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靡湖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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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庭温见众人的反应,微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父亲的灵位前,点上敬香,三叩首:"爹爹......孩儿不孝......"
  让您含恨而终......
  庭温叩头,泪水悄悄落下。
  行过礼,庭温起身:"诸位,阮庭温......告辞。"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门,庭玉在后面追了出来:"哥哥!"
  庭温正要上马车,听到她喊,停下了动作。
  庭玉已经哭得不成样子:"阮庭温!这就是所谓的解决办法??!"
  阮庭温无力地笑:"这是最好的结局,是不是?"
  庭玉的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她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哥哥的离开。
  庭温为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都这么大了,哭起来还像个小孩子......"
  庭玉借机抱住了他,哭得却更厉害。
  庭温像在哄孩子似的:"你怎么比红扇还能哭?哪还有点端庄的大小姐样子?"
  庭玉本是讨厌极了他把自己当孩子哄的,可偏偏庭温的声音是有魔力的,庭玉听着,心里更难受,泪水却少了很多。
  庭温看着自己胸前湿掉的一片,笑着调侃:"喂,你没把口水蹭上吧?我可没带多少衣服。"
  庭玉见他故作欢笑的样子,心里酸楚:"哥哥......"
  庭温收了笑容:"没事的,我好好的,就是想出去游历几年,没什么。"
  他说着,放了手,狠了狠心,转身登上了马车。
  庭玉就只能怔怔地看着那辆马车,越驶越远,直到所有景物,都因为涌出的泪水而变得模糊。
  冷风吹散落叶,入秋,天已凉。
  "人走了?!"裴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瞪着阮庭华。
  阮庭华无奈地点点头。
  "不是说了让你们留住他的吗!"裴剑怒道,心底却涌起了一丝恐惧--他走了......走了两天了......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什么事......
  阮庭华冷冷道:"他是人,又不是牲畜,我想牵到哪里就牵到哪里?他......有他自己的自由。"
  裴剑没留意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他......他不会出事吧?是不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紧了?会不会......他会不会寻短见?
  本想用这种方法将他逼到绝路,然后......再把他温柔地揽进自己的怀里......可是......没想到竟让他在自己的眼前走掉了!
  裴剑一把抓住阮庭华:"他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
  阮庭华摇摇头。
  裴剑放开了他:"算了......你先走吧......劳烦你跑一趟了。"
  阮庭华离开后,没一会儿,又有人通报:"少爷,有客求见。"
  裴剑眼中放出急切的光:"谁?是不是庭温?!"
  下人被吓到,忙摇头:"不、不不是......是......二小姐。"
  红扇?裴剑皱了眉头:"不见!"
  红扇这时却已经婷婷款款地走进来。
  裴剑见她进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挥了手:"坐吧。"
  红扇倒也不客气,坐下后从随身带来的竹篮里拿出了一个小碟子:"哥哥,我刚刚学做了些点心,本想是给夫君的,结果......"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神情变了变,又道:"所以,拿来给你尝尝。"
  裴剑听她的口中提到"夫君"二字,心中更是气闷:"谢谢,放在一旁吧。"
  红扇却笑:"哥哥,我想看着你吃。"
  裴剑无奈,只好拿起一块,放在嘴边,却又停下。
  红扇仍旧柔柔地道:"我没下毒。"
  裴剑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红扇问:"味道如何?"
  裴剑倒也实话实说:"味道有些微苦,不怎么好吃。"
  红扇问:"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裴剑摇摇头,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红扇看着他:"因为糖放得太多了。"
  裴剑似不明白。
  红扇微笑:"哥哥,你知道么,其实,这世上的味道,酸甜苦辣,无论哪一味,太多了,都会变成苦。就如同人的感情,爱恨情仇,无论哪一种,过分了,都会变成痛。"
  裴剑一震。
  红扇的眼中划过伤感:"你懂么?"
  裴剑不语。
  红扇似沉醉般的笑着:"庭温温润得如同玉一般。可是......哥哥,你莫忘了,玉里,也是有寒玉的。"她转头看了看裴剑微变的脸色,"有个词叫‘玉石俱焚'哥哥你不会不知道,玉温润,是因为你将它握在掌中,敬他爱他,而若你将他逼急了,他也是会碎的。玉碎了会剩下什么?一地的残片,用手握来,只不过是一手鲜血罢了......自己痛,他也痛。"
  裴剑听得懵懵懂懂,只得觉得心里莫名的难过。
  红扇却起了身:"哥哥,我要告辞了,从此以后......我想,我再不会回这里了。"
  裴剑目送着她离开,觉得自己又失去了什么,却又说不真切,只是心中空落落的,空茫得难受。
  窗外面的树上,一树黄叶放肆地飘落,树上的叶子越落越少,剩下的,也只有捉不回的痛苦。
  题记--风骤暖,草渐新,年年秋复春
  (九)
  黄昏日暮。血红的残阳拢着这个宁静的小镇。
  这个镇子名叫古城镇,平和安详是这里的基调,这儿的生活平静的几近单调,而镇中那祥和的氛围又使人不忍离开。
  阮庭温从自己的杂货铺中走出来。温暖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环顾周围,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了,庭温抬手准备关门。
  自离开家来到这里,已经有两年了。当时他花尽了身上的盘缠把这套房子盘了过来,前面做杂货店,后面做住房。这两年来,他渐渐和镇上的居民熟络起来,生意也渐渐红火,虽做得不大,却也能维持生计。
  关了店门,庭温正准备回家,却听到后面有一个声音唤他:"二少爷!"庭温身形一顿,缓缓地回过头,果然看到滴翠惨白着脸色,满头汗水地看着自己。
  庭温皱眉,向她走过来:"滴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滴翠喘着粗气,样子似已疲惫不堪,庭温想了想,道:"算了,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房内有些昏暗,屋中的布置陈设也极为简单。
  庭温让滴翠坐下,自己转身去给她倒茶,滴翠却站起来,红了眼眶:"少爷......这两年......委屈您了......"
  庭温将茶递给她,笑着摇头:"这是怎么说,我不是好好的?"
  滴翠拿着茶,还是拘束地站在那里。
  庭温只得道:"滴翠,我现在不是二少爷了,我只是阮庭温,你别这样。"
  滴翠却摇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不,少爷,您永远都是滴翠的主子,阮家的二少爷!"
  庭温张了张口,却不知怎么回应,最后只是笑了笑做答话。
  沉默了半晌,庭温才问道:"滴翠,你此次匆忙赶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滴翠听了这话,却放下了茶杯,"扑通"地跪在了庭温面前:"二少爷!请您务必要救救阮家啊!"
  庭温氤氲在茶水雾气中的脸蓦然抬起:"阮家?大哥他们怎么了?!"
  滴翠哭着道:"阮家全家被捕下狱,明年秋后问斩,家奴也不放过,阮家宅子已经被封了,奴婢......奴婢是拼命偷跑出来的!"
  庭温的手微微有些抖,他想将茶放到桌上,却一失手摔碎了茶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我知道了这件事,就马上赶了过来。"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滴翠擦了擦泪:"那天查封阮家的时候,奴婢出门去了,回来时刚好看到,我便躲了起来,再出来向路人打听情况的时候,我才知道阮家全家都被抓了,我想过去找您,可是不知道您在哪里,正犯愁呢,却突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伸手塞给我一个包袱,我打开后,里面有几十两银子和一张路线图,那图纸就是这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说想要找到您,就要来这里,我便想寻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您。"
  庭温问她:"这样说,你也不知道是谁把你引到这里来的?"
  滴翠点点头。
  庭温站起身:"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回去吧。"
  滴翠用力地点着头。
  站在阮府前面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深夜了,贴着封条的阮府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苍凉。
  滴翠拉了拉他的袖管:"二少爷,今天太晚了,想探监怕是来不及了。"
  庭温点头:"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你有住所吗?"
  滴翠摇摇头:"出了事之后,我就赶去找您了,没来得及找房子。"
  庭温的眉一紧:"我身上的银子已用完了,你还有吗?"
  滴翠咬着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庭温心中一顿,忽然又觉得有些讽刺,当初掌管家中的生意账目时,每天有成千上万的银子在手中流过,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却为了几两银子而毫无办法......
  "实在不行,就只能就地睡了......"庭温想了想,说道,然后她转头看向滴翠:"你可以吗?"
  滴翠的眼中又盈了泪:"奴婢倒是没什么,可是,少爷您怎么能......"
  庭温摆摆手:"我没事。"
  滴翠却跪下,哭着说:"少爷!您是我的主子,我能受苦受累,可您怎么能......让您受了委屈,比打我骂我还难过......"
  庭温苦笑着掺起了她:"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起来吧,我们将就一宿,没什么的。"
  滴翠却还是拼命地摇头:"今天就算是撑过去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庭温的眼色也微微泛凉:"不然能怎么办?我们还能找出什么办法来挣钱?"
  滴翠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我可以自卖自身!别的地方不行,香满楼总是没问题的!"
  庭温像是被闪电击中:"滴翠!你闭嘴!胡说些什么!香满楼那种地方,你怎么能......"
  滴翠的泪水磅礴:"可我们需要银子啊......就算是明天去探监,也是得要银子打点的......"
  庭温正同滴翠僵持着,忽然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庭温!是你吗?"
  庭温的身形又是一怔--这个......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身后的裴剑。
  "裴......"庭温的喉咙中勉强发出这个音节,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索性颤着嘴唇,不发一言。
  裴剑见了庭温的心情却似发狂,他快步跑过去,一把搂住了庭温,感受着他的体温,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和的,让人想拥抱的气息,全然不顾庭温身旁还有个滴翠。
  "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庭温好长时间之后才从被拥抱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问。
  "我刚刚谈完了生意回来。"裴剑恍惚地一带而过。
  "这样。"庭温看着他,大概也猜想到是谁给了滴翠银子和地图。他没猜到的是,裴剑并非恰巧经过,自从滴翠走后,他几乎是天天地守在阮府,守着庭温的归来。
  裴剑见了庭温与滴翠纠缠的样子,道:"你们这么晚回来,还没有住处吧?"
  事到如今,庭温只好如实地承认:"是。"
  裴剑就势道:"那刚好,你们一同去我府上吧。寒舍简陋,但毕竟是个居所。"他说着,又在庭温的耳边低语,"阮家出的事我大概知道了,庭温,你今晚先住在我家,明日我与你一起去牢中探视。"
  庭温想了想,还是觉得多一个人出力的好,于是点点头:"有劳了。"
  裴剑向滴翠和庭温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两人请上马车。策马扬鞭,车子直奔裴府。
  深秋的夜晚寒冷的有些凄凉,庭温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的样子安恬宁静。裴剑推门而入,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来到庭温的床前,悄悄坐下,握住了庭温冰凉清瘦的手。
  看着他熟睡时如同孩子般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玉般的面颊上笼出淡淡的阴影,裴剑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庭温庭温,你若能永远这样陪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多想把这副瘦弱的身躯拥进怀中永不放手,可是,自己却迫不得已地一次次伤害了他......
  感受着他腕间突出的骨骼,裴剑便知道他又消瘦了许多,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想把他手上的冰冷捂成温暖。然后,不由自主提拉其他的手放在唇边浅吻,庭温,若你我并非巨贾之子,我们的身上都没有那么多的责任,是不是就不会使彼此都那么痛苦了呢?
  裴剑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烦乱,他起身走到窗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庭温,我爱你,不顾一切地想得到你,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可同样,我也放不下裴家,那是我的责任,若为此伤害了你,我也只能奢求你的谅解......庭温,庭温!
  转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庭温,裴剑迈步走开。
  夜色正浓,床上的阮庭温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些,无声地叹息。
  第二天一早,庭温和滴翠用了早餐,便起身要去衙门。
  裴剑拦住了庭温:"你们要去探监?"
  庭温答:"是的。"
  裴剑看着他:"我陪你。"
  庭温回避了他的眼睛:"别了,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知为什么,裴剑听了他忽然间变得客套省属的话语,觉得心中一酸:"庭温,你太见外了,你我之间,还用这样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庭温再推辞,似乎就不太合适了,他转头朝滴翠道:"今天去探监,我同裴大哥去就好了,你在家中等消息吧。"
  滴翠想反驳,可见了庭温郑重的眼神,还是选择缄口。
  到了衙门大牢,裴剑用银子买通了牢头,将他们暂时打发了出去。
  裴剑朝庭温笑笑:"他们就在里面,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快去快回。"
  庭温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快步走进了大牢。
  进去后的第一间牢房中关的便是阮庭华。
  昔日的老爷变成了如今的阶下囚,庭温看着一身囚服的阮庭华,心中一阵酸楚,开口叫道:"大哥!"
  盘腿坐在地上的阮庭华听到有人叫他,连忙起身来迎,看到庭温更是一惊:"庭温?"
  庭温的手被他隔着栏杆紧紧握住:"庭温,你怎么来了?"
  庭温轻声安慰过于激动的大哥:"大哥,你别急,我听滴翠说家里出事了,就赶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给我听。"
  阮庭华这才稍稍冷静,沉声道:"我们被人陷害了!"
  庭温的眉头一皱,虽然也想过这种情况,可听到阮庭华真正说出口时,还是有些许惊讶--在这里,阮家多多少少也有些威望,在这一代的名声也颇好,怎么会有人陷害阮家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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