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牛郎————碧若冰玄
碧若冰玄  发于:2009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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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後悔了,不该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失去理智地把项链丢回去的,那是他唯一从夜手中获得的东西,而且是对於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东西,现在就这样还回去了,感觉就像宣告结束那样。这样也许真的会结束的,毕竟夜并不那麽在乎他,只是他一味地想要抓住夜。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了母亲近乎嘲弄的脸庞,这次算是自己输得彻底。不管他把话说得多麽动听,如果无法获得夜的心,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而已。他不想放开夜的手,一点也不想,可是夜却主动推开了他,突如其来的距离落差,让他连重新抓住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夜就像抬头望见的那片天空,明明看得如此真切,却永远无法用手触碰,那是遥远得近乎可怕的距离。或许他应该放弃?本来母亲的问题就难以解决,若对方也根本没有一同生活的意愿,那他到底还在坚持些什麽?对於夜来说,他只是对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就和酒吧里那些客人一样,没有在乎的必要。如果真要说有些什麽,那大概就是那段於他早已模糊的记忆,那个在他手中来了又去的银坠,但那种陈年的往事,夜会在意吗?也许也不会吧。
这种渴望对方在乎自己的感觉让人难过,重重地压抑在心头,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紧锁著眉头,环抱自己,想要让那痛楚在寂静中消亡,却偏偏莫名地缠绕不去,直到不知不觉间神志被泪水的微凉所惊醒。
本应该天亮的时间,窗外却仍然一片灰暗,密密麻麻的细雨如丝线般交织成看不见尽头的薄纱,把所有都覆盖了。静物没有了细致的线条,仅剩朦胧的轮廓,像是某位大师的水墨画,洋洋洒洒。大概再也没有什麽比这样绵长的雨更适合用来映衬失恋的心情吧。
“失恋?”易天羽靠在窗边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弧度。他和夜还不曾开始恋爱呢。是啊,什麽都不曾开始,什麽都不是,所以结束也来得比什麽都快,比什麽都彻底。简单地说一声要断便断了,半点由不得他。
放弃吧,反正已经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了。所以,放弃会更好吧。
易天羽在心底如此说服自己,但那却更像自欺欺人。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想要到浴室清醒一下脑袋。可是却在双脚试图站立的瞬间,麻痹的刺痛让膝盖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身子没有任何选择性地朝地板摔去。最先著地的右膝和右手传来刺骨的疼痛,匍匐在地上,易天羽死死地咬著下唇,却禁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好痛,真的好痛,仿佛是谁在狠狠地撕裂伤口,直到血肉模糊。落下的泪水在木地板上落下一点点晶莹,像散落的碎片般闪闪发亮。
“夜……”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任由泪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天羽?”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那是易天翔的声音。
“呃?!”猛地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和地板上的水迹,然後挣扎著爬起来。
“天羽?我进来咯,”没有得到回应的易天翔径自旋开了门把,看见的是低头慌忙掩饰自己痛苦的易天羽。
“哥,你回来啦,”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却不敢抬头看对方。
“哭了?”那种小动作又怎麽可能瞒得过他?“发生什麽事了吗?”今天一早从纽约回来,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客厅死气沈沈的氛围。
“没有,”夜的事情就算和哥哥商量也无法改变什麽,毕竟最开始告诉自己不该期待的人就是哥哥,只是他一意孤行而已。
“夜的事情吗?”除了夜大概没有谁有本事把易家最宝贝的孩子弄成这副模样吧。
“嗯,”抬起头,凄然地扯出笑容,“被甩了,”没有任何留恋地,“坠子也……”
“是麽,”把弟弟抱在怀里,易天翔小心地安抚著,“要放弃了吗?”他曾经以为天羽会是那个重新开启夜的心灵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又错了吗?他当年所犯下的错,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弥补吗?
“不知道……”闷闷的声音从易天翔的怀中传来。他不想放弃,不想就这样让夜离开,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凭什麽挽回对方。
“算了,先别想这事了,”用宽厚的手掌揉了揉易天羽的发,易天翔将他带到床边,有些心疼地看著弟弟的倦容,“一夜没睡吧?先好好睡一觉,夜的事等醒了再说。”
哄著易天羽入睡了,易天翔才松了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弟弟,没想到平日那高傲不服输的小子也会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时候。如果对方不是夜,他大概这个时候就已经冲过去把他打个半死了,可是对方是夜,那个他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责怪的人。归咎到最後,其实还是他自己的责任。
第23话 陷阱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夜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对著电脑用网络游戏消磨时间。到了傍晚时分,本应该是到酒吧工作的时间,可是夜依然没有任何移动的欲望。厌倦了拼杀的游戏,躺在沙发上随手给律拨了个电话,也不管对方怒气冲冲地说了什麽,丢下一句“今天休假”就把电话挂掉了。
早上,自从流出去以後便一直没有回来,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原本对於这样的事情夜是早已习惯的,毕竟工作的原因,这种日子对他们来说是家常。可是就因为流临走前说过会和言诩说清楚,所以他才不禁担心起来。还记得一个多星期前,和易天羽在房间偷听的时候言诩说过他只能待到这个夏天结束。那也就是说,如果流和言诩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别扭的话,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虽然夜总是说自己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也不喜欢包揽别人的麻烦,但这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回去想。
独自留在客厅里的夜有些烦躁,肥皂剧的画面已经无法达到转移注意力的目的,手指在遥控器上不断地按著,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锺。就当指针快要拨向十二点的时候,夜接到了琴的电话,说是流在酒吧里喝醉了,让他过来抬人。听到的瞬间,夜就明白那个答案了,果然到最後还不是不得不以最糟糕的结果收场吗?这样一来,他和言晓之间的事情也算是徒劳了吧?
赶去酒吧的路上夜有些後悔,他其实还是不应该把言晓的事情告知的,就算这事情总有一天会爆发,但时间若能推迟一些绝对要比现在来得好。不过,现在才来说这些,已经於事无补。
“琴,流呢?”走进酒吧,夜第一时间冲到吧台。
“那边,”偏了偏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方向,然後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造孽了。”
顺著琴所指的方向,在酒吧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流大字形地躺在沙发椅上,旁边的茶几堆满了酒瓶子。夜皱了皱眉头,走上前,站在倒下的“尸体”面前,叹了一口气,弯下身子用手推了推。
“喂,起来了,不要赖在这里,不然老板要拿扫帚过来了哦!”
“诩……”不安地翻了个身,轻微的呢喃声从嘴边溢出。
“唉……”夜又叹了一口气,用双手把流扶起来,自己则在旁边坐下,“言诩说了些什麽?”
“嗯?”仿佛没有听懂夜的话,流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努力撑开眼皮,但焦距却似乎无法集中在夜的脸上。
“我问你,言诩都跟你说了些什麽?”有些吃力地撑著对方像软泥一样的身子,夜再一次重复道。
“很脏,”很轻很淡的一句话,缓缓地张开眼眸,黑色的瞳仁中没有任何倒影,灰朦一片。
“脏……麽…”小声地重复,夜垂下了眼,大概也就是这样吧,向他们这样的人。
“嗯,很脏,”咧开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很用力地点头,“很脏哦,洗不干净的,嗯,洗不干净的,怎麽办呢?呐,夜……怎麽办?……”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开关,流开始接连不断地自言自语起来。
“好了,回去吧,”他无法回答流的问题,就正如他无法给琴一个满意的答案那样。将流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人扶起来,拖沓著朝门口走去。
“夜……”耷拉在夜颈窝旁的人从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沈的闷哼。
“嗯?”走出酒吧,冰凉的夜风将方才污浊的酒气吹散了不少。
“我真的……很喜欢小诩……”
“嗯,我知道,”流此刻的心情他明白,真的明白,甚至能感受到相同的痛苦,“回去吧。”
等把流在床上安顿好,已经快凌晨四点,再到夜从浴室洗完冷水浴出来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更是快天亮了。虽然带著两个通宵的疲惫,但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放松了身子躺著,然後等待某个时间的到来。
清晨七点半,夜用流手机上记录的号码拨通了言诩的电话,在客厅想了两个小时,他还是决定去管一次闲事,於是便把对方约了出来。
一个小时後,夜到达约定的公园,远远地就已经看见站在喷水池旁的言诩。
“你要说的是关於流的事吗?”当夜距离他不到三步之遥的时候,言诩主动开口问道,“如果是的话,其实已经没有什麽好说的了。”
“流对你来说算是什麽?”只是因为一个身份,一个背景,而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抹杀吗?到底是爱情如此不值钱,还是他们的爱只到这样的程度?
“曾经爱过的人,”言诩的表情和夜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大相径庭,没有了那天使的笑容,仅剩一片平静的漠然,“或许现在也爱,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吗?”捏著拳头,夜反问,“你所谓的爱就只是这样的程度?流那家夥为了你已经在很努力地改变自己的生活,那两个星期以来他几乎和牛郎的生活完全脱节,还破天荒地去找了份便利店的兼职,难道这些你都不在乎吗?”他并没有过多地去过问流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我在乎有什麽用?家里肯定不会认同的!”言诩提高了音量,“流的感情难道我不比你们清楚吗?可是感情又不是一切,这个世界不是光有感情就能够生存下去的世界啊!就算我真的不介意流的过去,可是我的家人呢?我身边的朋友呢?”
“也许真的是如此,”这样的顾虑对於夜而言太熟悉,“可是就连抗争和尝试的机会都不给与就要画上句号吗?这样流未免太可怜了。”
“是啊,这样的流很可怜,可是如果走在可以预见的悲剧上,不是更可怜吗?”扯出一丝无奈的笑,“不是一个人的可怜,使所有人的痛苦哦。”
“流比你想象中的坚强,”那是坎坷的路,早在一个多星期前他也是这样提醒对方的,可是流并不畏惧这些吧。“如果你因为这种世俗的事情而放手的话,绝对会後悔的。”
“嗯,流很坚强,”低下头,用刘海遮挡表情,“就这样放手的话,我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後悔的,所以我不打算放手,”重新抬起头,冲著夜甜甜一笑。
“呃?!”错愕於对方突然的转变。
“我也比夜想象中来得坚强,”那抹原本纯真的笑容带了一丝狡诈,“那麽夜呢?夜也有这样的坚强吗?”
“我……”呆愣了两秒,夜突然笑了出来,“你们……”有些无奈地摇头,这还真是最绝的招数,用自己来说服自己吗?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如果夜选择放手的话,将来也一定会後悔的,”不知道是否在黑夜里停留得过久,他们都习惯把事情往悲观的方向看待,忘记了黑夜中希望的明亮和耀眼。
“可是,易家不一样,”如果要与那群人为敌,那条路就不仅仅是困难可以形容的。
“哪里不一样了?”言诩从怀里掏出一个徽章,“这个,认得吗?”
“这是……”看著言诩手心那直径不足两厘米的小圆徽章,夜在记忆中飞快地搜寻著,“难道……”
“我真正的姓氏是秋山,秋山诩,”将徽章重新收起来,“所以,如果家里反对的话,估计我和流都会有大麻烦,不过我却还是相信流,当然,也相信我自己。”
“是麽,”夜笑了笑,以前还在易家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日本的秋山家,是关东地区的头号组织,只是没想到现在还从日本发展到这里来了。
“虽然我并不了解易天羽,但是从琴的描述,他应该也不会只是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吧?”
“嗯,的确,”易天羽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而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去保护别人的人。只是,易家的事……
“过去那麽重要吗?”似乎明白夜的顾虑。
“你连这都知道?”夜有些无奈,到底是琴还是流多嘴了?“我所在意的并不仅仅是过去,还是和过去牵连的事情,我们所在的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吧?”
“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就可能是生与死的区别。而且往往看似一个人或某些人的事情,到最後往往牵扯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利益冲突。“可是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不能因此而放弃尝试的机会,对吧?”
“这是流想出来的计划?”突然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流那家夥的演技好得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应该是我和他一起想出来的吧,”面对脸色不太好的夜,言诩还是一脸轻松,“毕竟事情和我脱不了关系,所以至少想要做点什麽吧。”
“我这样做并不完全因为言晓,你应该知道,”从今天开始,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审视言诩,不,秋山诩这个人。
“嗯,知道,”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你不来找我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一段谈话的出现,”如果到最後,这件事对於夜来说利用大於对流的关心的话,他言诩就一定不会说方才的那番话。
“秋山家的人真不能小觑,”之前他怎麽会认为对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说是披著羊皮的狼还差不多,嗯,似乎严重了,好吧,披著羊皮的狼崽。
“过奖了,”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仿佛有重新戴上了天使的光环,“那你的决定呢?”
“让我再想想吧,”摆了摆手,夜转身打算离开,顺便回去收拾流。
“想没有问题,不过不要想太久,否则错过了就只能後悔了,”言诩好心地提醒,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要打流的注意哦!”
“啊,知道了,”这小子,难道有读心术?“我不会对他怎样的……”尽量。夜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然後抬头对著蔚蓝的天空扬起一抹笑容。
第24话 理由
和夜见面後的当天下午,言诩来到了易家,没有意外地受到了热情周到的接待。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两家刚刚初步建立了合作上的关系,自然无论从哪方面上都更相敬如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有理由怀疑言晓的动机,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夜的轻视,还有易家在背後的作祟。
“秋山少爷的到访还真是让人意外呢,”一身白色套装的女人微笑著坐在了言诩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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