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北境有冻离  发于:2025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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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鸟族都喜欢漂亮东西啊
沈樾之实在太想离开九重天这个鬼地方了,他上次未能如愿,很快,又想了一个新法子。
这日,沈樾之泡了一壶滚烫的茶,向着贺吟的书阁去了。
每日这个时辰,贺吟都是雷打不动地在书阁里批折子,此时是要用一壶清茶的。
多年侍候,沈樾之对贺吟的喜好及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贺吟不喜欢过热的茶水,且奉上的茶水须有醇厚茶香才可。
他就是打了坏主意去的,自然不会像前世那样傻傻地精心准备,连贺吟最忌讳的不可擅闯书阁也当全然不知,伸手推门便进,还拉调子高声道:“神君,我来给您奉茶——”
白玉屏风后传来“啪嗒”一声,是折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沈樾之眨眨眼,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种在贺吟雷池上来回蹦跶的感觉有这么爽呢。
不过,这才哪到哪。
沈樾之绕过屏风,正对上神色呆滞的贺吟,他面前摆了满桌的金色奏疏,不过一旁的朱笔还是干的。
贺吟向来对政事并无太多关心,说是批折子,实际上他也就是对仙界呈上来的奏疏扫一眼,从不多插手仙界中事。
比起仙界诸事,他更喜欢去聆言殿听一听来自人间的祈愿,一年中除冬日外,他每隔段时间就会下界一次,以化身在人间行走,意在观世间百态,解众生之苦。
这般避世的态度正中天帝下怀,至于他每日仍雷打不动地送折子过来,对外的说法是请神君过目准奏,实则只是走个过场、知会一声,将面上功夫做全罢了。
神君安生地在九重天上待着,就是仙界最强大的屏障,叫人见了便心生敬畏。但若是这位神君摆出身份来,硬要对仙界做主,可就威胁到仙界主君的地位了。
沈樾之知道,在仙界一片祥和之时,神君不过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摆在九重天上高高供着就是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家都想要个厉害的祖宗庇护,却不想有个活着的大爹。
“你怎么来了……”贺吟的神情还带着几分怔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来人,“可是有事?”
果然,贺吟最讨厌有人随意进他的书阁了……沈樾之早料到这个反应,于是快步走过去,挤出笑意来:“我见神君在书阁里待了这么久,应该是渴得很了,就泡了一壶茶,来给神君润润嗓子。”
他倒出一杯滚烫的热茶,朝着贺吟那边靠过去,而后像只喝醉了的软脚虾一样,左脚绊着右脚就直直地在贺吟面前摔了下去——
“樾之!”
沈樾之只觉得腰间一紧,而后便被扯入了一个散着幽幽莲香的怀抱中,慌乱间,他下意识就攥住了面前人的衣领,而手中那杯本打算泼在奏疏上的茶水,此刻大半都泼到了贺吟的脖颈及胸前!
那可是他用灵力煨了一路的滚茶!
霎时间,贺吟原本雪白的脖颈如同被烧化的一滩雪,烫红了一大片。
沈樾之不由抖了一下,指尖有些发凉,忽然有些不敢去看贺吟的神情。
此情此景,他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害怕——前世他被逼着跳崖自绝时,贺吟虽未同来,但从那些人的话中可以得知,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是贺吟默许的一场杀劫……也许是因为贺吟并不在意他的生死,又或许,他的死对于贺吟而言,是一种解脱。
沈樾之浑身发颤,耳边好似又响起那些锥心的嘲讽,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顿时如坠冰窟。
正在此时,他的下巴被一双大手抬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就对上一对写满焦灼的眼。
贺吟面色紧绷,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几遭,又俯身要去掀沈樾之的衣领,沈樾之这时才如梦初醒,他们两人这也挨得太近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贺吟微乱的呼吸。
“烫到了没有?”这话居然是贺吟问出口的。
沈樾之回过神来,用力挥开贺吟的手,退了几步,眼神复杂地看向贺吟。
平日里素来端正的神君,此刻胸前全都被打湿了,又因被他抓了一把,衣领全散了开来,露出一片白里透红的肌肤。茶水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泼湿了几绺,发尾挂着几滴将坠不坠的水珠,配上他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沈樾之这一看,竟是忘了刚刚要说什么。
“你,你……你先把衣服穿好。”沈樾之不敢再看,说话也像是舌头打了结,莫名结巴起来,“神君,你不是、不是有灵力护体吗,怎么会被烫伤?”
“那是在外面。在家中,我还是喜欢随意些。”贺吟淡淡扫了一眼沈樾之,“过来,我看看……”
沈樾之后撤了一步,摇了摇头,低声快速地说道:“今日是我冒犯了神君,实在是多有得罪。但我这样粗手笨脚的人,想必来日也伺候不好,还是请神君罚我下界吧。”
贺吟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樾之循声望去,见贺吟双手抱胸,脸微向左侧着,面上带着几分不易被发觉的笑意,“你可真是只恩将仇报的小山雀。”
“神君说谁?”
“谁认真了就说谁。”贺吟指了一下一地的碎瓷和被浇湿的奏折,“既然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就将这里打扫干净吧。”
贺吟说罢就转身要走,可沈樾之分明瞧见了,贺吟那没绷住的嘴角。
沈樾之气得给了自己一巴掌,非常希望自己脑子能被扇得清醒点——他怎么还会被这种混蛋迷了眼,贺吟分明就是一副黑心肠,黑的不能再黑了。
这也说明了,他们鸟族这喜欢漂亮东西的毛病,真的是很成问题的啊!
他气鼓鼓地蹲在那里收拾瓷片,过了一会,心中又为自己开脱起来:其实,这也不怪他啊,他只是个没爹又没娘的可怜鸟,不像人家早早就去了仙门学堂读了一箩筐的书。蓬莱仙洲什么都没有,他仅有的那点启蒙知识都是从树精那里听的,属实担得起贫瘠二字。
更何况前世都是贺吟去哪就他就去哪,除了九重天和蓬莱仙洲,他也没去过什么地方,还死得那么早……见识少也是他的错吗!
没错,要怪就怪他见识真的是太少了,但凡他在三界多见过几位美人,定然就不会这么没出息地被色诱了!
待沈樾之将心情一并收拾好后,端着一堆碎瓷向外走,迎头就撞上一个走路风风火火的仙侍,不得不停了下来。待沈樾之看清此人的脸,顿时浑身一颤,喉头发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你怎么了?”那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会是被我撞傻了吧?”
沈樾之从记忆的灰尘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游、长、赢。”
游长赢眉头一挑,“你不是昨日新来的仙侍么?我们还未搭过话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所谓仙侍,大多都是差了点升仙运气的人修或妖修,因着一点机缘巧合被仙君带回去,收作仙侍,在其座下服侍兼修炼。
虽算是伺候人的活计,但仙界满是灵气充沛的宝地,便是待一待也比在下界苦修百年强。再者若是肯勤修、运气好,生出新的仙缘,历劫过后,飞升成仙的前辈也不是没有的。
游长赢,就是神君从前带回来的一只斗鱼。
“我听过你的名字的。”沈樾之出神地盯着游长赢,兀自喃喃道,“我没忘的……”
上一世,游长赢曾是他在仙界最亲近的朋友,也是在九重天,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直到后来,游长赢下凡历劫,为飞升仙班做准备,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飞升失败不说还丢了性命……沈樾之得到这个消息时,游长赢已是连尸首都找不见了。
还是沈樾之亲手给他立的衣冠冢。
那张已经褪色许久的面孔,如今再次鲜活地出现在了面前,沈樾之不由得眼眶发酸,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有了再次回到过去的实感。
游长赢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欸,你这人,怎么还哭起来了?”
他抬起袖子,在沈樾之脸上胡乱擦了几下,衣料磨得沈樾之脸上生疼。还不待沈樾之说话,就听游长赢急急道:“道友,下回再聊下回再聊,我现在急着向神君奏报青羽会的事情,实在没时间与你细说了。待我忙完后,去找你喝上两杯,如何?”
说完,游长赢也没等他回答,便似一阵风般急匆匆掠去了。
沈樾之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中缓缓凝出一个念头——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场悲剧重演了。
…………
沈樾之有意寻一些从九重天逃出去的办法,他想来想去,打算试试看化出原身飞出去。一阵白光闪过,衣服松松滑落,而后,一个小小的脑袋顶了出来。
他身上封印未解,原身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山雀,脖上缀着一圈珍珠项链似的小白点,圆头圆脑的,只有巴掌大点。因为羽毛实在太蓬松了,脚缩起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颗毛茸茸的圆形红球。
红山雀快乐地叫了几声,淡黄色的小爪子在地上蹦跶了好几下,才窗子的缝隙中飞了出去。他许久未用这个形态了,未想到做山雀时身姿如此轻盈,不由在一片祥云中打滚穿梭,不知不觉间哼起了歌。
九重天上向来以严苛的规矩教条而闻名,其他仙侍都在低头默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哪有人有空管一只灵力低微的小山雀呢?
沈樾之就这般灯下黑地飞到了九重天的边际,望着浮云之下掩盖着的一片翠色,心中一片激动。正当他跳入下界之时,忽然迎面一阵飓风刮来,将他吹得七荤八素,眼见着连翅膀都要扑不动了。
在此关头,沈樾之眼前倏忽一黑,全身被挤住了似的,好像是被什么人抓进了手心之中。
空气愈来愈稀薄,他很快感到头脑发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似乎听到有人哼笑的声音传来:
“嗯?红色的山雀?倒是少见。”

他睁开眼,便见到面前摆了三个碟子,里面分别放了竹实、鱼肉和蚯蚓干。
“醒了?”男子走了过来,伸出手搓了搓沈樾之头上翘起的羽毛,“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点,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沈樾之不高兴地往后缩了缩脑袋,啾啾叫了两声以表抗议——小鸟的头可不是能给人随便摸的!
男子似是看出来他的不快,耸了耸肩道:“我没什么恶意,只是你被我的气风冲到了,我若是不救你,因果相报,我会受遭报应的。”
沈樾之闻言抬头,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眼下这间雕梁画栋的屋子十分气派,小到摆件,大到陈设,个个都是流光溢彩,绝非俗世凡尘之物。他虽不认识眼前这人,却也看得出这高大英俊的男人浑身萦绕着仙气,是一位仙君。
是哪位仙君来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竹实的香气不断飘来,很是影响沈樾之的思考,很快他就放弃了思考,一头扎进了放着竹实的小碟里。
他虽然自小过得很是粗糙,被养成了一只杂食凤凰,但对竹实的喜爱还是刻在凤凰骨子里的,他实在是无法抗拒啊!
“原来你喜欢竹实。”男人笑了两声,又搓了搓小鸟头,在小鸟目露凶光之前及时收回了手,“我叫裴渊,这里是我的宫殿,你和我有缘,不如多待几日?这里别的没有,竹实管够。”
埋头苦吃的沈樾之忽然僵住了。
他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
裴渊——仙界那个大名鼎鼎的裴渊仙君——正是仙界唯一一位能与贺吟一试高下的司武仙官啊!
这位裴渊仙君在仙界的威名可以说毫不逊于天帝。虽说他是以人身飞升,但实力却不逊于任何一位仙君,短短几十年便立功无数,飞升后一百年便擢升为仙将,而后又被天道亲点为凌霄元帅,掌运道、御仙将,风光无两,权势极盛。
惹不起惹不起……沈樾之抖了三抖,心道这仙界果然到处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显出人形了,不然万一又被人扣下当仙侍怎么办。
算了,沈樾之自暴自弃地想,在哪里不比在贺吟身边好?
他向来人微言轻,到哪都是身不由己,唉,这般看来,做人还不如做鸟呢。
短短几日后,沈樾之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裴渊风趣潇洒、平易近人,脾性也很稳定,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他,除了爱摸摸他头上那几根鸟毛以外,属实算得上是个极好的人了。
他在这里住着,不仅来去自如、吃饱喝足,还有很多俊男靓女看!
这裴渊仙君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人缘却极好的,结交往来者众多。他平日乐善好施,素有美名在外,因此拜访者络绎不绝,远不像九重天那般冷冷清清,半点活人气都没有。
来客之中,仙将最多,个个都身高八尺、威风凛凛,其中有不少都很是英武,沈樾之就每天扮做一只鸟宠,光明正大地站在裴渊肩上看美男,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乐不思蜀。
他装作一只灵智未开的傻小鸟,时常在各位仙将中间飞来飞去,挑个最合眼的美男,到他肩上睡觉。仙将们知道这是裴渊仙君新养的灵宠,因此对他多有夸赞,时常将沈樾之夸得晕乎乎的,要不是脸上的羽毛够厚,准被人瞧见仿佛被烫熟了的双颊。
这……这里分明是极乐世界啊!
虽然还没找到比前道侣好看的,但是,这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这做鸟啊,可千万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直到第七日,他站在裴渊的肩膀上,忽然看到一封很熟悉的信笺。
裴渊眉毛一挑,边说着“难得,神君居然向我传信了”边将信笺展开了,这才发现是一幅画。
那画寥寥几笔,画工称得上一句粗制滥造,生疏地用朱笔勾勒出一只火红毛球,又用白色颜料在脖颈处点了一圈,仔细看去,才看得出上面画了两只瞪圆的眼睛,大张的尖嘴里喷出一团火。
画的最下方,附了一行小字:
「把我的小鸟送回来。」
裴渊抖了抖信笺,将肩上装死的红毛球拎了起来,问道:“难怪……你是神君家的?”
沈樾之用力地摇了摇头,翅膀交叠在一起,摆出了一个叉来。
虽然上辈子他和贺吟是拜过天地的道侣,可这辈子他们俩之间可不是那种关系。非要说,他们俩顶多就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怎么他就成了神君的鸟了?
“神君都要到我这来了,那自然是要带着你上去认一认的,不然失了礼数了,他要怪罪我了。”裴渊似笑非笑地看着红毛团,意味深长地开口,“毕竟你也不能开口说话,我看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樾之顿时给他气得羽毛乱飞——他否定的意思这么明显,就算是傻子都能看懂,他不信裴渊看不出来!这裴渊分明就是满肚子坏水,不愿为了他得罪贺吟,才故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现下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化出人形,在裴渊面前承认这些天是他刻意欺瞒,要么继续装作一只未开灵智的山雀,努力将表面上的平和维持下去。
沈樾之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前世他与这裴渊仙君没见过面,对裴渊的了解仅限于从口口相传的故事。这几日沈樾之跟在裴渊身边,发现他平日虽待人随和,内里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沈樾之也时常摸不透他的心思。
然而裴渊没给沈樾之纠结的时间,信手一抓,就将红毛团子塞进了袖子里,施施然带着鸟往九重天去了。
沈樾之:……
到底什么时候这帮神仙能学会做事之前要先问问别人的意见!!!
沈樾之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带去了九重天。
是夜,月色微凉,映得九重天也寒上三分,流云散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箫声。
箫原本就悠远深邃,再加上这曲调凄婉哀怨,越听越像是隐忍压抑的呜咽声,轻易便能听出其中深刻的相思之意。
沈樾之觉得这曲子有些耳熟,正苦思冥想时,裴渊将他一骨碌从袖子里倒了出来,带着几分揶揄道:“看看,你家神君正神伤着呢。”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羽毛的沈樾之向下看去,只见一男子正对月奏萧,月光照得他一身霜色,清冷出尘,似是梦中人。
“既然是神君家的鸟,就不要整日在外面乱飞了,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说是不是啊?”裴渊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你看你只是丢了,神君就如此伤怀,没你他可怎么活啊!”
沈樾之:“……”啊?
裴渊带着几分挪揄,“神君他一个人在九重天,守着空空荡荡的宫殿,心中定然充满了压抑和寂寞。我同你讲,就算是神,空巢多年也容易出毛病的。他要是乱来,三界就要跟着乱了,谁都逃不掉!”
在说谁?我??
沈樾之扶额,觉得裴渊这玩笑实在是开得太大了,难道还指着他这么只菜鸟让神君玩物丧志,祸乱三界吗?
他有自知之明的——他已经用一辈子,来印证过贺吟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这件事了。
忽然,箫声戛然而止,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终于舍得回来了?”
裴渊没有刻意收敛仙气,贺吟很快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抬手撤去了宫殿外的禁制法阵。
“神君认认,是不是你家走丢的。”说着,裴渊就毫不留情地将那红毛团子丢了出去。
这裴渊不愧是武将出身,一身牛劲,一把就将他丢进了贺吟怀里,他逃都没地逃。
这一下,摔得沈樾之也有点晕,还未抬首,就被一只大手给按在了白袍之中,叫他动弹不能,只能埋首听着外头的动静。
“裴渊仙君愿送他回来,本君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那我就先告退了,不多打扰神君清修了。”
“不送。”
待裴渊离开后,九重天又重回一片寂静,连贺吟的呼吸都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贺吟向来不爱见生人,偌大的宫殿原本就没几个仙侍,又不留夜间值守的仙侍,所以九重天的每个夜都好似很漫长。
贺吟将红毛小鸟从怀里拎起来,曲起中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个脆生生的脑瓜崩,下一秒,白光散去,化作人形的沈樾之跌坐在了地上。
“可还开心?”贺吟的目光落在沈樾之身上,那目光堪称温柔,“我不会拘着你,在九重天,你是自由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出去。”
顿了顿,贺吟又叹着气补了一句:“但是,出门前要留消息。不要一声不吭就跑不见,听到了吗?”
沈樾之摸了摸鼻子,喏喏应了一声。贺吟现下如此缓和的态度,反倒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贺吟,先前没仔细看贺吟,这一回看他,才发觉些许不对劲。
春日过了大半,虽前两日落了场雨,但总不至于那么冷——到了现下,贺吟还裹着一件素白大氅,看上去脸色微微发白。
贺吟一向怕冷,秋日来找他的次数便多了些……两人脱了衣服靠在一起,总归是比一个人捂着被子要暖和的。更何况沈樾之真身是凤凰,原就比其他人要体热,贺吟时常抱着他不撒手,挂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的头发,像只晒足太阳的慵懒大猫。
他怒了努嘴,心想着有这么冷吗,没留意已经将这话顺口说了出去。
“冷的。”
贺吟柔弱地靠在廊柱上,比西子捂心更胜三分,幽幽开口:“樾之,可以给我暖暖吗?”
沈樾之呵呵一笑,装作没听见,一边高呼着今夜月色真美啊,一边快步离开了,留下“西子”在他身后,独自捧着一颗真的碎成了八瓣的心,哀怨嘤嘤。

第5章 美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沈樾之一夜好梦,以至于他第二日被游长赢吵醒的时候,都保持了极好的心态和素养,没有带任何脏字地将他骂了一顿。
“停停停,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别再念了……”游长赢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实在不行你跟我打一架,消消火气好不好?”
沈樾之叹了口气,游长赢这到处找人打架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他都怀疑游长赢渡劫失败就是因为这样惹上祸事的。
“说吧,你今日这么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是想请你帮个忙。今日我要去仙界一同筹办青羽会,来不及侍奉神君了,你能替我将神君梳洗的东西送去吗?”
“为什么找我?”沈樾之狐疑地看着他。
游长赢一噎,总不能说他只能差使动沈樾之,“因为……因为九重天现在就你一个空着的仙侍。你帮我这个忙,来日我请你喝酒可好?”
不算亏本买卖,沈樾之点了点头,随着游长赢去了准备的地方。
当他看到那盆加了月华露、星砂粉、玉琼花蜜、红霞灵芝,最后还要做作地撒上几片冰莲花瓣的洗脸水,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才看到这么诡异的场面。
游长赢一通操作,而后亲自送到沈樾之怀里,郑重地道:“端好了,这里可都是不常见的美颜好物,听说是天界最美仙子们都抢着用的方子呢。”
沈樾之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神君这样,病了多久了?”
游长赢:……
直到沈樾之将这盆水端进寝殿中,他仍不敢相信这是贺吟要的东西。贺吟对这些东西向来看不上,从前他也学着一些时兴的法子用过胭脂,贺吟看得直皱着眉,当即叫他卸了,并告诉他以后不准脸上抹的这么浓。
天地良心,他只是在嘴上擦了点胭脂啊,脸上什么都没抹好嘛!
“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贺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将他手里的玉盆接了过来,非常自若地将薄巾浸入水中,待吸满水后敷在了脸上。
沈樾之、沈樾之觉得他的三观被震碎了。
待他有点缓和过来,又见贺吟将巾子拿了下来,十分自然地坐在案,前往脸上擦润膏了。
沈樾之顿时仿佛被滚滚天雷击中,此刻已成了一只外焦里嫩的烤小鸟。
他僵硬地扭过头,见到书案上搁这一张纸,摊开纸页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三行字:
「丈夫的美貌,妻子的荣耀。
美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多看美男,则有延年益寿之效。」
他顿觉两眼一黑,双耳嗡嗡——他看出来了,这字迹是裴渊的。
这该死的裴渊,胡言乱语什么呢???
他原本也打算去裴渊宫中问些事情,现在看来,要问的更多了。
“我好了,樾之,你过来看看,有变化吗?”
贺吟坐在窗前,那人面皮白里透红,脸上呈现出十足的光泽感,再配上那笑吟吟的神情,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
沈樾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怂得不敢说心里话,只好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夸道:“神君,您真是返老还童,令人见之生畏啊。”
贺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额边隐隐爆出一根青筋,好半天才闭着眼道:“樾之,我觉得呢,你也该多学点功课了……多读几本书,对你也没害处,对不对?”
沈樾之想反抗,无果,就这样,莫名领了一个抄书的每日任务回来。
他在房中抄着抄着,愈发觉得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化出原身朝裴渊的宫殿飞去了。
裴渊看到这尊大佛的时候,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咳得差点断气。
“你又来,咳咳,做什么?同神君说,咳,说过了吗?”
沈樾之想,这次自己可是正大光明从九重天正门走的,话又说回来,他要去哪,还非得过问贺吟不成?
裴渊一看沈樾之那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就这样过来的?也不嫌累么?还是化出人形说话吧。”
“嗯嗯,说的就是啊……真是累死我了……”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裴渊在说什么——
“你、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么说来,裴渊岂不是早就看出了他不是没开灵智的山雀,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故意戏弄他!
沈樾之气得化出人形,只见一少年模样的人站在阶下,粉白的脸颊微鼓,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谁知你却不愿与我交心,说起来,应该是你骗了我呢,你该给我赔不是才对。”
天哪,论起倒打一耙的实力,裴渊也是三界少有了。
“再者,你在我宫中时,我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你,还专门给你安排了那么多美人看,算得上是真心以待,你日子过得应当算是不错吧?既如此,如今还要和我计较细枝末节吗?”
沈樾之大惊,他伸手颤颤地指了指裴渊,整个人都混乱了,“你说什么呢?”
“怎么,仙将们没看够吗?这位小友,你要知道,我这里原也不是什么人的拜帖都接的。百忙之中,我还特地为你挑出了些姿容不错的,会面时也都带上了你。你想想看,若非是有人授意,仙将们怎么能是那种任亲任摸的态度?”
裴渊又慢悠悠地呷了口茶,“他们还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莫非你以为,他们是看在一只小山雀的面子上么?”
沈樾之心情复杂,又见裴渊拿出了一个信笺,上面带着贺吟通灵时专用的红莲纹样,“哗啦”一声展开了。
“你家那位神君,恐怕不只给我一个人发了这东西。”
只见信笺上头,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红色小鸟,但仍是能看出它仰着头,很是神气。
在下方附了很长的一段话:
「这是我座下灵宠,出门去散心,如有道友遇上,还请好好招待,务必替我照顾好他,本君一定会牢记这恩情。
不必对他提起我,但吃喝玩乐上的花销,无论多少,都可以直接来九重天报上数字,领双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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