乌衣巷 +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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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蓦地坐正了身子,他一直认为谢景琛只是个不知世事的豪门公子,除了风花雪月便万事不理,这一番话句句敲在心上,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方才低声道:“景琛,我替陛下深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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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病中,此时心情激荡,顿时呼吸急促起来,面颊发赤,双眼却灼灼发亮,轻声咳了起来,景琛便替他轻轻拍着胸口,杜少宣咳了一阵,突然抓住谢景琛的手,将他拉向自己,景琛身不由己,倒在他身上,隔着衣衫,也不知是病中还是别的原因,只觉得他身子热得灼人,两人呼吸之声相闻,面贴着面,对了那一泓碧潭般的深眸,景琛一阵意乱情迷。低下头与他吻在一起,杜少宣病中体温甚高,嘴唇烫得像要融化自己的唇舌一般,辗转吸吮间,连景琛自己也觉得燥热不堪。
那藤制躺椅地方狭小,两个身体紧紧地挨着,杜少宣吻了一阵,别过脸去大口喘息着,两人衣衫都拉扯得零乱不堪,景琛猛省过来,道;“你这人,病着也不老实。。。。。。。”
说着便欲从他身上起来,杜少宣别过脸来,一把拉住他,喘息着笑道:“你来了,我什么病都好了。。。。。。。”
一面说,一面去解他腰带,绣花繁复的腰带解起来颇为费事,他手抖了半日,腰带却还没解开,额上渗出汗珠来,景琛楞了一楞,终于拉着他的手,一点点解开了腰带的带钩,俯身在他耳边道:“你。。。。。行吗?”
杜少宣噗地一声轻笑,抱他坐上自己腿间,懒洋洋放软了身体:“ 我不行,难道你也不行了吗?”
这人笑起来,一张脸丽中带着些许狷狂,浓黑的眼睛溢出诱人的光亮,浅红的嘴唇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令人沈迷。
景琛坐在他两腿间,只觉得那里硬如坚铁,滚烫灼人,顿时浑身如火相焚,一股燥热自小腹下蓦地升腾上来,杜少宣头往后一仰,满头浓发披拂而下,嘴里低低地呻吟一声。
景琛不再犹豫,手伸向他下裳内,慢慢握住,一点点搓揉着,杜少宣胸脯激烈地起伏着,一只手死死搂住他的腰,迅速褪下了他的下衣,手指触到隐密所在,景琛浑身一颤,轻轻抬起腰,任由杜少宣伸进手指去,低而急促的呼吸在室内回响起来。
风撩起低垂的重重帘幕,两个身体紧紧拥在一起,杜少宣抱了景琛,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景琛疲累不堪,躺在他胸前一动不动,杜少宣绞了他一绺头发在手中玩着,一面轻轻地摇着他道:“难得有空,咱们出去走走吧?”
景琛张开眼来,瞪着他道:“你不是病着嘛?还能走得动?”
杜少宣微笑道:“景琛,我没来琅琊之前,寿成来送我,跟我说起琅琊八俊。。。。。。”
寿成是御史大夫,从前也做过一任琅琊太守,景琛道:“嗯,他说什么。。。。”
杜少宣忍不住地笑:“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说,琅琊八俊,全是绣花枕头。。。。。”
景琛抬起头来,瞪起了双眼,杜少宣捏住他鼻尖笑道:“不要生气,他受了你们多少年气,当然不会有好话说。可是我现在知道,八俊里,至少有一俊不是枕头。。。。。。”
他说着突然笑出了声,笑声有些轻薄,只听他说道:“其实说是枕头也不错的,景琛,你是我的枕头,没有你,我睡不着觉。”
景琛气极,一脚踹了过去,杜少宣病中身体无力,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口内却大笑不止。谢景琛拢好衣裳,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寻路往外走,心里却又担起心来,那地上冰凉,杜少宣病中只怕着凉,当下唤了个下人去看,自己出门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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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他便清理了家中所有田亩,扣出封邑,另行造册,命人送到太守府去。回来的人却说太守已经出城往五里庙去查看灾情了。
景琛便问道:“出门?他不是病着吗?”
“是,太守府官员说,杜太守是抱病前往。”
景琛心绪烦乱,摆手让家人下去,自己呆坐了半天,跳起来将他父亲年前寄来的一株老参寻了出来,命小厮送到城外五里庙。
谢家是琅琊之首,景琛这一清田纳税,别的世家再也无法推诿,只得不情不愿地,或者交粮,或者纳钱,将这一季灾荒应付了过去。
众人只道捱过了灾荒,这清田税便不再交纳,哪知次月催税单子居然又递到了各家。桓峤便拿了单子过来找景琛。
景琛便将自己收到的单子也与他看,桓峤道:“你怎么办?”
景琛慢慢说道:“他是太守,一方父母大老爷,奉的又是圣上的旨意,咱们若抗税,便是抗旨,这个罪名,咱们能担得起?”
桓峤鼻中哼了一声道:“景琛你越大胆越小了,你也不想想咱们两家支着朝廷的天呢,你父亲与我父亲,一文一武,没有他们二位,你当那年幼天子能坐得这般稳当?”
景琛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桓峤道:“怕什么?咱们家里出这样的力,不过多了几亩田,还得收税,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
景琛便起身将他父亲一封信翻出来给了桓峤道:“家父的意思,天子年青却是一国之主,世家公卿与国有功,朝廷已有分封食邑,多出来的田产,按数计税,算是朝廷借的,将来国库充盈,朝廷再行归还也就是了。”
桓峤接过信看了,半日不言语,冷冷地瞅了景琛,这才说道:“我听人说,这姓杜的日日和你缠在一处,景琛,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
谢景琛一怔,他近来出入杜府渐多,杜少宣公务繁忙,手下的人却颇不得力,他得空时便替他整理书案文稿,不避嫌疑,早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他却毫不在意,这是听桓峤如此说来,也不分辩,端起了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我还没糊涂到替人数自己卖身钱的地步,
桓峤站了起来,转身便走,走到门边却又调转身子道:“景琛,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我没想到你为了这么个外人,竟然会这样对自家兄弟,景琛,你将来别后悔才好。”
景琛手一颤,滚热的茶溅了几滴在手背上,烧灼般地痛,面上却不动声色。
桓峤冷笑道:“那杜少宣是什么人,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吗?你以为他。。。。。。。。他。。。。。。。。,哼,景琛,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摔门而去。
景琛手一松,一杯茶全洒了出来。
征纳税赋之事至五月底才弄落实,朝廷颁下诏书,命世家公卿丈量田地,重新核实数字,超出部分,照数纳税,这事竟进行得分外顺利,杜少宣很快便将琅琊历年来欠朝廷的税赋补齐,公务之余,与景琛把臂同游,将琅琊名胜所在游历了一番,两人已公然出双入对,再无遮掩。
景琛公然配合杜少宣,令其它世家颇为不满,有人悄悄向谢石禀报,谢石却并无责备之言,眼看丞相家已经如此,其它的世家便不再抵制,或慢或快地交纳了赋税,然而却人人皆有怪责景琛之意,又见他二人不避嫌疑,言语间便颇为刻薄。
景琛与其它子弟自幼一齐长大,他生性好客,家中向来高朋满座,却为了这事,得罪了一众朋友,家里也变得冷清起来,闲来走动,竟然只有杜少宣一人。
这一日,饭后无事,百无聊奈,想起杜少宣往南山查堪矿脉已经去了半月,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便穿了便服,独自一人,慢慢踱到杜府。
他不想从大门进去,便绕到后门上进了府。
他是常来常往的,轻车熟路往杜少宣内堂去,一路之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多了好些不认得的下人。
他其实也不是个个下人都认得,只是觉得这一日生面孔分外之多,心想难道杜少宣又新买了家人?
一路走着,花园里池子中有许多禽鸟在戏水,他在水边看了一阵,看看日已近午,才往杜少宣内室去,屋前下着竹帘,悄无人声,帘内却飘出杜少宣平素爱用的檀香之味,他知道杜少宣必在里面,他极爱檀香,只要在家,都会焚上檀香。
他加快脚步,跨上台阶,一面撩开竹帘一面笑道:“你回来了吗?几时回来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处的帘幕都下了下来,屋内光线便没外间那般耀眼,他一眼瞥见内室卧榻上下着帐帘,纱帐帘似乎有人。
当下笑道:“这什么时候了?睡到这时候还不起来?”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床前,撩开纱帐,帐内坐着一人蓦地转过了头,这人乌发及枕,半坐半起,身着玉色纱罗亵衣,半敞着怀,长眉入鬓,眉角斜斜挑出,一双细长秀美的凤眼半睁半开,唇色浅淡,容貌丽里透着些邪魅,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对了谢景琛微微一笑,明明是在笑,景琛却觉得一股寒意蓦地从后背窜起,忍不住倒退一步,失声道:“你。。。。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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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坐起身来,穿鞋下床,但见他双足赤裸,玉秀洁白,套进玉色锦鞋内,又慢慢地拉拢寝衣衣襟,将一把长发拂向身后,端的是风情万种,唯有眉宇间隐伏着几分戾气,冲淡了他的俊美秀雅。
他缓缓走到谢景琛面前,扣好衣带,景琛眼尖,早已望见这人锁骨之上,几朵桃花瓣似的红印,他心头一片冰凉,手撑住桌边,再度问道:“你是谁?”
这人上下打量他一阵,虽然半眯缝着眼,却是一股居高临下气势,景琛性子高傲,不肯示弱,也抬起了脸冷冷地瞧着这人,越瞧越是心惊,这人容貌绝丽里带着三分杀气,凛然不可犯,这绝不是哪家的小倌,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猜不透这人是谁。
再站得一站,只听这人道:“你找子澄么?他一大早出去了,要午后方回。”
子澄是杜少宣的字,除了戴季伦,景琛没听人这般叫过他,这人口气漫不经心,然而透露出的亲昵之情,却远胜戴季伦。他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沈,身子却仍然站得毕直,毫不畏怯地瞧着面前这个美丽的来路不明的少年。
那少年看了他一阵,抽了抽鼻子笑道:“子澄真是福不断,走到哪就把风流债放到哪里,你该不是他的相好吧?”
景琛气得脸色发白,冷冷说道:“我是何人不用你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倒要问一问。”
这人在椅上坐下,张开雪白的手掌看了一阵,道:“你既然不肯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找子澄呢,就等一会,不愿意等呢,就请自便。”
谢景琛惊怒交加,手脚一时冰凉,狠狠咬住了牙,才制住全身的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睁睁瞧着那人伸出雪白纤长的手指,将桌上盛开的白海棠揪了一朵下来,慢慢地撕成碎片, 白色的花瓣残骸飘了一地。
屋内气氛沈闷欲死,令人窒息。
猛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只听杜少宣欢快的声音道:“还没起来吗?昨晚叫你早些睡,你便是不肯闹个没完,这下起了不床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跨进室内来,却见谢景琛站在桌边,姬末其寝衣末换,坐在椅上,都是转眼过来瞧着他,只是一个眼神冷厉,一个却是一片空茫,杜少宣脸色微变,迟疑道:“景琛。。。。。。你。。。怎么来了?”
景琛这时候反倒镇静下来,回头笑道:“我没事做,过来找你玩儿,你既然忙着,我先走了。”
说着急急忙忙地往外就走。
只听那少年叫道:“慢着。这位公子,初次见面,怎么能不通个姓名?”
杜少宣一把拉住他道:“景琛。。。。。。。。。。过来叩请圣安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将景琛震在当地,目瞪口呆。
那少年坐在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少年,原来便是当今天子,姬末其。
谢景琛拜伏在地,三呼万岁,再起身时,面上心头一片茫然,双眼失了神彩,直直地望着前方,只听姬末其道:“小谢风流,果然是名不虚传。你大哥朕也曾见过,可及不上你十分里的一分,论到聪明能干,只怕也不及你了。”
他说一句,景琛称一声是,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令牙利齿,浑成了一截木头人一般。
姬末其再说了几句话,景琛耳中嗡嗡作响,却再也听不清了,他不知道怎么从杜家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府,等到再清醒过来,却是躺在床上,贴身侍婢正在床边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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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大了双眼,却仍觉得眼前一片空茫,似乎什么也看不清,耳边传来低泣之声,只见贴身侍婢佩环哭声得双眼红肿,他淡淡笑了一下道:“你哭什么?”
佩环正在暗自伤心,这时候突然听他开口说话,喜极而泣,
拉着他的手道:“公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再不醒,奴婢。。。奴婢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景琛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这才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竟然坐不起来。
佩环连忙 扶住他道:“公子别动,你昏昏沉沉睡了好些天,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别乱动。”
好几天吗?
景琛茫然地瞧着佩环,睡了好几天,为什么?
只听佩环道:“那一日公子从太守府上回来就病了,这些天来了好些人探视公子,公子一直昏睡着,杜大人也急得不得了呢,每天都来看公子,下午才走了的。”
杜大人?景琛突然觉得很好笑,嘴角一牵,咧嘴笑了一笑,心口突然痛了起来,痛得像一把刀子来回地搅着,他捂住了胸口,脸色变得煞白,佩环吓坏了,忙乱着叫人去请大夫,景琛缓过一口气来道:“没事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正在忙乱的当口,突然听得门外有人道:“是醒了吗?”
声音颇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人。
佩环连忙站起身来道:“公子,是大夫来了。”
说完屋里光线一暗,闪进来一个高挑身形,眼角微弯,天生带了三分笑,容貌英挺,正是上次那个名医戴季伦。
景琛脸色一沈道:“你怎么来了?”
戴季伦手里托着一碗药,一面递给佩环,一面笑道:“有人派官差,八百里加急送急信给我,叫我来这里救人,我千里迢迢赶来,你便这样对我?”
景琛乍见了他,想起杜少宣,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对佩环道:“你出去,我有话要和戴先生说。”
佩环应声去了。
季伦在他床前坐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傻不傻啊,景琛?”
景琛低了头,胸口的痛化成一团酸涩,本来有很多话想问,这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明白了很多不明白的事,除了痛上加痛,又能怎么样?现在已经痛得不能忍受,难道还要再痛一些才舒服?
他的头发披拂下来,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清亮的双眸,也遮住了光线,只觉得眼前一团昏黑。
突然面上一暖,脸被戴季伦捧了起来,双目对他那双眼角微弯的漂亮眼睛,那眼神温暖而亲切,只听戴季伦道:“多漂亮的一张脸,干吗这样愁眉苦脸?”
景琛心中微微一动,睁大了双眼看他,戴季伦温暖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放开了他,说道:“景琛,你不要和子澄一样死心眼,明白吗?子澄是没救了,可我想救你。”
景琛望着他:“救我?”
戴季伦道:“子澄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你如果想知道,我会说给你听。”
景琛坚决而缓慢地摇头,咬着唇道:“我不要知道。”
我不要知道,不要再痛,他想,杜少宣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夫妻,就算情人,谁没有三两个情人?我不要为他痛得这么难受。
戴季伦一直不眨眼地看着他,看他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眼里始终带着一点悲悯,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道:“你的病没事的,再好好休息三两天,就会恢复的。景琛,忘了杜少宣吧。他的心早烂掉了。”
景琛心抽搐了一下,委实不想再提这人这事,沈默不言。只听戴季伦道:“他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他的心早就烂掉了,那颗心连我也救不得,除了眼睁睁看它烂掉,我别无他法。可是你不一样,景琛,你只不过十七岁,我希望能救得了你。”
景琛抬起眼帘:“救我?你打算怎么救我?‘
季伦道:“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自己。”
景琛半笑不笑:“戴神医打算如何救我?能开出什么神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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