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上————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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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事挑明了之后还是好的,你那时并不在乎我的身份竟还要那样子气我。"
思堂用剪刀剪掉一根岔枝,"如果不那样,我不就露馅了吗?"
我把手中刚出炉的菜刀狠狠地砸进案板中,"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抱着你的宝贝花看?"
"好,"思堂转过头来,笑道,"我会多看看你。"
我翻了个白眼,顿时无语。
思堂笑得很温柔,眼里再也没有往昔的寂寞。
我突然想起,其实我身边的人都很寂寞,也许还包括我在内。
在很久以前的往昔,情谊只不过是袖里风,谁都无法让它停留。
我们都历尽繁华,身不由己,在漂泊中尝尽人情淡薄。难诉情衷,只能望着满城风絮。
可能就是从那月夜下静默的别离时,他对我说,你看天上那个月亮,为什么它越圆时人反而会越觉得孤单呢?
也许就是在那时,心弦拨动,情丝牵绊,相思入心。

--你是什么人?
--我是兰陵思氏的少主思堂。
--时未通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是"相思"的"思"。

时未通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章十八 伤歌
"阿嚏!"我揉了揉痒痒的鼻子,将手中始作俑者的羽扇放下。
现在的女人真是奇怪,竟然喜欢拿这种毛茸茸的扇子,不知真是因为实用还是为了臭美。
我摇了摇手中的手绢,"翡翠,我漂不漂亮?"
翡翠微笑,"秋叶,你很美。"
思堂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端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房间外面吵得很,到处是狎客调笑的言语与妓女的陪笑,而邻屋传来的旖旎淫靡之声我也能很清楚地听到。
思堂仍坐在那里浅尝着迎春楼的名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门被推开,迎春楼浓装艳抹的老鸨扭着进来,"哎哟,秋月姑娘啊,楼下的大爷们都等你好久啦!你倒快点下去啊。"
"春姨,我今天不想出去,你让他们都回了吧。"我把手放在腿上,摆出种花魁的姿态。
说实话,我只不过骗她说我姓秋,她竟也能想得出"秋月"这种名字来。以此类推,如果我也姓春的话,一定就得叫"春花"这个恶俗的名字。
老鸨思虑良久,才不情愿地说,"这样不好吧,今天来了很多有钱的大爷,如果得罪了他们,我们迎春楼的生意以后就不好做了。"
"春姨,楼下的都是和气人,应该不会那么无理取闹的。"我看了一眼思堂,"而且我还想和思公子再坐一会儿,您先去忙吧。"
思堂的"夕歌"就放在桌子上,我想老鸨也不会宁愿去得罪一个江湖人。再说,我只不过名义上在此"暂住",又不是卖身给她,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那好,我先去说说?"老鸨看了看还在喝茶的思堂,有些畏惧地关门退下。
我站了起来,不小心被长长的衣裙跘了一下,一直沉默的思堂终于开口,"小心!"
我扶了一下桌站稳,"没事。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衣服实在是太长了。"
我走到他身前,"你说你,扮个嫖客也得像个嫖客的样,怎么像一个沉默寡言的痴情小子?"
思堂笑了一下,"我不太擅长这种角色,如果是颜尉的话一定能胜任。"
"颜尉?"我笑了,"他看起来难道很像个嫖客吗?"
思堂摇头,"颜尉很有表演天赋,他演什么人都很像。"
演什么人都很像吗......
"是吗,那早知道就不该扔他在拥剑山庄看着那个麻烦的人。"我刚想再说下去就听到楼下响起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春姨,我今天是特地来看你们这里秋月姑娘的。您总不好让我们白跑一趟吧。"
"哎哟,萧公子,今儿个确实是我们姑娘她......"老鸨不知为何突然不说话了,难道是看到了妖怪?
"这个是当年周王苏浅的玉佩,如假包换。若是今日你能让秋月姑娘给我们哥儿几个单独舞上一曲,它就是你的了。"
前周王苏浅的玉佩......萧如慕,你盗墓的本事飞涨啊。
"这,我去和我们家姑娘商量一下?"听老鸨的语气,她显然是动心了。
思堂回头看着我,"那么我下去一趟看看吧。"
我点头,"好。"
"那你小心。"思堂拿上"夕歌",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老鸨上楼时的急促声响传来,我挂上面纱,等着她送来的好消息。
"哎哟姑娘,楼下的萧公子这次可是大手笔......"老鸨打开门,先四处看了一下有没有思堂,然后又问,"思公子呢?"
"他啊,刚出去了。"我装出楼中的妓女都该有的妩媚样。
"那就好,那就好......"老鸨还是战战兢兢地坐下,"姑娘啊,楼下那个萧公子可是个有钱人,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这种人还哪里找啊。想当年,他为我们这里的第一花魁小小姑娘赎身的时候,古董玉器一箱子呢。今日也是大手笔啊。姑娘,你考虑一下?"
我笑了笑,"春姨,楼下那位萧公子的生意我可以接,但是有条件,我可不能白接。"
"有什么条件你说。"老鸨的表情,像是我提出什么条件她都可以接受的样子。
"那位萧公子不是要送给你前周王苏浅的玉佩吗,我也不要求那么多,只要春姨你手上的那枚绿玉戒指。我看那玉的形状不错,想回去打一个簪子。"我笑得很谦逊,"反正春姨你手上珠宝多得堆成山,我这可是给你一个很低的条件了。"
一枚戴了多年快要褪色的戒指,一个二百多年前的古董,你认为哪个更值钱?
"好,"春姨想都不想就取下戒指给我,"这不过年轻时客人给的,送你有什么可心疼的。"
哈,你若是知道了它的真正价值,不心疼就鬼了。
我拿过戒指戴在手上,"春姨过去的客人都这么有眼光,想必您过去一定是花魁。"
这个马屁还是得拍的......拿到了东西,现下只需要考虑离开的问题。
"萧公子还在楼下等着,姑娘你快点啊。"老鸨催促着离开。
翡翠对我说,"秋叶,你这不是诈骗嘛。"
"诈骗?"我笑道,"谁拿到就是谁的,况且这东西她占着又没有什么用,还不如便宜我。"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风源石,我在这里忍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你弄到手了。

虽然我蒙着面纱,虽然我时不时拿手中的羽扇遮住脸,但萧如慕的眼睛看样子还是要掉下来了。
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跳舞,目不转睛。
应该不是被吓傻了吧......
"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于时人冷眼看。"
一曲《鹧鸪天》舞完,我打算离场。却听见萧如慕对身旁同来的人说,"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她的眼神看得我全身发冷......"
于是我就很妩媚看向与他同来的人,那个人大笑,"你一定是看错了,这种极品你也害怕?你说你是不是受肖教主影响太深了?"
"是吗?" 萧如慕又看我,我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萧如慕的嘴瞬间张大,他抬起的手指着我正不停地颤抖。"你,你......" 萧如慕看着我,话都说得难以连贯。
思堂从一旁走过来,轻佻得抬起我的颔,"我们继续?"
"好啊。"我笑得魅惑,点头。
你终于装出十足纨绔子弟的样子了......
"啪!" 萧如慕手中的酒杯终于被我吓得掉在地上,光荣牺牲。
思堂如愿地笑着,低头吻了我一下,"上去吧?"
然后牵着我的手准备上楼,萧如慕突然冲上来,"等一下!"
我看了一下思堂,笑道,"你也想来吗?萧公子,我倒是不介意今天换成三个人的新花样。"
"小萧,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与萧如慕同来的人满脸惊讶。
萧如慕听到对他呵道,"你闭嘴!"然后转头看我,"你到底......"
我低头凑近他的耳边,"跟我上去,有什么话到时再说,装得像些。"
"是。" 萧如慕低声应道。然后提高声音,"在下仰慕姑娘之名久矣,今能和姑娘相与同游实在是三生有幸,请。"
"小萧,你一定是疯了!"

我在椅子上坐好,看着眼前有点忐忑的萧如慕,"为什么又来这里?我不是告戒过你不要再出入这个烟花之地了吗?"
萧如慕咬着唇,"我,忍不住想来看看。"
我塞给他一张银票,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解释,"别误会,你走时把这钱给老鸨,就说我以后就跟你走了,这是我在这儿的住宿费。"
萧如慕点头,"我知道了。可是主上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
"这你就不用过问了,"我给他指了一下思堂,"这位是‘九歌'剑首思堂,你既然认识肖乐言也肯定认识他。"
真是句废话,虽然我知道你早就认识他,但这台面工作不得不做。
萧如慕点头,"主上你都到这里了,是不是要顺路去一次‘天之华都'?"
"我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我笑道,"但是我十分意外地在这个妓院大门口见到了老鸨,就进来当舞伎了。"
"啊?" 萧如慕的嘴咧得很大。
思堂走到我身边,双手按在我的肩上,低下头对我说,"你就别逗他了,说正事吧。"
我翘起腿坐正,"萧如慕,你现在还盗墓吗?"
萧如慕点头,"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但确实还在玩。"
"那么你一定对九州墓葬中的陪葬品很熟悉了?"
"不能说很熟悉吧,但还是知道一些的。" 萧如慕看着我,"主上难道你也想......?"
"胡扯!"我抬起自己戴着那枚绿玉戒指的手,"看到这个戒指了吗,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萧如慕凑近看了看,"不值钱,在市上还卖不到十两。这玉成色不好,工艺也一般,若不是外面是金镶的,可以说一点钱都不值。主上,你的眼光有这么次吗?"
"谁问你这整个戒指,"我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块玉,"这块玉,看出什么不同了吗?"
萧如慕摇头,"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为什么它里面会有一种风行云流的感觉?"
我笑着收回手,"因为这不是玉,而是‘风源石'做的,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萧如慕讪讪一笑,"我是盗墓的嘛,王陵里的东西肯定都值钱,我根本就不用太会鉴赏,只用鉴出是哪个年代就行了。主上,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我回答,"我现在正在收集五行之极,需要这些东西。你盗过那么多墓,有没有类似的石头收获?"
萧如慕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怎么会留意这些卖不了多少钱的东西?不过我知道‘天之华都'里有一份讲九州五行的分布图,找到哪个地方比较多的话可以去那儿买。"
"买什么?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和田玉,那里都可以买到?这种东西根本不好发现,有一块就要谢天谢地了。"我讽刺地看着他,"要不是这儿的老鸨和你一样不识货,我要弄到这个东西恐怕要等很长时间。"
萧如慕笑了,"主上,你的方法太文明了,要是我就直接上手抢或是晚上偷出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的手下都是怪人,我认了!
我甩了甩手,"你去休息一下,明日和我们一起走一趟‘天之华都'。"
萧如慕点头,"好,只是主上你下次赶我的时候,记得把手绢放下来......看起来怪怪的。"然后翻窗离开。
"这么多废话,还不快滚。"我站了起来。
回身道,"思堂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
"那你呢?"思堂问我。
我一摊手,"当然去找那个萧公子啊,他来到这里会好好休息才怪。"
"早点回来。"
"好,"我打开门,"我尽量争取。"

我走下二楼的楼梯,穿过无数的胭脂粉黛丛,闪过不少醉鬼色棍意欲轻薄的手,最后来到了尽头的一间屋子。
我探出身子看了看,窗沿上的灯笼已经熄灭。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还是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桌前缠在一起的男女回头看着我,我冷笑,"好啊,你个小贱人,竟然敢和我抢客!"
那个女子显然不在乎自己衣衫不整,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指着我就吼,"这可是客人自己选的,那只能说明你没有魅力,年老色衰!"
年老色衰......?我真是哭笑不得,原来这个词竟然还有用在我身上的时候。
我只有一掐腰,"好你个小贱人,竟敢和我呛声,活得不耐烦了你!既然如此,你就让客人再选一次,看看谁更美。"
"不用了,你出去。"
于是那个女子就被她的恩客赶出屋去。
我得意地看着她,虽然我不屑于欺负女人,但这次是特殊情况,也只能在心中说声抱歉了。
"原来,不要脸的人才最可怕。"他在里面感慨。
的确,我今日确实在他的面前大大的失仪,我现在终于可以恢复我的威严和仪态。
我一抱手臂:"萧如慕,你有胆再说一遍。"
萧如慕看着我,"主上,你忙你的就行,我明日一定会和你回‘天之华都',你就不要穷追不舍好不好。"
"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谁?"我的话是质问的意向,可是我的语气却是很温和。
萧如慕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借口。"
我找了个凳子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和我们一起回‘天之华都'吗?"
"我知道,你只不过想让我回去见我姊姊。"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你现在是她的亲人,你把她放在‘天之华都'那样的地方怎么能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去见她呢?"
"不是我不想!" 萧如慕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具都裂开了缝,"我只是不敢见到她那个样子,我真痛恨那场拆散我们一家人的战乱,竟然让我背负这么重的罪孽,我承受不了。"
"无论怎么说,你都是她的弟弟,她还是需要你的,或者说你还需要她。"我抚开他抠得紧紧的手,"亲人,是替代不了的。像我,现在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萧如慕抬头看着我,"可你还有思堂。"
我笑了笑,"但是不一样的,他的感情不是一种性质。"
萧如慕自嘲地笑道,"可你让我怎么面对她?我根本完完全全对不起她。"
"可那是你不知道,你没有过错。"我拿起杯子,打算倒水喝,萧如慕按住我的手,"主上,这里面装的是酒。"
我看看他,"是酒也没什么啊。"
萧如慕神情古怪,"主上,别处的酒自然没什么,但妓院里的酒就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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