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下————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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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探地问,"我白天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你,月琳琅也没有告诉我,敢问阁下大名。"
他回答得很快,"我叫月玲珑,白天我不在,大概琳琅也忘了吧。"
我感觉我的脸又在抽搐,月玲珑?难道是诈尸,或是鬼上身?!
我勉强地扯出个笑容,"你和月琳琅长得真像。"
"我们是兄弟嘛,他是我弟弟。"月玲珑倒是笑得很开心。
那个笑容在我的眼前旋转着,我晃了晃头,觉得意识已经有点不大清醒了,"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你就睡一会儿吧,要解你身上的‘情思'就必须先解开‘千日醉'。你也是的,自己中了‘千日醉'自己都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从房间里飞去,散开在天际......
--你看天上那个月亮,为什么它越圆时,人反而会越觉得孤单呢?
--相逢又何必?相逢......最后让我来杀你?
--我输......也许是因为我太自我。
赏孤芳,笑九苍,情绮如烟随风乱......
我看见过去的我自己一边念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一边把那坛本该珍藏在酒窖里的"水月"浇在一棵海棠下,来去无踪的冷风吹开那美酒迷人的情意,酒的香味和黯淡的夜花交织在一起,变成分离的梦幻......
想起凤阁曾说,那是一场思思念念的分离梦,直到真的分离,才可以梦醒,可是那时却已是进难攻、退无地,不可挽回了。
当爱已非爱,恨已非恨,最后只能投身江湖,所以你离开......?
真是讽刺,当年是我亲手将一瓶"千日醉"的解药倒进了池塘里,可今天却还是把它喝了下去。
我睁开眼,"月玲珑,你真是干了一件好事啊。"
月玲珑看见我醒来有点惊讶,"你没有睡着吗?我还以为你会睡到天亮。"
我起身,揉了一下太阳穴,"我怎么可能会睡得太久?尤其是在你这种人身边。"
"你什么意思?"月玲珑眯起眼看着我。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把手背在身后,看着他有点生气的脸,"你这种人还真是可怜。"
月玲珑笑了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讨人厌,简直狂妄至极。"
"今天月琳琅刚这么说过我,至于狂妄,大家彼此彼此。"
"我是狂妄,可是我有资本狂妄。"
我看着他嗤笑道,"资本?你有什么资本,医天下难医己心。"
"啪!"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过来,我虽然向后一退却还是被打到,脸上灼伤一般的疼,我捂住脸颊的伤处,有一种温热湿粘的感觉,应该是流血了吧。
我抬眼果然看见月玲珑已经拿出了"妄言",他狞笑着看着我,"你可知道‘妄言'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经常打妄言的人。"
我笑了笑,"我倒真不知道,我以为是因为他的主人经常狂妄地放......厥词。"咽下了骂人的话,我决定还是有一点风度就换了词。
月玲珑突然大笑起来,恐怖程度简直更有甚于月琳琅,我刚才怎么还会认为他正常,还以为比月琳琅温柔,真是瞎了眼了。
"你真是个大胆的人,你可知‘妄言'之下很少有活口?"
我退到了门口,"你以为我是白痴,任你打不会还手,我还不会跑?"
月玲珑叹了口气,"是啊,真可惜,你连跑都不能了。"
我睁大了眼,我想我是忘记了他最擅长的并不是鞭子,而是药。可是已经晚了,我身上已经一点多余的劲都没有了,能站着已经是强自支持了。
所以他第一鞭打来的时候我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直接把我打得躺下就没能站起来。怪不得月琳琅给我了一瓶药,早知道就应该那个时候就逃走,还管他什么约定不约定的!
月玲珑走到我面前,抓住衣衫把我提了起来,"我还真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胆呢,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在你这种人面前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吗?你拿暴力来驯服人,只能说明你这个人就很无能。"
"哎呀,我倒是想用智慧令你屈服,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是仅仅这样就可以被驯服的人。"月玲珑皱了下眉,用"妄言"抬起我的脸,"真漂亮的人,可以有这么坏的脾气,这么恶劣的性格,真是遗憾啊。"
我咧了一下嘴,"好像那是我个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月玲珑拍拍我的脸,正好触碰到我刚才的伤处,我疼得闭上了眼,"你知不知道,越是美的人其痛苦时的样子就越迷人,我下手的时候也就越开心。"
"我现在知道了,你果然有令人恶心的特别爱好,你既然这么有资本怎么不治治你自己?"
这次是"妄言"的柄打在了我的脸上,月玲珑笑道,"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嘴硬呢?"
我看着他那张可憎的脸笑了,"萧如慕说的果然没错,不要脸的人才最可怕。"
月玲珑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来,"你是不是找死?!"
我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你杀了我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找死了吗?"
月玲珑突然松开手,我倒了下去,他很诡异地笑道,"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激怒我?难道你很喜欢和我玩这个游戏?看来我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玩伴了,琳琅都不和我玩。"
他蹲了下来,"在这里玩一点都没意思,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我抬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眼,难道我还能说不好,即使我说不好他又怎么可能听进去。
"喂!"他一脚踢在我身上,难受得我直抽气,"我和你说话呢,你应该立刻回答我。"
我有气无力地念叨,"随便你,随便你。"
"那么就随便我了。"听声音似乎他相当高兴的样子。
我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又被他拉住,准备拖向外面,我费尽力气抓住他的手,"外面有什么好的,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在这里吧。"
"也是......可是这里根本就伸不开手。"月玲珑坐在一边,"让我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啊,那你慢慢想。"我舒出一口气,把身体蜷了起来。
看着月琳琅的架势,一定要我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的样子,第一天都成这样,再下去还怎么得了?我的性格和他那样的人在一起,肯定说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而且只会越吵越凶,难以调和,谁都不会低头。
一点都不是我故意激怒他,而是我在这种人面前根本就难以自控。
我可以说,这都是因为我与他太相似了吗?
时间好像终于过得快了一点,我猜现在应该是晨星升起的时候了吧。
"你故意的,"月玲珑站了起来又来到我身边,"你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吧。"
"哦......"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这你都看出来了,真英明。"
月玲珑轻笑了一声,"真是祝贺你成功了,你今天还真是很不合作,不过你记得明天换一件衣服来,我觉得白色就很不错,我们后会有期了。"然后大笑着从后门离开。
白色......我就知道你喜欢看白色,所以我才换了外衫。白色与血色,向来就是刺激像他这种有特别爱好的人的最鲜明搭配。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真是忍不住庆幸自己还活着,而且这次受的伤也不是太严重,还可以省下来一颗"九灵丹"给洛音来换‘炎宿'。
精神紧绷了一晚上,终于可以休息了,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放松身体,睡倒过去。

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立刻被眼前的人吓得清醒过来,向一旁挪挪打算躲开他。
月琳琅皱了下眉,"跑什么,有那么疼吗?!一点苦都吃不得!"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没看见吗,我在给你上药。"月琳琅抬高了手,让我看见他手中的药酒。
我看着他,"算了,还是我来好了。"我拿过他手中的药在脸上沾了沾,立刻疼得我直咧嘴。
月琳琅一把夺下我手上的药,"你懂什么,好好坐着!"
于是我坐得非常端正来让他上药,月琳琅看看我,然后似乎很奇怪地嘟囔,"你还是第一个伤到脸了呢,昨晚吃了苦头了?"
"你自己干的自己都不知道吗?"
月琳琅摇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就行了,不要管我的事。"
我怎么可能不过问你的事,也不知道害我成这样的人是谁,还好意思说我?
"月玲珑是你什么人?咝!"我刚问出口就被他大力地按住了伤口,"你轻一点!下这么重的手破相了怎么办?他看见一定失望到打死我。"
"失望......?"月琳琅笑了笑,"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可失望的。"
"你不知道吗,月玲珑对我说越是美的人痛苦起来就越迷人,"我自嘲地笑道,"总之,只要我不露出什么太痛苦的表情,而且脸还是原来那样,他就不会杀我的。"
"他从来都没杀过人......"
听到月琳琅这句话才让我心惊,他在我说了"医天下难医己心"之后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然后下锅油炸了。
看来我是戳到了他的逆鳞了......是不是该从这里着手来拖延时间呢?
我抬眼看了看月琳琅认真地给我上着药,我笑了笑,"我发现今天看你比昨天顺眼多了。"
月琳琅瞥了我一眼,"可是我今天感觉你比昨天讨厌多了,怪不得你被打成这样,下手还真狠呢。"他说得好像下手的人不是他,而是月玲珑真还活在世上似的。
"好了。"月琳琅收了工,"你今天脸先不要湿到水,明天再洗好了,先吃饭吧。"然后他从那个神奇的后门出去了。
明天......万一明天又被打到脸,那我岂不是一个月都不能洗脸了。
月琳琅把饭放在我面前,米粥和......一盘又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菜吧。
我指着那盘东西问,"这是什么?"
"因为今年的还没开,所以是去年下来的山银花,现在应该也可以吃。"月琳琅背着背篓又要出去采药,"你吃完放在那里好了,我回来再洗。"他看着我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山银花,又是金银花的一种,怎么老吃金银花?
我操起筷子来叨了一口,苦的......

章二十四 妄言(下)
我打着伞走在珮环谷的石径小道,慢慢向着山上走,六月里罕见的细雨使这里变得很朦胧,很迷蒙。
镜花水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的话,虽然它并不是怎么恰当,而且又有一点逻辑不通。
我只是分不清那到底是混沌初开的朦胧,还是繁华散尽的空虚。
灯火阑珊之处的恍然一梦突然梦醒,我这几年的过往如幻似风地过去,心里竟然有一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恢复记忆的人在回想自己失忆后的事情时都会有这么的迷惘。
石中火,梦中身,所以望不穿,看不透,人心也像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幻。
我不明白,为什么思堂可以在后来面对什么也不知道的我时会有那么镇静,我虽然猜到了所发生的一切事实,却难以猜到人心。
有人说相见不如不见,因为相见总也免不了别离,而别离后就会孤寂。我与他的再次相遇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别离。我们似乎总是静寞的别离,只余孤寂。
孤寂,就像是这雨一般落入人的心里,于是它从空旷的黄昏一直下到绝色的黎明。
当咫尺却只能寂寞无言,相隔何止是天涯朝暮?
我想起他的笑,那笑容之后是怎样苦涩的心情,我当时根本感觉不到。我不愿意他当时对我的疏离,可他有何尝愿意?
一切都只是我太重视自己的想法,仿佛天下人都欠了我的。
若说牺牲,牺牲的何止我一个;若说痛苦,痛苦的也又何止我一个?
我们最终还是再次相遇。也许这还算是很好的结果。可是我却听说凡是要用人的血与泪所拼出来的结果,即使再完美的收场,再幸福的结局,再彻底的胜利都难以弥补其过程里的悲哀惨痛。
于是,他只是看着我,却从不倾诉,无论苦乐悲欢,离合聚散......
真是个绮丽的迷梦......我叹了口气,找到了个可以望见流水的大石头坐下,雨水的微凉与岩石的冰冷透过我的衣衫。
悉数过往不开心的记忆并不是聪明的人该干的事情,所以我终于决定不再想下去,专心看看这如斯逝水。
可是似乎我总是在想要平静内心的时候,都会非常不幸地难以如愿。

我想我应该没有偷窥的习惯,可问题就在于总是有些事能被我无意间看见,而且还都不是普通的小事,这次也当然。
我实在搞不清楚那条溪里有什么珍贵的药材,值得月琳琅看那么长时间,更何况是还在下着雨。他已经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了,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
我仍打着伞坐在那块大石上看着他,月琳琅已经坐在水岸边很久了,难道他出门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吗?
雨声淅淅沥沥的,缠缠绵绵,我似乎等了一段相当难熬的时间才终于听见他开了口,"我很想你。"
我真的没听错吧,应该。他对着自己的倒影说"我很想你"?或许是说给别人听的......我微微眯了一下眼,或许那个别人是月玲珑也说不定吧。
我突然有一种很怪的感觉,也许那个月玲珑根本就没死,也许昨夜的人根本就不是月琳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恐怕还是得先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还在人世吧。
"你为什么不见我?"月琳琅的另一句话乘着飘雨传来,有一种淡淡的幽怨,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得熟悉,似乎......
我皱了一下眉,好像现在不是再去想这些的时候。
月琳琅捡起了手边的石头狠狠地扔进水里,他在水面上的倒影被波纹震碎掉,慢慢恢复却又在雨点的敲击下更加扭曲。
我坐在他的斜面能看见他的侧脸,却还是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你,可是你既然知道你自己会死为什么还要给我说那些话,为什么还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月琳琅猝然吼了出来,在整个珮环谷中都隐隐能听见回声。
"到现在你还阴魂不散,你就那么想我去陪你?!好,我陪你!"
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不能再看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或许就会有我不愿意看到的意外收获。于是我站了起来,整好衣衫准备离开,可是似乎是晚了一点。
我果然是看到了意外收获,而且是让我吃惊到就算过了几十年都会记得很清楚的意外收获。
在我站起来的同时月琳琅也站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他发现了我就立刻又坐了回去,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没有发现我的样子。
我刚刚长舒了口气,他下来的动作却差点让我窒息。
月琳琅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衫,任它们掉落在满是雨水的地面,而他自己裸着身子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的身上竟有些鞭打的伤痕,但看上去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了,我想起昨夜月玲珑说的话,也许那就是过去月玲珑打的吧,他还真能对自己的弟弟下得去手。
月琳琅抬手整了一下被雨淋的散乱的头发,带着一种轻佻地语气问,"我漂亮吗?你其实也很漂亮,尤其是这个时候,美到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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