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殇————薰薰
薰薰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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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同门师兄妹,青梅弄竹马,两小无猜,嬉笑打闹的年纪里,暗暗许下誓言,非你莫娶,非他不嫁。
然后,武林正邪两派之间一场突然的变故打乱所有步伐,男人为不辱师命,只身独闯虎穴。数年风雨,阴谋,暗算,接踵而至,魔教女子以命相搏为求男人留在身边。
男人痛恨她的身份,心底惦念自己幼年的小师妹,于是联合各大教派,布下天罗地网。甜言蜜语引诱女子上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男人兴冲冲赶到家,却发现原来当年的小师妹早已嫁作人妇,孕育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两人以礼相待,疏远客套。
誓言犹在耳边,却也渐渐消散。
第二天,探子传来消息,魔教如愿一夜全灭。被活捉的余党正午腰斩。
男人发疯一般冲过人群。广场中央高台之上,魔教女子威风凛凛,眼神扫过一圈,看见男人,仍旧嫣然一笑。
密音传耳,她问他,我的债偿清了没有。
刀起,刀落,途留一个世纪的殷红。
小闲捧着一盒纸巾拼了命的抽泣,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片子结束,他一抖一抖爬起来取碟,发现严驰在一边看着他,瞬间尴尬不已,扭过头当作没发现
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抬头看看钟,原来已经近十点。
严驰放下报纸,随手丢了一件外套给他。
走,买东西去。
小闲窝回沙发,用力往里蹭蹭。不要,我累着呢,大爷你行行好,帮我带点儿。
严驰眉毛挑挑。我顾惜你饿出病还给我摆起架子来了,啊,去不去,懒猪!
小闲塞住耳朵哼起小调。
严驰的脸色泛青,他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头也不回,冲进书房,门甩地震天响。
真惹他生气了。
小闲抱着手臂,喃喃自语,又觉得有点委屈。磨蹭了一会儿,眼看里面没动静,他跳下沙发,跑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两下门。
没有回应。
再两下。
滚。
小闲笑起来,门一扭,飞一样扑到严驰怀里。
严大人,严恩公,严哥哥,小的知道错了,你大人有打量千万别和我计较,千万别不理我。
头埋在他胸口,眼角偷偷向上看,触到严驰一双含笑的眼睛。
美人投怀送抱让我吃免费豆腐啊。
语气里哪有半分不满,小闲这才惊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一张脸红得媲美煮熟的虾子,气鼓鼓推开他。
严驰拍拍他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严驰的家,离以前的母校很近,两人很快就一起想到那个转角的罗森。在学生时代,校园之中,极负盛名。
周围的音像店,花店早已改头换面,除了这家铺面,见证了十年的辉煌岁月,仍旧屹立不倒。
小闲在寿司架前打转,为数不多的几盒寿司,在他的心里做激烈斗争。
严驰拿了一瓶预调酒,一个三明治,站在小闲背后,看他转来转去,念念有词。
一堆饭不都一样?有什么好选的?
小闲白他一眼。
少来烦我,饭和饭的区别大着呢。你一边吃你的面包去。
眼睛再转一圈,终于打定主意要了一盒蛋包饭。
收账的时候,接过小闲的钱,那个青涩的男店员脸红了一下,小闲别过头装作没看见。严驰在一边皱起眉头。
雨后的空气里残余着一股铁锈血水的味道,别人说这叫清新。
一高一矮两条影子慢慢移动。
我说你小子,有钱买蛋包饭还不如自己随便炒碗蛋炒饭。
去,没品位。
品位?我谈品位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呢!
算了吧,随便耍两下刀叉就叫品位,哪天制造厂的大叔都能竞争莱卡风尚。
斗嘴漫无边际,路边的街灯忽明忽暗地跳,长长的黑路撒落一地愉悦。
严驰,你说,蛋炒饭为什么非得是蛋炒饭,明明是一样的,饭炒蛋就不行了吗?
严驰奇怪地看他一眼,一掌打在他后脑。
你小子装什么另类,祖宗定下的规矩硬要反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神经病!
小闲沉默下来,他低头,轻轻说了一句,没办法啊,我就是觉得饭炒蛋顺耳。

到家的时候,严驰和他说过几句就一头栽进卧室睡觉去,做明星多年保持的习惯,睡眠充足有助于减缓衰老。
小闲笑他,真看不出来,哥哥你还藏着一颗女人心。
严驰撇撇嘴,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我哪像你,成天懒洋洋,一幅睡不饱的样子还挂着两个青眼袋。
一语中的,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厅里就留下一顶昏黄的吊灯,小闲拆开包装,坐到窗边,慢慢把盒子里的饭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二十三楼,眼前是大幅落地玻璃。向下望去,远处蜿蜒的高架上密密麻麻的灯火,一路蔓延,像革命长征夜行队里的火把,照不清脚下,照不到尽头。
这座城市,连睡的时候都是如此美丽精致,孤独而不自知。
玻璃上映出他巴掌大小的脸,最近又瘦了一些,下眼眶也的确有两个不明显的眼袋。小闲心里就突地一跳,忽然想到年老色衰四个字,扳扳手指头,也的确不年轻了。
头轻轻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用力呵口气,还来不及写什么,白雾就迅速退去。他笑了笑,呸,我钱小闲想做的还没开始做呢,老个屁。
我要造个印钞厂,每天在钱里游泳。我要养一只喜玛拉雅猫,肥肥壮壮,搂着它过冬。我要去环游世界,我要自己开一家蛋糕店,我要………………
想着想着,越来越糊涂,头一歪,睡死过去。
严驰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床边蜷着一个人影,着实把他下了一大跳。走近一看,原来是这小子,冷得在梦里都发抖,还是懒得醒。身体一缩一缩,死命想变成一球状物体。
严驰推推他。喂,小子,要睡回房间去。
小闲嘟囔一声,不甩他。
再推。起来起来,生病死了我没工夫替你办丧事。
被摇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小闲终于醒了,准确来说,是爬起来,迷茫地朝严驰看一眼,向前走。一脚绊在椅腿上,脸直直往下要和地板来个正面接吻。
严驰手臂一捞,小闲整个人便躺倒在他的臂弯里。低头看眼前的人虽然睡眼朦胧,眼底却恰似能容下一整个星辰,严驰不由呼吸一顿。
……。
一声呓语从唇边飘出,严驰一愣,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要死了你,摔跤都想着自己的脸。
小闲继续闭眼,故意装出睡死的样子,心里却叹息,我刚才叫的是严,不是脸。

周末的时候,小闲躲在被窝里被惊天动地的铃声吵醒。他翻个身,捂住耳朵继续睡。
电话响了几分钟,沉寂下来,然后继续锲而不舍。小闲一下掀开被子,翻翻白眼,火大地抄起床头的听筒。
果然是老妈。
钱小闲的父母五年前由于工作关系,调动到北京,原本是打算带着小闲举家搬迁,只不过户口房产等等问题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所以结果就留下小闲一人。
儿子啊,还睡觉哪。
嗯。
一大清早就有气无力,你什么时候可以像个男人?
哦。
父母每次打电话来其实无非就是问问身体好不好,工作忙不忙,例行公事的对白,顺便再催一催他的人生大事。
儿子啊,妈问你,林阿姨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单位财务科管出纳的那个。
小闲闭眼躺在床上,悄悄打一个哈欠,听筒横卧在耳朵边,声音传得模模糊糊。他把被子用力卷一卷,蹭一蹭,很幸福。
上个礼拜,她打电话告诉我,美国的儿子半年前找了一个女朋友,准备订婚了。她儿子,林菱,你记得?以前小时候白白胖胖的…………
小闲迷迷糊糊,脑子里翻出一张白胖小子用手指挖蛋糕吃的照片,大概就是了,隔太久,记不住,只能对着电话敷衍几句。
听说他现在长得一表人才,哎,男大也十八变。那个女朋友啊………………
老妈充满兴奋和期待的电话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小闲在她毫无章法的叙述里,大概了解到,林菱找了一个有钱的靠山,美国护照。家是这边的郊县,不过父亲正好是那里的乡长,大不大也好歹是新时代的一方霸主,有钱有房有车,结了婚,也是实行三包制度。天上掉下的馅饼乐了林家上下老小,眼红了周围看戏的一干人。
小闲听得头发晕,想悄悄爬起来上厕所,又被母亲的一声狮吼震回原地。
钱小闲,你老实告诉我,有朋友没?
小闲叹口气,赶紧堆起满脸笑容,没有,我还不急。
你都几岁了啊,看看单位里别人家的小孩一个个成家立业,你要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啊哟,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很辛苦的,我这不是在攒钱吗,现在没房没车,有谁愿意嫁。
小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奈又诚恳,其实心里回荡着一阵阵不屑。
母亲果然被骗倒,迟疑一会儿,终于默认了儿子的说法,又叮咛几句注意身体,饮食要有规律。小闲盯着房间角落里的一大箱泡面,猛点头。
对了,儿子啊,林菱他家说不定过段时间要办个订婚,到时候我和你爸会回来。
哦,知道了,你们两个自己保重。
草草挂了电话,小闲靠在床头歪着脖子,一个人若有所思半天,又得意地笑起来。
毛主席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战略上要实行内线持久的防御战,战役战斗上实行外线速决的进攻战,在战争指导上,要注意主动性、灵活性和计划性。
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他一拍大腿,决定尽快落实下一步计划。
磨磨蹭蹭起身套裤子,肚子却开始严重抗议。小闲皱皱眉头,泡面吃多了最近胃里老是犯酸,鼻翼旁边也有痘痘冒头,想起来前天冰箱里仅存的最后几只速冻烧卖已经宣告阵亡。
他爬过床头,打开临街的窗,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飘来一股大饼油条的香味,引得大小馋虫不断冒头。
好饿,小闲的脸皱成一团,手却不想去碰口袋里的皮夹。
好饿,真的好饿。
紧紧盯着远处冒着热气的早点摊,小闲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绿光来。
※※※z※※y※※z※※z※※※
我喜欢你,严驰。
半夜的时候,缜密计划了一整天的小闲敲开严驰家的门。认真告白,眼底有星光不停闪烁。
严驰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和他的行李,说,你小子房子被烧了?
我真的喜欢你。
小闲摇头,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恳,他不想自己此生的第一次告白被人当作玩笑。
严驰顿了顿,脸上睡意退了三分,脸色也冷了三分。
你是同性恋?
我不是。
你在玩我?
也不是。
那你是真的喜欢我?
嗯。
严驰点点头,面色终于一点一点退青,转身嘭地关上门,震天动地的响声似乎要把门廊也震垮。
小闲撇撇嘴,他就知道会这样。说一点不难过是假的,但他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严驰的想法。就连他自己在遇见严驰之前也从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同性。
这是个复杂又禁忌的身份,如果可以避免,谁又愿意冒着彻底颠覆人生的决心毅然跳下去。都收不回来了,他又能怎么办。
靠在他的行李旁,小闲就地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深秋的寒气,愈是入夜愈是刺骨几分。丝丝脉脉透过一层牛仔面料直接渗入小闲的皮肤。他笑起来,早知道就在背后贴一张暖宝宝。
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却被寒意惊醒,这样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重重的开门声,小闲几乎跳起来,心里突地顿了一下。
别赖在门口丢我脸,滚。
漫天席卷而来的怒气,带着墙上脱落的尘灰,滚落到一边的行李上。小闲低头扁扁嘴,咬几把牙仍旧一屁股坐下。哼,和我比倔,我就不信永远进不了你的门!
窗外的天似是一幅完美的水墨画,从暗,到一点点灰暗,到天边的色彩开始如幕布一丝一丝翻滚,谁说只有残阳如血,朝霞的红不也是触目惊心的。
小闲暗暗叫苦,不习惯熬夜的身体果然有些受不住,思维混沌,四肢沉重,元神像是脱离肉体,在高空傲然俯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动动嘴,发现已经失声。他勉强掏出手机看一眼,六点四十分。
大楼里的人细细索索动起来,买早点的,溜狗的,早锻炼的,经过小闲面前的时候,都奇怪瞥他一眼,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小闲心里叫,就是问我也不怕,我是小强,打不死也打不倒。
再等,继续等,接着等,空空的肚子从昨天开始就叫了停,停了再叫,隐隐之中还夹带一点抽痛。他伸手压一压,好一些,再压。电梯发出第十次清脆的叮。
小闲?
熟悉的惊呼声,小闲觉得耳熟,想抬眼,却发现原来眼皮都会僵硬,只好扯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他感觉男人有些紧张,很快跑过来蹲下,抱住他的肩轻轻摇晃。
小闲,你醒醒,怎么在这里?小闲。
很温柔的声音。真想告诉他自己还没昏。
背后的门再次被打开,那个温柔的男人一下变得愤怒
你怎么搞的,他在门外坐了一夜你知不知道?
他自找的。
温柔的声音顿了顿。
你知道了?
说了,神经病!
那你也不能让他在门外坐一夜!
你心疼了?
你…………
一触即发的一级戒备状态,小闲用手撑住身体,他想说你们别吵,在外面会被狗仔拍到的。一用力,眼前忽然一花,天旋地转中,终于仰面倒下,闭眼的时候,他看见霍子都大惊失色的脸和严驰冰冷的双眼。
※※※z※※y※※z※※z※※※
在医院躺到第三天的时候,严驰终于抱着一大束花来看他,寻常的玫瑰花加满天星,满满一大捧。
小闲躺在床上瞪着他,很不优雅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好意思,我有花粉过敏症。他抽出纸巾擤擤鼻子,却还是坚持把花插到床头的空花瓶里。
严驰暗暗咒骂一声。原本自己是不打算来的,也可能是有一些愧疚或者是想要表达自己豁达的一面,他在医院外转了两天,还是来了。
他最痛恨的医院,一踏进就闻到让人晕眩的酒精味,走到某个转角处还有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到处都有一脸苦楚的病号像潮水一样涌动,护士推着手术车和用具车拨开人群直冲电梯。
他总觉得,这是一个进去容易,出来很难的地方。
好在推开小闲病房门的时候,严驰松了一口气。霍子都看样子对他真的很好,VIP病房,温度适宜,空气清新,环境舒适整洁。躺在床上的小闲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削了一些。他轻轻走近病床,端详起在阳光下的这张脸,很美,有一种小提琴一般的中性之美,睫毛长长覆盖在眼睑上,随呼吸一起一伏,秀挺的鼻子,花瓣一样饱满的嘴唇。
严驰有些晃神,直到霍子都推开病房门,在门口轻咳了一下。
小闲睁开眼睛,眼神失焦地看着严驰。突然手里就被粗鲁地塞上一束花。
于是他高兴地笑了,眼里闪亮闪亮,看得严驰有些心虚起来。
你有过敏症,这里不能放花。霍子都皱着眉头,走到病床前,瞥了严驰一眼。
没关系,子都,麻烦你帮我插起来。
霍子都瞪了他半晌,叹口气,走出病房。
于是诺大的空气里只留下有些尴尬的严驰。
坐啊,大明星,难得你去伦敦之前还来看我。
霍告诉你的?
小闲又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他说了很多,原来你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
说了你孤陋寡闻。
是,小的才疏学浅,还望大人多多指点。
开过两句玩笑,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小闲拉开床头的抽屉,满满一堆的费列罗,金灿灿有些扎眼。他剥了一颗,递给严驰。
严驰说,那种玩意儿太甜。
小闲瞪了他一眼,缩回手,扔回自己的嘴里。算你有钱,我要吃还没机会呢!他把剥剩下的糖纸整齐地叠好,收进一个小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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