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索斯之罪————分桃
分桃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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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索斯之罪——分桃

楔子
镜子。对面的我。真实的我。
从出生的那一刻。
那是唯一的我。
“我”——一个替身,一件代替品。
却是我存在的前提。
   所以这就是我。
 
他者。镜子。比照。
在他的凝视,他的微笑,他的关注中,
发现、意识、形成自我。
抛弃——分裂。
心灵的碎片。
哪块是我的脸。
  
   ——上帝是成功的养蜂人。
恐惧。
一旦我们醒来,我们就将被淹死,象那西索斯。
 
当自我存在失去独立性时,我们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活着,思考着,他拥有生命——我的生命,在他眼中,我又会是什么……敌人抑或自我?故事里,你、我、他是同一个人,彼此牵引、眷顾、伤害、毁灭。拥有爱情、亲情、友情和仇恨,不该发生的接踵而至,一切不在掌握……
古老的品质、杀戮的快意、残留心间,能轻易说是失控造成的吗?如果冷酷、凶残是本性,随着生命的信号遗传至今,天生如此……那又该如何选择?活着,摧毁曾令我心动的一切;死去,让一切堕落、腐败消失。当我失去你,选择将失去意义。
那西索斯之罪。

 
 
卷一 风之色彩
 
                   一章   游戏
这是一个繁华的都市的废墟。他穿梭在断壁残垣中,却无心为文明的失落悲叹。他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充分调动五感,生怕放过对方的一丁点讯息,但第六感在警告他:你在它的视线中。
他握紧手中的激光器,扫视每个可能匿身的角落,空气在黑暗中流动,死一般的寂静在耳膜边困扰他。他的手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目光在前方会聚,那是一汪清澈潭水,自然界最后的痕迹。他关掉氢动器,双脚轻点地面,心跳愈来愈快,撞击着胸膛,这种奇异的感觉为什么会产生!不是六感中任一种,感觉到同步的心跳在另一个躯体剧烈震动,仿佛自己触及自己的思维。
他发现了对方,对方也发现了自己,但腿停不住,他感到深入肺腑的疼痛,手中的激光器缓缓举起,可心头却升起了一个强大的意念:不要开枪。但扳机还是被手扣动了,闪着磷光的潭面溅起四散的水花,一轮水晕推到远方,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俯下身,水镜中现出他年轻而冷漠的脸,凝视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从这张脸上升起,对准了他。就在一瞬间,一柱绿莹的光划破黑暗,水花再度喷射,溅在他的额上。潭水深处滚动着一股红色,浸润开去。他放下手中的激光器,伸手轻抹去额头水珠,却是一摊殷红的鲜血,他径直倒入水中,带着一种近似安祥的神情。水中,他与对方相伴沉入潭底。
 
一声轰响,惊动了正沉浸在虚拟游戏中的少年们,他们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左边两个游戏控位上正冒着白烟,两个玩家昏迷不醒。管理人员闻讯而来,取掉装置,把两个玩家扶下来。大家也跟着围拢。
“看来是受了电流刺激,导致昏厥……”话没说完,顾风已逐渐苏醒,他惊愕地看着人们,转而发现了躺在身旁的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还好吧?”管理人员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顾风握着隐隐作痛的头,眼睛仍停在他身上,“她……”
“刚才机器自毁程序,产生失衡电流。您和他由于轻微触电,暂时昏迷了。”
“电脑怎么会突然自毁了呢?”少年轻轻坐起身,目光闪过顾风,盯着那两台冒烟的虚拟游戏机。
顾风没料到少年会突然苏醒,而他那过于稚恁的声音更让顾风有些错愕,一时间愣住了。
少年倏地站起来,走到游戏机的操作平台旁,“同时故障,应该是联网造成的。”
“不可能啊!”管理人员也走过来,“每个虚拟环境中只能容纳一个思维,就好像世界不会拥有完全相同的事物一样。”
“可他却进入了我的系统……”少年若有所思地说,一边凝视着荧屏,良久他从机器里抽出游戏识别卡,匆匆离开了游戏厅。
“真不可思议,难道你和他的脑电波频率完全一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理解了,因为格斗游戏中,玩家要么杀死假想的人,要么被假想敌人杀死,而你们对于电脑来说是一体的,它不会承认这种‘自杀行为’的!”管理人员饶有兴趣地说着,而正当他为自己天衣无缝的推理洋洋得意时,他却忽略了一个比事件本身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两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脑电波!
顾风只是听着,脑海中却深烙下刚才虚幻的一幕。
 
秋天提早降临,叶子在寒风中枯黄,既而随风飞落。大街上,行人稀疏。周围的摩天大厦,威然屹立,气势恢宏,严谨有序,但缺少生气,一切都显得单调,甚至是阴森。车流穿梭,行人匆匆,彼此间仿佛存在一层冰冷的寒铁。顾风裹紧风衣,朝对面的学校走去。心中却有挥之不去的阴影,为什么在虚拟环境里,水中的“我”会朝自己开枪,敌人分明潜在水中……难道她在我的世界中真和我是一个样子……那一瞬间,我们同时开枪,彼此杀死了对方。
头脑一片混乱,好痛!顾风下意识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啪!”游戏识别卡跌在地上。他捡起一看,这不是自己的。电子显示屏上闪烁着两个字:“坷言”。
 
“坷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在一辆黑色氢动豪华车里探出头,坷言一愣,停住了脚步,转而走近车子。
“雪变阿姨,你怎么来了?”
“你有两天没和基地联系了,阿朗很不高兴。”
“任务我完成了,难道就不能轻闲两天?”坷言面带不悦,景雪变打开车门,抓住坷言,嗔怪道:“别耍小孩脾气,跟我回去。”
当雪变带着体温的手握住自己冰冷的手腕时,坷言只觉得一阵麻酥,几乎凝固的血液瞬间融化,活络。她紧紧依偎着景雪变。心想:只有在你身旁,我才远离寂莫与无助,我的姐姐、爱人、母亲,你是我灵魂深处最后的栖息地。
 
回到宿舍。顾风还未褪去外衣,就被几个兄弟围住了。
“阿风,听说咱们五人组要来个女生!”
“女生?”顾风有点心不在焉。
“伯父可能怕你太寂莫,所以……”青庄邪邪地笑着。
“可父亲没提过。”顾风把玩着游戏卡。
“我们四个大男人守护你未免太单调了,来个女生也不错。”未鸣哂笑道。
“去你的!”另一个清瘦的少年推了未鸣一把,“人家顾风财大势大,IQ300,长得又帅,还怕找不到gf,他对身边的‘四眼田鸡’型的学究女孩才不感兴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见连奕越说越离谱,年长的音何拍拍顾风的肩,故作深沉的说:“顾风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他一天不知要烧多少封情书。”四人轰然一笑。
顾风无可奈何,撑着头,一脸苦笑。没料到一个即将到来的少女竟会使这全校最神秘的少年班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学而”是一所举世闻名的高校,除了先进齐全的科学设备,雄厚的师资力量外,它更是联络各地政治势力的网点。无论是政治要员,还是金融寡头,他们都以自己的子女在这读书而自豪。可以说“学而”的校籍就是权势与智慧的象征。
而顾风的父亲顾名诚就是“学而”的名誉校长。顾名诚虽近不惑之年,但仍是商场、政界咤叱风云的新生代。纵横二十余载的他从未树敌,朋友广布天下,这都仰丈他的“中庸”之道。他与人为善,任用贤人,事业蒸蒸日上,如今已享百亿家私。
顾名诚一生成功,却没有娶妻生子,仅收养顾风作为继承人。顾风在顾名诚一手栽培下成为“学而”博士少年班学生,今年刚满十五岁。
顾风是个头脑灵活、心思慎密、性情平和的少年,但在与顾名诚的相处中却似乎总缺少一种生动、感性的东西。二人因此逐渐疏远。
 
新同学到来那一天,顾风却被父亲急召回家。原来父亲要到东欧洽谈生意,希望他在这段时间打理顾氏,对于这,顾风并不感兴趣,但他仍认真、仔细地把帐目、企划看了一遍,熟记于心。
顾名诚安心上了飞机,顾风则坐上车赶往学校。中途,车速突然减慢了。
“发生了什么事?”顾风问司机。
“有辆载重卡车拦在前面。”
“超过它!”
“太大了!”话没说完,从后面突然窜出四辆单骑,车手一人持着一副真空钢锁,逼近顾风。他们朝车子左右两边抛出真空钢锁。
只听“吧…吧…”几声闷响,四把钢锁死死扣在车身两侧。顾风正错愕间,突然听到声声轰鸣,从头顶压来。他揪住车顶的安全杆,只听一阵剧烈的磨擦声,顾风往前一栽,顿时失重。
一架军用直升机在瞬间拉起顾风的车,吊着它直冲中天。顾风随车远离地面。
眼中的公路与建筑逐渐变小,顾风的心也收紧了。呼啸的风钻进车内,像厉刃般在他脸上磨刮。一贯静如止水的他第一次感到慌乱与无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心中如此不安。
 
缺少了顾风的五人组,带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他们谈论已久的新同学。不到二秒钟,青庄用手肘抵了一下未鸣低声说:“她真的很特别。”
未鸣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丢给他一副“早知道”的表情。
不错,在音何眼中,她的确是奇特的。简单的发式,简单的衣着,简单的神情,简单的介绍语:“我叫景坷言。”再没其它。还有简单的好奇心,她对他们四人的名字没有丝毫兴趣,更对女孩心目中的“天骄”——顾风没有任何认知。她一个极其简单的女孩,却让人五人组的四个人心悸。这种简单不符合一个豆寇少女的梦幻年华。或许因为她打扮太过中性化,连奕只觉得一种亲密的同志感油然而生,她会很快适应他们以及他们的使命,并融入其中。
的确这样的她总比一个妖冶得让人心痒的女孩来得踏实,有安全感。景坷言全然不顾他们神思飞扬,捧起专业书认真地看起来,时间总是那么容易流逝,或许是因为不知它哪天会停止。所以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顾风今天总算领教了“上天下地”的滋味。刚才还如坐云端,两脚麻酥。转瞬间,身体猛地一沉,飞机朝下俯冲,惊慌再度占据他的身心。飞机钻入一个山谷中。当四周被怪石包围时,他看到隐藏在深山峡谷中的银白色的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他只觉得一阵眩晕,接着是剧烈的胃抽搐,很快身体各部分都不受控制了,他逐渐丧失神智。
此刻,山谷中,一团青绿色的薄烟正在缓缓升腾,将他身陷其中。
 
一个金属的声音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欢迎”。
他没力气睁眼,浑身散了架一般,直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从鼻息传入大脑中,沉睡的他才渐渐恢复意识。他缓缓张开眼睛,一束耀眼的白光直刺眼中,他只觉得脑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全身的血管猛地收紧了。血液快速涌入大脑,汇集起来,仿佛要突破什么阻碍,胀痛让他无法忍受,他双手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终于发出近乎绝望的惨叫。
经过一场挣扎,疼痛如抽丝般渐渐退去,他开始有了视觉,可看到的一切却并不真实,如同电影一般,一副副画面在他眼前闪过,耳边响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告诉他:他是谁,他属于谁,他的母亲是谁;杀他母亲的人是谁,他应该向谁复仇!
他本能地抗拒着,但所有的讯息却毫无阻碍地窜入脑中,深深地烙刻在记忆的磁盘上,他毫无办法。纷乱的画面,嘈杂的声响让他的大脑神经几近崩溃的边缘。直到……一个清晰的印象映入眼中,他突然平静了。
那是一张少女的照片,清秀的容颜,冰冷的眼眸,一种亲切感,一份无法割舍的眷恋突然抓住了顾风。一幅又一幅照片快速闪过,她在他眼中成长,最后定格在少妇时的模样,当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祥时,耳边传来的声音却使他从天堂倾刻间坠入地狱:景雪变,二十五岁,朗日组的特工。
就是她于殖民历十九年在土十二卫杀死你的母亲。
杀死我母亲!
顾风一惊,倏地坐起身来。他坐在一间病房中,四周一片白色,窗外绿茑婉转,碧色青青,煦缓的阳光铺在床上。仿佛作了一场恶梦,他惊魂未定,吐着粗气,想快速安静下来。身处如此安逸的环境中,他觉得刚才的一切是那么遥远。
突然他抬起头,凝视着窗外的景色,眼中充满惊恐:秋天。现在是秋天,怎么可能……一股寒气直袭心头,难道……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
一位美丽的女医生走了进来,她见顾风已醒,亲切地说:“风,你醒了。”
“风?”顾风对女医生直呼他名字,很诧异。
“刚才,我们已把你被消除的记忆还给你了,感觉还好吧?”她依旧笑着,指尖轻按他的额头。
“记忆?什么意思。”顾风接过女医生递给他的镇静剂。显然,连顾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没有一丝介蒂,一切都那么自然,熟捻。甚至对这位陌生的女医生以及她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顾风在潜意识中也并不排斥。
“不要老把问题扔给别人,拾回记忆的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女医生注视着顾风,顾风下意识的开启了脑中尘封已久的禁区,但刺动也紧随而来。
他握住头,显得很痛苦。一系列受训的镜头瞬间闪过,终于一幅画面在眼前停住了:阴冷的自己举起枪对准了一个还在熟睡的婴儿,缓缓扣动了板机——“砰!”
顾风僵卧在床上,女医生正帮他拭去额上的冷汗,满脸疼惜和不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叫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谁,是什么人?”女医生拍拍他的手,让他安静下来。“不要急,你很快就会恢复的……”话没说完,女医生只觉得手腕被扣得更紧了,顾风脸色惨白,薄薄的唇张了张,吐出几个字:“暗月组的人,对吧?”
女医生欣然点头。“不错,你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特工,因为至始至终,你几乎没有自我,更没有感情。从婴儿到…”“到十岁的我,一直在组中成长,我生活的一切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十岁时,我已成为合格成员,于是就开始了第一次,也是潜伏最好,时间最长的一次行动,夺取顾氏。”顾风象个木偶机械地说着每一个字,心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窒息,他无法想象自己竟欺骗了顾名诚,是的,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轻易获取了他的信任。如今,真相大白,是否意味行动要结束了,可他还能像五年前那么笃定自己的目标吗?一点顾忌也没有吗?
“要你马上接受这些,是有些残酷,但阿月希望你分清现实与虑幻的界限,这五年来,你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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