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索斯之罪————分桃
分桃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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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不作声,只是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我摸到一支圆柱状的东西,我狂喜地一把抓住,“你……”不等她说完,我的尖牙已深深陷入的她的肉里,我感到了血腥味才松开了口。意外地,居然没有惯有的尖叫和啜泣,只有不均习的气吸声在那边轻响。我迷惑了,缓缓抬起她的胳膊,我试探地用力咬了一口,这一次我下了狠心,几乎要咬下一块肉了,我一直不肯松口,一定要她哭!就这样,我越咬越深,对面的气吸声也越来越粗重,但就是没有声音,连轻微的呻吟也没有,于是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的左手朝她脸上伸去,我触摸到她温润的下巴,我的手摩娑着往上走。一股凉意让我的心一惊,冰冰凉凉的。她哭了,哭了很久,眼睛……眼睛肿了,我能感觉到。怎么这么粘,这是什么液体。我触摸到一摊陌生的液体,我凑着鼻尖一闻,血腥!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还是舌头……我的心头一次,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不作声!”
“因……因为……金医生告诉我……你……你会咬人,他说如果我叫出声来,待会就要给我打针,我……我不要!”女孩让我的心情一下子经历了迷惑、吃惊、好笑几个阶段,这对我而言,真是不可想象,我何时有过什么情绪波动,从今天的经历来看,我并不冷血,至少是个正常人吧!
“别哭了。”我笨手笨脚地扶她坐下,“还痛吗?”其实我都不知痛还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我却这么轻易脱口了。
“金医生说,伤口痛舔舔就好了。”女孩子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伤口。
“我来帮你。” 我俯下身子,和她凑到一块,舔舐着青血肉模糊的伤口。
从那以后,我不再咬人,因为青答应我如果痛苦需要发泄时随时可以咬她,“但不许咬出血来哟!”她笑着说。那年我五岁。
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在意你!青,为什么你突然消失了,你对我的承诺要如何实现。青,你在哪里,你听见我叫你的名字吗?青,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谁让我这么喜欢你。
 
“青……青”顾黎在床上翻来覆去,显得很不安稳。
“哥!起来了,哥!” 坷言噘着嘴,站在床边盯着黎,“这么晚了,你还不起来,连奕他们都快变石头了。”
黎似乎还沉浸在梦中,痛苦挣扎着。
“哥!” 坷言伸手拍拍黎的脸,却不想被黎扣住手腕。坷言一时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黎咬住了坷言的手腕。
“痛啦!哥,你快放开,快……”坷言尖叫道。
黎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满脸怒气的坷言,坷言迅速抽回手,“会痛啦!笨蛋!”
“怎么会?”黎突然直起上半身,面对坷言,轻抚他的面庞:“青不会叫的,我咬她,她从不反抗……你不是她吗?”
“哥!” 坷言推开逼近自己的黎,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黎抱着枕头,整个人蜷缩起来:“青,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呢?太不公平了,青……”他抱得更紧了,“坷言,坷言……你知道吗……”
 
带着一脸迷茫的坷言走在落叶纷飞的街道上,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游移在阴郁的远方。
“有心事。”一个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坷言惊得收住脚步,猛一回头。看到一张温和、谦逊的笑脸。坷言吁了口气,露出淡淡的微笑,丰臣继续说:“我路过,见你一人在街上,像失了魂一般,很不放心……”
坷言忽然挽住高大的丰臣,轻声说:“谢谢你”。
丰臣有此吃惊,但见坷言安祥的笑容也没再说下去。
“顾黎是不是又欺负他可爱的弟弟了。”坷言和丰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丰臣突然问。
坷言轻轻捅了丰臣一下,说:“不许说我哥。”
丰臣忽然失了笑容执起坷言的手腕,一脸认真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出现在顾氏大楼下,恰巧与你相遇吗?”
“啊?” 坷言一愣,他望着丰臣漆黑的眸子,突然有一种被吞噬的感觉,他本能地抽回手,却被丰臣抓得死紧。“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无助!” 丰臣的语气包含着不容怀疑的肯定。
“怎么会!” 坷言放弃了挣扎,吃惊地看着丰臣。
“你的手环告诉我的,你的心陷入了危机,几乎要迷失在某种困惑中,它呼唤着我来解救你。”丰臣眼睛眨都不眨,紧紧逼视着手足无措的坷言。“你需要一个人支持你,保护你……”丰臣进一步说。
坷言不作声,只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凝视着丰臣。丰臣不顾坷言眼中的迷惑,继续说:“让我来守护你,好吗?”
“啊……”
“别拒绝我。”丰臣不容坷言表态,紧紧抱住他瘦削的肩,坷言并没有挣扎,他任丰臣抱着,良久才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喜欢男人吗?”丰臣停在他肩上的手僵了一下,但他马上说:“我喜欢你。”“哥哥不会允许的。”坷言轻轻说道。丰臣轻抚着坷言的背,柔声说:“除非他也喜欢你。” 
 
 
第六章     惊蛰
“小言,小言……”金严在昏迷中喃喃念叨。空旷的病房中除了他断断续续的低吟,就只有窗帘拂过窗棂的沙沙声,寂静渗透一切。而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却还存在着另一个人。他是那样静默,仿佛是一个死物。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床上的金严,毫无生气,就像木偶的眼睛,一动不动,对着我们以为的方向。
凉风在病房中穿梭,擦过他身旁时,好像不受阻碍,他似乎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但他又确实在我们的视线中,床上的金严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不能自拨的梦魔中,呼吸也愈来愈急促,脸色惨白,心电图的波动越来越剧烈。很快,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站在床边的人终于动了,他平直的唇线稍稍弯了一下,是悲伤,是欣喜,还是嘲讽,都不是!那是一种得意。
“碰”门被撞开,杜佑青和音何气喘噱噱冲进来。
“你在干什么!”杜佑青凄厉的尖叫。
音何赶紧把已陷入迷乱的黎拉至一旁,杜佑青奔到供氧系统旁,迅速打开被关闭的开关。粗重的呼吸声隐隐趋于平稳,金严渐渐恢复了平静,杜佑青忽然转身,逼视身后的黎,一股凄厉的怒气直刺着他。
她走到黎面前,一把揪住了黎的衣领,大叫道:“你闹够了没有,不许你再进这个房间,明白吗?”
黎轻声笑了,随即变得猖狂,甩开音何,扯掉杜佑青的手,说:“你这种一厢情愿,又有能得到什么呢?”
“你说什么!”杜佑青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黎指了指金严,说:“他心里只有坷言,你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吧!”杜佑青甩了黎一耳光。
黎不怒反笑,一把抓住杜佑青欲收回的手,拍着自己红肿的脸:“好痛哟,这份痛苦我会连本带利还给金医生的。”说完,甩开杜佑青,离开病房。
 
“看来心情不错嘛!”黎对迎面走过来的坷言说。想着心事的坷言一惊,惊惧地望着前方的黎。
“哥……” 坷言赶紧低下头。下意识地把衣袖往下扯,遮住手腕。
“你见到我就不能高兴点吗?不要老一副受伤的样子。”黎面含愠色。
“哥!”坷言硬着头皮,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
“算了,比哭还难看。”黎冷声说。
被黎一骂,坷言马上满眼晶莹垂下头,一副要哭的模样。
“别,来……”黎对坷言招招手,“到这来。”
坷言怯生生地挪到黎面前,仍不敢抬头。黎伸手抵住他的下颔,往上一抬,坷言的目光正好与黎迷离的眸子撞上。坷言浑身一颤。黎的手离开了坷言的下颔,悬在坷言的耳旁。忽然一阵清凉的风扫过坷言纤细的颈顶,坷言不禁哆嗦了一下,一闪神他突然意识到黎的手正顺着他的脸庞滑到脖子上,拇指则停在他的唇上。坷言不敢作声,也不敢动,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黎,而黎的目光一直游移在除了她的眼睛外的所有地方。
渐渐地,坷言感到握住他颈项的手加重了力道,握得更紧了,而停在他唇上的拇指则来回摩挲着他的唇线。再也受不了这暖昧的举动,科研猛地往后一抽身,让黎的手抓了个空。
“你!”黎有些迷惑。
坷言使劲摇着头,转身跑走,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黎立在那,看着僵硬的双手,刚才自己在干什么。
 
“抓住他!”一声严厉的吼声惊扰了黎,他诧异地朝前望去,只见一个绿衣青年正穿梭在人群中,没命地往前逃。
“快拦住他。”又一个声音响起,青年后面紧随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一边狂奔,一边疏散人群。
“小心,他有枪。” 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人群炸开锅一般,向四周溃散。黎看到青年左手执着一杆重型火枪: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黎觉得很奇怪,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拨腿朝青年逃去的方向追去:坷言,坷言,他在前面。
坷言终于停止了奔跑,喘着粗气,放慢脚步,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好冷啊,他收紧领口,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窜进颈项。没办法,他揽起肩后的帽子,带起来,顿时,两颊暧了。他抿抿嘴,继续朝前走。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喧闹声,甚至还有女人的尖叫。他停住脚步,一回头只见一个绿衣青年正朝自己狂奔而来,他还没完全转过身来,那一瞬间,帽子的边缘正好挡住了他的左眼。于是他就这样立在那里,而那青年黑洞洞的枪口此刻对准了他的头。
身后的警察惊得倒抽了一口气。坷言一动不动,仅露出来的右眼直瞪瞪地盯着青年的这杆长枪。青年完全可以扣动板机,解决掉这个碍事的路人。但他没有,非但没有,他举枪的手竟然开始不听使唤,微微抖动起来。
“放下枪。”警察的命令让青年猛的回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停止了逃跑,站在大路上与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行人对峙,她凭什么让他停住,自己为什么不扣动板机。青年一狠心,使劲抛开心中分明存在的悸动,用力一挥,长枪厚实的金属后座重重击在坷言的前额上,坷言重心不稳,朝旁一截。
“不要!” 匆匆赶来的黎大声叫道。
警察正错愕间,一声仓促的刹车声刺进耳朵。坷言一个翻滚,倒在马路中央,鲜血不知从何处流出来的,不多会儿,在坷言身下汇成一摊。
 
“怎么回事!”杜佑青知道消息后和青庄、音何等人匆匆赶到医院,对守候在手术室外的黎劈头盖脸的质问道。黎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凝视着地板,青庄见黎这副死样子,怒从心起,一个箭步上前,想揪住黎。突然一个警察闯入了他们中:“刚才我们正在追捕一名金库劫犯的成员,途中碰上坷言小姐,所以……”
“抢劫犯?可是,坷言是被车撞伤的呀!”音何有些不解。
“说起来,坷言小姐很勇敢啊,面对歹徒的枪居然毫不畏惧,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瞧……连那抢劫犯也被她弄懵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最后才惊醒过来。他用枪座击中了坷言头部。坷言小姐栽倒在马路上,所以才被迎面的车给……”
“哼!”一声冷哼从静坐在一旁的黎嘴中发出。被打断的警察顿感局促不安,的确坷言受伤,他们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尤其……尤其是罪犯竟因坷言的出现而被捕,这也使他们面上无光。
警察勉强笑了笑说:“请你们哪位随我去办一些手续。”音何点点头随他去了。杜佑青则开始思虑:坷言不是没有记忆吗?为什么还这么……她怀着迷惑的心情朝青庄望去,却发现青庄正盯着一旁的黎,凌厉的目光让人心悸。
“黎,我不明白……”连奕终于打破了宠罩着他们的沉默,黎站起身来,朝手术室走去,在门口,他停住了。伸出双手轻按在金属门上,他轻声说:“坷言一定做了胼胝体手术。”
“胼胝体。”青庄惊呼。
黎好笑地看着青庄说:“现在的坷言跟个废人没有区别,青庄你别告诉我,你对她的爱永远不会变哟,否则, 我真要感动了……” 黎没能再讲下去,一记重拳把他打倒在地,鲜血从鼻中、口中汩汩流出,他掏出手绢轻轻拭去,重新站起来,带着挑衅的口气继续说:“你以为打我就能让你得到平衡吗?坷言是个残缺的人,又或许你不知道少了胼胝体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对呀,你是生物博士呢!”黎拍拍青庄的肩。
青庄扭开身子,说:“没有胼胝体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半个世纪不就是靠切除胼胝体彻底根除了癫痫吗?”突然他不可思议地朝黎望去, 一把揪住带着笑意的黎大叫道:“癫痫病患者被切除胼胝体后,会被移植一种人工神经纤维,作为左右脑的连接,虽然,不能像胼胝体那样管用,但至少可以正常生活,为什么坷言……坷言,难道,她没有移植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黎的口气有些无奈。
“为什么?朗日组织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呀!”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坷言根本无法移植脑纤维!”
“那么……”不等青庄说完,手术室门打开了,坷言被推向特护病房。
青庄冲上去,追着病床,一边看坷言是否安好,黎径直走向医生,说:“她会死吗?”医生迟疑了片刻,望着黎欲言又止。黎并没有催促,只是静待医生的回答。良久,医生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黎眉头一皱,盯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医生,目光变得愈加幽深。医生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她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几处擦伤,至于头部……”医生取下眼镜,拧了一下眉心说:“一下子受到两次重创,而且她的脑部神经本来就脆弱不堪,像受过严重挫伤,甚至有断裂,有句话我想问您,她在受伤之前是否就已经精神失常了?” 黎点点头,但又马上说:“不管怎样,医生总应该有个结论吧!”
医生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实在不想说出有碍他身份的话,但……他终于直视黎,一字一顿地说:“她已经脑死了。”
“什么,可她……”
“不错,她还活着,从医学道理上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医生重新带上眼镜,看了一眼黎没作声,匆匆走了。黎玩味着医生的话语,朝坷言的病房望去,嘴里喃喃地说,“活死人?”
 
“胼胝体被切除!”真织扯着连奕,求助地看着他。连奕瞄了一眼真织,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活在童话世界中的公主,怎么可能知道生命的残酷,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玻璃窗后的安祥入睡的人——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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