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心中不由得涌上越来越多的绝望。老头子死了,倚红走了,如今我还能指望谁?
一想起老头子,绝望的感觉就更上一层。若不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老头子又怎么会惨死?我想死,尤其是什么也看不见后。上次咬舌自尽未遂后,刘欲之差点捏碎我的下巴,随后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他说:“我要让你为你的自杀付出代价。”
他说到,并且也做到了。我受到比往常更加痛苦十倍的凌虐,他狠狠的侵犯我,因为我不灵活,不,是根本不动的躯体大发雷霆。每当我欲望难平,渴望解放的时候,会有东西狠狠的抽打在大腿根部,甚至时那里,剧痛逼得我几欲崩溃,而难以纾解的欲望竟然会在他的挑逗下不知廉耻的重新燃起。
是的,不知廉耻,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我杀了你父亲,怎么样?你不照样被我干得很享受的样子?”他恶意的在我耳边轻笑,说:“他对你这么好,你们是不是做过了?”
我痛苦得心都揪起来了,当时就骂了出来:“刘欲之你这个畜生!你猪狗不如!”
“你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求我放过你,都哭着给我跪下了!堂堂的姬相,也给小王跪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我想哭,眼睛自从失明后,我就再哭不出来,心中再悲恸,我也没有眼泪。我只能干巴巴的呜咽着,语不成调。
“我不想看见别的人对你好,也不想看到你那么去在乎一个人。”他的语气夹杂着愤恨,还有一丝嫉妒:“况且,他不是你的父亲,却对你那么好,他凭什么?”
那你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很想问。张着嘴,想叫喊,却一阵脱力,喉咙中空空的,一无所有。
肝肠寸断。
我知道,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就在我的脸毁掉后第三天晚上,我听仆人说老头子已经两天把自己关在娘的灵堂里没有出来过。强撑起来上厨房熬了一碗粥,端到娘的灵堂前,轻轻把门推出一条门缝。
屋内烛光不是很亮。父亲背对着我,对着娘的灵牌说着什么。两日不见,父亲的头发灰白了一半,从我这里看过去,竟是寂寥无比。
“婉儿,”父亲并未发现我推门,继续说道:“你逝去后,为夫万念俱灰,只想随你而去。若不是还有子安,还有子安……”
此情此景,我心中酸涩得紧。
“……没想到关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出事了。”他曲起右手,像是在脸上擦了擦:“为夫没用,你走时为夫哭过一次,念想着这辈子就哭这最后一次,没想到现在看到子安这样子,为夫忍不住又哭了啊。”
我心中难受,正要将门推开点开导他,不想又听他说道:“子安虽不是我亲生,但这么多年,我也爱他疼他,没想让他受一点苦。没想到这孩子,脾气许你,拗啊。”
我如遭雷劈。
“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老头子带着浓重的悲音:“那样的人物谁不会为他倾情一生?卉水一战后,虽然我只见过他被先皇砍下来的头颅,却也服气了。其实,这样……这样也好。子安长得太像他父亲了,这张脸是祸不是福,就这样没了,也总好过日后被当作前朝余孽抓起来的好。”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是一想到这孩子受的罪……”说完,又在脸上擦了擦:“黄泉碧落,我无颜再见你……”
手颤抖着合上门,我紧紧捏着粥碗,不让粥洒出来。不知道怎么走回屋的,坐下后下意识的就将粥一气往肚里倒,全吃下去后肚子涨得不像话,我连连咳嗽着抹去脸上的眼泪。原来我竟然不是父亲亲生的。
而先皇在卉水一战,斩下的是,颜皇的头颅。
那之后,我发誓再不拂逆父亲,可最后我还是害死了他,我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我是个灾星。
有点呼吸不过,我被刘欲之一把拉入怀中,“谁对你好,我就杀了他!”
我冷笑,那刘悔呢?你不是最在乎他么?我跟他比,我是什么,又算什么?我跟他睡了半年,你究竟想杀我还是想杀他?
我想问,最后还是自觉的闭上了嘴。我不想在找罪来受。
我之后再没自杀过,刘欲之很满意,以为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其实不然,我如今废人一个,自身难保,那还顾及得了他人?我只是怕痛,我真的很怕痛了。我甚至不敢死,哪怕他将我折磨到了极限,用手掐住我的脖子,我都不敢去死。我明白死对我是种解脱,因此我很受诱惑,也试图尝试,可一想会被救回来,我就马上打消死去的念头,因为再次被救活,就意味着我再次置身地狱,与修罗为伍。
而他绝对会救活我,不会叫我死。
刘欲之,我们两个,纠缠半生,如今我只希望,你下一次掐我的脖子的时候,时间能更长一些,最好长到我不敢死,也不得不死。
你说,等得到你该得的,你就好好对我,不叫我受委屈。其实你不也心知肚明?我根本等不到那日。我这身体,恐怕再撑一两个月,就是大限了罢。
你喜欢刘悔,所以就要得到他的江山么?你的占有欲还真是强到让我心中酸痛无比。刘悔将你封为国安王,这就是你的报答么?
男人,我也是男人,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野心,还有绝情呢?
我躺在床上,感觉有人很快的过来,到了床边。
他伸手,颤颤的摸上我的脸,我故意问:“是谁?”
那人一声不吭,轻轻用嘴唇在我唇上摩梭着。一会,他的呼吸炙热起来,开始伸手去掏我的衣襟。
我说:“不管你是谁,请救我出去。或者就在这里杀了我也行,那也算是救我了。”
闻言,那人突然站起身,离开了。
第 22 章
回想那人离开的决绝,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倚红眼睛红红的看着我的脸,说:“我不知道你以前一直带着面具,我从那门口过,若不是你叫了我一声,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是你。”
我点点头,说:“是,那会的确不成人型了。当时我还认为你没听到,绝望了好一阵。”
倚红用手巾擦擦眼,说:“我那日就恨不得去把你救出来,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宴散后就被国安王府的马车送了回去。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机会,好在那几日我都会去王府作陪,刘欲之宴一散就会立刻去你那,而我就被送走,根本没有机会,最后几天我急了,只好假装腹泻才有机会把那瓶假死药喂你。”说完瞪我一眼道:“真可惜我的形象。”
我还记得倚红当时一面恶狠狠的把药往我嘴里灌,一面还说,这药本来这是给自己留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便宜你这臭小子了。我当时还得一面强忍住不要咳嗽一面还得说对不住姐姐了。她说,但愿刘欲之不要厚葬你,把你丢乱坟坑最好,免得我还得费劲挖你。
倚红突然说:“对了,我当时还告诉你,这药说不定会吃死人的,你怎么一点不犹豫就吃了?”
我说:“姐姐觉得我那时候的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倚红默了。
“都过去了。”我安慰她说。
那天我服完药后不久我开始吐血,刘欲之匆匆赶来,他到的时候我正好大吐一口血,看上去奄奄一息了。
他慌忙掐着我的脖子,说,你不准死,你怎么可以死。我苦笑,这人,说话和行动永远是相悖的,这个时候也是。
我更加猛烈的朝他吐血。他这才想起来用手去捂住我的嘴,可血依旧汩汩的往外冒。
突然听到一个人道:“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低沉而温润。这个声音很熟,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刘欲之慌乱得顾不上回答,只一个劲问:“御医呢。快去皇宫请御医!”一个下人忙唯唯诺诺的道:“已经去了。”
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国安王殿下,关心则乱,您还是先把,”那人顿了一下,估计是在琢磨怎么称呼我,和刘欲之又是什么关系,最后说:“您还是先把病人平放的好,那样晃他……”
刘欲之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把我又平放好,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说:“你不能有事,子安,再等一下,在等一下御医就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又突然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他吗?”
我心中冷笑,好好看着我?殊不知这么多仆人见他对我万分凌辱后都以为他要将我置之死地才痛快,人人都认为我死时迟早的事,也都巴不得我死好得主子欢心,而我又整日一言不发,跟死人早没有什么区别,这么多仆人怎么可能费劲去看住一个死人?不过若不是这样,倚红也救不了我了。
“奴,奴才下去的时候,太傅他明明还好好的,奴才只是去出恭,回来,就,就看见太傅吐血了。”
我心中暗笑,正是你出的好恭,才让我抓住一线生机!
“这位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刘欲之这会还在神游,没顾上回答,直到人家问了第二遍:“国安王,这位是?……”
“啊!小王一时心急,让颐南王见笑了。”刘子欲这才回神,回答道:“这位是我一个挚友,病重很久了,一直在我这里养病。”
颐南王!就是我过去偷袭未成还差点被俘的那个颐南王!不过我已经顾不上震惊了,目前顾自己的小命要紧。
没想到颐南王说:“这位兄弟就是一年前闯入我帐中的宏武将军吧?怎的成了这样了?”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快与不满。
正在这时,御医来了,我也死过去了,怎么死的我也忘了。(观海:昨天晚上我已经死了~怎么死的我也忘了~突然想起了老谢,笑~)
再醒来时,正听到倚红骂:“这该死的刘欲之,真是恶毒,竟然想叫我弟弟暴尸。”
我顿时吓得清醒了:“暴……暴尸!”
“你醒了!”倚红欣喜的在我额头一戳:“就说你小狼崽子死不了。”
我顾不上呼痛,说:“你再戳一下。”也许我一着急,这口气听起来倒像是在威胁,倚红反而不敢了,迟疑的问:“你,你说什么?”我说:“你再戳一下,我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倚红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不是在做梦,你现在在听雨楼。”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传过来:“你醒了就好。”我一滞,心中疑惑,但也随即笑道:“原来颐南王也在此,在下行动实在不方便……”
颐南王说:“姬兄弟不用客气。如若瞧得起再下,姬兄弟尽可唤在下一声大哥。”这人说话倒是没有架子,也很直爽,我心中暗暗赞道。
“弟弟,这次多亏了蒙大哥。”蒙,蒙大哥?这女人什么时候跟医南王那么相熟了?倚红的声音充满着对颐南王的信任,道,“那个刘欲之,不正常得紧,竟然不让你下葬,还整日守在你身边,都六七天了,这种天气人死了再摆个一两天肯定淌水了,好在刘欲之这几天也疯疯癫癫没有起疑心,眼看你离你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把我都急死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暴尸是这么回事,刚才初闻时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刘欲之把我的尸体丢到什么大广场示众去了。
“后来多亏蒙大哥建议他,说入土为安,才让他赶紧把你葬了,还有他给你修的那个墓那个大,若不是蒙大哥帮忙,我根本挖不出你来。你眼睛瞎了看不见,那个墓修得……”倚红本来还叽叽喳喳,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弱了:“对不起……我……”
我释然的说:“没有关系,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姐姐不用替我难受。”
我又对颐南王说:“真是给颐南王添麻烦了。”
颐南王说:“姬兄弟不用那么客气,我刚才说了,如蒙不嫌弃。叫我大哥即可。”
我说:“那多谢大哥了。”
颐南王又道:“兄弟不要客气,那日我不过是听见国安王家的奴仆慌慌张张来禀报,说太傅病重,我当时就奇怪了,我知道太傅就是那日闯入我帐中的宏武将军,半年多前就辞了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国安王府,还病重?于是好奇之下跟去了。没想到一去,竟然看到姬兄弟如此惨状。再加之倚红姑娘在听到姬兄弟病重后竟然脸色一点未变,似早预料到似的,在下又想到倚红姑娘宴会之间腹痛出去过一次,于是起了疑心。”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和倚红几乎时同时问出来的。
“在下很久就闻之,姬兄弟很久以来一直是倚红姑娘的,”他顿了顿:“听闻倚红姑娘只让姬兄弟翻自己的牌,而有幸在姑娘房中过夜的,也只有姬兄弟。我想,两人必定是两情相悦,姑娘不可能在听到姬兄弟出了事后,还面色不改的告辞回了听雨楼。”
我顿时脑袋轰然一响,我在听雨楼过夜,也就是和倚红彻夜喝酒长谈而已,其他可真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倚红听了这话又是什么反应,可惜我看不见。原来外人都这么看,我倒无所谓,可倚红……
“之后在下越想越奇怪,在下虽之前只见过姬兄弟一面,但也觉得甚有缘分,因此对姬兄弟的事情关心了些,就来访过姑娘一次,才知道这之中的隐情,于是在下决定帮助姑娘将姬兄弟救出来。”
我晕,倚红就这么相信他?来访过一次倚红就什么都说了,连我也卖了。
想想也是,其实不仅倚红,包括我,也对这个人有莫名其妙的好感的。他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但我又转念想了想,我是什么?废人一个。人图我什么,思及此,不由得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倚红估计也不好意思得紧,抢了一个自认为轻松的话题说:“你出殡那天,皇帝都来了,下葬的时候还抱着你的棺材哭,真是好大的阵仗。”
我冷笑,那不过是哭给活人看而已。这些人,真真会演戏。
颐南王问道:“不知二位日后如何打算?”
我还没来得及说,倚红已经抢在前面:“这里是不能再呆了,我打算带着弟弟去其他地方,天下之大,总有我二人的容身之处。”
我异常感动,但又明白,这样势必拖累倚红,于是忙说:“姐姐严重了,不能呆在这里的只有我,姐姐怎么不能呆了?”然后又说:“蒙大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颐南王说:“姬兄弟尽管说。”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我说:“不知道蒙大哥什么时候启程回垣国,在下想请大哥相携,只要离开苍国国境,随便将华岩放在路上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即可。”怕他不答应,我忙补充说:“华岩绝对不会拖累蒙大哥。”话音刚落,倚红一把戳在我的眉心:“你这个小狼崽子,把你救出来就想抛下姐姐自己跑了?……”她话还没说完,又闻颐南王道:“其实在下也有此打算。”
倚红一急道:“蒙大哥,我弟弟他若是一个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啊。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