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北境有冻离  发于:2025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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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为爱低头美强惨攻x前小太阳后绝情断爱争做咸鱼受
九重天上那位神君贺吟,是三界有名的高岭之花,对谁都冷冷淡淡、少言寡语。
可沈樾之偏偏就不信邪,为折下这朵花,追了一辈子。
阴差阳错与贺吟做了道侣,沈樾之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却只换来那人一句“别闹了”。
他屡败屡战,不曾灰心,直到得知贺吟心中藏着一缕月光。
只是,月光已逝。
于是沈樾之剖出那颗传说中可以令人死而复生的内丹,留给了他的道侣。
他放下了一切,在断崖一跃而下……
再睁开眼,那让他伤透了心的脸就近在咫尺,笑盈盈地问:
“樾之,你醒了?要我帮你倒水吗?”
沈樾之:???神君你人设崩了你知不知道?
重活一世,贺吟像是中了邪,对他无微不至的好,为他赴汤蹈火的好。
沈樾之惶恐,却又沉湎于这场美梦。
直到一天,他被贺吟紧紧抱住,颈间被眼泪打湿。一向淡漠的男人眼中尽是恨意,在他耳畔吐露醉语,亦是穿越两世而来的真心:
“樾之……别再离开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把那些逼死你的人都杀了……”
双重生/攻上辈子有苦衷/误会类型的破镜重圆/剧情线感情线双推进

“时候到了……”
闷雷在天际滚滚响起,黑云催压,偶尔从中泄出一两丝光亮,映照得那人面色更是一片霜白。
霎时间,狂风大作,沙石狂舞,一片凌乱的红色衣袂自悬崖嶙石后飞出。
仔细看去,只见一红衣人倚坐于崖边,百尺悬崖只距他不足一寸。红衣微动,一只枯瘦的手腕从中抬起,酒液便从举着的酒坛中倾泻而下,畅快地淋湿了那人的下巴、前襟。
他只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而后仰脖向上看去,双瞳来回拨动,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然而,天空中除了黑云什么都没有,与此同时,由远及近传来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连地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似乎是千军万马之势。
沈樾之缓缓闭上眼,早已失去血色的双唇轻启,混着叹息的声音泄了出来:“贺吟,我不等你了。”
待声响渐渐大了,裹挟在沙尘之中的团团黑影也就清晰了起来——来人着装各异,掺杂着魔、妖、人、仙,道法门路各不相同,唯一相似之处,便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贪婪痴求之色。
沈樾之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隐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小腹,那本该存着一颗凤凰内丹的丹田,此刻却一片空荡,而仅存的几丝灵力在丹田中无序地乱撞,撕扯着本就坏损的丹田,其中之剧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其实,他原本早该死了——死在他亲手将内丹剖出来的那一天。可谁叫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硬撑着一口气,只为再见那人一面。
待那一群人马来至崖边,见到沈樾之不仅不慌,反而神态自若地自饮起来,那目中无人的姿态,仿佛他们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一般,这轻蔑的态度实在令人火大!
亦有人被他这阵势给唬住了,小声地道:“这沈樾之看起来怎么如此气定神闲?他到底是与神君合过籍的道侣,莫非是神君曾送过什么厉害的法器,让他还留有后招?”
“呸,什么道侣,他只是占了这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的身份,才侥幸能攀上高枝!”那人不屑地摇了摇头,“若是凤凰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又怎么会被灭了族?更何况你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分明只是在强撑罢了……”
有人附和:“就是!世人都知道神君钟情于他的师兄宿光,根本不在意这位道侣,平时两人也是分居两地,若真是感情甚笃,他为何不与神君同住九重天?”
“这沈樾之若是识相些,就该乖乖交出内丹,不然也是他自己受罪!”
“嘻,这没脸没皮的东西,这些年净跟着神君跑,他自找的苦头还少吗……”
泱泱之众将红衣人团团围住,纷纷将武器祭出,而后为有人先向沈樾之发难:“沈樾之!你这妖道搅乱神心,为祸三界,我们今日来为的就是还三界一个清净,你若是束手就擒,还可留你一命!”
沈樾之挖了挖耳朵,权当将刚刚那些污言秽语给倒出去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世人看尽他纠缠贺吟的痴态,自然是个个都瞧不上他的,只是他们现下又眼馋着那传说中能起死回生、扭转乾坤的凤凰内丹,所以才寻了个由头打上蓬莱仙洲。
瞧瞧,个个都义正言辞地要替天下灭了他这个小贱人,可内里呢,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恐怕这世上最后一颗凤凰内丹真现了世,他们就要争个头破血流了。
沈樾之将身子勉强挺直了些,努力用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去,见为首几人大多都是仙门中人,他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叹息,好歹都算是仙界中人,何苦这般相互为难呢。
“敢问一句,在下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让三界为我而乱?”沈樾之摇了摇头,声音轻轻散在风中,“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本事……”
“哼,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神君乃天道孕育而生,生来就是为了维系天下的平衡,本不该踏入红尘乱世,为世俗之事乱心。而你明知神君心中早有他人,还隐藏身份、费尽心机与神君合籍,你敢说这一切都是无心之举?沈樾之,分明就是要使三界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沈樾之被无意刺中了痛处,面色更是白上三分,他嚅嗫着,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辩驳来。
因为他问心有愧。
这位仙子说的倒也不算是全然有误,他确实明知贺吟心中另有一人,却仍装作全然不知地答应了那人合籍之约,占了这神君道侣的位置,死皮赖脸地纠缠了一年又一年。
“这边算是认下了?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也不知道当年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逼得神君与你合籍……你这样的妖道,又怎配做神君的道侣……”
“住口!”
沈樾之怒声打断了那仙子,将酒坛掷在地上,而后撑着石壁站了起来,眼中露出一抹火红的凶光,“他、他对我有情。”
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此刻被踩到了痛脚,下意识便要催动凤火,把那胡说八道的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全都烧光光。
可惜他忘了,没有了内丹,就等同失去了灵力,他是无法凝出至纯至烈的凤凰真火的。
这下子沈樾之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可泄,他从袖中掏出储物宝袋,拎着一角就向外开始倒法器,试图找出一个能用的物件来。
沈樾之在宝袋中翻找许久,也没能找到一件能用的——正是因为这些法器都太过于强大,须得一定的灵力才能驱使。而他没有内丹,灵力已经近乎散尽了,这些与他而言,无异于废铜烂铁。
围着沈樾之的众人见他这般动作,竟一时不敢上前,直到人群中逐渐有小声的议论传来:
“嚯,神君居然将千古琉璃镜给了他?这不是传说中可改世间万物法相的上古法宝吗,已在世间消失万年了啊……”
“哇,这不是可破尽天下阵法、遁地三千里之遥的玄贝地梭么!神君居然把此等宝物都送给了他……”
“快看,那是不是神君亲手铸的第一把剑?啧啧,这莲魂据说是神君最钟爱的一把长剑,其中还融入了神君的骨血,虽非本命剑,但颇有灵性,是神君最常用的神剑。神君莫不是糊涂了,怎么连这也能往外送呢……莫不是神君真的钟情与他,所以才出手如此大方?”
听了这话,沈樾之心中愈发苦涩起来,他无言苦笑,心道,若按这个标准来算,神君其实算是个合格的道侣……至少,是个负责的人。
贺吟将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计成本地送给了他,却唯独不肯施舍他一点儿真心。
直到沈樾之将那一袋子法器都抖了个干净,才有一人修不忍道:“沈樾之,你是神君道侣,纵然你有违天道,但若无神君应允,我们如何敢来?”
一刹那,沈樾之脑中嗡嗡作响,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也随之浮现:莫非,贺吟是真的嫌他烦了,这般迫不及待地甩掉他这个累赘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樾之便痛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胡说什么,神君怎么可能想杀了我?明明……”
明明贺吟临走之时,还说过不要乱跑,等他回来。
“既不死心,你何不传信问一问神君?”有一仙君冷笑着看向沈樾之,眼中全然是嘲讽。
沈樾之有些犹豫地摸向胸口,那里坠着一块血红的宝石,这是他同贺吟合籍那日,贺吟送他的传音法器。他这些天向寂落海中送过无数张传音符,唯独没有动用过这个……
因为贺吟将这东西放进他手中时候曾说过,宝石上设了阵法,虽说可以随时联系到他,但若非是生死攸关,切勿以琐碎小事烦扰他。
沈樾之听了这话,便将这坠子收了起来,从来没有真正使用过这东西联系贺吟。
可是今日……要不要用上一回?
沈樾之不敢承认他心底是在害怕——他害怕就算是他的生死,在贺吟眼中,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大事。
“你不敢,对吗?”那人见沈樾之久久不语,嘲讽道,“你亦知晓神君此时身在何处……他比往年更早几日去寂落海‘潜修’,正是为了避开今日。 ”
那寂落海寂静无垠、昏暗无光,乃是贺吟师兄三百年前的埋骨地。
道是潜修,实为祭神。毕竟,若非是探望心上人,又有谁会在一片漆黑的墓地中修行?
沈樾之眼神微暗,最终还是将脖子上的坠子扯了下来,捏在手中,抽动体内最后一丝灵器打开了上头的传音阵。
阵法由红转绿便可视为对方已经接收到音讯,可等了许久,他都没能等来贺吟的声音。
沈樾之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失落,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
只不过,此情此景,就连他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在自嘲,他还真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啊。
贺吟此时在寂落海海底,守在他心心念念的师兄身旁,又怎么会有空理会他?
明知道试探的结果是什么,却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地一次次试探,倒是也不嫌累。
和宿光的比较中,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赢过啊——沈樾之差点被自己惨得笑出来,他扶着额头想,好想做一次赢家啊。
哪怕就一次呢。
周边奚落的笑声不断传来,沈樾之盯着那一张张令他作呕的面孔,眼中陡生肃杀之意。
他对贺吟再如何低首下心,都是心甘情愿的,哪轮得到这些利欲熏心的狗东西拿来做笑资。
许久,沈樾之冷笑着,张狂万分地开口:“诸君,看我笑话?不论怎么说,我睡了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神君,在你们心中,神君是这般拿不出手么?”
神君一直都是三界中最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存在,听到沈樾之这般大胆亵渎,吃惊过后,众人是既羞恼又愤恨。
“你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靠一点灵光被点上天庭,做了仙界的走狗,瞧瞧你们那小人得志的痴态,啧……凤凰生于洪荒,就凭你们这样小人,也配拿得到凤凰内丹?”
他粗喘了几口气,歪着头看向一片模糊的天际,语调轻快道:“至于我的内丹嘛……我早就挖给我家神君啦。”
凤凰内丹这般逆着天道的存在,一旦现世,必定引得天下大乱、蓬莱尽毁。
这也是沈樾之不愿看到的。
沈樾之自知难逃此劫,便选了一日,亲手剖出内丹,将内丹放在了一个只有贺吟能找到的地方。
他想,若是这颗丹本事真那么大,能似传说中一般令人起死回生,那应该也救得回沉睡了三百年的宿光仙君吧。
不过区区一颗内丹,就当是他送给贺吟的和离贺礼了,想来贺吟会喜欢的。
沈樾之十分畅快地笑起来,他对着众人扬声道:“你们不就是为了凤凰内丹而来的吗……若是有这个本事,你们就亲自去找神君讨吧!”
贺吟,这一次是我先抛下你的——你解脱了,我也要放下了。
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早知你我做不到“白首同心,永结为好”,当初就不该和你在三生石处许下誓言、结为道侣的。
沈樾之轻轻闭上眼,不知是和谁说:“真是讨厌,弄得我最后也成了背诺之人。”
说罢,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沈樾之便向后退了一步,身形一晃,直直向身后的百尺悬崖倒去——
烈风狂啸,日月无光,沈樾之墨发被吹散,掩去了他眼角飞散的一点碎泪。
凌乱的艳红衣袂飞扬,像是一团坠入深渊的火。
沈樾之感受着耳边呼啸风声,在最后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天际一抹白,随即,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贺吟的时候,那人也是身着一件白衣从天而降,衣袖摆动间,携来一片灿烂的霞云。
只那一眼,百年沦陷。
可惜,他并未有太多思考时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眼前便只剩一片血雾。短暂而浓烈的痛苦过后,一片漆黑的死寂袭来,自此,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原来,死亡本就是这样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还好,没有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叨扰神君的清闲。

好吵……是谁……
沈樾之浑身滚烫,好似被烈火焚身,四肢百骸都在承受裂肤之痛,神志也在一片滚烫的火海中炙烤着,令他几乎要尖叫出声。忽然,有一丝清凉从额间传来,令这种痛苦渐渐缓和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开始试图睁眼,一阵刺眼强光迫使他再次闭上眼,如此反复几次后,才终于将眼皮掀开来。
视线中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阿鼻地狱,而是朵朵红莲纹样,沈樾之越瞧越觉得眼熟,还未待他想清楚这是哪里,忽然传来刺耳的碎瓷声响,紧接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人面如冷玉,高鼻深目,斜飞的剑眉下,浓睫中掩着一对俊美双眸,深邃得令人不可逼视。长发松松挽着,却不显凌乱,反而更衬出他那沉静的气势,浑身贵气又神威非常,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一张见过便永生难忘的美人面。
若是像此刻这般贴得极近,便能发现,此人瞳孔实则为近黑的黛蓝色,仿若破晓前的夜色。
沈樾之呆呆地盯着贺吟,忽然很是汗颜地意识到,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们鸟族这喜欢漂亮东西的陋习都还是在的。
然而,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是,此刻这双美目中,盛满了焦急、担忧,还有一些浓烈到他也看不懂的情绪。
贺吟向来孤傲而淡漠,何曾对他有过这般神色?
“樾之,你醒了?”贺吟的嗓音还是那般清冷,只是语气温柔得让沈樾之浑身发麻,“要我帮你倒水吗?”
沈樾之:???
沈樾之在极度震惊中,眼见着贺吟去取了一杯水过来,伸手递到了他的唇边,竟是打算要亲手喂他喝!
这人是谁啊???
沈樾之骇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顿时有种在光天化日之下撞见鬼之感。
等等——沈樾之拼命找回一丝清明,他试图回忆了一下,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最后一段停在了他坠入万丈悬崖。一阵后怕攫取了沈樾之的心神,那种心灰意懒、想要放弃一切的念头也跟着渐渐模糊起来,最后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再想。
可最后一刻那么痛,他应当是死了的……难道说他如此命大,竟没死成?
沈樾之神思混沌,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贺吟手中那杯水便撒出来了一点,顺着领子泼了进去,一路滑到了他的小腹。
也是在这时候,沈樾之突然注意到了,他周身灵力虽然滞涩,却并无从前那般丹田亏空、灵力乱撞的剧痛。
这属实不该——就算是他跳崖被救,其余的伤势都能被治好,剖丹之痛也是无可逆转的。
沈樾之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这副身体虽说没有太多的灵力,但却算得上是十分轻盈,就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身上的封印还未解开的时候。
正当沈樾之出神之时,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而后又极快地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沈樾之皱了皱眉,下意识后仰而去。
他的后脑勺还差一寸就要碰上床头,贺吟动作极快地将手垫了上去,稳稳托住了他的头。他微微垂下眸子,盖住里面流光溢彩的神色,轻声说道:“前几日,你在蓬莱仙洲被那魔兽吓到了吧?你被吓得发了好几日的热。”
沈樾之被这番话震在了原地,他睁大眼睛,视线在贺吟的脸上来回飘移,试图在他脸上寻出一丝说笑的痕迹来。
“敢问……”沈樾之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费力地开口,“我身在何处?”
“蓬莱仙洲眼下不安全,我便将你带到九重天来了。这里是我的寝宫,你就先在此先静养几日,不用在意其他的事。”
“九重天?”
沈樾之倒吸一口凉气,他忽然惊觉,这不与“美人哥哥”在蓬莱仙洲重逢后的事么?!
这一个晚春,沈樾之再次见到贺吟,满心欢喜的想与之相认,意外的是,贺吟将他们两百多年前的初见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因着恼羞成怒,将贺吟骗到了传说中闹鬼的断魂崖旁,想要装神弄鬼吓一吓贺吟,给这人一点教训。
没成想这一去,还没等遇到贺吟,就先遇上了骤然而出的魔兽,那浑身白毛的魔兽足有三人多高,不由分说地就朝他袭来。沈樾之狼狈逃窜,一头撞进了前来赴约的贺吟的怀里……
红莲香风阵阵,仙人垂眼,竟比月色还动人三分。
沈樾之看得意乱情迷,就这样将一颗砰砰乱跳的少男心轻易地交了出去。
不过他实在没见过这等大场面,还未待贺吟将魔兽斩杀,就被吓得晕死过去……再醒来,便是在九重天了,贺吟将他带上了九重天,还将他收作了九重天的仙侍。
他与贺吟的纠葛,便是从此时开始了。
可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他是怎么会回到这个时候的?
沈樾之眼前一阵眩晕,脑中嗡嗡作响,过去的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中,好似要把他死前未经历过的走马灯都补回来一样。
过往种种,回首看去,模糊得像是在看他人故事,最后除却一声叹息,只一“悔”字刻满了心间。
若真是稀里糊涂地回来了,那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经受此间种种,还能再得见天光,他心中除却庆幸,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轻松。
自绝什么的,属实是需要天大的勇气,他极其怕痛,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敢的。
他的爱向来拿得出手,爱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因而就算最后是粉身碎骨的结局,他也能坦然处之。
可若是一切有重来的机会,他知道,他不会傻到再选择这么难走且无望的一条路。
爱上贺吟要付的代价太大了,他玩不起,他认输了。
知道南墙撞不倒了,他放弃了,好不好?
沈樾之伸手推开贺吟新倒的那杯水,下了床向窗户处走去,一下子将窗推开。一片明媚的光束闯入室内,铺洒在他眼皮上,暖融融、亮堂堂……
这是他许久未能驻足看一看的好日子。
沈樾之意识到,若真能重活一世,他就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利,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后悔药,他定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樾之?”
沈樾之释然一笑,而后回身看向贺吟,眼神中是一种令贺吟感到心慌的清明。
“我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这几日多有打搅,实在是给神君添了不少麻烦,烦请神君派人送我下界去吧。在蓬莱仙洲,您出手相救的大恩大德,沈樾之会铭记终生,来世必当衔环结草,以报君恩。”
上一世,这时候他正被贺吟迷得死去活来,即便那人用嫌恶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能笑着迎上去,从不知道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甚至为了能在贺吟身边多待一待,他开口就是要给神君做仙侍,以报恩的名义强留在了九重天。
唉,这么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步步都是错棋。
还好,这一世还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还能点到为止——贺吟仍是高高在上的帝君,而他却只是个不起眼的山雀精。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要不节外生枝,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什么?”贺吟错愕万分,完美如玉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裂纹,“你想走?走去哪?”
沈樾之眉心微皱,半晌才道:“这种小事,不劳神君费心了。”
“……不行。”半晌后,贺吟面色微沉地拒绝,“我不信还有来世。你若真知恩图报,就应该留在这里做我的仙侍,直到还清为止。”
言毕,贺吟便快步离开,没给沈樾之一点拒绝的机会。
沈樾之:……
等一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樾之一直觉得,是他先开始了纠缠贺吟的,强求过甚致使他与贺吟之间只能结出恶果。这样的想法也致使他在知道贺吟心有所属后,一直沉浸于深深的自责中。
可当他要躲得远远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又为何不曾改变……难道说,他的决定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的,远不至于成为罪魁祸首?
沈樾之心情复杂,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他的前道侣竟是这样一个挟恩图报、霸道无赖的混蛋啊!
……搞不好还想杀了他。
这样看来,更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沈樾之心中全然是决绝的离意,可贺吟却一无所知。他简直被失而复得的感觉冲昏了头脑,无人知道,他掩在袖中的手,颤得有多厉害。
这个人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会喘息、会应话,甚至还会笑,让贺吟终于找回了一点温暖的实感。
即便现在他和沈樾之还不是道侣,对他态度有变,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不太熟络……沈樾之一向钟情于他,过去也是沈樾之先追求他,是以贺吟有十足的把握,他的小鸟终会回到他身边。
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等得起。
毕竟,他心中认定的道侣,除了沈樾之之外,决不会再有第二人。
这般想着,贺吟唇角渐渐勾起,他想,这次就由他先迈开步子,向沈樾之走去吧。
…………
沈樾之没能和贺吟说上话,只好忍气吞声地住下了,好在这几日贺吟倒是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不过他总觉得贺吟这寝宫里像是在闹鬼,深更半夜的,他总梦到有人站在他床头,为此吓得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如此几日,沈樾之实在是怕了,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个破地方,哪想运气真就有那么差,一出门就遇到了贺吟。
又穿的一身白,活像个男艳鬼。
这“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正色道:“恢复得不错。待会我让人教教你规矩,明日来我房中吧。”
听了这话沈樾之瞪圆了眼睛,重活一世,前道侣还想差使他做个小玩意?这像话吗?
偏偏他现在是个身份低微的山雀精,凭他现在和贺吟身份差距,实在无法开口拒绝,沈樾之只能没什么好气地道:“知道了。”
不过嘛,他也不打算任人鱼肉——沈樾之算盘一拨,心里便有了主意。
这明面上他拒绝不得,可若是做得不好、处处冒犯,以贺吟那龟毛性子,定然过不了几日就会忍无可忍地把他丢到下界去了吧。
到时候,他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回蓬莱仙洲去了,什么神君,什么九重天,通通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了!
…………
第二日清晨,沈樾之早早便起来,精心烹调了一份粥食,送到了神君的寝宫中。
贺吟见了来人,眼中顿时闪过几分喜色,连忙唤他进来。
沈樾之笑得灿烂,把那碗特地为神君做的粥端出来,那可是他早上“不小心”打翻了一整罐盐在里面的特调热粥呢。
贺吟接过粥,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抿紧了双唇,只用一种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盯了他许久,久到沈樾之都怀疑贺吟看出了什么,于是受不住地开口:“神君,快凉了,赶紧喝了吧。”
“樾之说得对。”
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捏住了勺柄,在碗中搅了搅,热气被搅散一些,冲着上方的人扑了过去。
贺吟挖起一勺粥放进口中,而后,沈樾之清晰地看到,那人的眼角慢慢地红了。
沈樾之顿时心中大快:哈!太好了!贺吟都被这咸粥难吃到快哭了!
看来他距离开九重天只有一步之遥了!
转眼间,沈樾之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贺吟将粥捧了起来,仿佛那是什么世间美味一般,一勺接着一勺往口中送去,眼角的红意慢慢晕了开来。
从始至终,贺吟神色如常,姿态极为优雅,但沈樾之这种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与平时相比,贺吟这已算是吃得狼吞虎咽了。
他急什么?沈樾之有些茫然了。
到了最后,碗中不剩一粒粥米之时,贺吟仍意犹未尽似的拿着勺子刮了刮碗底,将碗底的稀汤都喝了个干净。
“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东西。”他微微一笑,眉眼间积久不化的霜雪都好似融了许多,“多谢。”
直到沈樾之晕乎乎地端着粥下去,都没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用手指沾了沾碗沿塞进嘴里,结果咸得他两眼一黑,连连咳着找水喝。
天哪,这么一碗咸得发苦的东西,贺吟到底是怎么津津有味地喝下一整碗的?
呸呸呸,这该死的贺吟,莫不是味觉失灵了吧!
沈樾之这样想着,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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