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萧望舒用了力气,振聋发聩,清晰地压过了一切喧嚣,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萧望舒的方向,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令牌,令牌上刻有金色蛟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这令牌来历不凡 。
“罪臣王守义私通南蜀,卖国求荣!其罪当诛!太子殿下有令,凡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凡取王守义项上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此话一出犹如滴入油锅的火星,在王守义军中炸开。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总兵是叛国贼,都比不上百两黄金给他们的震撼,何况诸县偏远层层剥削下,这些士兵有时连几石粮食,半贯铜钱的月俸都拿不到,百两黄金可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了的巨富。
早在萧望舒喊他是卖国贼时,王守义便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百两黄金的话语一出,王守义都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马上就要落地,下意识就想跑,可下秒便反应过来,他周围都是他的亲信,平时没少拿他好处。
而萧望舒口说无凭,不过凭一个根本证明不了身份的令牌,和不知道能不能落到实处的承诺,哪儿能那么轻易的说动他的人马,何况,王守义转念一想,他同南蜀人的交易从未让第二人知晓,这萧望舒怕不是在诈他。
心中有了底气,王守义怒骂道:
“放你的狗屁!证据呢!你构陷朝廷命官,又假传太子命令,甚至和这些贼人同流合污,实在居心叵测!等我秉明黎城太守定要治你的罪!”
“呵,你若动我,莫说黎城太守,便是太子殿下也绝不会轻饶尔等,我手上令牌亦做不得假!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我构陷你……”
忽得冷笑一声,萧望舒才道:
“你身上所披,可是南蜀特制的‘青鳞藤甲’!此甲外形本就奇特,又因制甲时用南蜀秘药浸了三天三夜,便带着股药香,甲胄内侧靠近腋下处,更是刻有南蜀军烙印——曼珠沙华。
更有甚者,你连我中山军律都改换了那南蜀军律,是生怕两军交战时,南蜀国听不懂我中山的进攻号角吗!”
半个时辰前,他忽而听到号角声,只觉怪异熟悉,直到看到王守义身上的甲胃,萧望舒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前世三年后南蜀国突然发难,中山国派老将军应战,却不知南蜀从何处摸清了中山号角军律,吃了好大的苦头,也是在这一战,陶将军横空出世,如今,这事情也算大白,原来是他中山国早就出了个叛徒。
犹如数道惊雷炸在王守义耳侧,寨下兵马的窃窃私语之声更是让他心中大骇,他嘴上却还在狡辩。
“放你口的狗屁!来人!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
他拿着马鞭指着身侧的弓箭手大骂,他坐下的马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慌乱马蹄哒哒的转个不停。
可任凭他如何急切,底下的人马就是不动,这让他心中的慌乱更甚,嘴上不停。
“都傻了吗,还不快给老子动!”他的马鞭抽向那些士兵,而那些士兵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吓坏了他,他紧握着马鞭,额角渗出了汗,却在此刻突然冷静下来,怕什么,这里有半数以上是他的亲信,只要杀了这些人,南蜀那边他早就找好了退路。
“怕什么,出了事也是老子担着,这萧望舒勾结山匪已是板上钉钉,不过是垂死之言你们也信,想想家里老小,敢违抗老子的命令,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忠于王守义的士兵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而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更是自得,王大人背靠南蜀,他们去了南蜀照样吃香喝辣,至于这些人要不降于王大人,要不然就是一个死。
于是漫天的箭矢,其间夹杂着数道火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面而来。
心中叹气,萧望舒抽出长剑与暗一同挥剑打掉了几个飞来的箭矢,却仍有不少的箭矢飞入寨中,落入茅草屋顶,便如燎原之势,一时火光冲天乌黑的烟尘弥漫。
当然,他的话并非全无作用,士兵的挣扎与混乱,为寨中人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浓烟遮盖了烈日,焦苦而又干涩的气味夹杂着刺鼻而腥臭的腐甜,喉咙发紧眼神干涩通红,他们麻木的挥斥着武器,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
汗水混杂着血迹染透了萧望舒身上的衣衫,他再没有半分文人形象,先前那些躲在山洞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他们搬运着尸体为伤者包扎着伤口,连儿童都拿着武器,可本不该这样的,他们明明都中山的子民,无论是那些士兵还是寨子里的百姓。
紧咬着牙萧望舒不肯发出半点声响,陶美秀为他的肩膀处包扎好,脸色古怪又别扭,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沉默着离开,奔赴下位伤者。
支撑着起身,暗不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常沉默而又不近人情的暗卫似乎也因为这场战争而有了自己的血性,仍在前线奋力厮杀,没有犹豫他再次向寨门走去。
陶美秀正指挥乡民搬运伤患,她武功谋略都比不上哥哥,可她比这些乡亲都了解乡亲所擅长的事情,能妥当安排好最适合乡亲的事,能安抚好这些乡民的情绪,而这些陶河安做不到,所以在后方的是她,或许换句话说,当她哥哥阵亡那她就是下一任将领。
“何,萧先生您的伤。”
“无碍。”
没有办法,他不想寨民死,可王总兵不会放过他们,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些下死手的人,也不值得他手下留情。
可这群从未杀过人的百姓,如何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呢,他们已然渐渐落了下风,眼瞅寨门就要被破。
他们在寨门下苦苦死撑,却仍有前赴后继的士兵填上来,萧望舒的心愈发沉重。
“逆贼,不要负隅顽抗了!若你们好好求求老子,老子也不是不能饶你们一回。”
骑于高马上俯视萧望舒等人,王守义满是嘲讽,当然这话是骗人的,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姓王的少废话有本事下马一战!”
挥刀劈斩冲上来的士兵,陶河安狠骂一声。
高坐于战马之上的王守义望着疲于应对的寨中人,只是不屑地仰天大笑。
却在此时,山谷前方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
“黎城驻军奉太子谕令!剿灭叛贼王守义!降者弃械,跪地不杀!负隅顽抗者——立斩!”
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自山下草木遮掩间显现,旗帜绣了金色的“黎”字,其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如滔天之势,那一刻天地如静止般。
直到大地的颤动,传递到人心中。
哐当!哐当!武器落地声响是那样清晰。
慌乱与恐惧蔓延心头,王守义甚至顾不上什么,他知道他完了。
“撤,”
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撤!”
他突然加大了音量,提起缰绳两腿一夹就带着小队兵马向山下岔路跑去。
“快追,莫要让王守义逃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句,反应快的已经骑马赶了上去。
除了半山那条岔路山上便只有萧望舒他们上山时走的那羊肠小道,狭窄泥泞。王守义亦不是傻的,眼瞅大军已至身前,他直接翻身下马钻进了山中密林,不过瞬息便隐逸了踪迹,有不死心的跟着追了上去。
再说萧望舒等人,望见援军自是松了口气。
等援军到了跟前,萧望舒这才发现领队的竟是念月和赤华先生。
“公子,念月来晚了。”
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而来的念月身量拔高了不少,原先圆嫩的鹅蛋脸也变成了瓜子,一身红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眉眼处不知怎得竟与太子殿下有三分神似,眼下泪痣更添三分妖艳,气质稳重,与数月前那个爱笑活泼的小女孩儿简直判若两人。
等人到了近前,这种不同便尤为突出,
“你,可发生什么事了?”
第33章 诸县事宜
“此事说来话长,那师爷贼心不死不知怎得给总兵递了消息,万幸赤华先生及时带我离开。
想起先前公子交代,我同赤华先生便打算去黎城搬救兵,碰巧在黎城时收到了暗的信,太守不便离城,便由我同赤华先生带救兵前来。”
听到萧望舒的问询,念月语速极快的解释了一遍,其间却遮遮掩掩,令人生疑。萧望舒目光沉静地掠过念月略显紧绷的脸庞,不过数个呼吸间便开口道:
“念月,你知道我所问并非这些,不过你若不愿说,我不会强求,只是若有难处万不可自己一个人扛。”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念月低着头避开萧望舒望来的视线,只轻声嗯了一声。
皱了下眉,萧望舒似要开口,那边陶家兄妹已经迎了上来。
“萧大人!之前是俺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迁怒于这寨中百姓,一应罪责俺一人承担。”
不等他说话,陶河安带着陶美秀直接跪下,还好萧望舒反应的快将人扶了起来。
“陶兄,吾敬你为人,然律法森严不讲私情。”
此话一出不止陶美秀脸色一白,听见动静逐渐围拢来的寨中人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之前与王守义对战时便知晓了萧望舒的身份,经过此战,他们也确实无再战之力,只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陶家孩子受罚。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
“萧大人!大当家是为了俺们有条活路,俺们欠他一条命,俺们愿意替大当家受罚!”
此话一出便获得了众人的应和。
“父老乡亲!”
这话萧望舒加大了音量,带着笑意安抚道:
“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按我中山律法凡强盗者(持械抢劫)不得财者徒二年,得财一尺徒三年,赃满十匹及伤人者绞,杀人者斩。”
冰冷的律条一出,众人如坠冰窟,一片寂然,不多时便传出几声抽泣声,萧望舒看的分明,有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背过身去肩膀耸动,亦有人站到前面咬牙道:
“大人,俺甘愿替大当家受罚。”
“吾话未说完,乡亲们稍安勿躁。”双手摊平向下,萧望舒带着笑意道:
“然,法不外乎人情,念当初贪官苛政,陶大哥被逼无奈落草为寇,风霖寨众兄弟虽有劫掠之事却从未害人性命,更有济贫之心。
况诸县本就苦寒之地,倒不必流放他处,只罪责不可免去。”
他停顿片刻扫视众人,沉声道:
“故,本官酌情处理:现判陶家兄妹及风霖寨寨匪,所犯劫掠之罪,感念其行,从轻发落,该判为诸县百姓赎罪,效力朝廷,凡劫掠所得折算银钱从月例中逐年扣除,赔付失者”
此话一出众人皆喜,高呼青天大老爷,萧望舒连连摆手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清理战场,治理伤者。”
众人连忙应是便各自散去。
风霖寨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至于王总兵到底是让他逃了,萧望舒虽知恐怕是放虎归山,可没时间分出心神处理,整顿伤者再加上帮助村民迁回原址总需要时间,何况诸县那边还有个烂摊子等着。
如他所料,许是听见动静或风声,王师爷和李主薄早就携款跑了,可见先前种种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
卷宗混乱,库房空空,县衙也只剩下了几个老弱病残,可有他头痛的,不过也难不倒他。
先是安排职务,人才他不缺,师爷主薄连带捕快的职位他本就有任免权限,至于下人他不需要如此也能免了部分开销。
定下职位,便是清理卷宗,撤销前任县令颁布的严苛税项,又马不停蹄的和太子殿下书信告知情况。
并上了奏章,为的是请旨免了今年的赋税,也好叫百姓有喘息的时间。
另总兵职位空缺,他本想举荐陶大哥,可师出无名,还是叫陶大哥和他妹妹当捕快历练两年,他也好徐徐图之为殿下争得一员大将。
将命令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他才有时间整理卷宗。
动用了四皇子的门路,不过五六日朝廷便来了消息,先是允了他的请求,又对他的行为多加赞赏,拨了相应的款项让他处理后续事务,告知他下任总兵已在来的途中,在这之前可由他指派人手锻炼士兵谨防敌国来犯。
这事他交给了陶家兄妹,另找了些兵法书,让陶家兄妹接着识字,这事被赤华先生揽下。
至于念月才学本就由他亲自教导,如今帮着他处理公务和整理卷宗他也放心。
太子殿下的回信也在这两日到达,内容大差不差,交代总兵可信是他们的人手,又说了如今京城的局势。
说现下四皇子和六皇子正斗的不可开交,反倒便宜他,让他有时间和机会安排自己的人马,又说了几处安排,絮絮叨叨的,却十分正经,随信还附了银票,因是交代公事他便细致的通篇阅过,却见信尾上书:
“两年之期,盼君早归,望君安康。”
那字迹晕染,使他心头一颤,忍不住摩挲,便连指尖都染了温热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狡猾。
“大人!”
门外传来一道急促女声。
随后半掩的门扉被推开,念月捧着账目,嘴中未停。
“大人,核对旧年账目,此项……”
她抬头,便见萧望舒背对而立,手中捧着信纸,侧脸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温柔,却在下一刻消散地无影无踪,像是她瞬间的错觉。只手中信纸被珍贵的收进匣中。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提醒着刚才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何事?”
脑中纷杂的思绪被打断,萧望舒的语气似乎温和如故,念月没有时间思虑其他,只立刻捧过账目指着一个位置对着开口道:
“大人自同济十七年起,每逢九月,县衙便会有数项“军械”开销,去向不明,经手人不定,前任县爷,主簿,师爷均参与其中。
时间点恰好在王总兵上任后不久,在那后县令便设立了数不胜数的税令。”
又指着几处模糊不清的朱批,念月道:
“您看,这里批注用于军中购买弓弩兵器数件。可照理说中山有律,军用开销由兵部统一拨发。”说着念月又从账目夹页中抽出一张清单。
“这清单列有数项军械名称,可几样分明为南蜀制式。”
接过清单萧望舒一一扫视而过。
“的确,他们怕早就和南蜀勾结,念月你立了大功!”
将清单收好,萧望舒赞许道,余光瞥见念月颈间的玉珠,便问道:
“关于你家人一事,寨中并相关信息,只怕还是要麻烦黎城太守,待我书信一封……”话却被打断。
“不必了,”察觉到自己语气的生硬,念月扯了下嘴角,“公子有心,只是诸县事务繁杂,这事不急。”
没有接话,萧望舒微皱眉头,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公子,不满公子念月此次前往黎城,已有线索,其中种种念月不便细说,望公子体谅。”
似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念月忽而沉声打破了寂静。
仔细打量念月一番,数年陪伴的情谊在,萧望舒知道这其中绝不像念月所说那般轻易,可打量念月神色,到底还是长叹一声道:
“不论真相如何,我都会护你。”
顷刻间念月眼中便泪光闪烁,她径直跪下,萧望舒要拦的手停在半空,数秒间念月已经磕了个头,在抬起脸时眼角泪花已经不见,只留一张倔强而坚毅的脸。
“公子待念月之情,念月谨记心中绝不会忘,待到来世便做公子的黄牛驮着公子成仙去。”
又是一声长叹,萧望舒将人扶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交代。
“罢了,你且顾好自己。”
有风吹来,门框吱呀做响,天暗沉沉得紧压得人喘不过气,城中一片死寂,不知何时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划过天际,便刹不住闸似得,洋洋洒洒的遮盖了人的踪迹,有几只乌黑的鸦从远处飞来,停在县衙的房檐上唱着嘶哑的曲调,不知在叙说哪年的故事。
屋内烧着炭火,萧望舒俯身于案前处理着县衙内的公文。
“报!”
门外忽然传来侍卫慌乱的声音,下秒便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还没等那人走到近前,却被屋内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暗用刀拦住了去路。
那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缓了下神看见刀刃,连忙跪下。
循声抬头,萧望舒眉毛都没皱一下,挥手让暗退下,只淡淡问道:
“何事?”
“回老爷的话!总兵大人派百夫长陶河安来传话,说城外五里有敌人来犯,请老爷前往城门共商抵御之策!”
那人跪在地上,头扎的极底。
深吸一口气,将毛笔放于案前,从案后走出,萧望舒沉声道:
“带路。”
那人连忙起,引着他往府外走去,还没到门口,边间府外已备好了马车,陶河安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他来忙迎上来,嘴上还在交代着现在的情况。
“他们已在城外驻扎营地,估计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打过来,李大人派往敌营的信使还未归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人数不下五万。另外黎城那边儿大人也传了消,可等朝廷的命令下来,怕是还要几日。”
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萧望舒看了眼身后紧跟着的暗,暗便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利落的唤来了几只白鸽,将早就备好的纸塞入信鸽腿中放飞。
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陶河安紧跟着萧望舒进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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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兵临城下
灰色的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气,犹如绒毛般大小的雪花砸向大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铁锈般的寒意。
城门楼上,萧望舒同新上任的总兵李大人并肩而立,面色凝重地望着不远处已升起滚滚浓烟的敌营。
“报——!信使已归,前来求见!”
一位士兵疾驰而来,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声音刮得有些失真。
“快!带上来!”
那李大人嘴上催促。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或许是因为这大雪而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的信使被带了上来。
“情况如何,那些南蜀蛮子怎么说?”
信使甚至来不及行礼,就被李总兵急声打断。
却没想到,那信使听到问话,便扑通一声结实跪下,声音带着颤道:
“总,总兵大人!那夷人首领说两国交好,如今南蜀有难中山自当相助 ……中山,中山需纳贡粮食千石。白银万两,另……另珠宝二十箱,美人数位 ,助南蜀度过寒冬。”
“王八犊子!放他爹的狗屁!欺人太甚!这他大爷的就是明抢!”
爆了句粗口,陶河安怒目圆睁,脸憋的通红,乌黑的胡子随着嘴巴上下抖动。
不只是他,李总兵也气的不轻,但他知道轻重,并未直接表现出来,反而压着怒气,看向了始终保持沉默的萧望舒。
“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念月,城中粮草几何?城中百姓可安置妥当?”
没回李总兵的话,萧望舒转而问起了先一步赶来念月,不同于陶河安,念月了解的情况更为细致,她条理清晰,缓缓道:
“若省着些,军粮尚可支撑两月有余。至于百姓,自发现城外异动,便张贴了告示,城内戒严,只许出不许进,半个时辰前便封了城门,如今还留在城内的百姓,由陶姑娘带人去挨家挨户核查人口,组织青壮年、女眷组成了护卫队。”
“嗯,不错,”
点点头表示赞赏,萧望舒这才转过头对着李总兵开口道:
“先上报朝廷,只是他们来势汹汹,求助是假,想要开战是真,我们未必等得到陛下旨意,还是要早做打算。
如今粮草足够,城中其他庶务自有本官和诸多同僚,必不使前线有后顾之忧 ,只守城御敌排兵布阵还要靠您和陶百夫长,我等同心协力,那南蜀必讨不到半分好处。 ”
这位李总兵闻言心下稍安,他虽担总兵职务,往日任职之地却紧靠天子脚下,理论武学出众,但真的行军打仗却是头一回,虽有萧望舒举荐的人才,但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来此地前他便知晓萧望舒乃太子党,又为朝廷新贵,才智双绝,却也怕萧望舒贪生怕死临阵逃脱。
但凡出了半点差错日后清算时,萧望舒不见得会死,他这位总兵大人九族怕是跑不了,如今萧望舒给出承诺坐守后方,的确能让他更专注于战事之中。
想到这儿,他连忙抱拳道:“有萧大人此言,李某便安心了。事态紧急,某便先行一步,巡视部署城防一事。 ”
说罢便带着身后亲兵匆匆离去,陶河安同样拱手离去。
不过多时,陶美秀带着一位姑娘快步登上城楼。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穿着身略显单薄的粗布棉衣,眉眼弯弯面目和善,身姿窈窕,容颜算不上出色,气质却很出众,她手中捧着几卷名册,紧跟着陶美秀的步伐,却有种别样的美感,数秒后两人便已到近前。
“大人!”
行了个极为别扭的礼,陶美秀自顾道:
“城中三百七二户,已核查完毕,如今还剩二百三五口人,名册在此,”
她接过那女子手中名册递了过来,嘴上未停,
“这二百三五口人中,有半数以上 皆为老弱之人,凡青壮年皆安排了职务以此换取口粮,四十五岁以上不便行动,十岁以下稚童者,每日可领一份口粮,至于这些百姓口粮来源,赤华先生带吾征用了粮商遗留下的仓库。”
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陶美秀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当然萧望舒也不会苛责于她,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只是,萧望舒望向陶美秀身后的女子,带着几分审视道: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
“哦,她名初桃,原是王守义府上的丫鬟,他逃走后附上财产一并充了公,初桃无父无母是被人牙子贩卖至此,我见她可怜她又识字我便赎了她,当我个帮手。”
名为初桃的女子便适时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她声音婉转清脆似山中百灵。
“奴婢初桃见过大人。”
她抬起头露出那张清秀可人的脸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叫人见了便心生怜意,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初桃便像触电般低下头去,耳根却微微泛起了红意。
目睹这一切的念月只觉无奈,公子什么都好,只不过这副皮囊太过招蜂引蝶,她还记得太子临行前的交代,顿时更觉头痛。
而萧望舒却没什么自觉,只目光停留了一瞬,便淡淡点头道:
“既如此,便好生跟着陶姑娘吧。 ”
“是。”
初桃柔声应道。
但无人注意到,垂着头的初桃目光从萧望舒身侧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到纤细的腰身流转而过,眼中闪过几抹与先前怯懦极为不同的兴味与势在必得。
连下几日的大雪稍停,正午的阳光驱散了几分寒意。
原本平静的县城,被一声震天的吼声打破,随后一阵嘶哑怪异的号角将“恶兽”从地平线下唤醒。
“杀!”
“杀!——”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踩着激昂的鼓点,向城中百姓奔袭而来。
南蜀,攻城了!
接连数日,滚滚浓烟遮蔽了天际,血迹混着硝烟腥臭,不断有伤者从战场被抬回来,断肢残臂都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现在情况如何!”
城楼之上,依旧是萧望舒在前,城楼之下是正在带人拼杀的总兵和暗他们,萧望舒脸色称不上好,接连数日的奔波与操劳让他生了数根白发,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和太阳穴,若不是后方需要他作阵,他又实在不是打仗的料子,他大概早就同城楼下的战士并肩作战了。
“今日南蜀共攻城三次,中山灭敌万数有余,如今情况实在算不上好,中山尚有一战之力的士兵不过万数,可南蜀士兵怕是还剩下至少半数。”
声音轻柔语速却又快又稳,初桃捧着名册正在汇报。
尚未作出部署,下波攻城号角便已奏响,呼吸间已有悍不畏死的南蜀士兵凭借云梯攀上城楼,与守军展开肉搏。
眼看已到近前,萧望舒身边的亲卫,连忙上前抵御,萧望舒亦抽出长剑,护在的初桃身前。
狼狈躲避时,初桃不慎跌倒,顿时花容失色,眼看那寒光向她袭去,被萧望舒用剑挑开,与那南蜀士兵缠抖起来。
然这些南蜀士兵要比先前王守义所带亲兵强上百倍有余,他们眼神赤红犹如杀疯了的猛兽叫人胆战心惊。
恶战一番,萧望舒带着初桃以退至城沿,敌军攻势稍缓,萧望舒正要从新对守城士兵做出部署,异变突生。
一道阴柔却极巧妙的力道从他身后袭来,猛撞在他后腰处,他瞬间失去重心,竟直接从垛口摔了下去。
“大人——!”
女子的惊呼将众人注意引向这边,正在敌军中厮杀的暗,欲使轻功向这处飞来,却被蜂拥而至的士兵绊住了手脚。
即将摔出城垛的数秒,萧望。舒试图用长剑插于城墙之内,但显然他失败了。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城下不知何时已经围了数人,将他接住转而就把他五花大绑,白布塞口,扔上一匹战马,载着他朝着敌军的军营奔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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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语言逻辑。
第35章 兵临城下(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暗拼死斩杀数人,那马已奔袭数里眼看就要到达敌营。。
暗心到不好,速度又加快不少。
就在此时!!
“咻——!呜——!”
箭矢的破空之声引出一道磅礴的号角之声,向中山的士兵传递着进攻的信号,他望向号角响起来的方向。
大地颤抖,飞沙漫天,赤红色的旗帜用金线绣着“中山”二字,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光。
“援军!是援军!”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