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by莫寻秋野
莫寻秋野  发于:202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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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还在说:“警方表示,该杀人犯与其他犯人并无差异,所有犯罪者都是蔑视道德,没有是非伦理概念的普通人。并且此次命案现场毫无美感,并不符合艺术杀人案的艺术二字——”
话里的某处似乎是刺痛了男人什么,他突然一把将水果刀猛地插到桌子上,一刀便把削到一半的苹果插了个透心凉,甚至刀尖还入了桌子几分,用力之大可见一斑。
“——是否要继续以艺术杀人案称呼此案件,警方仍在思虑中。”
“警方认为,该犯人似乎并没有艺术层面的坚持。”
男人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慢慢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慢慢仰起头来,在一片黑暗里笑得几乎上不来气。
松赴家楼下。
黄色的警戒线已经被撤下,松赴家楼门口一派祥和,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楼门口停了很多车。这个小区地下停车场车位不足,很多住户都把车停在楼门口。
徐凉云也把车停在这里。门口这么多车,他的车一点儿都不起眼,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的问题。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靠着车窗,盯着松赴家楼门口。车里不止他一个人,钟糖和向徊也都坐在车里,跟他一起守着。
他们的车里开着广播,这条新闻也同样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牛啊。”钟糖啧啧称奇,“这波鱼钓的啊,不服不行,果然电视台是专业写稿的,这不得被气死?”
“我有点没懂,”向徊问,“为什么那个杀人犯听到这新闻会跑回来看?你们怎么这么确定?”
钟糖很耐心地给他解释:“因为这条新闻里已经明确表示了,绑了松赴就意味着他杀人变得一点儿都不艺术,因为松赴和前两个人不一样,什么都没做错。他那种心理状态,肯定受不了这个——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为了让自己的杀人能继续维持艺术的原则,他肯定会回来做些什么。”
“……做什么?”向徊依旧不懂,“松赴他都绑走了,他还能做什么?真想反驳这条新闻的话,那就这次杀人也布置得和前两次一样不就行了?”
“等不到的。”徐凉云说,“在那之前,这条新闻就会迅速膨胀。一个经历过病痛,现在精神状态极其脆弱敏感,心理状态不怎么样的人,是不会允许别人对他进行这种‘侮辱’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理。”钟糖说,“所以我们让新闻节目说了警方打算从这里撤退,他一旦听到这个,很大可能会马上跑回来,把这里洒满花,用这种方式告诉警方他还在坚持他的艺术。”
徐凉云点点头:“毕竟他又不可能把松赴放回来。”
向徊:“……懂了。”
“懂了就行,”钟糖张大嘴打了个哈欠,“那等着吧,看他上不上钩。”
徐凉云手撑着脸,感觉自己等得都要发霉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点亮手机,给陈述厌发了两条消息。
发完消息后,他放下手机,看了眼车上的时间。
已经将近八点了。
距离他们拜托电视台发布那条新闻,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分钟。
他们就这样在车上等了好久。
等到十一点多时,突然,一个一身黑色的身影闯进了徐凉云的视线。
那人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的风衣,在冬日深夜里抱着一个大箱子,缓步走来。
徐凉云赶紧拍了钟糖一把:“来了!”

远处,那个高瘦的黑色人影慢慢悠悠地走近了。
车里的三人凑到车窗跟前,又怕会被发现,都缩在车里,只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去看。
这黑色的高瘦身影目测一米八五上下,应当是个男人。他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脚步慢得像在散步。
在走到楼门口附近时,他的脚步又放慢了些许,慢得活像王八走路。
他慢慢悠悠地走,佯装无事地走到了单元门口前,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四周打量了一圈,见四下确实无人以后,才抬起脚,走进了楼里。
他前脚一走,徐凉云后脚就立刻打开了车门:“走!”
三人纷纷下车,匆匆走进楼里。
他们走进去时,楼里的电梯已经开始上行,橙色的箭头直指上方。
徐凉云早知如此,只看了一眼,就转头领人奔上了位于手边的楼梯,噔噔噔地跑向五楼。
他一边跑着一边关注电梯的动向。等到电梯行至五楼,徐凉云立刻抬起手,止住了身后两人的行动。
他们已经跑到了三楼。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准备用电梯,只放慢放轻了脚步,慢慢往五楼靠近。
走到五楼以后,他们果然看到了松赴家早已被警方锁上的门此刻已经被人撬开,虚掩着一条门缝,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遥遥传了出来。
声音并不近。听它距离,人应该是在卧室里。
徐凉云朝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左手伸去腰间,把枪捏着握把拿了出来。
他走到门前,慢慢握住门把。
里面不断传来声响。
徐凉云看向身后两人。三个人手里都拿起了枪,各自都做好了准备。
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之后,徐凉云就直起身,一把拉开了门,闯进了屋子里,迅速跑进了卧室,举枪大喊:“不许动!!”
卧室里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东西全掉了——人果然在卧室里。
而从他手里掉出来的,是一捧紫色的风信子。
他脚边摆着刚刚被他拿上来的箱子,箱子已经被开了封,能看到里面乌泱泱地塞满了风信子。这些花已经被他拿出来了一部分,全部都摆在了桌子上。
满屋子都是花香味。
男人急了,他啧了一声,立刻转过头冲向徐凉云,想撞开他跑出去。
徐凉云一侧身,又扬起手,一个背摔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向徊见状,顺势压了上来,一边喊着老实点,一边把手铐铐在了他身上。
男人奋力挣扎。
“别动!!”向徊大叫,“我告诉你!!我们破案了,你跑不了了吴夏树!!”
向徊一边大叫着,一边伸手去把他的帽子和口罩都扯了下来:“拿来吧你!”
这一拿下来,向徊却人傻了:“我操?”
口罩下的人,竟然不是吴夏树。
钟糖正举着枪对着这男人,一见脸不对,他也愣了,举着枪的手都垂下去了好些:“闻人玉??”
闻人玉被他们压在地上,脸上却毫无惧怕。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反倒还笑了一声。
他笑了起来,越笑越疯。笑到最后,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房间里的紫色风信子散发着过分的芬香,腻到发腥。
半个小时后,两辆警车行驶到到闻人玉家楼下。
徐凉云下车,打头走了进去。钟糖跟在后面,向徊和另一个警察压着闻人玉紧随其后,还有几个警察从另一辆警车上走了下来,跟下去打后手。
他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了无收获以后,坐上电梯,往下到了地下室。
徐凉云一拉开地下室的门,一股苍白言语难以形容其杀伤力的剧烈臭味就扑面而来。
这味道不仅仅侵害鼻腔,还他妈十分地熏眼睛。徐凉云一开门就眼睛一痛,胃里当即一阵翻江倒海,呕地一下转头就开始干呕。
向徊本来还想笑他怎么老刑警还这么大反应,话还没出口,里面的味道就飘出来了。
他当即青了脸色,也跟着猛地呕了一声,剧烈咳嗽起来。
这味道太感人了。
不止是血味,还有尸臭味和那种类似于排泄物的味道,甚至还有消毒水的味——这么多味儿混在一起,杀伤力可谓是巨大无比,平常人估计闻上一下都得吐死。
徐凉云实在受不了,可不进去看看又不成,没什么办法,他只好脱下大衣缠住口鼻,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地下室的墙上摸索了会儿,找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但好说歹说能够照明。
一开灯,眼前的情景就让所有人都心里一咯噔。
地下室的中央摆着一个大台子,台子上是好大一片淋漓的鲜血,无数苍蝇蚊虫围在那里嗡嗡地叫,旁边还摆着许多工具,什么锯子尺子和刀全部都有,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颜料和笔刷。
松赴被捆住手脚,扔在房间最里面,呜呜咽咽地哆哆嗦嗦着,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和淤血,一看就是被闻人玉揍过。
他还在那里哆嗦着一动不动,即使警察来了也没反应,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声音一阵阵发抖,瞳孔都震颤不停,一看就是吓得不轻,精神已经出了点问题。
而在房间另一边,还摆着一张床。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之下是一个人形,那人似乎还活着,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白布缓慢地起起伏伏。
地下室的墙上挂了整整六幅画,每一幅都色彩鲜艳,配色十分诡异。
徐凉云一眼看到里面有一幅画色调金黄又血红,满画都是向日葵。
有个熟悉的人躺在那大片的向日葵里,心口被掏空了,空荡荡的心脏里向日葵扎了根,长得鲜血淋漓。
那个人睁着眼,目光是满片死的晦暗,黑夜一样暗。他好像在看远方,好像在看画外,好像在看徐凉云。
徐凉云眼角一抽,突然想杀人。
他回头,目光恐怖地看向闻人玉。
被警察压着的闻人玉死死盯着他,目光直勾勾的,嘴角扬着诡异的笑。
有几个警察连忙跑过去看松赴的情况,另一个赶紧联系了救护车。
徐凉云轻轻啧了一声,转头走到那张盖着白布的床前。
他走得越近,那些排泄物的臭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刺鼻。
徐凉云知道这是谁,手头的答案毕竟只有一个。
他走过去,手捏住白布,一把掀开。
一瞬间,一张消瘦得有些恐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白布一被掀开,躺在床上的人就张开了嘴,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嘴唇干裂,嘴里只有一片发脓发炎的牙床,一颗牙都没有。
他的头发掉得一干二净,瘦得像个骷髅,脑袋上裹了一大块早已渗满了血的纱布,嘴边和眼角边上乃至鼻孔里都还有残留的血痕,脖子上青筋突起,极为吓人。
——吴夏树。
吴夏树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巴奋力张张合合,但只有啊啊的沙哑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徐凉云看到他眼里有恐惧,有渴望,还有绝望。
徐凉云看了他一会儿,转回身去,语气平静地问:“刚刚是不是叫救护车了?”
“……是。”
“再打一个。”徐凉云说,“告诉他们,一辆不够。”
他说完,再次看向了门口。向徊正和另一个警察站在那里,压着闻人玉。
闻人玉仍然在死死地盯着他。
“别看了。”徐凉云冷声对他道,“你肯定死刑。”
闻人玉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也不知这话是哪里好笑。
他多半是疯了。
徐凉云皱了皱眉,再次侧头看向墙上那些画。
他看着那张金灿灿的向日葵和里面他最熟悉的人,忽然久违地遍体生寒。
徐凉云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钟糖。”他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钟糖已经走过来看吴夏树的情况了。闻言,他毫不意外地回头看了那张画一眼:“你可以先回家。”
徐凉云:“……”
“也没什么事儿了嘛,人都抓到了。”钟糖说,“剩下的就是把这两个人送到医院,然后把闻人玉关进去就行了。毕竟都这么晚了,要审也得等明天才能审,事情我去帮你办,你先回家吧——回家找你的药去。”
夜深了。
陈述厌正在徐凉云的书房里站着发呆。
徐凉云家里的书房也是黑白搭色,他家里唯一有色彩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书了。但这些书也都色调很灰,并且全部都和法律以及刑事案件有关系,一本小说都没有。
陈述厌正发呆的时候,徐凉云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陈述厌拿出来一看,消息只有两条。
徐凉云:结案了。
徐凉云:我要回家。
陈述厌有些想笑,回复道:回吧,我等你。
徐凉云秒回:你没睡啊。
“没有。”陈述厌说,“在等你啊,抓到吴夏树了?”
“抓到人了,但不是他。”徐凉云说,“回家跟你说,你等等我。”
陈述厌应了声好。
刚回完消息,书房的门就被人笃笃敲了两下。
陈述厌转过头,看到谢未弦站在门口。
他朝陈述厌举了举手机,说:“局里说人抓到了,全面解除警戒,我就先回去了啊。”
陈述厌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不算事。”
简单客套完两句以后,谢未弦就跟他挥挥手,离开了徐凉云家。
徐凉云也很快就回来了。
陈述厌听到了开门声,去门口迎他。
徐凉云开门进来,朝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述厌感觉这一笑里憔悴非常,还有些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徐凉云关上了门,张开双臂去抱陈述厌。
陈述厌接住了他。
可徐凉云比他想象得力气大,这一抱里,他把自己半个人都交给了陈述厌,陈述厌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没因为接不住而一屁股坐地上。
陈述厌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觉出了徐凉云不太对劲。
他抱着徐凉云,侧了侧头:“怎么了?”
徐凉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回答,但把他抱紧了些,轻轻叫了他一声。
徐凉云说:“厌厌。”
“……哎。”
陈述厌应了下来,心里却没来由地有点慌。
慌得悸动,像第一次被他这么叫一样。
“厌厌。”徐凉云又叫他。
陈述厌莫名有点受不住,应声的声音都干巴巴的:“哎。”
“厌厌。”
“哎。”
“厌厌。”
“……哎。”
“厌厌。”
被叫得多了,陈述厌突然忧心了起来,开始一下一下给徐凉云拍后背安慰他:“在呢,到底怎么了啊?犯人跟你说什么了吗?你还好吗?是不是犯病了?”
“没有,我有吃药。”徐凉云说,“抓到的是闻人玉。”
“……?怎么是他?”
“不清楚,明天审问。”
“吴夏树呢?”
“在他家地下室里。”徐凉云道,“还在地下室里找到了画。”
“什么画?”
“……杀人的画,他把想杀的人都画成画了。”
徐凉云声音发沉,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在里面。”
陈述厌默然,也理解了一切。
这实在是个令人后背发凉的事,陈述厌头皮发麻,把徐凉云抱紧了点。
徐凉云也把他抱紧了点,说:“不怕,我赶上了。”
陈述厌没说什么,轻轻一下一下拍着徐凉云的后背,无言地安慰他。
“幸好这次赶上了。”徐凉云抱着他说,“幸好。”
陈述厌嗯了一声,道:“幸好你来了。”
徐凉云紧紧抱着陈述厌,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安心了下来。
“别害怕,我在这儿呢。”陈述厌说,“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徐凉云点点头,又偏过头去,蹭了蹭陈述厌,又叫他一声:“厌厌。”
“哎。”
“让我抱一会儿。”徐凉云说。
“抱吧。”陈述厌说,“不怕,我在呢。”

那幅画真的给徐凉云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抱了陈述厌好久,后来俩人一起洗漱上床睡觉,临睡前徐凉云还忍不住说,看见那幅画的时候他真的想揍死闻人玉。
“但是我不能揍。”徐凉云说,“我如果动手了,以后他找律师,律师还能说警察暴力执法。”
“……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他应该是死刑吧?”
“肯定的,故意杀人都是死刑——故意伤人也看情况死刑,叶夏四年前就被枪决了,你放心。”
陈述厌知道这件事,点了点头,说:“好啦,别再说她了,你别总念着了,让她消失。”
徐凉云没吭声。
陈述厌也沉默了下来,他想等一个“好”的回答。
可徐凉云总也不吭声,大约还是犹豫着不肯忘。
陈述厌在一片黑暗里垂了垂眸,问:“明天能去看心理医生吗?”
“明天……要审问,会忙,大概不太行,得后天。”
徐凉云说完,又连忙补充:“我不是拖时间,是真的忙,后天一定去!后天没什么事,我肯定请假去看医生!”
他着急起来莫名可爱,陈述厌忍不住笑了两声:“好,我知道啦,那我明天联系联系搬家公司。都结案了,我也该正式搬过来了……我再去宠物医院看看狗,还得回家拿点东西回来,你先去上班吧。”
徐凉云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那明天……要一起起床吃早饭吗?案子破了,我不用起得很早了。”
“好呀。”
“那睡觉吧,”徐凉云凑过来搂住他,“晚安。”
“晚安。”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起就太阳高照。
只不过冬天的太阳没什么用,外面还是很冷。
但结案之后崭新一天的空气闻起来很清新。
俩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徐凉云想起自己家的门还没录入过陈述厌的指纹,于是俩人围着门忙活了一会儿,把陈述厌的指纹录入了进去。
随后,徐凉云和陈述厌一起吃了早饭。约好中午也一起找个地方吃饭以后,就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就算案子破了,徐凉云也没改变多少,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分开的时候总依依不舍。
陈述厌也总被他带动,等徐凉云走了,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很莫名其妙,又不是这一别就几天不见,明明晚上俩人都得回家。
陈述厌站在原地目送徐凉云开车走远,想了想,转头往公交站走去,路上顺便查了一下和小程序,联系了搬家公司。
他本来想过到底要不要搬来这边。毕竟徐凉云这间房子没有陈述厌家的大,而且徐凉云接下来要治病,这黑白色调肯定都得重新装潢,这大工程很费事,陈述厌那边都是现成的,简直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左想右想它都比徐凉云这间房子强。
但陈述厌住的地方对徐凉云来说实在不是个很美妙的地方,还是搬了好。
陈述厌东西多,搬起家来也费事,他就把时间预约在了下周二。他早上问过徐凉云,徐凉云那天能休,俩人可以一起去搬。
今天周三,陈述厌准备去宠物医院看看狗,已经把它晾在医院好几天了,挺对不起它的。
陈述厌定位了一下徐凉云给他发过来的宠物医院的位置。离得不远也不近,坐公交半个小时,一趟能直达。
陈述厌走到公交车站,从兜里摸出了几块钱。这都是徐凉云早上给他的,他的钱包还在家里,公交卡自然也是一样。
陈述厌坐上公交,到了宠物医院。
他走到前台,问有没有一只叫布丁的边牧在这里住院,大概是上礼拜送进来的,被毒害的。
前台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有。
“是警察送来的,还给我们吓了一跳呢。”工作人员说,“陈先生是吧?”
陈述厌点点头:“是我。”
工作人员点点头嗯了两声,操作了一下电脑,说:“好,布丁现在状态不错哈,可以站起来走走了,但是保险起见,今天还是不要接走了,放这儿再待会儿。毕竟这几天一直在用药,得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也不会很长时间,就再观察明天一天就行,大概后天就能接走,回家要好好养养哈。”
陈述厌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工作人员带着他去看了布丁。
布丁和其他五只狗在一个房间里,但并不完全在。它在这个房间里的一个玻璃房里,是单独一间,看起来像总统豪华套房。
陈述厌去的时候,它还趴在地上恹恹地不想动。
陈述厌一进门,它就眼睛亮了,赶紧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嘤嘤叫着晃着尾巴,嗷嗷走到玻璃边上,伸着爪子挠着玻璃叫他。
它走得有些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要倒。
陈述厌无奈,走了过去,问它:“你怎么样?”
布丁朝他嘤嘤叫。
“恢复得还算不错,狗狗已经好久没见到主人了,应该挺寂寞的,今天您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吧。”
陈述厌点点头:“好。”
布丁在玻璃房里垂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里嘤嘤有词,好像是在问他什么,爪子很不安分,一个劲儿挠玻璃。
陈述厌想也知道是因为徐凉云,毕竟徐凉云来过一次。布丁五年没见徐凉云,徐凉云来的时候它还不能动,当然很意难平,想跟陈述厌问清楚。
陈述厌没急着回答,转过头问:“后续还需要什么花费吗?剩下的钱我付就行。”
“您男朋友都帮您付完啦。”工作人员说,“他来过一次,在这儿陪布丁待了会儿,问过我们还要不要花钱,说多少钱都可以花,狗狗不能有事。”
……徐凉云居然跟工作人员承认过他们两个是恋人关系了。
陈述厌有些无奈,心道徐凉云或许还是没变的,他到哪都不会怂,被问了就大大方方承认是男朋友。
但在布丁的事情上,陈述厌和徐凉云当然是同样的想法。
多少钱都可以花,布丁得好好的。
“那……布丁好了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什么,只是以后可能会玻璃肠胃一点,就尽量别再喂它吃生骨肉了,具体的等出院的时候会详细叮嘱您。”
陈述厌点点头。
工作人员说:“那您在这儿陪陪它?我把它放出来?”
“可以。”陈述厌说,“不过为什么要把它单独隔离?”
“怕别的狗狗闹它,它生病虚弱嘛。”工作人员指了指身边的一只自打她进来以后就一直甩着舌头撒欢疯狂往她怀里钻的大金毛,“这小子特别闹腾。”
陈述厌:“……懂了。”
工作人员笑了起来,把布丁从玻璃房里放了出来,把它抱起来交给陈述厌,问他要不要换个地方。
毕竟在两个人说话期间,他们就已经被这房间里的狗包围住了。尤其工作人员刚刚点名过的这只大金毛,甩着舌头狠劲往她怀里蛄蛹,热情似火相当奔放。
但布丁一出来,角落里的一只块头巨大的阿拉斯加就站了起来。
它以一副百兽之王的姿态缓步走到陈述厌身边,无言地对金毛进行了恐吓。
金毛还真就怂了。它舔了舔嘴,缩了缩脑袋,呜呜嘤嘤了两声,转头溜了。
陈述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工作人员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补充:“这是小明,它很喜欢布丁,经常会趴在玻璃房旁边看着布丁。”
“……小明。”
“嗯。”工作人员说,“它妈是市标明世隐。”
陈述厌:“…………挺好的,电竞少女。”
工作人员笑了两声,问:“那您要换个地方吗?”
“不了,就这儿吧。”陈述厌看向这只个头巨大又沉默寡言的阿拉斯加,说,“这儿挺好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先走了,您要是想把布丁放回去就出来叫我一声,我来帮您弄,有什么事也都可以叫我,我会一直在前台那边,您站房间门口喊我我就听得见啦。
陈述厌说好。
工作人员便走了。
工作人员走后,布丁就在陈述厌怀里嘤嘤的更大声了,像在骂他。
陈述厌无奈,哄着说:“我错了,但我这段时间也在住院嘛,一直站不起来,还一直被人盯着命。咱爷俩都不容易,这不今天结案了我就马上过来了吗。”
布丁嘤嘤的声音弱了些,但仍然不罢休。
陈述厌听不懂狗话,但知道它都想知道些什么。
“是得亏徐凉云半路截胡我才没死,”陈述厌说,“我跟他和好了。等你好了,我就带着你搬去他家。”
陈述厌分明看到布丁眼睛里一亮,耳朵都跟着立了起来,爪子也开始乱动,兴奋得嗷嗷直叫。
好一个父母复婚,毛孩欢喜。
陈述厌无奈又好笑,抱着布丁哄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拍了几张照,给徐凉云发了过去。
他拍的都是布丁。他俩和好这事儿让布丁兴奋得不行,拍的照怎么都抓不稳型,全是虚影。
陈述厌实在拍不稳,心道算了,徐凉云也不会嫌他拍照技术烂,直接给徐凉云都发了过去。
发过去以后,他又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阿拉斯加。
这只体型硕大的阿拉斯加赶走闹腾金毛以后,就一直趴在陈述厌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老老实实的,眼神也十分平静,但其中又隐含着三分淡然七分不屈——是强者的眼神。
陈述厌默了片刻,又伸手给阿拉斯加拍了张照,发给了徐凉云。
陈述厌说:“它好像你。”
徐凉云很快给他回了消息。
他发过来了一串省略号。
……回了,但没完全回。
陈述厌噗嗤一下笑了,问他:“审得怎么样?”
“还行,刚开始审,才说到动机的事儿上。”徐凉云回他,“真凶就是闻人玉,是他把吴夏树的牙全拔下来让他假死的。等中午我接你吃饭的时候,跟你细说。”
“好。”
“你找搬家公司了吗?”
“找了,约了下周二,你不说下周二能休一天吗。”陈述厌说,“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说后天就能接回家,后天还得过来一趟。”
“行。”
“中午吃什么?”陈述厌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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