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indness————某狐
某狐  发于:2009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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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谁我劝你最好别打主意。很抱歉,他没打算找人陪。你还是找下一个目标吧。”
能在这种地方开出一家酒吧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是很难在这里立足的。深知这一点的男人哆嗦了一下,随即恨恨地甩袖离开了。
何嘉树看着男人灰溜溜的背影轻蔑地一笑,回头的时候对上曲悦然明明醉得一塌糊涂看起来却依然明亮的眼睛,觉得有些郁闷。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越喝越醉,醉得人事不知宠辱皆忘;另一种却越喝越清醒,清醒到越想忘记却越是清晰,可依然要继续借酒浇愁。
曲悦然就是后者。
“醉鬼,你在这样下去难保我不会揍人。”
“谢谢你……阿树。”
出言威胁换来这样的回答,就算是再大的恼火也一时无处发泄。更何况两人是朋友。曲悦然曾经帮过他。现在朋友有难,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他让他乱来。
他瞪着有点摇摇晃晃的男人,无奈地抓抓头,叹了口气:“你来找我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拜托你正常点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就干脆说出来,能帮你我绝对万死不辞。”
曲悦然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盯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把视线垂下,眼神茫然地对着泛着朦胧灯光的吧台:“……我爱上一个人,可是我说不出口。”
即使没有真真正正地见过,作为他唯一的朋友,何嘉树也知道在曲悦然的心目中最重要的家人的名字。对于什么都不在乎的他来说,唯一能给这个看似坚硬的男人造成如此巨大的创伤的,也只有那两个人了。
“小容?”
曲悦然苦涩地勾起唇角:“……如果真的是小容就好了。”
吃了一惊的何嘉树盯着他:“你是说杜冽?你爱的是杜冽?”
“……”
看着朋友低头默认的样子,震惊之余,他不由地急躁起来。他曾经有一次看到过那个叫做杜冽的男人打斗的背影。当时的情况是以一敌五。直觉告诉他,这个充满野性的男人是一头骄傲而倔强的雄狮。他的周围充满了黑暗与陷阱,谁都不能够靠近。立入禁止。
杜冽,居然是杜冽。他烦躁不安地在里面走来走去,半天之后,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却忽然神色复杂地自言自语,“居然是他……早知道你对男人也OK的话,我绝对……”
“嘉树,你错了。我不喜欢男人。我只爱阿冽。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
这个时候又有人不知死活地上来企图搭讪。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作为这家酒吧老板的何嘉树毫无例外地统统用杀人的眼神加上恶毒的语言逼了回去。
他恶狠狠地瞪着曲悦然,仿佛要把他撕成一块块吃掉。
“笨蛋,你这个笨蛋!”e
他一把揪上对方的衣领,把酒瓶从他手上夺走扔在地上,在对方毫无挣扎的反应刺激下,他干脆跳出吧台,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一路横冲直撞地拉着他冲进后台的个人休息室。
“你这个大白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谁都可以爱,可是杜冽就不行!你要不起他!如果他知道了,绝对会杀了你的。拜托你给我清醒一下!”
何嘉树站在床前,怒吼中把能够抓到手的枕头被子床单毛巾统统往被拖倒在床上的曲悦然身上砸,希望他能最终醒悟过来:“你给我好好地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统统给我忘记。如果永远都不能实现,你还是趁这个时候早点忘记的好!”
曲悦然瘫躺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承受来自挚友的怒火,一点点地被白色的物体掩埋。何嘉树看着他这幅模样,一怒之下摔门离开。
“阿冽……”
但是在门被阖上的那一霎那,他听见来自无尽地狱的绝望低诉。那个声音压抑着,痛苦着,悲伤着,撕裂着,带着微微的颤抖混淆于稀薄的空气、酒气和液体,压迫得无法呼吸无处可逃。
“……我还能忘得了他么?”那个声音说,“如果我忘记他,就等于把我自己亲手杀掉了啊,阿树。”
昨夜恍如往生,第二天曲悦然走出房门,男人正在漫不经心地擦着酒柜。看到他,然后摇了摇头示意。
“早上好,悦然。”
这一声简简单单的招呼听似寻常,却让曲悦然明白了,忘记了杜冽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个叫做何嘉树的男人。
他走过去,抓过桌上的另一块抹布。
“我来吧。”
接下来平静了几日。
那一天晚上,他依旧在何嘉树的店里喝酒打发时间。将近九点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有谁被几个流氓样的人物堵在那里了。
曲悦然继续喝他的酒一动不动,但身为老板的何嘉树不悦地扫了眼外场,转过头就瞪了他一眼。
“悦然,你最闲,你去解决一下。”
所谓吃人嘴软。何况白吃白住收留了这么多天,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精明的自己。
曲悦然无所谓地放下杯子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打量着那里的情形。
只是很普通的事情。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三个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他本想随便打发了了事,但是那个女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他。须臾,对方眼睛一瞬间柔亮如出生的婴儿。
“悦然哥!”
这一刻真真正正的后悔。
再追究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也不会想知道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如何托遍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来寻找,如何在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苦苦追寻着他的下落。那样太残忍。
已经到了该面对的时候。只是那些残酷的话,她不会想听。
可必须说出口。
“悦然,搞定了没有?”
年轻男子叫着从灯红酒绿中走出来,但在看到他和杜容的下一秒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曲悦然望着他的妹妹,也就是他的未婚妻,眼神平淡。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
瞬间,女孩子瞪大了眼睛。她摇了摇头,困惑而迷茫地仰视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试图说服他回家。
“可是我和哥哥……”
正因为是她的哥哥,他遍体鳞伤无路可退。他踌躇了半日,却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最终只是干巴巴的重复着回去吧回去吧别再来了。
“……悦然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去和哥哥说把婚礼取消……”
曲悦然惊讶地低下头,然而杜容坚定地望着他,虽然她的话有些颤抖,唇被咬得发白。眼睛里隐约的液体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她急忙垂下头来。
“……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回家就好,我们三个人像以前一样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地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曲悦然出神地看着水的痕迹。
杜容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唯二的亲人。然而在她痛苦的时候,他却不得不硬下心肠。
“你回去吧,小容。”
“悦然哥……”e
杜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谁一把拉开打断。她转过头,看到一名好看的男子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对她摇了摇食指。
“嗨,美丽的小公主,我是你悦然哥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嘉树哥。今天呢,他是不会和你回去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也知道吧,曲悦然这家伙的脾气很倔呢。”
杜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看,又回头看了看曲悦然立在门口的侧影,最终黯然地低下头。
“好啦,让体贴的嘉树哥送你回去吧。明天醒过来,把什么烦恼都忘了。”何嘉树嬉皮笑脸地推着她离开这个龙蛇混杂的乱地,一直到出了拐角僻静的巷子才收敛态度,好好地走在她的左边。
杜容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望着陪在她身边的哥哥的朋友,把心中的困惑说出口:“为什么……悦然哥看起来这么悲伤呢?我只是想让他回家,像以前一样生活。我是不是错了,其实我不该喜欢悦然哥?”
男人也跟着停下来,眨了眨眼。
“你没有错。只是他爱上了一个人。那种无可救药的东西就像赌局一样,在还没开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注定全盘皆输。”
当时杜容不算太明白这段话的含义。
她疑惑地盯着男人说话的侧面。他似乎是对自己的问题作解释的,但表情却微妙得更像是自言自语。之后很久之后终于明白其中的含义,才发现怎么都没办法重来了。
拒绝杜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天。所以当杜冽沉着脸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曲悦然没有意外,也没有逃。
反正已经喝得半醉。不如大醉一场,醒来后就什么都结束了。
杜冽瞪着他举着瓶子狂灌的样子:“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因为你。
曲悦然内心苦涩着,却无法说出这个谜底,只是继续用酒充盈自己。
杜冽的声音大了起来:“为什么不回家?”
这一喝让四周的人都惊得停下了动作,呆呆看着他们两个。正在给别的客人调酒的何嘉树在看到杜冽出现的下一秒就决定不去插手。
这是曲悦然的事。
“为什么不回家?!”
第三次追问之后,曲悦然终于把脸转过来,就像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愣愣地望着他:“……阿冽,你来啦?”
“……”
这句话像导火线一般点燃了杜冽心中的怒火。长兄如父。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地关心着他的弟弟和妹妹,竭尽所能地负起兄长和父亲的责任。他自认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切都为他们着想好。这样他曲悦然还有什么不满?!
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重重地丢在桌上,然后揪着他的衣领站起来:“跟我回去,你要喝多少喝多少,我陪你喝个够!”他拽着摇摇晃晃的曲悦然向何嘉树招手,“帐的话,我下次过来会结的。人我带走了。”
男人耸肩:“钱我倒无所谓。悦然也算我的朋友。不过你把人带走了就太好了,这家伙阴阳怪气的样子害我跑了不少生意。不要让他再回来了,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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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吧的时候,曲悦然不经意地回头。
何嘉树正站在吧台里看他和杜冽。除了瞬间捕捉到的眼底闪过同情与怜悯。如同错觉一般昙花一现,然后男人继续他的玩世不恭。低下头又抬起头之后,便什么也读不到了。
曲悦然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也知道自己的可耻和悲哀。
可是他无法控制地跟着杜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即使借口只是被抓住了手臂。
没有办法挣脱,更没有办法离开。他想要得只有这一个。仿佛下定决心般,他用力甩被抓住的手。杜冽果然凶恶地回头盯着他。
他一时有些胆战。但有些话不得不讲。比如现在。
“如果没有足够的酒,我就不回去。”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如此要求。

四、
在经过的便利店买了很多酒。
进了家门以后,杜冽挂了大衣走过去,在客厅的地上一坐,把手上拎着的酒瓶子摆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招曲悦然过来。
“到这里喝。如果现在你敢说你喝不下,我绝对揍你。”
屋子里不见小容的影子。
曲悦然掩饰着嘴角的苦笑,低着头走过去,学着他坐下,沉默地拉开易拉罐就往喉咙里倒。
杜冽扬起眉看了他一眼。
就这样开始,两人不问理由一罐接一罐地喝。他们喝酒的样子好像被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生命之源一样,迫不及待地渴望这种甘甜而珍贵的液体能充斥体内久旱的每一寸细胞。
一罐喝完,就会被粗暴地丢开,马上又会有新的替代。很快,空罐子摇摇摆摆地滚了一地,看起来一片荒凉。两个人醉到后来,干脆背靠着墙一言不发地继续。
杜冽比他喝得更猛。丢开空罐子后,他有些摇晃地挣扎起来,企图去抓不远处另一个袋子里的啤酒。但是有人阻止了他。
曲悦然一扬手,一罐飞了过去。
“谢了。”
接过啤酒的杜冽应了一声,靠着墙壁坐下,慢悠悠地打开猛灌。喝了一半的时候,他终于想象到什么似地抬起头,视线朝着空无他物的前方,问题却向着身边同样靠着墙的曲悦然:“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迫使他沉默。曲悦然低下头,然后决定诚实。
“是。”
“能爱多久?”
“……只要我活着。”
杜冽沉默。他一口气把手上的半罐酒喝光,然后用力抛得很远。望着那个无辜的罐子在远处滚来滚去的样子,他像小孩子赌气一般开口:“我不相信。”
曲悦然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又沉默着一罐接一罐地喝。其实酒并不好喝,可是它能让人暂时忘记某些平时最重视的东西。杜冽长久地盯着曲悦然那张过度完美的侧脸,想起他承认的感情,想象着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就要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离开自己去过属于他们的生活,百味陈杂,甚至有莫名的烦躁。如果,如果曲悦然是女人的话,那么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法留下他。可惜他不是,即使用小容也留不住这个男人,不得不撒手放他去飞。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女人呢?
“要是你是女人就好了……”
酩酊大醉之中,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如此喃喃叹息,曲悦然一下子转过头去,却看见杜冽放弃思考再一次站起来,步履蹒跚,带着摇晃地去拿酒,结果被地上横七竖八的瓶子罐子绊了一脚重心不稳,笨重地栽在他怀里。由于已经是大醉的状态,男人胡乱挣扎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道,起不来。
作为哥哥变成这么没用,总归是没面子的。烦躁间,他完全不顾被压住的衣角,动得更厉害了。
“阿冽,你没事吧?”
被无辜压在底下保守折磨的曲悦然无可奈何地询问着。但鉴于两人目前耳鬓厮磨的姿势,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原本脆弱的耳际被这股气息温柔地拂过,身上居然敏感地起了反应。
糟了。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意外的下场,杜冽一下子惊醒,只想拚了命地逃开这个暧昧现场。不想让悦然知道,也决不能让他知道。抱着这种念头,他终于找到支点撑起来,但还没离开多久,他的手臂一麻,整个人又栽了下去。这一次,他的腰掉在曲悦然的大腿附近。
在再一次慌乱地摩擦间,他感觉到曲悦然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被发现了?
杜冽也恐慌得停止了挣扎,惴惴不安地去看另一个人的脸。
曲悦然抓住他的手臂,问得有点迟疑:“你是不是……硬了?”
杜冽僵住了。
两个人对视着。下一秒,杜冽别过头,努力爬起来走掉。他力图保持镇静的态度:“不关你的事。”
——不关你的事。
又是这样的话。这一次,他是不是会再一次无情把自己推开丢弃?
被同样的话激怒的曲悦然仰着脸凶狠地盯着他,忽然之间猛然将他拉下,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圈住男人的身体,不让他逃开。在这样猛烈的攻击下,杜冽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迅速下坠的过程中,仿佛慢动作切放,曲悦然的脸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放大,越来越近。
然后口腔被粗暴地入侵了。
震惊,混乱。这个样子的曲悦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的弟弟总是温和地与自己和小容一起生活,随时随地能够保持冷静,随时随地站在自己的身边并肩作战。只要叫他的名字,不管何时何地相隔多远,他都会回到这个家里面。
他的弟弟总是安静地对着他笑,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担心。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曲悦然!
杜冽伸出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用力地去扯对方的头发,一面拼命地扭过头,试图把他的唇移开战地。但是曲悦然更用力地抱紧他,原本握住他手臂的手绕过去扣住他的后脑勺,继续锲而不舍地探寻。辗转。强迫交融的唾液从两个人连接的部分滑了下来,在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形成糜烂的银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里隐隐约约明灭着黑色的火焰。
已经不只是一种冲动。
趁对方稍稍放松力道,杜冽狠狠地给了他一肘。
“你疯了吗,曲悦然?!”
他发狂般地吼着,像头被无情背叛的狮子,眼睛充满了愤怒和控诉。曲悦然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惨然一笑。
“是的,我疯了,因为你而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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