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绸效
绸效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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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久就会再见。"华绍丛说道,垂首点燃一支烟。
容榛轻轻擦了擦嘴唇,离开之时转身将半截酒瓶扔回车内,"酒瓶上有我的指印,若是华少要控告我人身伤害,我们法庭上见。"
华绍丛的面孔顿时变的铁青,绝尘而去。
9.
不夜城的灯光急速往后,流传成几缕古怪的色带,好似睁大眼睛的怪兽,伏在那里静待时机,容榛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烟雾自他指尖弥漫开,轻渺且无温度,他微微皱眉,在车停下之时将烟摁灭。
司机拉开车门,华绍丛正站在门口,目视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容榛与宋颂。
"容先生,宋先生,欢迎光临。"华绍丛脸上满是诚挚笑意,左脸的酒涡越发的深。
"能得到NDI的邀请,也是容某人的荣幸。"场面上的话,一定要说。
容榛没有想到会在与华绍丛那般不愉快之后的第四天就见面,而且是在NDI主办的慈善晚会上。华绍丛是NDI投资部的副经理,不过由于他在工作上使用英文名字而且也不针对国内,所以直至接到邀请涵时才发现这个大麻烦。
难道他会说他们不久就会再见。
容榛脸上愈发笑意盈盈。
三人一同走入,刹那间吸引了不少小姐贵妇的关注,华绍丛侍者手中递给容榛一杯鸡尾酒,宋颂早已离开,趁此机会与众人打好关系。
"慈善晚会?"容榛轻啜一口气,邀请涵是如此说明。
华绍丛微笑,"一部分的原因,今天是夫人的生日。"他口中的夫人只有一个,自然就是狐狸夫人了。
容榛微微一愣,他从来未曾见过那名总是在幕后的女子,不由对于现任NDI执行总裁心生好奇。
"那我岂不是失礼,未曾准备给夫人的礼物。"
"女人的年龄,一向是个敏感话题。"华绍丛眯眯眼,"相信我,她不会因为别人送她生日礼物而快乐。"
"你看,她出场了。"华绍丛微笑。
容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来,聚光灯下走出来一个身影,身着暗色礼服,戴着钻石项链,盘起满头柔软褐发,端庄典雅。
她很美,美的让人印象深刻。
在容榛的记忆之中,她永远能够在众人面前艳光四射。
她注视到了他,眼中竟是连一丝惊惶都不愿给他,笑意盈盈的走下楼梯。
狐狸夫人。
妈妈...
华绍丛笑着饮尽杯中酒,为与众人寒暄完毕的狐狸夫人让开道路,她走至容榛身前,举动缓慢且优雅,颇似六十年代女星的味道,她微笑,明眸皓齿,"来吧,我们换个地方来谈谈。"
她带着容榛穿过长廊,长廊边上一片枫树林,她喜欢枫叶,原来的容宅也是枫叶满园。
"你终于长大了。"她笑了,翦水双眸倒映出容榛的身影。
容榛略略侧头,微笑道,"我该如何称呼您,MRS.FOX?纪池小姐?"
"你毕竟是我儿子,自然喊我妈妈。"她浅笑,动手亲自泡茶,片刻之后,一股熟悉的味道充斥休息室内,这间华丽的洛可可式房间因为粉色,因为她,而份外妩媚,"你最喜欢的巴黎香榭。"
"我一直不喜欢这种茶。"容榛依旧微笑。
原来他喝这茶是因为唯有那时可以留在妈妈身旁,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纪池扬起精致修饰过的眉,"儿子,我们何不坐下来慢慢交谈。"
陌生的称呼让容榛心中一滞,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坐下,"如果妈妈是来与我谈论母子之情,那么我可以说,这份情谊我是记得。"抬手端起巴黎香榭,"可是妈妈,您总是喜欢这么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不像我一般遵守诺言,我可从未曾向任何人打听过您的消息。"
纪池笑不改色,"儿子,你总是这么绝情,说不见便真的不见,忘记了什么叫做母子连心。"
"妈妈...,请不要在你抛弃了别人之后又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容榛缓缓说道,"伪善更为可怕。"
纪池脸色一沉,她何时被人如此挤兑,"容榛,你的尖锐放错位置。"
容榛的笑容也转冷,"是您先放弃了我。"
纪池咬紧下唇,开口喃喃竟发不出声音。
容榛将手中茶杯搁下,一杯香茶半口未动,"妈妈,如果没有事情我便离开了,您的生日礼物我会明天让人送过来。"
纪池注视眼前那双暗黑眼睛,冰透入骨,只得勉强笑笑,"我缺的不是生日礼物。"
"那缺的是什么,是爱情,是亲情,还是友情。"容榛耸肩,"总不会是缺钱吧。"
纪池眼中露出不明意味,突然开口笑道,"的确这家缺的不是钱,不过,只是怕我说出你不信。"
"那就是故事不够精彩。"容榛的表情依然冷笑。
纪池微叹口气,最后道,"你难道就不一点都不好奇当初我为什么离开,或者说,我,你的父亲,以及他的种种纠葛。"
容榛心中一窒,深吸口气后道,"你与父亲左右不过是无爱婚姻,此种不幸千篇一律,我只是不相信,老谋深算的狐狸会娶当年抛家弃子的你。"
"你在否认我的魅力么。"纪池微微一笑,三分的笑意,七分的妩媚,她天性中就有可以盅惑男人的能力,"这样说吧,我在认识你父亲之前便认识他,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压力太大,而他又是有家室的人,虽然那已经是他的第二次婚姻,否则我不会嫁给你的父亲。"
"好一段感人感情。"容榛言出讽刺。
纪池缓缓抬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年是带着你嫁入容家的,你会如何想。"
"你在开玩笑。"容榛脑中只觉得一片白光闪过,令他不能呼吸。
纪池笑的妩媚自然,"虽然那时我同时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但是这样的事情,你认为我会弄错吗?"容榛看着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孔,笑如盛开之虎莲,虎视眈眈,满眼都是名利欲望,语笑嫣然,"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容榛觉得自己几乎开始失控。
"MR.FOX一个星期前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纪池站起身来,淡然的面孔像透明晶莹的冰雕。这个美丽的女人像秃鹫一样盘旋在临死者的上方,像所有的投机分子一样等待死亡的来临。
容榛只觉得窒息。
纪池笑不改色,回眸看向容榛,"我授意给容氏那个合约不过是给你的见面礼,而这一份才是送你的大礼。亲爱的,你难道不觉得我在给你我能够给的一切吗?容家,还有可以再造两个容氏的NDI。"
她轻轻攀住容榛的肩,"我想你,儿子,回到我身边来吧。"
"妈妈..."
纪池慈爱的看着容榛,像所有母亲那样。
"您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容榛深吸口气,推开纪池,转身走向门旁,"我姓容,永远都是姓容!"
纪池猛然僵硬,好半晌之后才勉强绽开笑意,她不接下话题,只是抢前几步拦住他道,"就这么走,不想知道我替你准备的另一份惊喜么?"
"您的礼物都太重了。"如此明显的嘲讽也未曾再让纪池变色半分,她伸手挽在容榛的臂弯,硬是让他转向另外一旁,推开那道门,"你会喜欢,我记得你小时总是寂寞的很,常常落落寡欢,只是那个时候,我未能给你一个弟弟同你做伴。"
一个人影正靠在窗旁,手里拿着水杯,皓白月色让他的黑发浑上银辉,他看到两人便站起身来,一身三件式正装令得他成熟稳重,充满男性魅力。
纪池微笑对他们,"你们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他是莫计凯,家里的老三。他只比你小三个月,你们会相处的很好。"她站在一旁,仍旧是那般端庄的笑着。
10.
计凯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大了点?
容榛只能觉得好像被人扼住喉咙,抓住心脏,不能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纪池的笑靥如花,她的眼眸在两人之回旋,"计凯,他是..."
"我认识他,夫人。"计凯平复了初见容榛时的诧异,笑容在他脸上绽开,"我们是朋友。"
朋友...?容榛真的希望自己与他还真是朋友,普通的那种。
"喔..."纪池拖长的语调有着深长的意味,片刻之后她便笑道,"那你们慢慢谈。"
"不,谢谢你,纪女士。"容榛却是转头对纪池缓缓道,"我还有些事情,请恕我告辞。"不再注意她的表情,容榛夺门而出。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有只疯狂跳动的兔子,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计凯急忙追上,在枫叶长廊之中,他拦住他,"容榛,你怎么了?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与彼此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这不妨碍我们两个人相处,不是吗?"容榛无言以对,准确说他只能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计凯的嘴唇张合,然后他伸手盖住脸,绕开计凯想要离开,计凯在他身后喊道,"容榛!"
"站在那儿别动!!!"
计凯被喝止,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容榛头也不回地离去。
长廊的楼梯处,容榛与一双像狼般的眼睛擦身而过,华绍丛微笑的看着眼中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他的笑意愈发明显,靠在楼梯间的身影好像被黑暗所包裹。
我告诉过你,容榛,你会后悔没有选择我。他的眼睛好像是在那么说。
宋颂看着几乎是用冲的速度走出去的容榛,不得已丢下交谈甚欢的合作伙伴,追上容榛,"怎么了?"
容榛垂头,他的声音低哑,"走。"
"到底怎么了?!"
容榛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车前,示意司机下来,宋颂一把将车门关上,阻止容榛上车,"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容榛仍是不正视他,他双手扶在车顶,宋颂回眸看着身后,他们的举动已经引起注目。
宋颂伸手拍开他,自己坐进驾驶座,容榛往后退了两步,愣愣的看着宋颂。
"上来,你要去哪,我送你。"
容榛坐上副驾驶座,宋颂敲敲他身旁的安全带,容榛气道,"你很麻烦。"
"如果你真要是想要飙车到180散心的话,不想死就系上。"
容榛没有办法,咬牙切齿地系上安全带,"妈的,谁才是老板!"
"你是。"宋颂白了他一眼,然后开车,顺便给他把车窗按下,冷风几乎刺透了人的骨头,"可是现在我的老板需要冷静。"
容榛不发一言,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过是两三个小时而已,车窗外的景色早已改变的不同,流光溢彩,却像是鬼魅盛行,赤裸裸的尖笑出声。
车在街上一圈一圈的转动,好像永远都找不到终点。
宋颂沉默不言,他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开口,什么时候应当保持缄默。
"到第五大道往右转。"容榛终于开口。
轿车转向,半个小时后停在公寓下面。容榛从花盆下面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入,宋颂没有跟上来,他靠在车旁抽烟。
看着这间房间,这里他无比熟悉,无数次他与计凯在这里缠绵,床上,地板上,浴室里...,那种感觉似乎还在身体之中,没有想到回到这里竟然会是在这副状况之下。容榛深吸口气,伸手将被子掀到地上,然后在房间里找到一个纸袋,将床单装好。
他知道自己的手在抖动,无法遏制。这里没有人,容榛在房间里面不停的走着,踩着凌乱的脚步,然后靠在墙上滑坐在地。
容榛紧紧咬住指拇,钝疼让他转移注意力,他不想借由尖叫来发泄自己的心情,可是现在,却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拖到海底沉沦,被一个一个的问号所溺毙,到底应该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血腥味在唇齿之中弥漫开去,而前刻,唇内似乎还留有余温。
容榛觉得自己,实在是欲哭无泪。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难道是老天在嘲笑他,所以给了他这么一个结局。
你会后悔的,容榛。
华绍丛的话不停回响在容榛的脑中。
是的,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
宋颂看到慢慢走出来的容榛,直立起身把烟摁灭。看起来他的老板已经平静下来,像一潭没有丝毫波纹的池水,毫无起伏,"我需要一些帮助。"
宋颂静静的看着他,"哪方面的?"
"DNA检测。"
11.
容榛决定提前结束休假,当他再度回到容氏时便一心投入到大赛运作之中,事必亲躬且吹毛求疵,实在是搞得手底下的人都心惊胆战,成了罩在容氏二十三层的低气压。
"什么时候有结果?"
"快了。"
从工作的交谈突然岔开,宋颂庆幸自己跟上容榛的跳跃思想,知道他在问DNA检测的结果,已经送过去将近一个星期。而他的老板在轻轻点头之后再度垂首,继续处理工作。容榛的心情好像他手指中袅绕的香烟,烟雾弥漫。
"需要我打个招呼插队吗?"宋颂皱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容榛抽的这么厉害。
"不,不用。"
宋颂抿嘴,然后点头,"好吧。"他从容榛手中接过文件,临走前又说了一句,"对了,丫头很喜欢你给她的小礼物,过两天再来我家吧,她学会了新的菜式。"
"她喜欢就好。"那个小礼物是当初他第一次从那么多待卖品中挑出来的手环,计凯的设计。当那个名字在心里响起,容榛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抓住挤压,可是脸上却仍旧是微笑,"让丫头多休息休息吧,怀孕的女人需要睡眠。"
"好吧。...,不过她明天肯定会逼着我把汤给你带来。"宋颂笑着离开。
容榛在他离开后,笑意慢慢敛了回来。
空气之中青烟还没有散尽,整个玻璃房间雾刹刹的一层。也许这一切只是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罢了,看着他手忙脚乱便是妈妈的乐趣,而且她真的能够搞清楚到底孩子属于谁吗?
"容先生,您的电话。"秘书小何将电话转了进来,这段时间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容榛将手中的烟搁下,伸手在几乎看不清楚对面人的烟雾中划拨几下,好像这样可以驱散烟雾,"您好,我是容榛。"
「亲爱的,这两天可好?」
"很好。"华绍丛的声音让容榛一直起起伏伏的心情直接滑到谷底。
「可是听声音不像,你应该知道,烟抽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容榛脸色变了变,他起身看向窗外,对面是另一幢高度并不亚于这里的办公大楼,靠,这男人疯了,竟然在对面的二十三层朝他招手示意,"天文望远镜?"
「我告诉过你,我沉溺于星相学,这个本来是用来看木星的,不过现在觉得拿来看你也不错。」华绍丛在电话之中轻笑一下,似乎打了个寒颤,毕竟对面的二十三层是平台设计,吹着寒风实在辛苦这位公子,「容榛,何不请我喝一杯热饮,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我这里有些东西,你会用上的。」
容榛沉默片刻,"我在楼下的Blue Amino等你。"
Blue Amino是一间咖啡厅,那里的曼特宁咖啡很好,容榛常常让小何为他特地买上几杯,而现在看着华绍丛面前的曼特宁,容榛让待者送上了云雾茶。
华绍丛抿着咖啡,他是在压抑着隐然的侵略性微笑,脸颊露出一个圆圆的痕迹,"看样子你手里的那杯茶味道也很不错。"
"可惜我的习惯是不和其他人同饮一壶茶。"容榛淡淡的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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