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诈邪魔————段翼
段翼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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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刚才还明明是一片灯火辉煌的热闹街市,想不到拐了几个弯就不知道钻进了哪条黑巷子里,说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并不夸张,这里的窄小连洒满世间的月光都难以渗透。
“什么鬼地方?这么破!”
年轻的声音毫不掩饰其中的厌恶,脚下更是不客气的踢着横在巷子里的杂物,叮叮咣咣的声音始终不离他的左右,这么肮脏破烂的地方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想不到这种地方也能住人。
脚下一个踉跄,他差点跌个狗啃屎,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始作俑者,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咬断他的脖子:“你这狡诈的狐狸,想摔死少爷我啊?还不把绳子给我解开!”
被骂的人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更用力的拽了拽手上的那根绳子,因为绳子的那头栓在那“少爷”的双手上。
转过头咧嘴对那人笑了笑,焦诈悠悠的道:“步小少爷,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柳溪,天子脚下可由不得你胡来,京城向来藏龙卧虎,若你在这儿生出事端出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到到个时候你可别哭着鼻子喊哥哥,你那四个哥哥再厉害也没长着翅膀,波斯到这儿,他们可是鞭长莫及哦!”
黑暗中仍可见步小少爷双目圆瞪,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我才不要来这啥破京城,我要回柳溪!”
“诶诶诶,这可不行!”焦诈晃了晃手指:“你是贵重物品,懂不?是物品!物品怎么能有自主权呢?自然是我到哪儿,你到哪儿!”
听着自己在他口中已和“东西”等价,布布气得差点冒烟,飞起一脚就往那可恶的人屁股上踹去,谁知焦诈身后竟像长了眼睛似的,还没确到他的衣角,自己竟被他硬生生的抓住了脚踝,挣也挣不开。这“金鸡独立”虽说不是第一次使出来,可自个使跟被迫使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怎么感觉都像老狗撒尿,浓浓的羞忍感立刻向他袭来,脚动不了,并不代表手也动不了,被捆着双手毫不示弱的将绳子往自己这边拉。
“哟,我倒不知道原来你是想向我投怀送抱呢!”
戏虐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自己什么时候倒在了他的怀里?布布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原来自己刚才拼命的扯着绳子,焦诈竟松手放开了绳子,“金鸡独立”的他差点就摔个倒栽葱,“理所当然”的,他扶住了自己的腰,自己靠在了他的臂弯。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姿势,自己甚至能感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可能是自己恼羞成怒了,布布脸上一热,愤声道:“放开我,混蛋!”
托着自己的力量倏然消失,半歪的身子就这样“砰”的一声,直直倒在了地上,刚才被自己踢乱的杂物就这么压在了腰下,好痛……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痛得扭曲了脸,焦诈心情大好,随手戳了戳那张拧在一块儿的脸皮:“哟,步小少爷,怎么这么大的人了,站都站不稳啊?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瞧他那张兴灾乐祸的脸,他是故意让自己出丑的吧!布布愤愤的看着他,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混蛋,笑什么笑?还不把少爷我扶起来!我可是贵重物品,摔不得,难道你不明白?”
“是是是,明白了!”焦诈忍着笑,伸手将躺在地上哼哼的人一把捞了起来抱在手中:“贵重物品,当然是得好生护着,这样您还满意否?”
脚不沾地的被他横抱着,说实话,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想想自己有好多年没被这样抱过了,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哥哥们经常把他这样抱来抱去的,渐渐的大了,往日哥哥们的呵护已然演变成另一种——自己经常被他们揪着耳朵拎来拎去。
不知道怀里的少年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泛起了淡淡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宛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他那张小恶霸的招牌表情——横眉竖目。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焦诈无奈的暗自摇头,果然,小恶霸还是小恶霸,不过幸好他今天还算安份,没在夏流的家里惹麻烦,人家成亲,自己带个闹场子的岂不是说不过去?
黑漆漆的巷子仿佛走不到尽头,除了他轻轻的脚步声,四周连声狗吠都没有,不习惯太安静的环境,布布已经不耐:“喂,你家到底到了没有?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就到了。”
焦诈所说的就到了还是让布布等了好一会儿,当他站在一扇只容一人进出的窄门前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就是你家?你确定不是狗洞?”
已习惯了这小少爷的恶毒语言,焦诈也懒得跟他去争辩:“这种地方藏你这种贵重物品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你!”
在他没被自己气死之前,焦诈迅速将他拖了进去。
没走几步,前面倒是豁然开朗,宽敞的院子在月光下像是铺了层白霜,清清冷冷的,环着院子,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种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布布本想赞一声的,可他看到院子后面那间小房子时立刻将夸赞之语吞了回去。
“那该不会就是你住的地方吧?”看起来好小,自己家中的茅厕都比这间大……
见焦诈轻轻点了点头,布布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该不会让我也住这地方吧?”
焦诈丢给了他一个“当然”的眼神,立刻拉着他往那小屋子走去。
推门进屋,借着月光,屋里的一切都敛在了布布的眼中,本以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可这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便什么都没有。
嗯,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好像床下还有只夜壶……
“你真住在这里?”布布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连个橱子都没有,你的换洗衣服放在哪儿呢?”
焦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一件就够了!”
那不是一年四季都穿这件?脏了也不洗?布布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退:“不……不是吧?那你洗脸洗脚洗澡怎么办?这里连个盆都没有。”
“你没看见院子里有一口井吗?”焦诈朝院子的东南角努了努下巴,示意井就在那儿:“井里有水桶,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洗澡?就这样赤条条站在院子里用井水从头上往下浇?布布只觉得身上又是一阵恶寒,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了一条,忙不迭的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又没流汗。”
看他被吓得,还当真了啊……焦诈实在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你还真信啊?逗你玩呢!”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布布又是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砸了过去:“混蛋!”
他每次骂人的时候脸上都微微的发红,这小子还挺可爱的嘛!焦诈笑了笑,一把拎住了布布的领子情深款款的看着他:“我们跳井殉情吧!”
呃?布布愣了愣,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已被人扔下了井,急速下坠的感觉令他的心脏狂跳不已,自己……要死了吗?不过在自己死之前,自己一定要骂死那个混蛋!
“混蛋,你谋财害命!”

2
“嚷什么?你还没死呢!”
懒洋洋的声音从他的身边传来,布布睁开眼,却见自己正坐在干草堆上,焦诈倒是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仿佛嘲笑着自己的愚蠢,他抓起一把干草就朝他脸上扔去:“混蛋,居然把我扔下井!”
“你这不是没死吗?”焦诈欣然一笑,灵活的躲过了干草的洗面:“好了,别傻坐着了,起来,前面还有段路呢!”
前面?布布顺着他的眼神转过了头,却见自己背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宽窄和自己刚进来的那扇门差不多,通道里面并不黑,每隔三尺便有一盏油灯照明,星星点点的延绵下去,倒是十分的好看。
“这里通向哪儿的?”
焦诈朝他暧昧的眨了眨眼,故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当然是最舒服的床。”
温热的气息轻拂着耳际,自认为脸皮不薄的布布听了他的话也不禁微微红了一下脸,下一刻自是又狠狠瞪了他一记。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通道,轻轻的脚步声在通道中竟也变得清晰可闻,虽说这只是个通道,但布布还是不停的东张西望,要在天子脚下挖条这么长的通道,看来那死混蛋还有那么点本事,只是不知道这路的尽头到底通向哪儿。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看见最后一盏油灯,尽头没有门,和来时一样,出口应该在上面。
“这上面该不会也是口井吧?”
哪知焦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充满了让布布想砍人的同情:“没想到你这么笨,一点都不像你的哥哥们,这上面若是口井,月光便会洒下来,你有见到一丝月光吗?还有,你有感觉到这里有风流动的痕迹吗?”
不理会后面已气得开始冒烟的人,焦诈的手已放在了墙壁上,顿时头顶上一阵铃响,原来他手上拽着根细绳一直连着上面的铜铃。
蓦地,一道光线从头顶洒了下来,出口渐渐打开,布布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被焦诈圈在怀中,他刚想用手肘给他一记,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离开了地面,只见焦诈的双脚在墙壁上两下借力,那离地面足足有六丈高的出口近在眼前。
脚一落地,布布就开始抱怨:“呼,终于出来了,那里面真是闷死人了!”
“主人。”
清如泉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布布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十分乖驯可人,两簇火焰倏然点亮了双目,他的“狼爪”毫不犹豫的摸向了那少年的臀部。
“嗯,结实有弹性,我喜欢!”
显然那少年已被他的此举吓呆了,微张着嘴巴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他这个样子更是令布布“上下其手”,上摸摸下捏捏的,毫无忌惮。
知道安份了一天已是他的极限,焦诈皮笑肉不笑的将那不老实的狼爪从小九身上拍开,看着那饱受惊吓的小九,不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就当刚才被狗咬了一口吧,你早点去睡吧。”
小九如梦初醒,只是那道一直盯着他的色色眼神让他不敢抬头,连忙退了出去。
“喂,你别走啊,再让我摸摸啊!”
此话一出,只见小九像后面有鬼追似的,溜得更快。望着消失不见的清秀少年,布布失望的叹了口气:“好一根棒打鸳鸯的棒子啊!”
明明自己是个色狼,倒指责自己是棒子,焦诈对他的指鹿为马感到好笑:“我是棒子没错,但我只打色狼不打鸳鸯。”
“是吗?”布布用怀疑的眼光瞄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想睡了,床在哪?”
焦诈指了指珠帘后面。
撩起珠帘,布布一眼就看见一张大床,累了一天的他立刻“饿狼扑羊”似的扑了过去,抱着柔软的云锦被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主子,你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是……”小五试探的问着,一双眼睛藏不住心里的好奇,他只从小九那里知道了主子带了位公子回来,别的小九什么都说不知道,然后将自己紧裹在被子里像个蚕宝宝。
说起那个小少爷,焦诈已料到这几日家中肯定不会太平了:“他是步忠、步孝、步仁、步义的弟弟,暂时会在这儿住几天,吃的用的都给他拿最好的,只是别靠他太近,还有,这小少爷功夫也有两下子,让小四看紧些他,千万不能让他溜出去惹事生非。”
听主子这么交待,小五心里更是好奇,不知道那位步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让主子这么上心,殊不知道那步小少爷是天生的惹祸精,到哪都麻烦不断。
焦诈回到房里时,布布已经睡着了,恬静的脸孔已完全褪去了白天里的那份任性,与之不协和的是一道晶莹的液体正沿着那上翘的嘴角蜿蜒而下,渐渐浸湿了枕头,留下一小滩水印,呵,这让人头疼的小魔星到底还是孩子性子呀。
想起头一次见到他时,这小少爷正在街上横行霸道,看上什么拿什么,一个铜钱都不给,那嚣张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恶霸,若不是步府的老管家指着他说,这就是我们家小少爷,自己一点都不相信步忠他们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弟。
想来自己也是活该,接下这烫手山芋,自己嫌日子过得无聊,正好步忠四兄弟来信说要远去波斯一趟,却不放心家里的宝贝——步步,让自己到柳溪一趟,帮他们保管布布,本以为布布是什么珍贵锦帛,哪知问过老管家才知布布是步家的小少爷,步忠、步孝、步仁、步义的弟弟——步布布,保管东西到是无妨,可保管个活人……自己不姓奶,不叫奶妈,二话不说就想走时,老管家眼泪汪汪的扯住他的衣角,声泪俱下:“焦大侠,我们家的四位少爷都已经去波斯了,若是你不肯帮这个忙,我家小少爷他……他……”竟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焦诈一向尊老,见老人家可怜兮兮的低头求人,犹豫了下便应下了,老管家说得模糊,所以他心里一直认为布布是个柔弱到一出门便被人欺负的角色,哪知道这小少爷却是头刚出宠的小豹子,张牙舞爪,到处欺负人,见到本人以后,他终于明白步忠他们为什么说是“保管”了,原来就是保护加管教。
本打算就这样留在柳溪直到步忠他们回来后“交货”,可偏偏又收到凌乐的飞鸽传书,说夏流偷偷摸摸的成亲了,他已通知吴耻和殷险,不日京城汇合。虽嫌带着个“贵重物品”麻烦,但他还是带着他返京了。
步小少爷也不是个听话的主,让他收拾东西跟自己走,他却偏偏像个犟驴子,昂着头,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少爷我哪儿都不去,你也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啊?”那拽样活像个龙太子。
跟我耍性子?焦诈露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随后便狠狠给了步小少爷一顿教训——把他吊在梁上,脱掉他的鞋袜,再用轻柔的羽毛轻挠他的脚心,在步小少爷觉得他自己笑得快岔气时终于低头认输:“我跟你走。”
临走的那一天,不知道谁泄漏了风声说步小少爷要出远门了,结果那天柳溪镇鞭炮不断,听说是为了送瘟神去霉气。
他也没指望这一路上有多平静,果然,步小少爷也没让他“失望”,一路上风波不断,不是要砸人家店就是狠揍了几个富家公子,问他打人的原因,竟然是见不得有人比自己更嚣张,焦诈暗自摇头叹息,这步小少爷完全是被他那四个哥哥宠坏了,要他乖乖的不惹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别走,给我摸摸……”床上的布布咕咕哝哝说了句梦话便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小子没得救了,做梦还在调戏别人……

3
布布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金色的阳光透过纸窗洒了一地,左右看看房中摆设微有片刻的茫然,不过脑子同时又清醒了过来,这里不是家里,亦不是客栈,是焦诈那混蛋住的地方。
咦,说到那混蛋,他人呢?这几日他总是一大早把自己从床上揪起来,今天怎么转性了?
想想又暗自摇头,转性?不可能!那混蛋恶劣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转性呢?除非天下红雨!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那混蛋没跟着自己,自己岂不是可以“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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