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上————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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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陈风  上
章一 翡翠
那块璞放在正厅的桌子上,我知道我的目光已被他深深地吸引.他的生命突破了外壳的束缚散发开来,好一块藏玉之璞!如果我没看错,这块石头价值连城.
我看着在一旁坐着显得忐忑不安的卖主,有不下五个品玉名家否决了他"这块玉是珍宝的直觉",我是他最后的期望了.
如果我也否决他会怎样......卞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你这么晚来拜访我,又把我在大晚上叫起来就是为了看这块石头?"我告诉自己要镇定,压抑住自己的真实感情,故作冷静......
可是,又有几个人会在稀世珍宝面前冷静?!
这位卖主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庄主,这不是块石头,是块玉啊!若不是我家中遭逢劫难,我也不愿出卖这块祖传之宝啊!"
我一挑眉,"你是怀疑我的鉴玉水平?"
欧阳秋叶虽是不才,铸剑品玉也可在陈国排首、次席,想来他也不会公然挑战拥剑山庄的权威.
果然他欠身行了一礼,"不敢,在下只是想问清楚,庄主为何如此断言?"
我嘴角一弯,行家说话想撒个谎很简单,所以我几乎是用尽所有贬低的字眼来描述他所有的缺陷.
然而,我仅仅只是针对他那外面又丑又硬的石层.
言毕我加上一句,"想必先生祖上对这个石头有特殊的感情,怕自己的子孙小看而对它弃置不顾,才说它是块倾城之玉的吧."
他站在我面前身形有些晃动,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我这样说确实有些太过,简直是指着他祖上的名字骂.但我顾不得了,这块玉我要定了!
我微微一笑,"先生也不要灰心,这块石头虽然不是玉,却对铸剑有很大的辅助作用,作镇水石的话还是值些钱的.你可以到城外几个有名的铁铺问问,总比拥剑山庄开价高."
"秋叶,"他叹了口气,"看在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上,虽然贫者不受嗟来之食,但我也是走投无路.请帮我渡过这个难关,这块‘石头'好歹是祖传之物.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了."
伯父,你倒是早说,也不浪费了我一阵唇舌,你既然早就想以他换钱就应该早说,也免得我为了这个玉伤你的心.
不过你也是个聪明人,明白了那五个所谓的名家不过是与我抱了一样想据为己有才故意贬低的用心吧.
不过可惜,天下这么大,能有这琢玉之手的也不过两个人而已.正巧,我是其中之一.
于是我点头,"好,拥剑山庄虽然寡情却也不是不念旧情.贵公子的赎罪金欧阳秋叶自当奉上,伯父请恕刚才秋叶无礼,秋叶不是出世之人,自难逃红尘之欲,万望见谅."
然后我吩咐下人去带他领钱送他回陈康城中.而我自己拥起了桌上的玉璞,好像抱着整个世界.
这时,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温和之气,从外壳中隐隐散发出来。
唉,即使我用这种手段把你弄到手,你也不生气吗?
"你究竟想怎样?!"兄长坐在铸剑的熔炉前略带愠气地看着我.
"把玉从石头里解脱出来啊."我背着手看着放在一旁的玉璞说得理所当然.
兄长站了起来,"秋叶你这是逆天."
我回视他,一脸疑问的表情,我哪里逆天?
兄长深吸了口气让他自己冷静下来,"这块玉性质温和,怕是块润暖玉根本不适合铸剑,你能用柳条铸剑吗?!你不要以为生命是必然的,在你赋予他什么东西之前你又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愿不愿意放弃成为璋琮的机会变成一把与人相争,以身相搏的剑?!"
" 你又不是他你怎知他不愿意?"我问了个"子非鱼"的问题,"他的生命由里向外散发,他那么渴望成为一个能说能动能想的生命,而不是被石头束缚而天天呆在里面。他是在里面安全了受不到什么伤害,被人以传家宝供起来,养尊处优。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不能,他会快乐吗?大哥,安全与保护也不会是什么好事,顺其自然固然对,但事也在人为,我们看天怎么成就好不好?成事与否,但看天意......"
我看着他,他呆呆地望着我,许久才轻声说:"原来我所做的事让你如此困扰吗?我还自以为是对你尽了一个做兄长的责任......看来是我做错了。"
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走了出去。
欧阳春霖啊欧阳春霖,你好歹活了二十多岁了,怎么就中了我偷梁换柱之计了呢,我把冲突重点改换了,你没发现吗?
我呵呵地笑着,反而是在嘲笑自己,我竟然用这种借口说服他。
如我所料,这块玉真的是完美无瑕,价值连城,漂亮得无法形容。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惊呆了。
他有竹子的色泽和天空的明朗,如果铸成剑定是绝世之锋。
我根本就不用问他是否愿意成为一把剑,因为落在我手里就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
你只会成为神兵利器不能成为其它东西,连普通的玉佩都不行,更别说是璋琮玉玺了。
他的气质这么柔和温宛,可又有谁会想到这块玉坚韧锋利的可吹毛断发,轻劈巨石呢?
发现这一点时我笑了,笑得十分得意,这简直是天意!
兄长,这样的话就不算是逆天了吧。
于是我用拥剑山庄最好的条件铸了三天三夜才铸成了一把玉剑。
你会是天下最锋利的,没有人能伤到你,任何人都不能。
相信我,因为我是拥剑山庄的庄主欧阳秋叶。
我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淬剑时让自己的血与从冰池里取来的冰水一同冷却他。
北门家的血会让你与众不同的,你的意识与你的思想我都会知道。你将有形态,你将会说话,虽然只有北门家的人和我们所铸的剑会听到,但也总比你自言自语强。
从今天开始,你的命是我的,你的名字叫翡翠,是我欧阳秋叶相伴一生的佩剑。
当我看到翡翠锋芒初露,我突然想起了他的光彩像极了伴我永夜的碧色寒光,也许我让他成为我一生的佩剑只是天意。

累了三天三夜我想都不用想就决定立刻回去睡觉。翡翠尚未有鞘,我便抱着他走过回廊。与一脸诧异的兄长擦肩而过,他那种表情简直像是被谁打得人仰马翻似的。
怎么,是因为你未杯葛成功?f
我也顾不那么许多,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马上进入了梦乡。呵,不知我醒来时翡翠是什么样子呢?
我这一觉睡得过长,整整一天,但醒来刚好是清晨。
我爬起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柄合适的剑鞘把手中的翡翠放了进去,别在腰间。
打开房门,一缕暌违已久的阳光扑面而来,我不由得眯起了眼。
房前竹林朝雾晓岚的氤氲中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优雅得更胜于竹。我想我知道他是谁。
"翡翠,何时醒来的?"我走过去坐在一个石鼓上。
他回过身来,阳光从他身体里透射过来,缥缈得如同这晓岚。
"刚刚......"声音像极了流水漱玉,不愧是块好玉啊!
"秋叶,我能这么叫你吗?"他的脸上略显忐忑,连声音都怯生生的。
我微笑点头:"那当然,你将来要伴我一生的。"
没想到他一笑:"人的一生会有多远?"
我呆了一下回过神后讪讪地笑了,我真忘了人的生命在他面前不过一瞬那么渺小,"我的一生最远不过五十年,我离开的时候你愿意陪我吗?"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呃?你怎么回答得这么干脆?!
"我明白你为了铸就我而耗费了十年的寿命,我怎么可能在你死后安心的活下去?!"
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但是为什么听起来......
我干咳了一声:"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怕我是个坏人?忘了我是怎么把你弄到手的啦?"
"你是个好人......"他闭上眼不知在感觉什么,"你的手很温暖,只是太过迷茫孤独而已。"
我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得收紧,翡翠睁开眼:"你再握下去我是会疼的。"
我松开手,"疼还不好,这说明你是有生命的啊。唉,如果真的有永恒就好了。"
"但看天意。"竟然学我说话?!
翡翠突然笑了,"看你的表情,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我看着他的长发在朝阳夕雾下如冰绡似的光亮,一双碧绿的眼眸流转中波光潋滟,微笑如春风。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那一笑,倾国倾城。

    * 章二 倾璇
      我知道"大隐隐于市"这句话,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神兵圣器竟会在陈康城的集市上出售,至于价钱......竟然只是十两!
      我看了一下身边的翡翠,"你觉得我们该买它回去吗?"
      翡翠盯着那把剑看了半天,"我感觉不到它的剑魂。这样的剑买得有意义吗?"
      我笑了一下,"有,当然有。"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这把剑的名字,你若是明白,散尽家财都会买下。
      我走到摊前,"老板,这把劈柴的刀能不能便宜一点。虽然有用,但看起来很笨。"
      "这位公子这就是你不识货了,"小贩殷勤地向我介绍开来,"这柄不是什么劈柴刀,这柄是斩马刀,不过劈起柴来一定更好啦。"
      斩马刀?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秉着耐心,听着小贩的介绍依旧如魔音贯耳,他倒是说得慷慨激昂,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输给你了,"我抬手示意他可以不用说了,再说下去是不是什么"包治百病,延年益寿,辟邪镇宅"都可以,"照你这么说这柄......斩马刀真的这么厉害,即使是花十两也是很值的了。"
      "值!当然值!这位公子你就别再犹豫了,今儿是我刚拿出来,若您犹豫就被其他人拿走了哦。"
      我"忙"掏出十两给他,"好了我买,把剑给我。"
      "哎呀,这位公子,实在是这把剑太重......"看你这表情我就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怂恿我买下,哈!
      我走过去抓住那剑柄将剑拖了出来扛在肩上,"没关系,我想重剑也不是你这种人能拿得起的。"回头一看翡翠,"我们走吧。"
      "秋叶,你这样子真是可笑呢。"翡翠用手掩住一脸笑意。
      我自己也笑了,"要笑就笑吧,竟然在这里买到‘重剑倾璇',连我自己都想大笑三天。"
      "可是你为什么刚才说是劈柴刀,还一副很不情愿买的样子?"
      "我的翡翠啊,"我真是感到哭笑不得,"如果一开是我就说‘老板你好福气,这把剑是上古神兵倾璇',那他出的价就不是十两,而是十万两了。"
      "可是可以这样骗他吗?"翡翠一脸忧虑。
      我长叹一声,"我欧阳秋叶怎么铸出你这么‘单纯'的剑,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说实话,以倾璇的重量背上拥剑山庄是个痛苦的过程,所以当我把它放在正厅的桌子上时有一种终于得见天日的解脱。
      重剑倾璇,上古五帝时期黄帝座下大将风后的佩剑。剑长六尺二,宽两寸七。虽大不钝,且锋利无比,可劈山开石,力压千钧,以"倾覆正北璇玑星宿"为名的神兵圣器。
      我抚摸着它冰冷的剑身感受到它的悲哀与沧桑。璇玑七星的刻印,敕令的符咒,能穿透指骨的杀意,这就是神器与凡品的差距吗,宛若云泥。
      我感慨,"十两竟能买到这样的剑......我真是赚了。可是杜氏子孙为什么使它置于市井之肆?"
      "是不是因为几十年前的‘雷泽之战'?"翡翠坐到了我的身边。
      那场败战吗?确实可能,我点头,"周国损失精兵五万与将军杜蘅,他代他的兄长杜若出征时应该是带着这柄剑的,可却没能带回来吗?"
      我站起来,"这柄剑不能放在藏剑阁,其它的剑会畏惧的。"我拖着倾璇出去了。
      "不要!"翡翠拦在我面前,"这样的剑你怎么能把它扔进池塘里。"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压抑住它的杀意。"我转身看着那个我早就想填平而今却开满荷花的池塘,"那就......只能把它放进我房里了。"
      于是,我拖着剑改道。
      其实不是它的圣气,也不是它的杀意,而是它的记忆会让所有的剑都崩溃。它所经历的血腥,残忍,背叛,失落,都浓厚得能将空气都沉淀下来。
      我不想让其他本就已饱经沧桑的剑再遭受一次痛苦与摧残。

"我讨厌站在阪泉的土地上,这里除了死亡什么也没有。
正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散发着血水蒸发时的腥气。乌鸦啄食着地上死尸的腐肉,而秃鹫早已优先美食了所有尸体的眼睛。
我目睹过比这里还惨烈的战场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惆怅,也许是因为炎帝几乎是全军覆没的。
但是他占据着南方,他还不死心,他把持着南方不肯松手,我们的战争还未完。
如果轩辕选择还这样下去,如果炎帝挑动九黎,如果......很多很多。
我回头看到了坐在岩石上的景晏,他把竹筒中的水倒在他的‘裂风'剑上洗着,一句话都不说,然后只是轻轻地收回鞘中。一切都是那么的静。
他站了起来,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阳光从他的身侧透过来,那么耀眼。
然后他对我说了什么,我几乎没有听见。
那句话仿佛乘着飘雨从天的另一边飞来:
风后,原来生命很美丽的丑陋,原来世界很喧闹的安静。"

我睁开眼只看到床上的帷幔,为什么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刚才的那个梦,是风后的记忆吗?我抬眼看到了桌上的倾璇。
我走了过去抚摸着倾璇的刻印,我竟然只梦到一个人--与风后齐名的大将景晏......那个传言是真的吗?传说这两个人曾是......
我突然想去锁剑山的后山去看枫叶,但是,现在还未到秋天。
传说中上古涿鹿之战完结后,蚩尤的血洒在枫树上,所以每年的秋季枫叶都会转红,那是蚩尤的血所染红的。
真是个可笑的神话。
我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用手支着额头,斜眼瞥了一下身边的倾璇,我真是自找苦吃,将这样一个危险品放在身边。
轩辕、风后、景晏、蚩尤、炎帝、涿鹿、阪泉......原本那么遥远的名词现在竟离我那么近,似乎一个新的天地在我面前出现,宛若当年太古鸿蒙初开之前,而现在不过是前奏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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