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时间还是太短了。
饶是邵闻霄已经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暂时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眼光看来,这里其实还有很多缺陷,很多问题,以及很多不完美不完善的地方需要在日后重新规划和调整,但是——
邵闻霄将庄继拽到自己怀里,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低声说:“旧的记忆我无法抹去,但可以用新的记忆覆盖掉那些过去。”
很难去形容那天晚上邵闻霄听见庄继向他讲述童年的感受。
说心疼太轻,说遗憾太浅,某一个瞬间,邵闻霄甚至产生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
他在想——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在十二岁那年是不是应该紧紧拉着庄继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让他离开。
当时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甚至还很配合地对庄继进行了夸奖,但那天晚上,等庄继睡着以后,邵闻霄非常平静地给方铎发了消息,让他去查与Rex相关的一切信息。
现在,碰了碰庄继的脸颊,邵闻霄凝视着他,声音低沉:“我提前预留了半个月假期。”
“宝贝,你说够不够我们在这座岛上每个地方都做个遍?”
庄继看着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胸口起伏了一下,清晰听见的,却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邵闻霄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此庄继不知道邵闻霄究竟为眼前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努力。
也不知道邵闻霄究竟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这样一个巨大的奇迹。
庄继唯一直观感受到的,是邵闻霄不加掩饰、灼热滚烫到足够消弭过去一切遗憾与痛楚的爱。
于是庄继先说“不够”,又紧紧搂着邵闻霄的腰,说“我想跟你在这里做到死。”
现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从沙滩一直吻到别墅。
跟这套从别处运来然后组装的别墅相同,邵闻霄同样以“预制模块化”的形式,在别墅内部搭建了一个泳池。
就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头顶是银河,耳畔是海风,他们在接近自然的地方接吻,迫不及待地掠夺对方口里的空气,用失控而又凶猛的姿势唇齿纠缠。
邵闻霄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
庄继也是同样。
他完全遏制不住地仰起头在邵闻霄耳边喘息,像是无法餍足一样,不断呻吟,不断催促,渴望更加深入以及更加粗暴的对待。
亲吻从嘴唇到耳廓,再到脖颈,锁骨……渐入佳境。
然而,就在庄继一边跟邵闻霄接吻,一边胡乱用手去解邵闻霄腰带的时候,却忽然间遇到了某种阻碍——不知道是庄继的手指太抖,太心急,还是邵闻霄今天换了新款式的腰带,导致庄继迟迟找不到正确解开的方法。
他有些不满,有些着急,还有些委屈。
于是已经被信息素气味蒸到手脚发软,几乎彻底失去理智的庄继迷迷蒙蒙睁开了半只眼睛,压抑着微颤的呼吸,想要去研究打开金属卡扣的办法。
泳池底下的LED光源正将一池水都映照成会发光的蓝色,还有泳池边缘沿着步道镶嵌的地灯,周围挂在墙上的氛围灯……这一切的一切,足够将他们所处的这块区域完全照亮。
因此,庄继并没有研究太久。
邵闻霄也没阻止他的动作,任由庄继去解自己的皮带,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邵闻霄正细细密密沿着庄继的耳垂,一直啄吻到他的后颈,吻到曾经被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人工植入一颗腺体的地方。
这时,已经解开邵闻霄皮带金属卡扣的庄继却蓦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个之前被衬衣和西装遮挡的地方。
庄继在邵闻霄心口的位置,看到了一朵玫瑰。
一朵仅用黑红两色线条简洁勾勒而出的,从荆棘中生长出来的玫瑰。
从来没想过像邵闻霄这样的人,身上会出现这种东西。
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庄继张了张口,近距离望向邵闻霄,问:“这是刺青吗?”
“……”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的邵闻霄难得有些尴尬。
两天前面无表情顶着方铎欲言又止的眼神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邵闻霄什么都没想,内心很平静,没觉得出格,更不觉得疼。
看着纹身师操控线圈机将带着颜料的针连续不断地刺进他的皮肤,他也只是在想,虽然庄继在人工植入Omega腺体时打了麻药,在手术过程中全程没有意识,但上辈子,由那场手术带来的各种痛苦却连绵不断。
只是那是个傻子,他从来不说。
这个世界上有感觉不到疼痛或者痛苦的人吗?邵闻霄认为是没有的。
只不过有比自身痛楚更重要的人或者事,值得你去对抗或者忽略它。
察觉到庄继看到这个刺青时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更大,邵闻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那句话。”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所以我想……”庄继为他植入腺体,那么邵闻霄便将玫瑰印刻在他的心口。
虽然这些依然比不上庄继在他一无所知时付出的一切,依然无法消弭上辈子由于缺少永久标记导致两颗腺体冲突带来的痛苦。
邵闻霄还是想这么做。
当然,这些话对他来说略显矫情,因此邵闻霄只说了一半。
他也没浪费时间告诉庄继,当他将这朵玫瑰刺在胸口的时候,耳边还响起了那道久违的电子机械音。
当时“滴”地一声,那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在告诉他“渣攻重生任务已完成,系统解绑中”的同时,还祝他跟庄继一生相守,爱意不衰。
不想让庄继追问,也不想让庄继针对这个纹身发表什么心疼或者感动的言论,邵闻霄干脆抬起手来蒙住庄继的眼睛,将一个吻重新落在庄继后颈之后,继续他刚才要做的事。
当视线被骤然剥夺,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
庄继感受到邵闻霄的牙齿在下一刻彻底刺穿了他的腺体,强横至极的S级Alpha信息素气味摧枯拉朽般完全注入他的生命。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庄继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浑身紧绷和战栗。
却又在与邵闻霄肌肤紧密相贴,十指交握紧扣的过程当中,感到一种全新的、奇异的、源自本能的极致满足。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如同失控般爆发,冲撞,纠缠,最终融合。
从这一刻起,从今天以后。
他们将彻底,永久,毫无保留地互相绑定,你属于我,我属于你。
第252章 番外(一)
刚刚带领团队胜出一场校际联赛的邵闻霄在马术俱乐部更衣室摘下自己的黑色头盔。
“怎么了,”叶季明撞了撞邵闻霄的胳膊,“赢这么漂亮,干嘛黑着个脸。”
说着,他顺便往邵闻霄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弟弟呢,今天怎么没来?”
邵闻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瞥了叶季明一眼。
“……”对上邵闻霄的视线,叶季明瞬间心领神会,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撤回,撤回,当我没问。”
邵闻霄收回目光,继续换衣服。
叶季明则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同时暗自惊讶——提都不许提,难不成是吵架了?
可邵闻霄居然会跟庄继吵架,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邵闻霄八年前曾遭遇一起恶意绑架,下落不明,邵振霆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瞬间整个新京的警力都随之动了起来。
偏偏绑匪狡猾,要求多变,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简直像是刻意在戏耍邵振霆一样。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几个犯罪专家都判断绑匪根本不是图财,邵闻霄最后极有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邵振霆竟然接到了邵闻霄自己打来的电话。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群专业绑匪手中逃出来的。
也没人知道他被绑架那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总之,当邵振霆亲自乘坐私人飞机,带着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去接他回来,却发现邵闻霄身边莫名多了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就是庄继。
老实说,就连叶季明都不清楚邵闻霄当时究竟是怎么说服邵振霆同意他将庄继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带回家的。
但事情就是这样。
邵闻霄为庄继解决了身份、户籍以及学校等一系列问题,带着他一起上学、放学,进入他们这群人近乎封闭的社交圈。
在叶季明的印象当中,除了上课,邵闻霄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跟庄继待在一起。
表面上说是弟弟,其实更像是多了一道影子。
因为庄继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黏着邵闻霄,而邵闻霄这种向来很怕麻烦的性格,居然也习惯了被庄继黏着,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所以今天马术比赛没看到庄继,叶季明才会觉得奇怪。
在他印象当中,这八年来,邵闻霄跟庄继发生矛盾的次数应该屈指可数,反正叶季明知道的仅有两次。
第一次发生在很早之前。
庄继刚被邵闻霄领回来的时候不爱说话,在他们那种所有学生都具备良好出身,家世背景不凡的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自然而然遇到了校园霸凌的情况。
具体发生了什么叶季明不太清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庄继既没有搬出邵闻霄的名头,也没有开口向邵闻霄求助。
而是在实在忍无可忍之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带头霸凌他的那个同学,重重按进了学校厕所里的抽水马桶。
不知道为什么,庄继看起来分明瘦瘦小小,胳膊和腿都细得仿佛轻易就能被人折断,那四五个年纪比他大,身材也比他高比他壮的小孩却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甚至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幸好庄继没下死手。
但这件事恰好被从初中部过来接庄继放学的邵闻霄撞见。
叶季明当时无聊,又对邵闻霄带回来这个弟弟很感兴趣,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自然而然见证了全过程。
他从来没见过邵闻霄发那么大火。
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上有人的表情能变得这么快。
因为方才还面无表情按着同学的后脑勺,流露出与这个年龄段完全不符的狠戾,锐利到令人心惊的庄继在看到邵闻霄以后立即松了手。
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慌乱,紧张,手足无措……叶季明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向邵闻霄解释,又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该如何解释,只得僵硬站在原地。
可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邵闻霄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那天,原本想联合起来对庄继实施霸凌,没想到会被庄继反制,还根本无力反抗的小孩们抬起头又发现,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外来者竟然是邵闻霄的弟弟。
要知道他们自以为良好的出身和背景,在真正如同天之骄子般站在金字塔尖的邵闻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想要在事后报复的念头偃旗息鼓,以后继续欺负庄继的心思也完全消失不见,恶意转化为全然的惧意,一个个像鹌鹑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当时,解决掉那些秉性恶劣的小孩以后,邵闻霄沉着脸拎走了同样抿着唇不说话的庄继。
叶季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上去,看见邵闻霄深吸口气,虎着脸问庄继:“多久了?”
庄继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一周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
“你准备一直被他们欺负下去吗?”
“……”见邵闻霄是真的很生气,庄继仰起头望向他,想替自己解释:“没有被欺负,我会还手。”
顿了顿,庄继很认真地补充:“他们加一起都打不过我。”
这次沉默的那个人变成了邵闻霄。
可能是没有跟弟弟相处的经验,邵闻霄黑着一张脸,几乎是转身就走,可刚刚迈开一步,察觉到庄继慌忙跟上来抓住他的手,邵闻霄又停下来。
叶季明忍不住咋舌,无法抑制地觉得这场面实在是非常新鲜。
然后他就看到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的邵闻霄用两只手一起揪住庄继的脸,“那现在我问你答,你只需要说是或不是,行不行?”
刚才还在学校厕所反霸凌的庄继脸被揪成花栗鼠的模样,怕邵闻霄还要走,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立刻含糊说了声好。
邵闻霄便问他:“不告诉我是怕给我添麻烦吗?”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庄继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是。”
邵闻霄看了他几秒,又问:“直到今天才反抗,是准备如果他们做得不过分,就一直忍下去吗?”
这一次庄继沉默的时间更长,过了近一分钟才点头说是。
叶季明不知道庄继心里想的是——反正跟他从前经历的那些事情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他根本不会在意,也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要不是这些人今天试图把邵闻霄送给他的书包扔进水里,庄继也不会反抗。
能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小孩都非富即贵,反抗了就会给邵闻霄添乱,或者让他反感,庄继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季明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邵闻霄的情绪非常不好,正想打个圆场的时候,邵闻霄忽然松开了揪着庄继脸颊的手。
邵闻霄用叶季明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那么庄继,你给我听好了。”
“从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对你负责。”
“负责的意思不止是给你一个身份,给你一个住处,给你安排一所学校,还包括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因为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保护你——明白吗?”
连跟邵闻霄自幼相熟的叶季明都被这番话给震了一下,庄继也是同样。
他当时明显怔住了,下意识睁大眼睛望向邵闻霄,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邵闻霄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认为你不明白。”
邵闻霄冷冷说,“既然不明白,那就花时间好好想明白。”
于是,从那天开始,邵闻霄单方面跟庄继冷战了三天。
虽然那三天里,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邵闻霄不再让庄继单独上学,而是每天都跟叶季明或者蒋朔将人送到教室门口,中午陪他吃饭,放学再去接他,晚上回家也正常给辅导庄继功课,但就是不再跟庄继说多余的话,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庄继笑。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庄继当着叶季明跟蒋朔的面抓住邵闻霄的胳膊,仰起头,用那双大得出奇的黑眼睛盯着邵闻霄,小声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
“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告诉你,也不怕给你添麻烦了,好不好?”
老实说,身为独生子的叶季明从来都不知道有弟弟是一种什么感受,家族旁支那些年纪比他小的小孩又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庄继专注望着邵闻霄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连作为旁观者的叶季明都忍不住心里一软。
身为当事人的邵闻霄自然也是一样。
叶季明看到邵闻霄的表情明显松了一下,又好像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垂着眼跟庄继对视了半分钟以后,才道:“——那就看你表现。”
而上一次则是在一年前。
庄继在十六岁时分化成了跟邵闻霄同样的Alpha,却在邵闻霄易感期时毫不犹豫尝试进入房间照顾他。
偏偏占据强势地位的邵闻霄在易感期无法及时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察觉到同类靠近以后,那种扑面而来的强势气息犹如风暴,令庄继踉跄一下,连带着精神也猝不及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饶是邵闻霄立即给自己注射了加大强度的抑制剂,庄继也恢复了很久,才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中缓过神来。
那一次邵闻霄也生了气,在事后板着脸为从来不在意这些生理常识的庄继好好做了一次全面科普。
因此,叶季明现在已经总结出来了——一般情况下,邵闻霄从来不会跟庄继发火。
首先是因为邵闻霄这个人向来早熟,情绪稳定,其次则是因为邵闻霄是真的把庄继当成亲弟弟在养,他敢肯定,在邵闻霄心目当中,就算是一百个邵明谦捆在一起,都比不过庄继一个。
如果邵闻霄动怒,那极有可能是庄继又做了什么不顾自己,或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季明也早就在心里将庄继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弟弟。
他忍了又忍,但实在好奇,又有些担心,望向已经换好衣服的邵闻霄:“说说呗。”
“弟弟那么乖,他肯定不会主动跟你吵架,”叶季明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邵闻霄静了片刻。
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叶季明平静道:“他弄断了邵明谦的一条腿。”
叶季明愣了愣:“——你说什么?”
去年年中,大学还未毕业的邵闻霄正式接手了邵氏旗下一家规模不小的分公司,并力排众议,看准时机,花费三十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北美一家研究自动驾驶的科技公司。
最初并未被人看好,认为该公司的专利技术未必能成功落地,毕竟之前因为水土不服导致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
然而邵闻霄却通过外部资源整合的形式,在前段时间将收购得来的先进算法成功应用于优化现有系统,不仅避免了文化冲突,按时、安全地证明了新的盈利方式可行,帮助公司实现了销量、市场份额以及利润率的大幅度提升,还为市场展现了一个极富想象空间的未来,吸引无数投资者买入,获得了股价的长期可持续性上涨。
这笔极具战略意义的收购在业内获得了无数关注,邵振霆自觉面上有光,大为满意。
而这自然也引起了孔蕴跟邵明谦的嫉恨。
孔蕴倒还沉得住气,知道什么叫隐忍和时机,邵明谦却是个被惯坏的蠢货,一没脑子,二没手腕,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竟然想出在邵振霆生日宴上做出给邵闻霄下药,想让他当众出丑的办法。
当时听到方铎汇报时邵闻霄忍不住想笑,觉得十分荒谬,怀疑邵明谦是不是不好好读书,乱七八糟的宫斗剧看太多了。
那杯加了料的酒邵闻霄不可能喝。
本来想送去让邵明谦自食其果,但想了想,昨天邵振霆生日宴上,在场的全是华夏联盟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为了顾全大局,邵闻霄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因为当天参加宴会的宾客太多,邵振霆包下了一整个酒店,为每一位客人都安排了房间休息。
邵闻霄连进都没进那间被邵明谦弄脏的房间,直接让方铎帮他拿了新的房卡,并且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后面才到的庄继听。
当时庄继什么话都没说,邵闻霄也没太在意,见庄继的手机没电了,就把自己的手机跟电脑拿出来,让他想玩手机就玩手机,不想玩手机就开电脑找部想看的电影,等他洗完澡出来再一起看。
毕竟邵闻霄最近实在太忙,学业工作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几乎抽不开身,而庄继又很黏他,这段时间邵闻霄每每推开门回家,都会看到庄继躺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
难得昨天晚上有空,邵闻霄自然是想多陪陪他。
然而邵闻霄却万万没想到,当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原本应该坐在床上等他的人却不见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放在床头。
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庄继回来,带来的就是邵明谦摔断腿的消息。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庄继没讲。
他只是告诉邵闻霄:“没人知道是我做的,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场意外。”
“……”邵闻霄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的感受,有点想笑。
他问庄继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继则用那双很黑的眼睛看着他,陈述道:“邵明谦想给你下药。”
邵闻霄莫名其妙:“可我不是没中计吗?”
庄继抿了抿唇没说话,显然不是特别认可邵闻霄的说法。
在一起朝夕相处八年,邵闻霄对他自然无比了解,几乎瞥一眼就能猜到庄继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无非是他认为邵明谦心怀恶意在先,哪怕没有成功,但企图算计邵闻霄确是事实,而且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下次呢?万一呢?
想到这里,邵闻霄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庄继便问他:“你生气了吗?”
“……”
邵闻霄当然不可能因为庄继为了他弄断邵明谦一条腿这种小事生气,他运了口气,只是告诉庄继,希望他下次做这种事之前能提前和他商量。
不是邵明谦不能动,动不得。
现如今邵闻霄二十岁了,已经逐渐拥有了处理部分事情的自主权。
就算庄继有一天想杀了邵明谦都可以,只不过是后续有些问题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但这些都没关系。
他只是不希望庄继瞒着他自作主张,他需要拥有绝对的知情权。
更何况,邵明谦虽然是个蠢货,却还有一个心机深沉的母亲,邵闻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凡事都面面俱到,万一有什么疏漏……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可他前脚刚教育完庄继,庄继却看着他认真说:“你知道我跟普通学生不一样。”
“我想帮你。”
庄继告诉邵闻霄,他觉得邵闻霄很辛苦,所以等他成年以后,他想成立一个地下组织,专门招募那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这样以后邵闻霄有任何想办,却没那么好办的事,都可以交给他,他来做。
“……”邵闻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知道庄继跟普通学生不一样。
他早在八年前就知道了庄继曾经的经历,知道庄继曾经被关在一座海岛上,和一群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被当成杀戮机器一样培养,接受残酷而又严苛的训练,为了活着,那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沾过血。
这些年来,庄继也始终保持着格斗和练枪的习惯,进步快速到连邵闻霄专门为他请来的教官都自愧不如。
除了邵闻霄,没人知道他现如今这张漂亮而又乖巧的面孔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心惊的战斗力。
沉默了近十秒钟,邵闻霄只是平静地问庄继:“成立一个组织为我做事,那你把自己当什么。”
“工具吗?”
庄继依然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回答得不假思索:“我愿意当你的工具。”
“……”邵闻霄再次无语。
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掐着庄继的脸颊,纠正他:“你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从来不是也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工具,知道吗?”
庄继的脸被他捏得鼓起来,没有丝毫想反抗的动作,可也没有要丝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就好像成立一个地下组织这件事早就已经在庄继心里想过很多遍,反复地设想和推演,直至成熟。
只是他现在才借着这个契机,当着邵闻霄的面把这个计划说出来而已。
邵闻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犟种脸,想要强迫庄继打消这个念头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毕竟他曾经亲口承诺过,未来要让庄继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而他也能明显感觉得出,幼时的特殊经历对庄继的影响实在太深,有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邵闻霄没立刻发表意见。
但庄继自作主张瞒着他对付邵明谦,弄脏了自己的手这件事还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为了给他一点教训,邵闻霄今天刻意没有叫他起床。
当然,邵闻霄不愿意承认更多原因是昨天晚上他沉着脸跟庄继分床睡以后,眼睁睁看着庄继在另一张床上可怜巴巴失眠到很晚。
总之,孩子欠教训就得管教。
此刻收拢思绪,邵闻霄不想跟叶季明解释太多,正想收拾东西离开,转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更衣室的庄继。
邵闻霄脚步蓦地一顿。
叶季明也看见了庄继。
虽然他还没从自家听话又乖巧的弟弟居然把别人腿弄断了这件事中缓过神来,但邵明谦反正也是活该,叶季明这种相当护短的性格自然不会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先是非常热情地跟庄继打了招呼,然后眨了眨眼,非常配合地把更衣室留出来让他跟邵闻霄单独相处,临走前还对庄继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
更衣室只剩下邵闻霄跟庄继两个。
邵闻霄没立刻开口,还是有点不太想和他说话,但又怕自己看到庄继心软,便移开了目光。
庄继一步步走到邵闻霄面前,先是小声夸奖他:“我没有错过今天的比赛。”
“我看到你起跳跟落地都很漂亮,场上那么多人,没一个比你厉害。”
邵闻霄:“……”
然后庄继仰起头看着他,拖长了尾音,非常可爱地叫了一声“哥哥”。
“……”心肠向来很硬的邵闻霄沉着脸问他干什么。
“我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庄继顿了顿,“今天晚上还是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邵闻霄:叫我哥哥也没……
说起来这件事最初还是由邵明谦一手促成。
当初将庄继带回邵家,同样只有九岁的邵明谦表达了强烈地反对。
在他看来,他们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就连佣人都不该选择像庄继这样又瘦又小,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小孩。
再加上庄继救了邵闻霄,他居然救了邵闻霄!
哪怕只有九岁,邵明谦也早已经清楚了自己与邵闻霄之间的竞争关系。
原本邵闻霄遭人绑架,邵明谦还在心中窃喜,希望邵闻霄最好能被绑匪撕票,那邵振霆以后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