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靡湖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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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扇......庭玉。"庭温讷讷地打着招呼,却不知该怎么继续。
  红扇别过脸去,淡淡道:"你我之间,还是称叔嫂的好。"
  庭温一哽,"大嫂"二字,滞于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哥哥,你怎么来到这里了?"看到两人间微妙的关系,庭玉试图开口打破尴尬。
  庭温缓过神来,答道:"我知道你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
  他看着红扇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心里一痛:"红扇,你这几年......还好么?"
  红扇的声音寒冷如冰:"我过得怎样,你不是看得真真切切?我说过了,叫我大嫂。"
  庭温明白她在怄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别再气了,不要伤了身子。"
  红扇听得此言却猛地转了头,庭温见她已然是一脸泪痕了:"你现在倒想起关切我来了?!我诞下忆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自然对不起我,当初你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只给我留下一纸休书!是谁答应要给我幸福的?你就是这么做的?!"
  庭温被堵的哑口无言:"红扇,我......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红扇却摇着头,眼睛通红:"你还不明白么?夫妻二人,不仅是要同甘,更要能共苦啊......我不在乎吃苦,因为能与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你总是觉得......这种事情能自己扛下,决不会牵扯别人,你有没有考量过我的感受?!"
  庭温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红扇看了看自己腕上鲜红的珊瑚珠串,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子,遮住了它:"你爱过我么?"
  庭温的嘴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字来。
  红扇看了他的样子,苦笑:"原来,我终究......还是一厢情愿吧?答应过要照顾我一生、给我幸福的那个人,到头来,却不爱我......"
  庭温听了心里更苦,他想安慰红扇,安慰那个妹妹一样的女孩,可是,自己终究给不了她那个字的承诺,转而庭温想起了裴剑,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吧?当真是兄妹啊......
  红扇含着泪看他,惨然一笑:"好了,看也看了,你走吧。"
  庭温却不离开:"红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红扇的眼中露出了悲哀:"原来你对我,也只有歉意。罢了,我不怪你,走吧。"
  庭温看着那个侧过头不看自己,冷得令人绝望的女子,忽然想不起她最初的样子了,只记得三年前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笑容明艳动人,笑声清脆,他二人大婚那天,红扇美得像只凤凰,可这些,却只是影子与印象,那时红扇清晰的样子,他却记不得了。
  他是心疼这个女孩的,但心疼却不能当作爱,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答应娶她,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今天他们二人,就不会是这样的处境了吧?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庭温哑着嗓音开口:"红扇,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保重。"
  红扇依旧背对着他:"不送。"
  庭温又看了她一会儿,还是默默地叹了气,转身离开。
  庭玉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心里也同他们一起难过。目送庭温离开后,庭玉转身看向红扇,却发现,红扇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指甲,已经嵌入肉里,留下浅浅的血痕。
  庭温走出牢房时,远远地看到了裴剑的身影,挺拔威仪,庭温看着他,心里泛起了淡淡的痛。不可置疑,当他听到裴剑表达心声时,心中不仅是惊讶,还有......一点点地甜蜜与喜悦。哪怕不愿仔细地回想,这种感觉却依旧存在。
  只不过,裴剑对他的"爱",真的让他无法接受。况且,当下之事,还是以救出家人为最重,对于红扇,对于庭玉,对于大哥,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裴剑见他走了出来,神色却古怪,便抑不住心中的关切,忍不住问了出来。
  庭温盯着他英俊的脸,苦笑不答。
  裴剑见他沉默,却以为他是在赌气不理自己,心中也微微气恼:"没事的话就快些回家,明日一早,你就随管家去干活吧。"
  庭温木然地点点头,张了口,想说什么,可声音,却淹没在猎猎的风声中了。
  (十一)
  裴剑丛书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撩开棉门帘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很大。满房满地的都是雪白。裴剑抬了头,看见天是雾蒙蒙的,泛灰。天边挂了一弯月,浅浅的,若隐若现,不那么通透,没了月光的照耀,四下显得异常昏暗。裴剑看着这样的天气,不由得皱了皱眉。
  走出了房间,更觉得外面的寒冷,落花般的雪片落在脸上,身上,激起阵阵冰凉。裴剑收了收袖口,往外面走去。
  旁边的管家插嘴道:"少爷,您要去哪儿?下雪了,天凉。"
  裴剑淡淡道:"看书看得累了,出来走走。"
  管家看了看时辰:"快用晚饭了......"
  裴剑没再说话,只是侧了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管家让他一瞥,识相地缄了口。
  没了管家的聒噪,裴剑觉得耳边更加清静,缓缓地踱了步,在府中四处闲逛。说是闲逛,脚步却似有目的地,就来到了柴房门前。
  不出意料地,裴剑就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阮庭温着了一袭单薄的家丁服,将头发高高束起,在雪中搬运着木柴。
  他似乎更瘦了些,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几分,可面容依旧清丽俊挺,一双眸子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看得人心神荡漾,他的动作流畅优雅,看来丝毫不像在做粗重的体力活。似乎怎样的磨难挫折,都无法磨灭他绝世的风华。
  今年的冬天是极冷的,庭温穿得又单薄,裴剑看他微微颤抖的身影,便知他冻得不轻。裴剑记得他小时是极畏寒的,他的身体又一向荏弱,这样一折腾,裴剑实在是害怕他的身子受不住。正想着,裴剑忽然听到了庭温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也由于激烈的咳嗽而涨出病态的红晕。裴剑心头一紧,想他大概是伤寒了。
  裴剑看着他,不知是欣慰还是心痛。
  他在这里做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裴剑每每想来看他,却又总会犹豫。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自他们上次的对话后,两人之间便有了一层隔阂,哪怕不那么明显,却真实地存在。放不下该死的颜面,裴剑从没有正面地看望过庭温,每次都强迫自己不要过去,但每次却都不由自主,走到了门口,又退回墙角,在角落里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庭温将柴火全部搬到了面前,开始拿起斧子劈柴。裴剑看着他一面咳着,一面不大熟练地工作,便一阵阵地难过--想他以前过的生活也是锦衣玉食吧?如今却......何况,他还病着......
  庭温劈得并不快,好长时间,才劈好了一小堆。刚刚劈好,柴房中便有人走了出来,看见庭温劈好的柴,似十分不满,一脚踢散了堆好的柴堆,骂道:"你是呆的么?!这么久才劈好这么点东西,成天就想着偷懒,没劈完这些,你别想吃饭!"
  庭温微垂着头听他的训斥,只是低了声音道:"对不起,我知道了。"
  裴剑看得心中气恼,想这些奴才也仗势欺人,想要上去斥责,步子迈了一半却又收住,想自己这样出头,他大概也不会领情吧?
  正在踌躇,管家却追了过来:"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啊。"
  裴剑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转头看看,发现庭温还在专心劈柴,没有看到自己,放了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府中的奴才什么时候也学会仗势欺人了?"
  管家见他的表情冷得骇人,又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看见庭温劈柴的情形,战战答道:"少爷您有所不知......这奴才们总是欺生的......新来的总是要欺负......您当初没有特别叮嘱,所以,我也没吩咐些什么,奴才们自然也就偷了些懒,把差事推给新人做了......"
  裴剑听他这样一说,也无话反驳,看着庭温身上的薄衣,又问:"那衣服呢?我记得府中是有发冬服的。"
  管家也看了一眼庭温身上的衣服:"他身上穿的就是府里发的。他来的时候没带衣物,所以就只穿了这一件,看起来自然显得单薄了些。"
  裴剑心中一滞,又看了看庭温冻得通红的双手,心里更加心疼,便吩咐管家道:"你明天去买几件棉服给他,总不能冻坏了......不然传出去让人笑话,裴府里竟冻死了下人......还有,再去药铺开两剂治伤寒的药,也一道给他送去。"裴剑口上说着,眼睛却只盯着庭温,想想又嘱咐了一句,"对了,不必说是我给的,你只给了他便罢,别多说话。"
  管家连连点头。
  裴剑看着雪地里的庭温,长长地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同纷飞的雪花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了。
  这些东西,管家第二天便给庭温送去了。庭温拿到衣物后稍稍一愣,便猜到这是裴剑的意思,他倒也没有推托,便收下了。看着桌上的几包药,庭温浅浅一笑--没想到他还这般心细。
  入夜,庭温不停地咳,咳得睡不着觉。这时,他到暗暗庆幸自己是谁在柴房的,不然,一定会吵到别人。柴房有些漏风,冷风灌进屋里,让庭温打了个冷战。
  看着窗外一弯残月,庭温不由得走出了门外。外面还在下雪,不过已经小了很多,庭温走出去,觉得这情景异常熟悉。不禁把手伸到了腰间,摸出了那支自己一直珍藏的萧,放到了唇边。
  然后,一支悠扬的曲子便悠悠飘出。在冬夜的雪中,别有一番情趣。然而曲子吹到一半,就被庭温的咳声打断了。庭温看着手中的萧,想着那首吹到一半的曲子,苦笑。
  忽地,雪中飘来了一阵青草的芳香,若隐若现。
  庭温的苦笑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微笑:"别躲了。"我早说过,在我的面前,你是藏不住的。
  裴剑缓缓走出,有些尴尬地笑。
  庭温却一脸镇静。
  裴剑看他羸弱的身形,问道:"你......这些时日还好吧?"
  庭温轻咳着点头:"还好。"
  裴剑听他的咳声:"伤寒怎得更严重了?"
  庭温听了他的话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裴剑措不及防,愣了一下:"嗯,是管家说的。"
  庭温抿了抿唇:"没什么大碍。"
  裴剑看着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外面冷,你还病着呢。"
  进了屋,裴剑才发觉其实屋里和外面的温度差不了多少。而且屋里是没有床的,庭温的一床薄被是铺在地上的,下面垫了些干草。
  裴剑的眉已经紧紧地拧了起来。
  "怎么不生火?"
  庭温看着他:"你冷么?"
  裴剑摇头:"我没事,是你。"本来身子就不好,还这样受冻......难怪会伤寒。
  庭温笑得风清云淡:"我没事。"
  裴剑又问:"怎么连床都没有?你为什么睡在这种地方?"
  庭温解释:"因为佣人住的房间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位了,所以就先睡这里,柴房嘛,本来就是没有床的。"
  裴剑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拉着了庭温:"你别睡在这种地方了,跟我走吧。"
  庭温挣扎地躲开:"做下人就该有个本分,不能坏了规矩。"
  裴剑又是疼惜又是气恼:"你那么高兴做下人?"
  庭温反问:"我不是下人是什么?"
  裴剑张口刚想答,却又想起了那天的不愉快,于是将"我的爱人"这几个字,变作了一声叹息。
  庭温听他叹息,便笑着安慰道:"烦劳你的惦念,我没事的,真的。"
  裴剑知道他的性子,自己再说什么,他不愿做的事情,大概自己也是无法强逼的,只好道:"算了,我明白叫人送过来个火炉,还有床......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庭温摇头。
  裴剑想了想,还是嘱咐道:"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你现在也不是客人......还是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别任人欺负......"
  庭温听了他的话便知道他心软了,可又抹不下面子,知道他一向如此,便点头道:"谢谢,我明白。"
  说完他又看了看还站在那里的裴剑:"天色晚了,你还不去睡吗?"
  裴剑明白他在下逐客令,可看着这样阴冷的环境,他怎么也不放心:"我要看着你睡熟了再走。"
  庭温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不必了吧......"
  裴剑干笑:"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放心你。"他说着褪了身上的大氅,给庭温披上:"不是叫人送衣服过来了么,怎么还穿得这么少。"
  庭温没说话,也没拒绝。
  裴剑看他没拒绝,顺势将他揽进了怀里。
  这下庭温慌了,裴剑温热的呼吸侵进了他的脖颈,庭温的身上感到一阵阵酥麻,他想挣脱,可无奈裴剑太过强势,他又挣脱不得。庭温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放了我,我没有答应你......那,那种事。"
  裴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却有了几丝戏谑,之前与他闹别扭,心里积攒的那点怨气,此刻却全部消散了:"那种事?我要同你做哪种事?不过是想抱着你,帮你取暖罢了。"
  庭温的脸已经涨成酱紫色了,气息也传来越乱。
  裴剑邪邪一笑,把他拦腰抱起,放在干草垛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握住了他的手:"我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守着你睡觉,好不好?"
  庭温明白,此刻再与他理论什么,也是徒劳,干脆闭了眼睛,不再理他。
  说来也怪,裴剑守在身边,将他掌心的温度传给自己,庭温的咳嗽似乎便真的止了,不一会儿,便已入梦。
  裴剑见他睡得熟了,便想离开,可与他握在一起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本以为是自己握得太紧,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庭温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
  裴剑心里莫名地一甜,一时情动,不由自主地拨开他额前散乱的发,轻轻地落了一个吻。
  天边渐渐擦出了一抹红,裴剑就这么守了他一夜,看着庭温的手渐渐松了,裴剑轻轻抽出,最后看了看他,转身走出门去。
  庭温是被其他杂役叫醒的:"醒醒醒醒!还睡!起来干活!"
  庭温睁开了眼睛,看见那人一脸恼怒:"懒死你,睡起来没个完!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干活去!"
  庭温猜他大概心情不好,便低低应了一声,起来准备收拾。
  然后,裴剑昨晚给他披上的那件大氅便露了出来,那人一见庭温身上的衣服,眼睛一亮:"呦呵,没想到你还挺有钱,这衣服不错啊!"说着便伸手来抢。
  庭温慌忙一拦:"这不是我的。"
  那人却理都不理:"我管是谁的,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庭温死死地拽住不肯松手,那人急了,上来同他撕抢,庭温本就瘦弱,抢又抢不过他,只得紧紧地拧了眉,咬着唇,狠狠地握着他大氅的一角,指节涨得通红,手指被扯得生疼,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眼看着一件好好的衣服几乎要被这两人撕破,这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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