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住我下颌的手指收紧了,但头顶却是一片沉寂。
我抬起眼皮看去,薄翊川垂眸看着我,睫毛微颤,眼底的波澜却稍纵即逝,转瞬归为了无边黑夜,静了几秒后,他才启唇:“演得真好,要是我失忆了,一定会信你。可我还记得,之前你做过的一切。”
说完,他松开了掐着我下颌的手,我手脚被缚没法动弹,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他手一僵,蹙起眉心:“松开。”
我叼着他的拇指,摇摇头,忍着胸腹袭来的阵痛,舌尖轻扫他的虎口,希冀至少能激起他对我的欲望,哪怕要被他狠狠折腾一顿,只要能迅速缓和我们的关系得到逃走的机会,我此刻也能做得到迎合他。
可他掐开我的齿关,迫使我松开嘴:“明明接受不了和我做,只有要帮你干爹帮薄隆盛的时候,才舍得主动朝我投怀送抱,你这会又想做什么?要我剩下的资产还是整个集团?”
“哥,我从没想害你。”我受不了他眼底透出的厌憎,有种把什么都说出来的冲动,疼痛使之变得更加强烈,我只好咬住了嘴唇。
“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抛下这句,他就甩手离去,重重关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归为一片死寂的黑暗,像一座坟墓,我被活埋在里面,只有呼吸与心跳为伴,却仿佛能听见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是什么时候疼晕过去的,醒来时,我汗流浃背,浑身粘腻,身下床单都是湿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好像墓里腐烂的尸体。
薄翊川会不会把我就这样关起来,扔着不管,任我慢慢死去?
这种想法令我一阵恐惧,我喊了起来:“有人吗?季叔!兰姆姨!”
可我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理我。
我看向监控器:“哥,我渴了,我好渴,给我杯水喝,好不好?”
一两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来的不是季叔,竟然是薄翊川。他西装革履,穿戴齐整,显然准备出门,见他拿着杯水走到我面前,递到我嘴边,我不禁愣了愣。
“不是要水?”他垂睫看着我,黑瞳如两口积满淤泥的深井,倒了一粒药在手心,递到我的眼下,却没有发话。
我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一个服从性测试。
他要彻底折断我的翅膀,磨平我的棱角,把我完全驯服,变成他笼子里对他百依百顺的的金丝雀。我僵在那里,不禁感到万般讽刺。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就像主人与小犬,薄翊川天性强势,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我掌控我,他从始至终都认为我是与阿爸一脉相承的男妾之子,又把我视为他的私有物,所以会在我没有按他所设想的那样选择他回应他时将我囚禁强占;我天生任性犟种,没法接受被系上项圈受制于人,成为一朵如他所愿生长的菟丝花,我们彼此的成长环境、心理缺陷、地位失衡、父母辈的纠葛,这才是我们之间解不开的症结,即便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重重误会与阻碍,即使十年前我没有离开,随他一起去了香港,我们这段畸形的关系也走不到最后,难以善了,可能还是会闹到像今日一样,重演父辈的悲剧。
兴许佛祖赐我机会让我回到薄家,并不是开我的玩笑,而是送我来渡劫,容我在生命结束前参悟情爱之苦,放下执念,消除遗憾。
深吸了一口气,我笑了下,凑上去,顺从地舔掉了他手心的那粒药,喝了一大口水,咽进去,抬头把嘴巴打开,给他检查。
薄翊川俯视着我,猝不及防地掐住我的牙关,两根指头直接探进我齿间,在我的上颚和舌底刮了一圈,确认我没藏药,才收手。
见他的表情虽然很冷,但眼神透出了些微满意,我趁热打铁:“哥,我饿了,想食椰浆饭,还想洗个澡,我身上都臭了。”
“我让季叔过来。”
见他收了手要走,我连忙喊住他,把语气放软到极致,近乎撒娇:“哥,我不想要季叔来,你喂我,帮我洗澡,好不好?”
薄翊川却没留步,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很快,楼下车声远去了。
食完早餐,洗过澡,我又被绑回了床上,因为食过药,我昏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不知昏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又过去了一天。
心下焦灼翻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从楼下上来,心知是薄翊川回来了,我朝门口喊了声:“哥!”
砰咚一下,似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动静。
“哎,大少!这是怎么啦,怎么喝成这样?”
“哎呀,别问了,快扶大少上去!”
“兰姆,去煮点醒酒茶!”
薄翊川喝醉了?我一怔,就听见动静经过了门口,一停,下一秒,门砰地一声,不知是被撞还是被踹了开来,床缦外映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具健硕的身躯压在了下边。
酒气扑鼻,混合着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应激反应作祟,我本能地紧张起来,可手脚都被缚着,没法动弹,然而薄翊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么压着我,似乎醉得太狠直接睡死了。
床缦外,传来季叔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季叔,你过来,把我手脚解开,好不好?我来照顾哥。”
“这不行......”
“我药效还没过,翻不了天,再说,楼下不肯定还有保镖看着吗?他都到我房间里来了,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了,就让我来吧。”
季叔犹豫了几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来把我的手脚解开了,和佣人们合力把薄翊川翻了过来。
目光落到薄翊川脸上,我不由想起了上回在邮轮上在他酒里下药的事,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当时的一幕幕,许多疑点茅塞顿开。
上次薄翊川根本就没被我迷倒,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那这回......
心里生起一个猜想,我立刻找季叔要了毛巾进洗手间,打了盆水,给薄翊川擦脸擦身,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再回想刚才季叔同意解开我手脚的事,我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想,不禁舔了舔牙——九成九这位影帝故技重施,这会又在测试我。
想测试我是不是真想通了,不会再逃跑了吗?
这么想着,我将计就计,把他衣裤一扒,没搞一点多余的小动作,就在他身边躺下,手臂搭了在他的腰上,依偎着他,闭上了眼。
起先我留意着薄翊川对我表现的反应,没睡,但他好像存心跟我比定力,想看我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愣是挺尸一般没一点动静,要知我俩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丛林里练伏击一趴就是四五个小时,定力都远超常人,和他互相熬了不知多久,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再醒来时,床上已没了人,但手脚的皮带也没重新系上。
虽然身子还是没什么劲,软绵绵的,但至少站起来不是问题,我走到门前,拉开门,就闻见了肉骨茶和椰糖碗仔糕的浓郁香味。
熬了一晚上,肠胃不疼了,我便又有了食欲,馋得口水直流,正在这时,楼底下传来兰姆姨的声音。
“惑少,醒了吗?醒了就下来食早餐啦。”
“哦!”我精神一振,连忙下了楼,满以为薄翊川会像以前一样和我一起食早餐,却没见他在餐桌边,不免有些失落。
环顾四周,一楼都不见之前守着的保镖,我看了看窗外,不见薄翊川的车,边食边问兰姆姨:“哥出去了啊?去公司了?”
“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处理香料园的事。”
“那些看门的呢?”我啃着碗仔糕口齿不清地问。
“走啦,跟着大少一起出门啦。”
我神经一跳,立刻逃走的冲动在每根血管里窜动,但直觉隐约告诉我这么干不妥,于是食完早餐,我哪也没去,索性就坐在餐桌边,找季叔要了副牌九,喊了两个佣人过来一块打,一直打到太阳西斜,薄翊川和那些保镖还没有回来,我不禁有点按捺不住了。
食完晚饭,我的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借口去后花园消消食,季叔竟也没拦我,只派那两个陪我打牌九的佣人跟着。
踏进花园里没多久,转悠到玻璃花房附近时,一声耳熟的尖细叫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一愣,回应了一声,就听见细细簌簌一串动静迅速逼近,接着一大团长满云朵斑纹的影子就扑到了怀里。
“坤甸,你怎么这儿啊,你不应该在蓝园吗?”我被它撞得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喵呜!喵呜!”大肉爪踩过我的大腿,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嗅来嗅去,但没舔我,爪子也没收起来,挠得我胳膊上都泛起了红痕,看起来不像兴奋,倒显得有点狂躁,脖子上金铃铛铛作响。云豹成年了以后性情温和稳定,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坤甸就很少这样了,想起之前它被蝎子蛰了那次,我抓过它的尾巴,翻过它的肉垫细瞧,但什么异状也没发现。难道是发那个情了?不对啊,坤甸也有十几岁了,早过了发那个情期了。迷惑了一会,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念,下意识用手轻轻盖住它的鼻子,把它搂紧了。果然,没几秒,坤甸就平静了下来。
明白了原委,我把下巴搁在了它的头上,摸了摸它的背,索性牵着它跑到海滩上,和它追逐疯闹起来,但没靠近码头。
玩得累了,我就抱着它,在一颗棕榈树下躺了下来。
今夜没有下雨,天上星星很多很亮,就像十年前一样。
潮湿的海风吹得棕榈树叶沙沙摇曳,拂过我的脸颊,我把头枕在坤甸背上,蜷成一团,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
在我几乎要睡着时,才听见脚踩沙子的声响渐渐靠近。
一双手把我从沙滩上打横抱起来,我缩了缩肩膀,装作从睡梦中醒来似的,眨了眨眼皮,看向薄翊川:“哥,你回来啦?”
——如我刚才猜测的,他和那些保镖压根就没有离开这座庄园,附近有陌生人的气味,坤甸才会那么恐惧不安,只往我怀里钻。
他垂睫盯着我,幽黑眸底意味莫测,兴许对我今天没有趁他放松守备的情况下趁机逃走感到意外,兴许有点相信了,兴许仍然保持怀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此刻他抱着我,足以说明今天我的表现卓有成效。我仰起头,蹭了蹭他的喉结:“哥,我真想通了。”
“是吗?”他抱着我走上石梯,却往别墅的方向走,径直抱着我进了玻璃花房。里边的蝴蝶被惊扰,四散飞舞,他把我放下来,像新婚那晚一样把我压在玻璃上,握住了我的手腕,拇指按紧脉搏,“我说了,不再信你。不过你今天演得很好,让我很满意。就这么一直演下去吧,别哪天露了馅被我抓包,连花园我都不会放你来。”
腰间一松,睡袍带子被他抽下来,缚住了双手拉到头顶。
睡袍顺着背脊被扯落,他下令:“屁股抬高点。”
应激反应要命的再次发作,我的身躯又不由自主僵住了。
玻璃反光倒映出背后他漆黑眼眸,我不由想起那晚他盯着我腰的那个犹如塔马斯堪猎犬的眼神,显然他现在要补上那晚没能吃着我的缺憾。他咬了咬我的耳垂:“不是主动开口要我来找你吗,说只要我原谅你,怎么罚你都可以?我真来了,你又不愿意了?屁股抬起来!”
被他这训狗似的一喝,我又委屈又屈辱,想到自己的目的,只好咬紧牙关,把臀撅了起来,回眸看他:“这样,可,可以吗?”
呼吸一重,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什么眼神?又露馅了,薄知惑,演技是不是太差了点?别每次演一半就临阵脱逃。”
“我没骗你!”我急忙仰起头,向他献吻,生怕前功尽弃,薄翊川却抬起下巴,眼神很冷地垂睫盯着我,压根不回应我。
“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了。以后你就多练练演技,哄得我心情好,就配合你演。”他一字一句,像软刃剐着我的心,......,丝丝灼意自他粗糙的指腹过处弥散开来,激起陌生而细密的快感。
“你给我用了什么?”很快从里到外发酥发热,我声线都抖了。
嘴角一湿,一股煽惑的芳香钻入鼻腔:“前阵子你自己拿到我房间来的,我问了人,才知道怎么用,今天正好给你当奖励。”
我一愣,这是,缇亚当时给我的那盒助兴药膏?
当时是想用在他身上的,没成想竟是自作孽。这悔不当初的念头刚冒出来,他就闯进了我的城池。
剧烈快意如闪电劈中脊椎,我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啊!”
他双手扣住我的十指,将我抵在玻璃上,开始掠夺扫荡,我被他不断撞在玻璃上,透过呼吸汽雾与笼罩着花房的水幕,能看见佣人们在宅院里打扫的身影,我羞耻欲死,可因为药物的作用,我不由自主地配合,与他前所未有的嵌合,我们几乎在同时山崩海啸。
“啊啊啊——”玻璃上白花花一片,耳后他在低吼,玻璃清晰映出我们此刻的状态,他像臼棍,我像被他捣烂的年糕。
“你看,你浑身上下,就只有这儿知道好歹。所以,我以后也不必跟你多费心思多废话,只跟你这儿交流,就够了。”他沙哑喃喃,退出去,退后几步坐在了花房中央的长椅上,仰头看着我,“过来。”
我步伐蹒跚却十分顺从地走到了他面前。
朦胧月光下,他仰头打量着我,不知是不是那种香膏的缘故,数只蝴蝶像是被甜腻的气味吸引,落在他的下边,也落在我的身上,却没有一只是血漪蛱蝶,可能这种世上最为专情的生灵也认为我与薄漪川不是彼此的情人,只是主人与奴隶。
薄翊川当然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似乎并不在意,他没多看那些蝴蝶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将它们拂开了,把我拽近了些:“不是要我原谅你吗?那就主动一点,做戏就做全套。”
哀莫大于心死,我咬了咬唇,逼着自己笑了起来,扶住他的肩膀,缓缓坐了下去,虽然畅通无阻,可主动做这件事,比被他强迫还要屈辱百倍,我仰起头,闭上眼,提着自己颤抖的嘴角不落下。
将他纳到最深处时,薄翊川闷哼了一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动啊。都是我的妾了,还放不下身段伺候我?是不是还要我教你?”
——“妾”。
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再次捅开我心上未愈的伤,胸口剧痛,也寒透心底,我深吸一口气,忍住咬开他喉咙的冲动,咬了咬牙,放柔了语气:“哥不是教过我骑马吗?我还记得。哥教过我的,我都没忘。从今以后,我要是做的哪里让哥不满意,哥就再教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他呼吸一滞。
说完,我睁开眼,含泪凝视他,像当年跟他练习马术一样:“这样舒服吗?要不要再快点?”
他俯视我的眼睛,颈侧青筋起伏,喉结滚动,呼吸渐重,黑眸却冷静清醒,似是在审讯研判,我此刻的顺从迎合是不是一场表演。
我咬紧牙关,笨拙生涩地扭摆,仰头将吻未吻地凑近他的嘴唇,与他对视着,一只蝴蝶停落在我的脸颊。
他的黑眸里映出它的花色,那竟然是一只血漪蛱蝶。
到了这种地步,它还认为我爱着薄翊川吗?
薄翊川说我的演技太差,可连蝴蝶都信了,他还是不信。
我当然不能放弃,吻了吻他额心的观音痣:“哥,我真想通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不想做妾,想做你唯一的伴侣。”
他掐住我的下巴,按住我的嘴唇:“住嘴,现在说这些,晚了。”
与他同时又一次泄闸时,我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看见头顶上百蝴蝶被汗水挥发的香味吸引,环绕在我们周围,好像在为一对终成眷属的情人庆贺,我不禁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些美丽的生灵如此单纯,它们看不出来,我们不是情人,只是一对厌憎了彼此的怨偶,注定没有好结局。
被他抱出花房时,我已经彻底虚脱,精神恍惚了,等再恢复意识时,一睁眼,我正躺在薄翊川的车后座上,手脚依旧被绑着,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劲,也仍然穿着精神病人的那种束缚衣。
深处阵阵钝痛,想起昨夜他给我用香膏,我气不打一处来,磨了磨牙,盯着他的后脑勺,想起三姑姑的提醒和那个悬在脑门上如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时限,只好放软了口气:“哥,这是去哪啊?”
一片沉默。
他不搭理我,仿佛现在除了吃我以外,他都当我是空气。
我只好看向窗外,这里不是翡兰,而是吉隆坡,方向是往薄威年中心开的。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又要把我当成个挂件带着去上班了,这样一来,逃跑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第120章 欲飞还迎
我凑近他的耳边:“哥,你要去集团总部啊?之前你不是说,让我去做你的助理吗?我现在任务结束了,以后金盆洗手不干雇佣兵了,在家也闲着没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依然不答话,显然要把以后只跟我屁股交流的原则贯彻到底。
我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稍安勿躁。
车停在薄威年楼下,我被薄翊川抱到轮椅上推进去,刚进了旋转门,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迎面而来。一眼看去,我只觉得他分外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他的年纪与薄翊川相仿,看着还要更小些,肩上橄榄枝加三枚四角星花,警衔不低,是个高级警监,走到我们面前时,朝薄翊川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薄少校,好久不见。”
和薄翊川打完招呼,他的目光才落到我的身上。
“阿惑,不认识我啦?”他笑了笑。
这一笑,他嘴角浮出一个梨涡,露了点俏皮的痞气,我才认出他来,感到不可置信:“程,世,荣?你,你去当警察啦?”
“怎么,以为我会变成烂崽啊?我现在,可是国际刑警。”
“程警监,请问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你们抓到嫌犯了?”不待我答话,薄翊川先开了口,语气很冷。
“还没有。不过,在调查过程中,我查看了薄威年整栋楼的监控,发现三天前下午6点左右有可疑人员出入这里,还与您和您的保镖发生了肢体冲突,我怀疑他们与您的加密货币失窃案和令尊逃逸的案子高度相关,您却隐瞒了这个线索,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心下一凛,紧张起来。
薄翊川不会卷到这两个案子里去,沾上什么罪名吧?
薄翊川静了一两秒:“因为当时我怀疑那几个人是家父派来暗杀我的,兴许,他认为我与他被举报的事情有关,觉得我不孝所以雇凶杀我。但他终究是我的亲爸,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累他罪上加罪,所以没有报警,但后来警方介入后,我也很配合的交出了监控录像,不是吗?程警司是认为我之前的行为构成了包庇罪,所以来找我?”
“那倒不至于,薄少校悬崖勒马还算及时。”程世荣笑了笑,却眼含锋芒,“只是我必须提醒您,虽然您是失窃案的当事人,但金额过高,而且这个案子与令尊的行贿案与逃逸案密切相关,已经并为一案,无论您想不想追查,我负责的专案组都会追查到底,还望您不要再因为令尊的关系把这个案子视作家事,您是退伍军人,也参与过缉拿重犯的行动,该清楚其严重性,千万不要因为一念之差,酿成大错。”
“我知道了。多谢程警司提醒。”薄翊川语速不急不徐,手落在我肩上,掐住了我的肩骨,“只是比起在我这个当事人和受害者周围布控,还望程警司把警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不要浪费时间和职权。”
说着,他便把我往电梯里推去,程世荣的目光却还一路追着我,直到电梯门合上。我看了眼薄翊川,他也垂睫俯视我,顶了顶腮,显然心情差到极点。我不敢触他的霉头,赶紧低下了头。
程世荣虽然一口一个薄少校,可对他的态度并不客气。
他该不会是在记恨薄翊川当初把他赶出了王子岛,借这个案子公报私仇,为难薄翊川吧?这种情况,薄翊川可以算是腹背受敌。
都是因为我。
只要我离开,就能把他身边的一切麻烦都带走。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薄翊川照之前一样把我放到总部楼下酒店的房间里,让保镖看着,就上楼去了。到了中午,他才下来,躺在我身边打盹,待服务生推来了餐车,他才解开我的手脚,放我食午饭。
我们并排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贴得很近,但他也只是埋头食饭,完全不搭理我,连我有意无意地拿小腿蹭他,他也没有反应。
最爱的鱼丸也梗在喉头下不去,我放下筷子,踢了踢他的脚:“哥,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想当你的助理,和你并肩而立,我知道我把你的信任和喜欢都挥霍掉了,我以后会努力把它们捡回来,不然,你就当,就当我在演戏也可以,我好好演,演一辈子给你看,好吗?”
薄翊川静了几秒,面上浮起讥诮的笑意,漆黑眼眸转向我,眼底死海般毫无波澜:“好啊。我就图个乐,看你能演成什么样。”
我牵起嘴角,攥住他的手,吻了吻他虎口处的痣:“谢谢哥哥。”
我这声叠词显然取悦了他,他放了筷子,就把我抱到了腿上。
“想当助理?先让我试试你有多机灵。”
我一愣,忽然想起先前薄翊川真打算让我当助理时,并不是这种态度,他教得认真,讲得细致,两相对比,反差太过强烈,我不禁有些失神。但犹豫迟疑是要不得的,他要是嫌我演得不好,恐怕就连演的机会都不会再给我,局势在朝我想要的方向走,我得继续努力。
定了定神,我解开他的皮带扣,他那儿静静蛰伏着,并没起来,我低下头,想用嘴和手,却被他握住了双腕:“敷衍我?”
他开过大荤了的,当然不肯再回头吃素,我不情愿,可没有办法,现在什么都得依着他来,只好依照昨晚的经验骑了起来。
他很快被我挑逗起来,逐渐变得凶猛。
我咬住他的肩膀,在正午南洋的烈日下头晕目眩。
一整个午餐时间,薄翊川都在沙发上享用我,直到桌上手机开始震动,他才拍拍我的屁股,把我推了起来,接了电话。
我站在旁边,看他接电话,玻璃反光里,我光着腿,束缚衣下摆淋漓,一直淌到脚面,像足了一个男妓。薄翊川答应着手机那头的人,扫了我一眼,似乎也觉得我这样不大好看,随手扯了张餐巾纸递给我。
我擦擦干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和计划的一样,你们继续......”薄翊川目光掠过我,蹙起眉心,站起身,走到了阳台上,把玻璃门关上了。
——他提防着我。
我站在百叶窗帘下的阴影里,望着沐浴在阳光里的薄翊川,在保证他能看见我的角度一动没动凝望着他,手放在玻璃上描摹他的轮廓,直到他眼神渐渐变暗,打完电话从阳台上走进来,将我一把抱了起来。
我立刻双腿缠住他,抱住他的脖子,低头从他的额心吻到嘴唇。
“哥哥。”我甜甜柔柔的唤他,“别去上班了,下午陪我吧?”
大概是我表现太乖,他仰着头,没避开我的亲吻,阳光下黑眸隐隐泛起愉悦:“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和我上办公室待着。”
屁股被他拍了下,我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冲进了洗手间。
从精神病人的束缚衣换回了正常人的衬衫西裤,我舒坦了不少,但控制肌肉的药仍是少不了的,我吞下去吐出舌头,给薄翊川检查。
将手指从我嘴里拿出来,他捏了捏我的胳膊和手臂,眉梢微扬,似乎感到满意,我这才蓦然惊觉,短短几天时间,我的二头肌已经变小了。
我不由心里一凛。
因为停止了锻炼加上连续服药,我的肌肉在迅速萎缩。
再拖下去,我真的会变成一只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斩鸡,只能靠别人保护才能生长的菟丝花。
遑论报仇,我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这就是薄翊川想要我成为的模样吗?
看着薄翊川的背影,我咬了咬牙,拖着绵软的步伐,跟他上了楼。
时隔不过半月,里边却已大变样,员工面孔换水了不说,连布置也不同了,一改之前的奢侈华丽,变得简洁整肃,很有部队机关的风格。因为成了董事长,薄翊川的办公室也从我之前去过的那间换到了对面,带一个露天大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吉隆坡,视野一直至港口。
“我去开会,你就待在这儿,不要碰电脑,或者跑出去,记住了吗?”薄翊川走到阳台边,把玻璃门锁上了,抬眸看了眼右上角。
那儿有个监控。门口还有他从部队里退役回来的保镖守着。
其实大可不必,在薄氏总部大楼,除了有他的武装力量,还有警方的布控,我在这里根本是插翅难飞,傻了我也不会选择这儿脱身。
我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指指书柜:“这里的书,我能看吗?”
“都是商业工具书,你要是看得懂就看。”他漫不经心地答。
我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角,用撒娇的口吻:“哥,你给我挑一本嘛?基础一点的,我想自学一下,以后就像你说的,去上MBA。”
他蹙起眉心,盯着我。我屏住呼吸,眼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
下颌紧了紧,他神色嘲谑地笑了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打开书柜,随手从里边拿了一本递给我:“好好演,回头我来考你。”
他出门后,我低头看了眼——《资本论》,还是英文原版。
顷刻间,仲夏午后他为我补习英文时给我读译英文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眨了眨眼,把椅子拉到阳台玻璃门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