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怎么可能把他交给那个吃人魔头,更是催促孔亮带人快走。他和李度香是越急越乱,孔亮却还保持镇定,当机立断说:「你们别再婆妈了,快顺小路走,我去引开后面的人。」
赵立大惊:「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替我送死!」
孔亮笑道:「谁说老子要送死,老子从不干没把握的事,我熟悉山上地形,一个人逃跑还容易些。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追兵过去再逃命,咱们在青州会合!」
他把包袱扔给赵立,摸出火摺子,捡一根枯枝点着,挥舞着那支火把朝别处跑去。后面的追兵果然被火把吸引,大多数人都去追赶孔亮,只留少数人继续向前搜索。赵立热泪盈眶,忍住悲痛与担忧,扶起李度香往山间小路钻去。
这条路更加难走,两人慌不择路,不知不觉竟走上一处绝壁。待要回头,后面追兵已到,李度香又说:「小立你别管我了,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赵立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亮还在山下等我们,我们一定能跟他会合的。」他静下心来思索对策,灵光一闪想起件事。
「度香,我们往左边走!我知道一条下山的秘密通道。」
他们向左转折,到一块布满枯藤的岩石前停住,赵立拨开地上的枯枝焦急搜寻,李度香担忧不已,回头看时,几个强盗已发现他们,举起大刀杀了过来。
「小立!他们过来了!」
赵立仍是不停摸索,忽然惊喜叫道:「有了!就是这里!」
他摸到的是一只铜环,用力一拉,岩石后出现一个一人高的入口。赵立一跃而起,拉住李度香,提起鬼头大刀跑进入口。入口下面是一条青石板通路,路的两边铺着卵石。
赵立叮嘱李度香:「走两边,千万别踩上青石板!」
两人往前奔跑,后头强盗们穷追不舍,他们踩着青石板,行动很快,李度香回头一看,几张凶神恶煞的狰狞面孔已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青石板忽然翘起来,强盗们站立不稳,滑进石板下的洞穴,统统死在洞穴里尖刀丛中。两人总算化险为夷,不约而同瘫坐下来。
李度香左顾右看,只见这条幽深的通道蜿蜒向前,不见尽头,心惊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秘密通道?这条路是谁修的?」
赵立喘气道:「不知道,好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叛变的蕃王为躲避朝廷追杀修造的。前任老大曾经带我走过,这条路一直通到山脚,我们从这里走就不会被他们发现。年时太久我都忘了,要能早点想到,亮也不用冒险了。」
「可是,我们真要走这条又黑又湿的路吗?」
「你害怕吗?」
「我、我不怕,只要你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就不怕。」
这条亡国之君倾注最后国力修筑的隧道,虽然年月古久,却坚固结实。隧道并不密封的,两边的左右都凿有许多通风小孔,不必担心瘴气或窒息。
赵立点燃火把,领着李度香赶路。隧道蜿蜒曲折,时宽时窄,一连走了两个时辰还不见尽头,外头已是清晨时分,微薄的光从通风孔透进来,火把也差不多燃尽。李度香一步也走不动了,因为逃命之故,他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东西,又累又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赵立想起包袱里还有一个打猎剩下的馒头,忙掏出来给他。李度香饿坏了,再不挑剔,拿起馒头张嘴就咬,用不了几口就吞落腹中,腹中稍微踏实了些,忽然看到赵立站在旁边用力咽口水,这才想起他也一定饥肠辘辘。
李度香顿时臊红了脸,又愧又悔,带着哭腔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赵立微笑着摸他头发:「不要紧,我人瘦,比较耐饿,忍一会儿就过去了。你累坏了,休息一下再走吧。我先找条手帕给你擦汗。」
李度香再也耐不住满腔自责,扑过去抱住他,大哭起来:「小立!不要这样!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害怕的!」
「为什么?」赵立望着他,一脸不安。
李度香用力摇头,抽泣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万一哪天讨厌我、不要我了,我会难过死的。我好怕你会跟智远一样。」
「智远?那是谁?」
「他是我的表弟,是我过去最喜欢的人。」
昏暗的隧道里,李度香终于向赵立袒露了一切,他的家世,父亲母亲,还有跟他情同手足又绝情背叛的夏智远。
「小立,智远对我好,是看中了我家的财富地位。你又看中了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副身躯和这张脸。你是因为我的容貌才喜欢我的吗?」
没来由的不安将李度香攫住,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执着于一个人感受,也从来没像这样自卑过。财富和美貌一向令他引以为傲,可是现在他意识到这些有形的资本太易消失,如果他一无所有,是否就再没资格享受别人的爱了?
面对李度香的试探,赵立也是忐忑不已,少年的心是纯粹的,害怕刺伤李度香,但更不愿欺骗他。
「我、我一开始确实是喜欢你的脸,可是现在,现在我喜欢你的全部,不管是开心的你还是任性发脾气的你,只要是关于你的,我全都喜欢。可是你的心思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把我当成佣人还是朋友?对我这份心情又是如何看待的,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有时候我很担心,你该不会嫌我幼稚,讨厌我吧?」
李度香破涕为笑,果然人在动情的时候都免不了惶恐呢,他默默解下脖子上的玉坠系到赵立脖子上。
「这是什么?」
「护身符,我娘的遗物,我一出生就戴着它,现在送给你。」
「那怎么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送人!」赵立急着解开绳索,手却被按住。李度香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多了认真,少了虚浮,是恳切的凝视。
「不是轻易送的,这是报酬。」
「什、什么报酬?」
「是你答应永远陪着我的报酬,怎么样?愿意收下吗?」
轻轻的啄吻算是订金,赵立如坠梦境,幸福来得太突然,教他措手不及。小心捧着李度香的脸,眼睛、嘴唇都是水亮水亮的,好美,真的好美。这么美的人真的从此属于自己吗?
「你说永远陪着你,是让我永远做你的仆人吗?」
李度香噗哧一笑,搂住赵立脖子:「做仆人不好吗?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奖励的,亲吻也可以,拥抱也可以,还有……还有那种事也可以。」语音渐低,最后全部淹没在赵立唇边,这次的吻很绵长,足以融化赵立所有疑惑。
走出隧道时日已中天,由于习惯了阴暗,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外界的光线,感到一阵刺痛。
「熊大肯定还在找我们,山脚也不安全,咱们还是往青州走,说不定路上能遇到亮。」
两人携手继续赶路,又走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鬼风山地界。他们既疲惫又饥饿,打算先在附近的林子找点食物,李度香忽然闻到一阵香味,
「小立,有人在附近烤鱼。」
赵立也闻到鱼香,他们顺着香味寻去,果然在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一个火堆,上面支着三尾焦黄的鲫鱼。李度香对着烤鱼咽口水,树丛里忽然闪出个人来,瘦小身板,面有黑痣,不是孔亮是谁。
「亮!你没事!」赵立惊喜地跳上前紧紧抱住孔亮,孔亮得意笑道:「你当爷爷是谁?老子绰号『长命小黑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什么艰难险阻奈何得了老子?你们刚才冒冒失失跑过来,老子还以为是歹人,险些把你们喀嚓了。」
李度香才没心思跟他们感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伸手就去抓烤鱼,拿了一条最大最肥的张嘴就啃。孔亮劈手夺过来:「谁准你吃的!这是老子的鱼,没老子允许谁都不准碰!」
「可是我很饿嘛!肚子已经饿扁了!」
「哼,你就是该饿一饿才知道什么叫苦!」
李度香美食当前却吃不到,又气又急,不敢硬抢,只好可怜巴巴望着赵立。赵立早忍不住心疼:
「亮,别逗他了,我们一天没吃东西,确实很饿了。」
孔亮眯起眼瞪了李度香半天,把手里的大鱼递给赵立,自己拿了一条,最后剩一条最小的给李度香。
「喏,那就是你的,快吃吧。」
李度香眼瞅那鱼小的还不够自己塞牙缝,气得大骂孔亮:「死黑皮!你就用这条干货打发我吗?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鱼是老子烤的,老子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嫌小就别吃呗,反正我自己还不够吃呢。」
赵立叹口气,将自己的鱼递到李度香手里:「你吃这条吧,那条小的给我吃。」
孔亮怒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拿老子的鱼献殷勤!你这没刚性的软骨头,把你们赵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赵立不以为然:「鱼既然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给谁。再说我食量小,吃不了这么大条鱼,浪费反而更可惜。」
他转头催促还在犹豫的李度香:「快吃吧。」
李度香窝心地笑了,拿着鱼狼吞虎咽起来,赵立却不吃鱼,一直温柔的注视着他,心里非常甜蜜。
孔亮倒了胃口,赌气背转身边吃边骂,身后两人却充耳不闻,仍然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
等鱼吃完了,赵立开始跟孔亮商量去路。
「亮,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又要浪迹天涯吗?」
「不然你还想怎样?我们得罪了熊大,这一带都是他的地盘,肯定不能再待了。」
赵立沉思一阵,眼神坚毅起来:「亮,咱们在鬼风山当了八年土匪,除了打劫什么都不会,就这样离开,说实话,我很不甘心。」
孔亮点头:「你都不甘心,更何况老子。鬼风山能有今日,你我出力不少,凭什么让熊大白占便宜?他奶奶的,不如我们带些人杀回去,宰了熊老大,另立门户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熊大这些年动作太大,扰得左近不安,不管是青州还是信阳,都有悬赏捉拿他的榜文。我们可以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招揽些人马上山剿匪,趁机夺了山寨。可是,我身边银钱有限,只怕找不到足够的人手。」
孔亮大喜,拍手道:「好极了!阿立,你小子看着老实,心思还满通透的!钱不是问题,我还有一笔钱存在青州相好那里,本来是准备给她赎身的,既然咱们要干大事,先挪用挪用,反正将来占山为王,有的是钱给咱们花。」
他们计议已定,便起程向青州进发,一路餐风露宿,三天后终于来到青州城。孔亮的相好是青州万花楼的妓女,到了万花楼,那老鸨见是熟客,便赶着替孔亮去楼上叫人。
「宝儿!宝儿!你孔大爷来了!快出来打个招呼啊!」
二楼的栏杆上很快探出一个唇红肤白的美少女,只见她衣衫不整,云鬓微蓬,一看到孔亮,酡红的脸庞巧笑倩兮,用力地挥手。
「小亮!小亮!」
孔亮看她那装扮就知她正在接客,有些许不悦,勉强挤出一个烂柿子似的笑容给她。那宝儿天真烂漫,见情郎一笑更是开心,低喊道:「你先去茶房等我,我这边马上就完事了!」
她急急忙忙跑回去,走两步又转回身朝孔亮甩个飞吻,笑得比蜜还甜。
孔亮时常来这里,已是轻车熟路,不用人领路,自己带赵立和李度香去茶房等人。不一会儿宝儿兴冲冲赶来,她换了一身绣满盛开桃花的粉色衣裙,越发显得俏丽。孔亮早腾出座位等着她,宝儿欢欢喜喜地跳到孔亮怀里,搂住他脖子用力亲一口。李度香这才发现,这个白皙修长的女郎竟比孔亮高出一个头。
一朵鲜花插牛粪?
可是这朵鲜花好像很爱这坨牛粪,见了孔亮就亲亲热热寸步不离,孔亮介绍李度香时她根本没在意,以至于连续几次都叫错名字。
当夜,一行人为节省银两,都在宝儿房里安歇,宝儿在屋中央挂条布帘隔挡,屋子就算一分为二,待孔亮冲完澡坐床上便搂住脖子,小狗似得往怀里蹭。孔亮拍拍她平坦的小腹:「这里还没动静吗?老子上次来可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宝儿眉头一皱,歉疚道:「妈妈每天逼我喝红花茶,怎么可能怀孕嘛。」
「奶奶的,这婆娘真够歹毒。你不会趁她不注意偷偷倒掉,不能每次都糟蹋老子心血啊。」
「但是,万一怀了其他人的种怎么办?我又不能不接客。」
「这倒是,妈的!还是尽快接你出去好,不然我们孔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后。」
宝儿喜上眉梢,笑嘻嘻说:「我跟你说,最近有个冤大头看上我了,那老头儿专做茶叶生意,有钱得不得了,偏偏又患阳痿,每次我接他的活儿都轻松得很。他人又大方,这些日子我从他身上捞了不少油水,加上你给我的钱,很快就够我赎身了。」
孔亮冷哼一声,已经把那个茶叶商人咒骂了几千遍。想起这次来的用意,便对宝儿说:「你先把手上的钱借我用用,我这几天赌钱输光了,急需钱去翻本。」
宝儿吃惊:「你去赌钱了?」
「是啊,手气不好被人刮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报仇。」
宝儿这下忧愁起来,不怕郎没用,就怕郎赌钱。她生怕孔亮沉迷恶习,耽误他俩的终生大事。孔亮看她愁眉不展,满眼含泪,笑着捏她鼻子:「傻丫头,你大爷我输了钱又没输鸡巴,你愁什么愁!老子刚才逗你玩的,你几时见老子赌钱失过手。其实我是准备跟阿立做笔买卖,本金不够才想找你挪点钱。你放心,这趟生意一本万利,不出半个月双倍还你。」
宝儿向来对孔亮深信不疑,马上转忧为喜,轻轻捶着他胸口嗔道:「讨厌!你心眼真坏,就会骗人。」
孔亮见她娇羞甜美,早来了兴头,淫笑道:「心眼不坏当不得土匪!老子不骗你,怎么能把你哄到手?」他俩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立刻便被浪翻滚,兴云布雨起来。一个勇于攻,一个善于受,呻吟浪叫,动静奇大,怎是薄薄一层布帘阻隔得了的。
躺在对面床上的两个人早已脸红心跳,李度香见惯风月还可以忍耐,只苦了赵立,他翻身坐起往床下跳。李度香拉住他,低声问:「你干嘛?」
「我、我想叫他们小声点。」
李度香笑道:「人家正干得热火朝天,你这一去不是泼冷水吗?打扰别人亲热很缺德的。」
赵立更为窘迫:「那我出去走走,等他们完事再回来。」
「不行,外面下雪呢!而且我这被窝里也不够暖和,你就留下来陪我嘛。」
撒娇耍赖把赵立拉回床上,这时不再是安分地各自躺好,而是紧紧拥在一起。
李度香搂住赵立颈项,感到他一阵接一阵颤抖。
「小立,你很冷吗?」
「不……冷……」如果是冷,身体怎么会是滚烫的,傻子也知道那是因为紧张。
李度香恶意地轻笑起来,更紧紧将身体贴上去,腿缠住赵立腰身,上下磨蹭,胸口也密合在一起。赵立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团热气在体内各处流窜肆虐,身体快要爆炸了。
「度香,先松手好不好,我……」
最后的示警被李度香堵住了,两片柔软的花瓣落在唇边,带着湿润的气息。赵立顿时僵住,李度香茶色的瞳温柔地望着他,慢慢阖上,接着便是更深更密的吻,赵立激动而生涩地回应李度香的挑逗,唇舌相交,反转纠缠,像共同品尝着一颗糖果。
这绵长的一吻,赵立还从未经历过,它仿佛深入进来,透进他的筋脉和骨髓里,在他身上引起一种神秘莫测的颤栗,不小心咬破了李度香的唇。淡淡的甜腥弥散开,却使得这一吻越发香艳。
李度香苦笑说:「小立,你亲吻的技术好烂,好像兔子啃胡萝卜。」他的唇已湿润,罩着一层朦胧的水光,而唇上那一点血迹就像飘在晶莹水面的一片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