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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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伦笑道:“这方子叫做,莫为一叶障目。”
景琛愣了愣,瞧了季伦,道:“你当初也是这样救杜少宣的吗?”
季伦点了点头:“可是那小子不听医者的,要自寻绝路,这就没法子了。”
景琛呆呆出了会神,突然转过脸对季伦笑了一笑:“我明白了,戴先生,你放心。”
季伦呵呵笑了阵,道:“果然是聪明人,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日一大早,戴季伦便留下几付药,告辞而去,景琛也不留他,看他去了,自己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一旁伺候的佩环暗暗诧异,须知这位主子,从小到大最怕的便是吃药,一点儿苦也尝不得,几曾喝药喝得这般痛快过。
她却不知道,只要尝过最苦的,其它的苦,都不成其为苦了。
转眼便是六月间,天热得令人寝食难安,景琛的身体渐渐好了,面色也恢复了红润,只是双目看人,永远都是恍然如梦一般,眼神飘移,似乎没什么东西能落到实处。
税赋的事闹腾过一阵子,众人见事已成定局,也只得罢了,景琛突然变得好客起来,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将城里的子弟都请了过来,喝酒赌枚,呤诗作赋,不醉不归,恍然又是昔日以风流名动天下的小谢公子。
这一日桓峤过生日,头天便派人送了贴子过来。
景琛头天夜里喝得多了,次日醒过来,便有些头重脚轻,双腿发软,佩环便劝他不要去了,在家休息一两日。
景琛一面催她换衣,一面笑道:“你放心,我没事,桓峤好容易不生我气了,他过生日,我只要没病死,便是爬也要爬去的。”
当下梳洗了,穿了一件藕色暗纹长衣,腰间系了同色织锦罗带,佩环给他整理好衣裳,呆呆地看着他,景琛在她脸上轻弹了一下笑道:“你发什么呆?”佩环脸一红道:“公子,你真好看。”
景琛的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真是傻子。”
他去得迟了些,到桓府上里,已经是宾朋满座了,众人见他进来,都笑道:“来迟了的,先自罚三杯。”
景琛也不推辞,一气干了,苍白的脸上便染上一层红晕,越衬得唇红齿白,风流毓秀,众人都喝了一声采道:“果然琅琊八俊,少者为最。”
桓峤便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你没事吧?瞧你站在那儿身子都打晃,摸着手冰凉,别是病了吧?”
景琛笑嘻嘻地道:“没事。怎么没有陪酒的女伎?”
桓峤得意洋洋地笑道:“那些伎乐也没啥听的,我今儿弄有新鲜的东西给你瞧。”
景琛道:“是什么?”
桓峤一拍手掌,却见屏风后头钻出十来个少年,个个生得妖秀美,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原来是一群娈童。
景琛吐了吐舌头:“哪来的?这是。”
桓峤道:“这些都是南馆里新出来的小倌,郑老鸨子想出来的新鲜法子。这些小子能吹会弹,还有会乐舞的,女人侍宴早看得腻了,你总是闷闷不乐的,今晚叫你好好开开心。”
说罢一挥手道:“小子们,把你们的玩艺拿来吧,让公子们好好乐乐。”
那群少年当下有人吹笛,有人奏琴,的人弹琵琶,一时丝竹弦乐操演开来,四个少年在席前献舞,众人高声叫好,酒至酣处,各人拉了瞧得上眼的少年,拉拉扯扯,百态尽出。
景琛偏坐一隅,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唯有那吹笛的少年仍独坐在一旁边吹奏,景琛听他吹的一曲松声,虽不十分好,但苍凉悲怆之意到也有了。
桓峤走到他身边坐下道:“景琛,没你看得上眼的?”
景琛摇了摇头,桓峤上下看了他一阵,附在他耳边道:“景琛,我瞧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精力是不是济?”
景琛瞪了眼瞧着他,桓峤自怀里掏出个锦匣来道:“这是南山锺老道送我的,还有两粒,送了给你。”
景琛打开盒子来看时,只见锦缎盒内,放着两枚龙眼大小的鲜红丹丸。
18
景琛吃了一惊,桓峤却笑嘻嘻掂了一枚起来道:“你放心,这不是我平常用的,药性要小得多,锺老道说了偶尔进一点,也有温补的功效。你瞧瞧你,气色坏得要死,试一试吧。”
景琛接过那药,瞧了瞧,他知道桓峤他们都喜欢服用丹药,他自己却从不沾那东西,然而这些日子纵情荒唐,对什么事都觉得无所谓,当下接了过来一口吞了下去,桓峤见他吞得痛快,递了酒给他喝了一口,指着那独坐吹笛的孩子说:“叫他过来陪你吧。”
那吹笛子的少年坐在席边上,低垂着头,也不管有人听没人听,浑若忘我地吹着,夜风伴了清幽的笛声,虽然看不清模样,却自有一股清华的气质。景琛问桓峤道:“为什么没人理他?”
桓峤笑道:“谁说没人理,他是南馆新出来的小倌,还没陪过客人,我特地命他留下只为服侍你的。你有没有兴趣?”
景琛没有说话,桓峤等了一阵,景琛仍是不作声,桓峤只当他不愿意,讪讪地道:“你该不会要为什么人守身如玉吧?”
景琛仍然没有作声,因为察觉到体内有可怕的热气蒸腾上来,憋在五脏中却散发不出来,脸色蓦地红了起来,桓峤猛省过来,拉住他的手道:“去吧,那药性不散出来,你的身子可要吃大亏。”
这丹药其实并非春药,只是药力很霸道,令人精神亢奋,景琛心内本来就烦燥不安,给药性一催,更是憋闷得厉害。
那个吹笛子的少年放下笛子随桓峤走了过来,扶着景琛进了内房。
少年穿了青色的绸衣,脸面俊秀,慢慢地替景琛宽衣,他的手指有些冰,挨到肌肤令景琛略略舒服了一些,少年替景琛脱下外衫,自己爬上床来,慢慢地脱了衣服,少年苍白瘦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谢景琛面前,腰肢细软,身材修长,一具很漂亮的少年身体,胸前的乳珠挺了起来,殷红如血,满室四处点着的烛火将这身体照得纤毫毕现,药物加上眼前肉体的刺激,景琛欲望勃发,一把揽过少年,将他压了在身下。
一瞬间,他看见少年乌黑柔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悸与害怕,雪白的身体顿时颤抖起来,等到刺进少年的体内里,景琛听到他发出低低地呼唤,听起来像是欢快的呻吟,其实不是的,他一面在少年体内出入,一面搂起他的脸,那少年紧紧闭着眼帘,景琛低声道:“睁开眼来。”
懂得满足客人需要的少年张开了眼,果然乌黑的眼里汪着一泡泪水,黑得灼人的眸子里满是不能熬忍的痛楚,景琛抱住他喃喃地道:“你想哭吗?”
那少年点了点头,景琛道:“很痛是吗?”
那少年再点了点头,眼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景琛想起来了,这少年是第一次,第一次总是会痛的,不久以前他才刚刚尝过滋味的。
只是那种痛,是混杂了不安与欣喜的痛。
景琛瞧着少年极力忍痛的脸,突然有些嫉妒他,至少这一刻痛过后,就不会再痛,不会半夜睡醒过来突然想起某个人而痛到不能呼吸。
他拍了拍少年的脸:“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那少年嘴唇颤抖了下,终于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景琛伸出舌尖尝了尝那泪水,微微的咸涩,他怔了一怔,慢慢地吻掉少年晶莹的泪水,好像在学习什么一样,原来泪水是这样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泪水是否也是这个味道?
这一夜他持续了很久,初承欢爱的少年几乎昏过去,景琛自己到后来也是全身再没有一丝力气,终于一切结束了,少年疲惫地沉沉睡去,桌上的红烛也燃尽了,谢景琛躺在漆黑一团里,面上绽开了笑容。
锺老道的丹药有很多种,景琛用的这种其实是药性最为温和,但是对于不习惯服用的人来说,仍然很厉害,景琛用了那药后,欲望陡地亢奋,而且筋疲力尽之后,就什么事也不用想,也根本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反到得到一种安宁和平静。因此他不再拒绝桓峤送他丹药,有时候还自己跑去锺老道那里求药。
那个第一次陪他的少年叫璎苏,被他接到府中,成天地与璎苏混在一起,甚至赴宴也带了璎苏去。
璎苏自第一次跟他,被他的容貌与温柔打动,现在又被接到府上来,无形中更将景琛视作了神一般地存在。
19
这一日是王府上的宴席,王家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王老太太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王家长子是朝中左相,一时间城中的达官显贵都来赴宴。
景琛也带了璎苏,坐了新制的马车,往王府上去。
王家已经是宾客如云,将偌大一个后园挤得满满的,贵族开宴席,到了后头,老辈的人身体支持不住,一早去歇息了,剩下的青年子弟就开始为所欲为。
景琛一直不停地喝酒,喝了多少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头越来越沈,胃里上下翻腾难受之极,璎苏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便悄悄地把酒给他换成了水,他也喝不出来,舌头早已经麻木了,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脸色先前是红,后来变青,到最后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璎苏吓得厉害,想劝他却又不敢,只是温柔地替他揉着胸口。
景琛脑子里面却还清醒,他推开璎苏道:“这里闷得很,我要出去透透气。”
他踉跄着跑到花园里,在一株柳树下将胃里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夜风吹了过来,他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仰头看见天上有几颗星星,嵌在深黑色的天幕上,发出冷清的光辉,恍然记起来,不久前也是这样的夜晚,那时候风还没有这样湿热,吹在脸上冷冷的,可是心里却是暖乎乎的,不像现在,喝再多的酒,心里也是冷的,寒彻透骨。
这冷令他不能抵挡,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里面满满放了一盒红色的丹药,他掂了一粒吞了下去。
不过片时,五脏内就是一团烧灼。
热气蒸腾上来,他脚下有些不稳,这时候有人伸手过来扶住了他,原来璎苏见他出来很久没有归席,就跑出来找他,正看到他摇摇晃晃一个人在月亮底下走着。
景琛见了是璎苏,就一把抱住他,含住他的唇辗转地吻他,一只手伸到璎苏衣服里面去,抚摸着少年光洁柔软的身体。
璎苏的身体很敏感,给他摸得呻吟出声,景琛便叉手解他的下衣,掏弄着璎苏的性器,璎苏虽然侍候他多日,可是幕天席地干这事总有些儿不好意思,便在景琛耳边低声道:“公子,我们到那边阁子里去,这里。。。这里。。。。给人撞见。。。”
景琛点了点头,抱着璎苏拖拖拉拉地进了花园里一间阁子,这阁子一面临水,水光倒映着月色,从雕花的窗棂里映射在屋里,景琛拉着璎苏上了软榻,才脱了璎苏的衣服,正要进去,璎苏突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飞快地翻身爬了起来,景琛道:“你怎么了?”
璎苏指着他身后道说不出话,景琛疑惑地转头去看,只见东窗下,月光被一团黑影挡住了,仔细辩认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忍不住也说道:“谁在那里?“
那黑影端坐不动,景琛欲火如炽,体内灼热难耐,拉过璎苏道:“怕什么?有我在呢。”一面说,一面继续去脱璎苏穿了一半的衣服。
只听得那黑影处传来一声叹息,幽长无奈的叹息令景琛心头一寒,心突然狂跳起来,这声音无比熟悉,正是他最不想听到也最不能听到的,明明已经把这个人从心剜掉了,为什么一个浅浅的叹息就能让他辩认出来?
景琛的脸僵成一团。
他就这样半伏在璎苏身上,一动不动,六月天里,背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却渐渐起了凉意,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景琛,你很快活吗?”
躺在景琛身下的璎苏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有水滴一点点落了下来,他看见景琛大睁着的眼睛里,还在不断地涌出新的泪水,璎苏吓坏了,伸手去摸景琛的脸,一面说:“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景琛不能动弹,身体内的燥热已经越来越按捺不住,脑子里昏沉沉一片,身体被人揽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手脚麻利地扯过薄被将景琛从头到脚裹住,对还躺在榻上发呆的璎苏说:“我带他走。”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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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琛鼻端嗅到熟悉的体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杜少宣轻拍他的背,柔声道:“不要动,马上就好了。”
!!景琛听出那个声音,拼命想要挣扎下来,却不知道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那股燥热直逼进心脏去,令他呼吸困难,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这是因为丹药发作,而得不到排遣,毒性散发不出来,杜少宣一直抱着他上了车,吩咐车夫回太守府,这才觉得景琛渐渐没了声息。
!!他吓了一跳,揭开薄被来看,只见他的脸上起了两团极为怪异的红,呼吸很微弱,他跟戴季伦认识很久,也略懂一点医道,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征兆,连忙从怀里掏了个瓷瓶出来,倒出一粒碧如绿玉的药,掰开景琛的嘴唇给他喂了下去,景琛的双唇鲜红欲滴,摸上去却完全没有温度,杜少宣听到他呼吸平稳了一些,心里稍稍放下来一点,低头看景琛瘦得两腮塌陷的脸,突然觉得好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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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拼命糟蹋自己的事,也不过半年前自己也做过。
!!虽然不像景琛这样明显,但是整夜整夜不能入睡,在阶下湖畔徘徊来去,夜露晨霜,每过一天就是一天折磨,那样的心境,犹如恶梦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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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就到了太守府,杜少宣命人准备了温水,在水里放下了季伦给他的药,这些药草气味芬芳,对硝石类的毒药很有效力,然后遣散了家人,亲自抱了景琛放在浴盆里,浇水替他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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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琛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乖乖地由着他摆弄,脸上的红服了药以后褪了下去,肌肤呈现一种玉石般的光洁润泽,杜少宣慢慢抱住他,景琛的头搭在他的肩头,眼睫毛低低地垂着,温热的水缓缓地包裹住他们,杜少宣在景琛脸上吻了一下,慢慢地浇水给他洗身子,药水浸了一会,景琛一直高热的体温退了下去,呼吸平稳下去,似乎真正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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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慢慢地擦干净他的身体,手指触到光滑细腻的肌肤,心里起了莫名的燥动,却不忍打扰沈睡中的谢景琛,也许他很多天没有睡得这样沈静了。
!!他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将谢景琛放到床上躺好,自己在床边坐了,点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纱灯,趴在床边看景琛熟睡的脸,手指轻轻地画过修长美好的眉毛和温润滑腻的嘴唇,将他脸上几缕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去,看见他睡梦中也不安宁,眉尖仍是微微地蹙着,眉心有一点不明显的小折子。
!!杜少宣用手去摩挲着,想要给他展平了,睡着的景琛突然颤抖了一下,杜少宣吓得收回了手,等了一会,看他仍然睡着,知道可能是做了什么梦,又在心里想,是什么梦,让他这样不安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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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床边,一直瞧着景琛,蜡烛要燃尽了,就又换上一根,双眼盯着景琛的睡容,慢慢回想一些往事,很多杂乱的记忆在脑中一一闪过,最后出现的是在山道上遇到的景琛,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像春水,暖暖的,柔柔的,明亮的清澈的春水,他不能抗拒这样温柔而单纯的少年,在景琛身上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干净的明朗的少年,天真无邪地相信一切。
!!他这样一直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到再晨曦穿透了云层,将第一缕明亮的光芒投射进房间,景琛先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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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大盆洁白的海棠,杜少宣似乎很喜欢白海棠,他家的白海棠好像一年四季都开着,景琛一看到这盆海棠,立刻明白自己是在那里。
!!杜少宣趴在床边熟睡,面容很安详,景琛细细地看着他,杜少宣睡着后脸色很平静,修长的眉完全展开,挺直的鼻梁在脸侧投下沉重的阴影,他的轮廓很深,五官分明,是极为漂亮的男子。
!!景琛静静地看他,这是那一天之后他第一次看到他,再看到他,景琛绝望地觉得,他竟然完全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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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是骗了他,但是感情是盲目的,有时候不能用负与被负来衡量,有人辜负人,有人被辜负,被辜负的人通常被称为傻子,可是又有几人知道,没有人肯当傻子,那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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