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浩佳心思细密，至少在这一刻是那样没错，他明白自己哥哥脸色骤变的原因，没有七成也有一半了。他拉拉龚浩维的手，对站在身边的爸爸∶「我们不要站著说话，我们去找家餐厅坐下来，吃些东西，再谈好吗？我饿了。」


不著痕迹的扫过两个儿子碰了又分的手，心里有点怪怪的，但龚敬云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用著一贯斯文的态度说话。


「嗯，我也有点饿了，到附近的咖啡室吧！有一些小蛋糕吃，咖啡也不错。」


龚浩维点头，跟著走在前头的龚敬云。他自然的任由龚浩佳拿过自己肩上的工作袋子，只是对穿著西穿的弟弟说了声谢谢。


一路上没语，只有龚浩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龚敬云说著话，让龚浩维半明不懂的。有公司的事，也有家中的事。


那个家……他有多久没有回过去……唉！说起，心也痛。


龚浩佳扯扯龚浩维，当龚浩维转过头来时，他小声的问∶「怎麽了？一句话也不说，累了吗？」


龚浩维摇头，也是小声的回∶「没事，只是想不到会和爸爸碰面吧！」


「没事的，爸爸很好说话，你不用怕啊！」龚浩佳又觉得自己不太明白自己哥哥的想法了，原来要真真正正的明白一个人，真的很难。


龚浩维只是瞥一眼自己的弟弟，他没有回话。自 由 自 在


谁不知道他爸爸很好说话，斯文也很明事理，只是他感到一种无名的压力，好像觉得自己很不配一样，有点苦，有点酸的。他也不明白，只是有不知所措，在自己没有准备下见面。


风铃声忽地响起，拉回龚浩维的思绪，他抬头就看见一间跟西洋骨董洋果子店里的那间店有得比的咖啡馆出现在眼前，豪华而典雅，再一次令他看得发呆起来。


他……他觉得自己进入这样的地方，好像有点不搭一样。


连叹气的时间也没有，他就被拉进店里，又被拖到木椅，一下按住，令他动弹不得，坐在那儿任龚浩佳摆布一样。


他连餐牌也没得看，龚浩佳只是说著这个好，那个不好，又说这个配龚浩维的，那个好像没那麽好，龚浩维一句话也插不上。


招来服务生，龚浩佳连龚浩维的食物也点了，饮品也点了，等服务生走了，才问自己的哥哥∶「点那些好吗？」


龚浩维眯起眼看著那个笑得有点过了火的人，有点压抑似的回∶「可以说不吗？」


龚浩佳话也没有回，他们二人就听见一声笑声，是被他们忽略了的人所发出的。


「我们三父子很少聚在一起的时间，今天一聚，真是令爸爸感到惊讶。」龚敬云笑著，眼角的皱纹也跳了出来。


龚浩佳眉毛一跳，没正经的说∶「你说什麽话，是爸爸你太过大惊小怪了。」


龚浩维皱眉，他敲了自己那个弟弟一下，教训似的说∶「你这样跟爸爸说话，有没有搞错？」


「什麽啊！爸爸真的是大惊小怪嘛！」龚浩佳不满的瞄一眼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论辈份，他是最小，没地位。


龚敬云又笑了起来，他拍拍自己的大儿子，他语重心长的说∶「辛苦你了。」


两兄弟被自己爸爸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龚浩佳首先开口问∶「辛苦什麽？」


龚敬云看一眼那个几个月没见的儿子，他道∶「辛苦浩维要照顾你，你很麻烦的，要照顾你，很可怜。」


「什麽啊！我那有很麻烦！」龚浩佳不能苟同的低声抱怨，惹得龚浩维和龚敬云笑了起来，气氛也一下子轻松了。


拿过服生送过来的一级蓝山咖啡，喝了一口，龚敬云淡淡的说∶「你们两兄弟住在一起，是吧？」


龚浩佳也拿过小小的咖啡杯，闻了下咖啡香，才挑眉问∶「我们两个不可以一起住的吗？」


龚敬云笑笑，对上自己小儿子的眼，缓缓的说道∶「只是你没有告诉我，只跟我们说你和朋友一起住，你的朋友跟我家浩维又真的相像啊！」


龚浩佳无言，苦著一张脸看自己的爸爸。自 由 自 在


龚浩维看他一眼，又回过来对上自己的爸爸说出事实。「我都没想过他会留下来，还一留就个多月。要是爸爸不喜欢，我可以赶他回去。」


「什麽？」


龚浩佳可是被吓倒不少，又说起要赶他走的话了，他在龚浩维心中，还真是微不足道啊！


龚敬云摇头。「不是，他喜欢到你那边也没关系，只是为什麽要说谎？」


龚浩维没有说话，龚浩佳看看哥哥，也不敢多说什麽。


「是怕被妈妈知道吗？」知子莫若父，儿子想什麽，作为父亲的，不多不少也会猜到。


看著还是没有回话的二人，龚敬云感到万千的感叹，干嘛一家人要变成这样呢？好好的不可以的吗？要弄得分离才开心？唉！


他为了大的那个儿子，在素贞的耳边说了不少好话，也想明白二人的问题在那里。


龚浩维没说他的核心问题，他只说自己的离家，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之外，就因为和弟弟妈妈的性格不太配，才会走出来，免得见了面，只有不开心的下场。


而林素贞也说自己没有做错，只是觉得大的那个难教。


他这个旁观者一样的人，又可以说什麽！他不知道二人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儿子心里真正的想法，他只知道要工作，要保护家人，但到头来，什麽也做不到。


他再一次别有含意的望一眼自己的儿子，他说∶「妈妈也变了不少，人都老了，什麽也管不了太多。」


龚浩维转著杯中的棒子，喃喃自语说著∶「只是她根深柢固的想法没有改变太多吧！」


龚敬云无言，他也不清楚自己老婆有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他不想一家人变成这样子。


龚浩佳在桌子低下抓过放在一边的手，他只想给哥哥一点的支持。这些事，他也问了很多次，才问了出来。可想而知，这些事是多麽重要的。


龚敬云叹气，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和谁最像，跟他的妈妈最似，一样的死心眼和固执，令两人都受伤。


他淡淡的继续为自己老婆说好话。「妈妈很挂念她不在家的儿子，有空的话，你们一起回家来看她吧！」


龚浩维顿了下，才说∶「我会叫浩佳回去的了。」


「哥！」自 由 自 在


龚浩佳真是想不透，为什麽哥哥要那麽爱在死胡同里钻，硬是要认定妈妈不喜欢他了！


不要说龚浩佳想不明白，连龚敬云也想不明白，他只能一点一点的让他和他的妈妈再了解一下了，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龚敬云为了不想一下子将气氛弄得僵，他转开了那样的话题，他好像话家常一般的问∶「那浩维你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了？你弟弟他有没有，我也算是清清楚楚，他在公司也算受欢迎，只是短短工作了一个多星期，也出现了一些爱慕者。但你的事，爸爸不是很清楚，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跟爸爸说一句，我不会反对你。」


龚浩维脑中即时停顿，因为他想不到自己弟弟的魅力那麽大，只是自己却感到痛楚，如骨慢慢的被削一般的痛，慢慢的，却痛入心扉。


再想起他的喜欢的人……他却在脑中净现起龚浩佳的脸……那张低头吻自己的脸。


他……不得了，明白了自己更深层的感觉，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


他不会真的陷了下去吧？





20


龚浩维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龚浩佳就好像被人捉奸一样的慌张，他眼睛向哥哥那边瞥了眼，才低声对自己的爸爸急急的说话∶「那是他们花痴，好不好，不要算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想。而且，爸爸你也管不到我们什麽了，不是说女大不中留吗？现在讲平等，当然有儿大不中留耶。」


龚敬云望一眼自己的儿子，点著头说∶「对对，你就是好例子，不留在家的儿子。」


他回过头来，对上自己那个大儿子的眼，有著明白，更有著零星的势利，他用著厚实的声音说∶「你们不用顾虑太多，妈妈那边我来搞定，你们只要觉得开心就好了。我们要管也不能管太多。浩维，特别是你，有喜欢的人，有想要过的生活，就去争取想要的。不要杂七杂八的想一通，再多的事，有爸爸和浩佳来撑著。」


龚浩维淡淡回视爸爸一眼，又瞄一眼在旁没有说话，却点了头，还一直紧握他一只手的人，他心里在叹气。


爸爸，要是你知道你的儿子喜欢上你另一个儿子，你还会这样和颜悦色吗？


龚浩维根本不敢想像龚敬云知道时的情况……他不想连一直对他好的爸爸也撇开他不要了。


龚敬云彷似明白什麽一样，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们一眼，才眼看看手表，再拿出钱包，要付款的样子。


他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去吃饭，不是的话，你们妈妈一定给我骂得要死。爸爸就先走了，这顿就由我来请客，下次贵些再由你们请客。」


招来服务生，给了钞票，他转过来，跟龚浩维说∶「现在浩佳住在你那边，他万事都交托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说完了，他又对自己那个天天见面的小儿子说∶「哥哥不想回来见我们，你就拉他来，知道没？」


龚浩佳会过意来猛点头，龚浩维却脸色不稳的低喊了声爸。


龚敬云再一次用别有含意的眼看著自己的大儿子，他淡笑著说∶「浩佳就交给你了。」


三人之间没有再说什麽，他们静静的离开咖啡室，送走了爸爸。只馀下了二人时，没人再说什麽，只是让影子拉得长长的，慢慢的一点一点靠近。


在热风中，只感到微凉的感觉，吹拂著龚浩维细腻的心。


闷闷的，跟他的心情一样，但他却有著更多冲不出口的感觉。


忽然，他感到脸上一阵凉快，意地侧过脸看著走在身边，用冰可口可乐罐贴著他脸颊的人。


龚浩佳笑得无辜，也笑得开怀，他说∶「天气热，用这些冰凉的罐子散热最好。」


龚浩维挑眉。「你怎麽有一罐可乐？」


龚浩佳指指後面的自动贩卖机，轻轻的说∶「你在这边想事情，想得入神，连我走了去买东西也不知道，唉！」


龚浩维看他一眼，又转回来，接手拿住那罐可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谢谢你。」轻轻的，淡淡的，感谢那个人对自己的用心。


「不用谢，但你到底在想什麽呢？想得这麽入神？连我走开了也不知道。」问得小心，声音也是没所谓似的，就怕自己的心急会吓得龚浩维什麽也不说。


龚浩维瞅他一眼，没说什麽，却加快了脚步。


龚浩佳有点不安似的感觉，他也跟著走快了，一手拉住龚浩维，低声问∶「有什麽事不可以说出口的？」


「没事，只是没想过会见到爸爸吧了！」自 由 自 在


说得言不由衷，但龚浩佳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他只是放开了哥哥的手，紧紧的盯著他看，想从他的眼中或是脸上找出什麽东西一样。


被他看得好不自在，龚浩维再一次走快，他淡淡的留下话。「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妈妈，她很久没见过你了。」


停了几秒，龚浩佳接话。「可以，但你一定要一起回家去，爸爸说了要拉你一起回去的，你不要忘了！」


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龚浩维开口道∶「你真的记住爸爸的话！」


「当然。」


「那他说要将你交托给我，你又当真了？你没事吧！」龚浩维皱著眉头说话。


龚浩佳瞬间转了个脸色，用认真无比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我没事，我是认真的，因为我真的把爸爸的话当真了，从今天起，龚浩佳就交给龚浩维所管了。」


想不到他会变得认真，龚浩维不自在的眉心打结，又退了两步，才大声回∶「你发神经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我……你这样根本和求婚时的人说的话没分别！」


龚浩佳耸肩，他逼近龚浩维，忽地变得慵懒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出现。


「那你就当我现在向你求婚了。」


龚浩维瞬间变成红烧虾子一样，全身变成红色，既惊且喜，但他还是羞愤一样的大叫∶「你傻了，你有病！什麽求不求婚的，我……我们是兄弟啊！」


对，他们是兄弟，不可以出事的，只要一个人沈沦就好了，连被看好的人也跟他一起跳下去，那龚浩维就真的没脸见爸爸了。


听到兄弟这一个词时，龚浩佳挑了下眉，却没受到动摇一样的走向他，抓住想逃开的人。


「兄弟又怎样？我不在乎。」龚浩佳想了很久，放在心中很久，才说出来。


他不想再让哥哥受苦，也不想见到他找别的人了。自 由 自 在


他……觉得自己妒嫉得不寻常。他想了又想，只觉得越想越烦，满脑子都是哥哥的样子，哥哥的声音，一切都是哥哥的，他没想过自己会变作了一个望兄嗟叹的人。


他想，他放弃不了这样子绕著自己的感觉，他只能认了。


「你！」龚浩维没想过自己的弟弟会这样的话，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


淡淡的看他一眼，龚浩佳没有理会他们还在回家的路上，他定定的对自己的哥哥说出自己的感觉。


「我这次是认真的，很认真的跟你说，不如上次的冲动了。我喜欢你，撇开我们原有的关系，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跟你说，我喜欢上你，龚浩维。」


轰一声，吓得龚浩维什麽也想不到，只是环绕著「喜欢你」这三个字，感到心里有些什麽在溶化一样。


热气扫过，唇贴了上来，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双手给人抓住了，身体也好像给人牢牢的压住一样，他给压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大手缠在腰侧，吻得深入多了。


不知道是特别给他乘虚而入，还是他真的有那样的技巧，他的舌缠了上来，纠缠住龚浩维的，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第一次……对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打开感情之门。


感到心里的门开了，软了下来……或许他也是想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想得到一个肯定吧！





21


到底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要有什麽呢？整天也想著，没时没刻的想和他在一起，这样的感觉，还够不够？只是……这样子的感觉，会有散的一天吗？会有感情转淡了，就想分开的时候吗？但他们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