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瞬间明白了此时此刻邵闻霄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提前约了人谈事。
与他无关。
重新露出一个笑脸,庄继冲着邵闻霄道:“那算——”
“庄先生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坐坐?”庄继的话还没说完,邵闻霄就打断他:“如果做戏要做全套的话。”
“……”
庄继最终自然是同意了邵闻霄的建议。
只不过尴尬的那个人换成了魏清源。
原因很简单。
他虽然也没见过庄继本人,却同样看过庄继的照片,并在当初为新京那块地皮求邵闻霄办事的时候,投其所好,亲自挑选了一个跟庄继长得很像的Omega。
原本邵闻霄没接受也就罢了,谁知道会在这里碰到庄继。
而且看邵闻霄跟庄继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似乎他当初收到的消息有误,两人根本就没有分手。
现在,魏清源只希望庄继什么都不知道。
邵闻霄扫一眼就知道魏清源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介绍庄继身份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只说了名字,庄继也没说别的。
好像他依然是被邵闻霄养在身边的情人。
魏清源自以为理解地点了点头,非常礼貌地叫庄先生,并全程对待庄继都非常周到和客气。
庄继觉得他这个人还算不错。
只是同样也注意到,魏清源在面对他的时候好像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像是尴尬,也像不自在。
庄继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于是,他在邵闻霄中间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稍微试探了一下,只笑着说了一句:“魏先生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第一次见面,总感觉您怪怪的。”
“……”没想到庄继这么敏锐,魏清源咳嗽一声,“怎么会,庄先生误会了,误会了。”
“只不过……”想着庄继早晚都会知道,性格本身就比较敞亮的魏清源索性说了实话,硬着头皮向庄继讲了前段时间在新京发生的事。
知道他曾经给邵闻霄送过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Omega,邵闻霄却没有收,庄继静了片刻,没立刻开口说话。
魏清源连忙找补:“庄先生可千万别介意,我当时实在是不清楚情况。”
“就算我找来十个,一百个极品Omega,邵先生也是绝对不肯要的,之前我还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洁身自好,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魏清源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虽然今天邵闻霄跟庄继当着他的面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他总觉得邵闻霄看庄继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种不一样并不明显,放在像邵闻霄这样的人身上已经足够罕见。
这绝不是看普通情人或者床伴的眼神。
而且邵闻霄分明是将庄继放在完全平等的位置上的。
这也是魏清源对庄继格外客气的原因。
“一直听说邵先生跟您感情很好,这回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传闻中说的一点都不虚,这样……我罚酒三杯,”魏清源举起酒杯,“庄先生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眼看着魏清源真的要连喝三杯,庄继连忙阻止了他。
只是听见邵闻霄跟他感情很好这句话,忍不住笑了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胸口滋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邵闻霄回来。
他坐下来看庄继一眼,问:“怎么了?”
庄继一怔,没料到邵闻霄会对他的情绪这么敏感,但当时什么话都没说,直到酒局结束,非常“识相”的魏清源主动提出先离开。
庄继望向邵闻霄的眼睛:“邵先生待会儿要去哪儿?”
“司机在楼下等吗?”
邵闻霄回答:“没带司机。”
他今天是自己开的车。
庄继舔了舔嘴唇,怀着某种私心,直接忽略了酒吧和酒店都可以帮忙提供代驾预约服务的事实,轻声提醒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邵闻霄直直看着庄继:“所以呢?”
“所以,”庄继眼睛眨也不眨道:“邵先生要跟我一起到楼上去坐一坐吗?”
庄继就住在楼上的总统套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为了方便,连续几天都选择这家由酒店管理的空中酒吧。
盯着庄继看了几秒,邵闻霄听见自己意味不明地问:“庄先生这是想约我上床?”
“……”
跟邵闻霄对视片刻,庄继故意笑得很暧昧,“是啊,邵先生不想吗?”
认为在这里碰见邵闻霄的机会非常难得,想尽可能将这种偶遇延长,庄继舔了舔嘴唇:“再说了,一夜情而已。”
他想说反正他们之间也不止一次。
想说既然都这么巧了,时间也不早了。
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核心是希望拒绝了很多人,对外始终洁身自好的邵闻霄能留下来。
“……”邵闻霄没有读心术。
他只是觉得方才庄继乖乖在他身边坐了两个小时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邵闻霄是真的很想动手直接把庄继掐死,或者干脆把他的嘴给堵上。
庄继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跟他开诚布公?
……算了。
邵闻霄很清楚,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当初他亲口说的那句结束,横在他们中间三年的欺骗,以及庄继一手策划的那起绑架。
最终,邵闻霄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庄继的邀请。
在深深凝视他几秒钟之后,邵闻霄意有所指道:“庄先生可能还不知道。”
“我不会再和没有关系的人发生关系。”
庄继静了静,很快“哦”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失望,但没勉强。
“那好吧,”他冲邵闻霄笑笑,好像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提议,被拒绝了也没关系,“那我先上去了,邵先生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邵闻霄目光漆黑,站在原地目送庄继离开,同时深吸口气。
庄继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邵闻霄的视线长长久久落在他背后的重量,同时也忍不住有些遗憾——那个向他搭讪的人走得实在是太早了。
要是一直留到现在,邵闻霄会不会愿意配合他继续做戏呢?
大概率也不会吧。
毕竟做戏归做戏,动真格归动真格。
从邵闻霄乘坐直升飞机离开那座海岛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并且再也没有了转圜的可能。
走出电梯,刷开房门,庄继没立刻开灯,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邵闻霄刚才那句“我不会再和没有关系的人发生关系”,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句话大概率意味着邵闻霄以后都不会再找情人。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这个事实,还是让庄继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满足与安慰。
同时感觉心尖像被一只蚂蚁啃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与刺痛。
虽然不多。
所以,真正能跟邵闻霄建立关系的会是什么人呢?
像邵闻霄这样的人,也会跟人谈恋爱吗?
他谈恋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庄继觉得自己庸人自扰,却无法阻止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信马由缰。
最终,为了避免再继续思考,他索性闭上眼睛,在洗完澡以后回忆今天坐在邵闻霄身边时闻到的味道。
那种信息素气味与古龙水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熟悉而又久违。
庄继很快便起了反应。
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动手抚慰过自己,原因有很多。
比如没有心情。
比如提不起兴致。
比如习惯了邵闻霄在床上的深入与强势,便再也不喜欢自己动手时的枯燥与温吞。
但他总要习惯的。
于是庄继决定屈从于现实,短暂地沉溺于当下的欲望之中,自己取悦自己。
然而这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嗡嗡震动起来,打断了这种自欺欺人的幻想与欢愉。
庄继有些心烦意乱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莫衡发来的消息。
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庄继瞬间坐起身来,连带着眼神都变凌厉。
没有再动手取悦自己的意思,庄继第一时间给莫衡打去电话,听到听筒里的忙音,脸上表情不变。
收起手机,换上干净的衣服,同时走到保险柜前,取出放在里面的手枪,然后打开房门,坐电梯下楼。
原因很简单。
属于莫衡的手机刚刚发来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他被人捆住双手双脚,用布条蒙住眼睛的照片。
另一条则是一个地址。
很明显,有人绑架了莫衡,并要求庄继在约定时间抵达约定地点。
老实说,如果是今晚之前,莫衡突然被人绑架,庄继会在第一时间怀疑上邵闻霄,但他刚刚才跟邵闻霄道别。
脑海中将其他有可能对莫衡出手的人过过一遍,还是想不出究竟是谁。
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刀尖上行走,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有仇家实属必然,只不过真正能做好心理准备,有实力朝「Z」开刀的人却寥寥无几。
庄继并没有按照对方要求做事的想法,他不可能任人拿捏。
但他也不可能不管莫衡。
坐进车里,庄继一边联系位于大洋彼岸的Lyra,要她定位莫衡的手机信号,一边驱车往约定地点驶去。
他需要去看一眼情况,再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另外一边,已经被松绑的莫衡脸上露出非常一言难尽,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有些迟疑地问方铎:“……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的,莫先生,”方铎道:“请您配合。”
“……”莫衡觉得邵闻霄多半是脑子有病。
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偏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却也不得不说,邵闻霄对庄继的判断非常精准。
知道想像绑架他一样绑架庄继没那么简单,也知道庄继不会乖乖按照手机发来的指令做事,所以特意找他配合。
……找他配合。
一想到自己即将联合外人一起算计自己老板,莫衡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感觉他数额不少的年终分红即将不保。
——不过也说不定。
说不定老老实实配合这俩人一起玩完这出情趣游戏,他今年的年终分红还能翻倍。
妈的,干了!
于是,刚刚抵达预定地点附近,发现这里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私人庄园的庄继还没有下车,就听见了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
他原以为应该是绑架莫衡的人打来的电话。
然而刚刚按下接通按钮,却在电话那头听见了莫衡的声音。
莫衡的声音很急促,用很短也很低的声音向庄继汇报了自己的位置,以及他初步判断的对方人数。
并告诉庄继,目前还不知道对他出手的是什么人,不过他抓住机会打晕了看守他的Alpha,从原本的房间里跑了出来,但现在手上没有枪,需要庄继接应。
对面似乎有什么情况,莫衡来不及再说别的,只是在叮嘱庄继千万小心以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庄继本能地察觉到一丝说不太出来的异样。
可他很确定方才跟他通话的就是莫衡,莫衡不论如何都不会出卖他。
没有过多犹豫,在确认过基本布局之后,庄继直接进了庄园。
里面安保严密,的确是有许多黑衣黑裤,荷枪实弹的保镖,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庄继没让任何人发现他,只用了十几分钟,便抵达了莫衡说的位置隔壁。
位于主楼三层尽头的一处房间。
然而,指尖刚刚搭上门把手的瞬间,无数次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直觉令庄继立刻察觉到某种危险。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如同演练过千次万次,几乎是抬枪就要射击。
果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自身后袭来,一只手直取庄继持枪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则直取庄继的咽喉,庄继脸色不变,将右臂抬起格挡,硬生生劈开那只手掌。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手腕相触,在极短时间内发生了一次碰撞。
下一秒,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把枪抢走的庄继直接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来人的太阳穴上,杀意凛然。
就在他干脆利落准备扣动消音枪扳机的时候,却也看清了这人的面目,闻到了那股熟悉至极的气味,动作猛地一顿。
——邵闻霄?
就在庄继的动作因为这个认知产生一秒钟迟滞的瞬间,邵闻霄抓住破绽,被格挡住的右手再次探出。
两个人,两把枪,同时指向对方。
庄继瞳孔微缩。
两人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态僵持在一起,身体紧贴,目光近距离交缠。
庄继不自觉稍微松动了一点扣在扳机上的力道。
虽然走廊上光线昏暗,邵闻霄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也没忘记方才他分明已经使出了最大的力道,依然没能从庄继手中抢走他握在手上那把枪的事实。
——不枉费邵闻霄今天专门试探一场。
果不其然。
在海岛那日,庄继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
就凭他刚才的反应速度,哪怕肩膀受伤,也绝不可能轻易被邵闻霄把枪夺走。
换句话说,庄继那天是拿命在试探他的心意。
邵闻霄忍不住呼吸微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再一次自胸口升起,像是恼怒庄继不把自己当回事,又像是恼怒庄继的行事作风简直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邵闻霄转念一想,他今天的举动,又何尝不是这样?
要是这么说起来,他们两个倒是般配至极。
看见是邵闻霄,庄继已经反应过来今天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个局,顾不得深想莫衡究竟为什么会配合邵闻霄行事,庄继张了张口,看着邵闻霄的眼睛问:“邵先生要做什么?”
“这么明显,庄先生看不出来吗?”
邵闻霄说:“你绑架我,我也绑架你,一人一次,这样才算是公平。”
“……”拿枪对峙,分明应该是一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架势,可不知道为什么,庄继在跟邵闻霄对视的过程中,听见了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他直言不讳:“可我绑架邵先生是为了上床,邵先生绑架我是为了什么?”
邵闻霄不辨喜怒:“你说呢?”
庄继道:“总不是为了杀我吧?”
邵闻霄反问:“为什么不能?”
庄继低头望向邵闻霄手中的枪,正是他十天前被邵闻霄拿走的那把Glock 17,跟了庄继十几年的枪。
正被邵闻霄直直抵在他的胸口。
庄继能清晰感受到枪口冷冰冰的硬度,以及邵闻霄手上施加的力度。
并没有感到害怕。
相反,因为邵闻霄终于找上门来,庄继反而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兴奋,好像血液沸腾。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邵闻霄,“所以邵先生要开枪吗?”
两人再次对视。
因为距离极近,邵闻霄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庄继眼中那股不太正常的偏执、期待与兴奋,还在庄继那双极黑的眼瞳中完完整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让邵闻霄觉得庄继的脑回路是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同时,也忍不住感觉心口微微刺痛,有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弥漫开来,挤压心脏。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用这种方式去喜欢一个人?
连可能会迎来对方的报复,被对方收走性命都甘之如饴。
对峙片刻,邵闻霄深吸口气。
他索性加大了手上持枪的力道,对准庄继心口的位置,用力扣下板机。
然而,庄继预想中的闷响并未出现,只听见“咔哒”一声,撞针击空的声音。
——是空枪。
邵闻霄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庄继怔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邵闻霄已经将黑洞洞的枪口上移,直接抵住庄继的下巴。
在重重吻上庄继的嘴唇之前,邵闻霄听见自己说:“我当然不可能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