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阁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后退,"是,是......我确实不适合。也许真是我的错......你根本就不知道,剑其实是两面的。"话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
龙吟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凤阁离开的地方,一动不动,正如昨日在水榭前和我说话的凤阁。
"原来剑是两面的......?"他终于说出句话来,可却又不停地重复着。
是因为你还是想不出来它是什么意思吗?
昭夜殿殿檐终于不再落下任何碎石瓦砾了,思堂还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才起身来,"欧阳,可以起来了。"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没受伤吧?"
思堂笑笑摇头,"没有,还算很幸运,还好我反应快一点,不然头上就要挂彩了。"
我刚打算笑却被人扯住衣襟,转头去看,是龙吟......
"你与凤阁在之前有接触,是不是你把药材给了他?!"他拉扯着我的衣衫,用力地摇晃着我,我都快要被晃晕了。
"我昨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不信你就问别人!那天下午他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可能事先就认识我!"我抓住他的手,把衣服从他的手中解放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龙吟红着眼问我。
"是!是!全是真的!"我拼命地点头。
确实是这样的,我说的当然是实话,可我不可能把实话都说出来。
龙吟这才慢慢平静下来,隔了一阵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指挥了新任的门首们去处理善后事宜,然后问我,"我记得那时见你的时候,你问我知不知道剑是两刃的。"
我点头。怎么,你自己想不出来就来问我?
"那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果然......
"你的师尊是不是当年很想把他的‘羲皇'刀传给你?"
龙吟点头,"是,可是我用的是剑,并没有要。"
"刀,是一面的,所以刀不会伤己。可是剑是两刃的,伤人自伤。你的师尊是不想让你伤害别人更不想你伤害到自己,可是你就做了一件伤人自伤的事啊。"
龙吟呆呆地看着我,"我......"张开了嘴,却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我看着他,感到那时心里涌起的悲哀泛滥开来。这个人,虽然活了这么多年,又是一位修仙的出世者,可是在某些方面却幼稚得很啊。
尘世尘缘,如梦似幻,原来就连出世修真的仙客也逃脱不了。
往日烟雨俱成旧梦,当繁华落尽,黯然回首时却已是无晴无雨,只剩得一身憔悴,在世间残梦未醒,历尽沧桑,难诉情衷,这时仙客们所求的长生就已成为了永无止境的折磨。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章二十三 妄言(上)
我看着眼前这么美丽的景色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想如果这个地方不叫"珮环谷"的话,也许我还会开心一点,可是这又偏偏是那个令我呕心的人所住的地方。
月琳琅......有这么美妙名字的人,却有着一颗过于阴暗的内心。
我站在珮环谷的界碑前徘徊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对思堂说,"你能先回去一趟吗?"
思堂略皱了下眉问我,"怎么了,我不能进去吗?"
我摇头,"不是,这个月琳琅很讨厌外人,可你并不是病人......他又很贪,看见我手上的‘风源石'一定会觊觎。我还是有一点担心拥剑山庄的,你还是将‘风源石'带回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说谎的。
思堂看着我,想了想后终于同意,"好吧,我就回去一趟。"
于是我把风源石塞到他手中,又把"翡翠"取下来给他,"我一定争取拿到‘炎宿石'。"
思堂看了一下手中的"翡翠","为什么不拿着剑防身呢?"
我笑了笑,"他是个药师又不是什么匪徒,拿什么剑防身?"我看看自己的白衣,"你身上的外衫能不能借我穿,我把我的给你。"
"当然可以啊,可是为什么......"
"因为这位郎中不喜欢白色,他是个很怪的人。"
"那你两件就都穿着吧。"思堂把身上的衣衫脱给我,我接过来穿在外面,"那你慢走,一路小心。"
思堂点点头,"我会很快赶回来的。"然后离开。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那么快回来......我垂下眼看着地面,叹了口气。
又抬起头,便看见思堂回身来看着我,我扯出了个笑容,"那你早点来这里啊。"
思堂冲我点头,"我会尽快赶来的。"然后终于走远。
这次又是我在看他的背影。
我看了看身边的翡翠,"为什么不走,你还是不要离自己的本体太远比较好。"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远离过你......"翡翠看着我,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笑了,"就这一次你就受不了了?这怎么行,以后我迟早都是要......"
"秋叶!"翡翠打住我下面的话,他应该知道我下面是要说我迟早都是要死的,于是他不想再听下去。
"答应我一件事,去跟着思堂,如果他来到这儿就提前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话,我还真想拍一拍他的肩膀。
翡翠抬起脸,笑着对我点点头,"好,秋叶你一定保重。"
"走吧。"我的话刚说完,翡翠的身影便像烟雾般散去了。
我所该交代的终于都交代了,现在恐怕轮到我去月琳琅那里受死了。
我相信从我踏进珮环谷的地界,月琳琅已经知道有人来了,所以当我走到他的居所前时,他就已腰间佩着那个有名的"妄言"坐在门前的石桌前等我。
那把长鞭通体乌黑,反射出点点的金色光亮,再配合着月琳琅诡异的表情,我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四处阴风阵阵。
月琳琅站了起来对我说,"珮环谷真是很久都没有来客了,一来就是这样极品的美人吗?"
美人?我笑了一下,我还配得上这样的名词吗?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月先生,山林生活还自在吧,一向可好?"
月琳琅有点惊讶,"你如果不是真的有胆色,就一定是孤陋寡闻。不过我想,凡是能知道珮环谷具体位置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我月琳琅是什么样的人吧,竟然还能在我面前谈笑?"
我坐了下来,"反正都是难逃,我也是来求你办事的,愁眉苦脸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轻松地说说话以熬过可爱的白昼与可怕的夜晚。"
月琳琅大笑,"我真是很多年都没有遇见你这样的人了,也许这次会有非常丰富的经历呢。那么,我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我医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使你从此不用再面对‘莲花'的追杀,可以不用再日夜提防来自‘天之华都'的裁决者。"
月琳琅笑得更加得意,"你怎么知道我会畏惧‘莲花',我根本就不怕他们。"
"哦~~~"我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珮环谷前的‘乾坤逆行阵'与‘两仪化生阵'是摆给自己玩的。"
月琳琅眯起眼,"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讨人厌。"
我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听说自己中的是‘情思'就明白我到珮环谷,其实就是来受死的。我说的条件很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样的话你就成为了‘莲花'有史以来第一个安全的退出者。"
"你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么多‘莲花'的事,竟也能有权力决定终止‘天之华都'对我的追杀,难道你是‘莲花'的护法吗?"
我笑了笑,"即使我不告诉你,你还是会发现的。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也许我的命就在此会完结,但还是不说不行。我嘛,就是‘莲花'的现任会主。"
"会主?"月琳琅此时已经笑得毫无形象可言了,满山谷里都是他狂妄的笑声。
我想,"妄言"之所以叫"妄言",也许就是因为他的主人是个极其狂妄的人。而我,与月琳琅之间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因为我们的性格太相近,相撞只能两败俱伤。
"我万万没想到‘莲花'的会主有一天竟能落在我的手里,"他捏着我的下颔,强迫我看向他,"你说的对,你告诉我你的身份,也许你的性命会在此完结。"
我嗤笑道,"是啊,如果我的命在此完结了,你就会更麻烦。本来就逃脱不了‘天之华都'里裁决者的追杀了,这次又会出来一群不要命的夺位者来骚扰,你以后恐怕就不会生活得很安宁了。我是死了,但我还可以让你活着受罪。"
月琳琅哼了一声,"你威胁我?来这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一个敢威胁我!"
"那我真荣幸我会是第一个,如果我死了,你还和谁交换条件去?"
月琳琅考虑了一下,"好啊,我同意你的条件,我医治你,你就下令使我免于‘莲花'的追杀。"
我点头,"那么就这么定了,我就看你成果了。另外,我希望你不要哪天一失手把我打死了,那样就不好办了。"
月琳琅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这里面是三十颗‘九灵丹',足够保你一个月内不会被我打死。"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不是你‘传说中'的宝贝吗?"
"我的宝贝?"月琳琅又大笑起来,"确实是呢,可是这次用得值,我相信你也会觉得很受用的。"
我感到背上凉得很,手都有点发抖。虽然表面上装作镇静,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我觉得我还是在这期间少说话,否则真是有我好受的。
"来我这里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吧,那么我就不用多说了。"月琳琅的脸上还保持着让人恶心的微笑,"我也很衷心到希望你能痊愈。"
我扯开一个笑容,"谢谢。"
"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呢,可那怎么办呢,不见到我谁来医你?"
"谁都好,我只希望不要晚上见到你就行。"
月琳琅一扬脸,"那真是遗憾,可是我只在晚上医治病人。今天是你来得早,一会儿我要上山采药,你是要跟着我去还是留在这里?"
疯子才会想和你这种人一起出去!
我笑着摇摇头,敬谢不敏,"我还是熟悉一下环境吧。"
"那好,你就四处看看吧,我希望你不要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月琳琅突然想到什么,"记得中午做饭,我到午时一刻就会回来了。"
"做饭?"我感觉我整个脸都在抽搐,"不好意思,我不会。"
月琳琅笑了一声,"本来想可以休息了,没想到还是得要我来伺候你。"说完背上放在一旁的背篓扭头就走。
我似乎是来这里看病的吧,没有道理说是病人还得给郎中做饭吧。
我笑了笑,走进了他的房间,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从我打开的门迎面就冲了出来,我掩住鼻子也是徒劳。
四处看了看,只有满室的藏书,满室的草药,满室的瓶瓶罐罐,剩下的家具只有一个桌子,一个椅子与一张床,真是简洁得可以,真不晓得这个人怎么生活的。
推开后门,是一片药圃,里面种的药草还真是各式各样。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我一眼就看见地上盆栽的夹竹桃,还有曼佗罗,洋金,黄杜鹃,江子,独脚莲......看得我真是无奈。
怪不得他说希望我不要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原来他种的植物多多少少都有毒。
我的脚步最后在一个墓前停下了,以月琳琅这么有本事的人应该不会医死人,就算是死了也应该不会埋在自己的后园里吧。
我凑过去看了看,"月玲珑"......一看名字就能猜到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了,难道月琳琅就是因为这个人才变得这么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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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刻他准时回来,只是板着一张脸,似乎是在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当时正在翻阅着他的书,对于他到来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至于他,倒是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相信他不看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放下了背篓后他出了后门,然后就听见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而我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嘭!"他把手中的碗放在书桌上,"吃饭。"
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眼前的米饭后相当欣慰自己还能吃到像样的午餐,我拿起筷子问,"菜呢?"
"没有!"月琳琅也扒着手中的白饭,"我这里有点草药,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笑得脸都要抽了,"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月琳琅站了起来又从后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给我一盘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菜吧。我看了看问,"什么东西?"
"忍冬。"月琳琅又坐回去吃他的白饭,"上个月刚下来的,应该还可以吃。"
忍冬......就是金银花的一种吗,看起来好像没有毒。我用筷子叨起来一个尝尝,还好不是苦的。不管怎么样,他没有把后院里的江子放进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用完了这个折磨人的午餐,月琳琅把手中的碗筷一放,"做饭不会,洗碗总应该会吧。"
"不好意思,我也不会。"不会那是不可能的,事实是我很不想洗那个放忍冬的盘子。
月琳琅嗤笑道,"现在的会主真是不比以前的,想过去有个会主楚齐几乎什么都会,很少有他不能办到的事情。而你竟连洗碗都不会,看来‘莲花'的前途可忧啊。"
我笑了一下,"是啊,楚齐确实是个人才,可就是这个人才害得‘莲花'差点灭在前周王苏浅的手上,被追杀得连‘天之华都'也顾不上。"
"那不一样,那时九州统一,朝廷与江湖直接对立,‘莲花'还没有今天这样强大。而现在,各国割据一方,根本就没有实力对‘莲花'有所动作,他们还想争九州的地盘呢。"月琳琅走到我面前把碗筷拿走,"那你就先休息吧,我晚上再来。"
晚上......好让人寒颤的一个词,虽然白天的月琳琅本就很怪,但晚上的他只可能更怪。
看着夜幕降临第一次成为了我不想干的事,可是它还是来到了。
从后院捣药回来的月琳琅带着一脸很温柔的笑容对我说,"坐吧,我来给你看看。"
我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阵,似乎与白天还没有什么变化。月琳琅看着我发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晚上会变成狼?"
"没有。"我坐在了他的面前,他拉住我的手号着脉,还时不时地看看我的脸,然后皱了一下眉,"你先坐着,我去拿药。"
我有点愣,晚上的月琳琅似乎比白天更温柔一点,也更正常,难道我听到的才是传言?
正疑惑着,月琳琅已经拿着一个瓶子回来了,"先把这个药喝了吧,这样才能好好治你身上遗留的‘情思'。"
我接了过来也没有问就喝下了,然后就听见月琳琅道,"琳琅真是接了个亏本的生意,本来应该一件换一件的,可没想到你身上竟中了两种药。"
"琳琅"?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会有这么怪怪的感觉,于是我问,"两种?月琳琅当时并没有给我说是两种啊。"
"咦?琳琅没有看出来吗?不应该啊,他的医术本该在我之上的。"
又是"琳琅"......?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