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振霆开门见山,用那双哪怕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邵闻霄:“你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
对邵振霆叫他回来的原因早有预料,邵闻霄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有些奇怪地反问:“您怎么会这么想?”
邵振霆一滞。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及邵闻霄为什么要在背后针对和报复孔蕴,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可偏偏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
更何况这一切仅仅只是邵振霆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也听说了孔姨最近精神不好,昨天飞去瑞士度假的事,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平视邵振霆,邵闻霄没有一丝一毫着急替自己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从小到大,他对待孔蕴以及邵明谦都是同一个态度,礼貌有余,但亲近不足,疏离又客套。
谁都知道邵闻霄对他们母子的不喜。
他也从来不会为了讨好邵振霆刻意掩饰这一点。
而且,邵闻霄甚至连讨好邵振霆都不需要,他自始自终都只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顿了顿,邵闻霄实话实说:“而且我最近很忙。”
忙着工作,忙着布局,忙着抓人,忙着恋爱,忙着接吻,忙着上床……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
简而言之,他根本没有空闲抽出时间去对付孔蕴。
邵振霆用审视的目光望向邵闻霄,像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邵闻霄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
但为了宽他的心,也为了节约自己的时间,邵闻霄头一回言简意赅直接了当地向邵振霆作出承诺——这辈子,他绝不会对孔蕴以及邵明谦出手,让邵振霆大可以放心。
说这话时,邵闻霄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也非常坦然。
就连邵振霆也没想到邵闻霄会说出这种话,不由得怔了片刻。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很清楚,邵闻霄比他当年更加优秀,也更傲气,如果他真的对孔蕴耿耿于怀,是绝对不屑于为了撇清自己去说这种谎话的。
如果他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不会这么做。
确实不会。
比如上辈子邵闻霄就从来没当面向邵振霆做出过这种承诺。
这辈子不一样了。
他是真不会出手。
原因很简单。
邵闻霄想——因为现在有人保护他了。
明明知道邵闻霄其实并不需要,明明知道这些事情邵闻霄自己也可以解决,却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毫不犹豫想站在他面前,替他解决一切麻烦和烦恼。
因为邵闻霄走神的样子太过罕见和明显,导致即便邵振霆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有种被忽视的不悦。
他皱着眉头沉声问邵闻霄:“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邵闻霄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邵振霆已经换了新的话题。
虽然没太仔细听,但邵闻霄回忆了一下,邵振霆方才那段话大概的意思是,联盟国务卿的女儿刚刚留学回来,对邵氏正在推进的一个跨国项目很感兴趣,让邵闻霄抽空可以请她吃饭,坐下来多沟通交流。
这辈子邵振霆表现出联姻的想法,倒是比上辈子要早得多。
一方面大概是在他看来,身为S级Alpha的邵闻霄完全可以将婚姻当作一份资源互换的契约,为邵氏带来更多的增长与好处。
而另一方面,邵闻霄猜测邵振霆大概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测试邵闻霄现如今的服从程度。
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这么做——震慑,拿捏,平衡。
邵闻霄忽然觉得有些腻味。
于是他望向邵振霆,告诉他,“我不能跟联盟国务卿的女儿约会。”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人,我们正在热恋,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向他求婚,不出意外,他应该不会拒绝,所以我希望接下来能和他共度一生,有很多很多以后,最好连一分钟、一小时、一天都不要分开或者错过。”
“以前我不太明白,”顿了顿,邵闻霄看着邵振霆,意有所指:“但现在才终于懂得,这应该这就是爱情,您说对吗?”
邵振霆脸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甚至忘了问邵闻霄背着他选择的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是在邵闻霄借口晚上还有宴会需要参加,准备离开书房之前的时候叫住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为当年的事,为孔蕴,为邵明谦。
邵振霆承认自己当初做的确实不对,可他原本是想分一大笔财产出去结束这段婚姻的,没想到邵闻霄的母亲最终会郁郁而终。
始终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这些年来,邵振霆又何曾真正释怀过?
邵闻霄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望向邵振霆。
他想起上辈子,他眼睁睁看着邵振霆在受到刺激以后,心脏病发作倒在他面前濒临死亡时,似乎也问了类似的话。
当时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而现在。
“您想多了,”邵闻霄说,“我早就已经不怪您了。”
只不过和对待孔蕴的方式不同。
邵闻霄打消了庄继连邵振霆也要替他解决的念头,还是准备亲自动手。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刚好邵闻霄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多余的道德底线。
金老爷子的品酒会规格很高。
地址选在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建筑里,改造过后变成酒店,保留了原有的圆形穹顶,彩绘玻璃窗和巨大罗马柱,在古今交融的氛围感中,营造了一种极度奢华和私密的专属体验。
而且因为他交友甚广,今天来的全是新京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大家借着品酒会的名头进行社交。
当然,还有很多人是冲着邵闻霄和庄继来的。
原因很简单。
金老爷子在确认庄继这次是以真实面目出现以后,直接让人公布了宾客名单,放出风声告诉大家,「Z」组织那个始终隐于幕后的神秘掌权人今天也会出席他举办的宴会。
原本大家就对庄继好奇至极,自然忍不住想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肌肉发达,人高马大,身上还带有明显的伤疤,看起来非常阴鸷,或者城府很深。
再加上邵闻霄也来。
要知道前段时间,邵闻霄大张旗鼓,联合警署、海关以及军政的力量对「Z」进行搜捕,端的是一副水火不容、不可开交的架势。
这两人闹成这样,居然还能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众人在暗自咋舌金老爷子面子真大的同时,还忍不住好奇,究竟是金老爷子从中调停起到了效果,还是这两位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实现了表面和平。
当然,前面这些都还只是其次,期待邵闻霄露面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站在华夏联盟金字塔顶尖,始终没有亲近过任何Omega的邵闻霄竟然头一次表示自己会携伴出席。
不是能随意被带到名利场上当作点缀的男伴女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因此,除了受邀的宾客,甚至还有许多收到消息的记者蹲守在酒店外围,扛着长枪短炮,想趁机拍到几张与邵闻霄有关的八卦。
最好是能拍到由邵闻霄亲口认证的那位伴侣的正脸,届时发到杂志或者网上,不知道要赚取多少关注。
但由于邵闻霄临时回了一趟老宅,庄继跟邵闻霄其实是分开走的,并没有同时抵达。
庄继今天穿的是一套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里面搭黑色衬衫,为了匹配品酒会的调性,他刻意没系领带,反倒将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漂亮。
尤其是当他近乎完美的五官与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宴会厅里的灯光一打,几乎没有人可以立刻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就比如金老爷子。
哪怕他已经提前听自己儿子介绍过庄继的真实长相,此刻亲眼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嚯”了一声。
怪不得像邵闻霄那种性格的小子都会动心。
也怪不得前段时间庄继消失不见,邵闻霄会一反常态大动干戈。
实在是合情合理。
不过结合庄继的身份。
想到他能收服那么多要钱不要命,唯独对他言听计从,如臂使指的雇佣兵,再搭配他这张比无数Omega还要漂亮的脸,金老爷子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谁敢信?
“金董,实在抱歉。”庄继拿出邵闻霄提前准备的红酒为之前的隐瞒向金老爷子道歉。
金老爷子哼哼一声。
说实话,他之前是真的有点生气。因为他对「Z」的模式是真的欣赏,而「Z」在新京扎根的前期他也是真的全力扶持颇多,庄继有自己的原因需要隐藏身份也就罢了,没必要接了他的帖子又用一张伪装过的假面孔过来骗他。
幸好邵闻霄已经向他解释过。
现如今知道从头到尾都是这小两口在玩情趣,而当初的自己也跟庄继一样,被邵闻霄算计了进去,成为庄继不得不被迫进行伪装的一环,他便再也生不起什么气了。
把酒收下,金老爷子索性也不刻意板着脸了,直接问庄继邵闻霄呢:“你都来了,他怎么还不到?”
庄继知道邵闻霄是把金老爷子当成长辈看待的,便很乖巧地笑,解释他在过来之前临时接到电话,回了一趟老宅。
金老爷子闻言又哼了一声,这次则是对邵振霆的不满。
都是曾经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合作伙伴,金老爷子自然清楚邵振霆的行事风格,也知道他现如今心里在想什么。
他觉得邵振霆实在是老糊涂了,既然生了病就该好好休养,偏生掌控欲只增不减,愣是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下属、工具,心里实在没数。
要是他有邵闻霄这种儿子,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只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更何况金老爷子心里清楚,这些事邵闻霄自己便能处理,他如今羽翼已丰,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早就不是邵振霆轻易能左右得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看着陆续又有别的宾客到了,庄继便礼貌地让金老爷子去招呼其他客人,而他自己则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拿了杯酒,找了个还算清净的地方站着。
事实上,庄继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
要不是为了给金老爷子面子,他也不会过来。
不过庄继喜欢的东西很少。
从小到大,他也就只是喜欢手中能给他安全感的枪,还有从小时候就遇见的邵闻霄罢了。
其他的一切,他全都不感兴趣。
庄继没一个人站太久。
因为即使他刻意低调,但这张对于名利场上许多人来说都异常新鲜和夺人眼球的脸实在太过醒目。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Omega还是Alpha。
如果是Omega,那么庄继的个子似乎有些太高挑了,周身气质也有些凌厉。
可如果是Alpha,庄继那张乖巧甜美,纯洁澄澈的脸又美得实在有些惊心动魄了。
金老爷子宴请的宾客,除了跟自己同辈的人,自然也有新京权贵家族当中与金明远年纪相当的后辈,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端着酒杯过来找庄继搭讪。
都是名利场上的常客,也清楚能获得金老爷子邀请函的都不是普通人,因此这人即便搭讪,也很注意分寸。
他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庄继怎么看着有点眼生。
没想到会有人向他搭讪,庄继回过神来以后,嘴唇微抿,露出一个很和气的笑容来,“因为这种场合我确实是第一次来。”
都说美人不笑只有三分的魂。
庄继这一笑,几乎看呆了举着酒杯过来搭讪的人,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半拍,下意识顺着庄继的问了一句:“那你……”
没等他问完,庄继便喝了口酒,告诉他,“我叫湛云舟。”
知道湛云舟是庄继特意为他起的情侣名后,邵闻霄曾搂着庄继的腰表示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再加上现如今新京市人人都以为「Z」组织的幕后当家人就叫湛云舟,因此倒也没有必要刻意去纠正什么,反正也无关紧要,像今天这种场合更是如此。
“湛云舟,真是个好名字,就是有些耳——”
这人习惯性通过夸奖向庄继套近乎,想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进而找机会把话题转到约庄继酒会结束以后再单独找地方坐坐上面,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是一僵。
湛云舟。
这他妈不是那个神秘的「Z」组织当家人吗?
怎么会长成这样??这谁认得出来。
家族长辈知道湛云舟今天也会在这场酒会上出现,还三令五申让他务必要跟这种危险人物保持距离,不要给家里惹麻烦。
结果他却被庄继的长相蛊到,竟然端着酒杯过来和他搭讪。
确认庄继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之后,这人干笑了一声:“原来……原来是湛先生,实在是久仰大名,没想到您本人这么……年轻有为。”
庄继很有礼貌地扬了扬嘴角。
按理说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庄继的真实身份,这人脚底下却还是像粘了胶水似的,怎么也迈不开腿。
过了一会儿,他没话找话道:“看来金老爷子对「Z」是真的非常欣赏。”
“不过……”可能是庄继的脸实在太有欺骗性,这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种在刀尖上行走,令无数人都闻风丧胆的雇佣兵老大。
因此,他忍不住替庄继代入了弱者的立场,“我听说今天邵先生也会过来——”
庄继很轻地眨了下眼,正准备答话的时候,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庄继抬眸望过去,发现有些人已经迎了上去,连带着金老爷子跟金明远也是一样。
看来是邵闻霄到了。
毕竟宴会名单里,再也没有比邵闻霄身份更加贵重的人。
这时,向庄继搭讪的这人同样也意识到邵闻霄已经到了,面色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要知道,邵闻霄之前大张旗鼓与庄继针锋相对,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就算现在有金老爷子从中调停,可谁都不确定这两人之间的龃龉究竟有没有完全消除。
现如今他就这么跟庄继站在一起,会不会引起邵闻霄的误会?会不会导致邵闻霄对他也产生某种恶感?
可若是就这么走了……
这人暗骂自己今天太过倒霉,想再跟庄继说点什么,就看到西装革履,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邵闻霄已经面无表情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这人心里一个咯噔。
不为别的,实在是看这个表情,邵闻霄跟庄继之间的矛盾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深许多。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再次暗骂他究竟是怎么想不开,竟然会过来找庄继搭讪。
然而庄继嘴角却噙着很浅的笑,同样远远望向邵闻霄所在的方向。
这是挑衅吗?
这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邵闻霄便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面沉如水。
这人在其他场合见过邵闻霄,只是家世背景存在客观差异,并没有同邵闻霄直接对话的资格。
此刻,眼睁睁看着邵闻霄分明来者不善,他心中打鼓,不知道一会儿该不该向邵闻霄澄清他跟庄继之间的关系。
然而,从几十米外走过来的邵闻霄虽然停在了他们面前,可目光率先从庄继身上扫过一瞬以后,却直直望向了他。
“邵……”这人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邵先生……您……”
邵闻霄“嗯”了一声,非常自然地揽住庄继的腰,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问他:“你们在聊什么?”
“在——”这人下意识想回答邵闻霄的问题。
可紧接着又注意到邵闻霄的动作,他先是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然后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还没来得及消化邵闻霄居然当众搂住了跟自己水火不容的「Z」组织当家人这件事,又看到庄继用对待他截然不同的态度笑眯眯望向邵闻霄,轻轻问:“事情办完了?”
邵闻霄“嗯”了一声,看着庄继又问了一遍:“刚刚在聊什么?”
这人敏锐察觉到邵闻霄对庄继说话的语气明显跟自己是不同的,可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太出来,不好描述。
“没聊什么呀,”庄继眨了眨眼,“只是这位唐先生——”
“……”这位其实并不姓唐而是姓汤的汤先生已经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打断了庄继的话:“没聊什么,什么都没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看着邵闻霄干笑一声解释道:“就是看湛先生一个人站在这里无聊,所以过来关心两句……社交礼仪,社交礼仪。”
邵闻霄不动声色地瞥了庄继一眼。
汤世钧的小儿子,新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庄继不认识,邵闻霄却隐约有点印象。
没想到他在庄继面前孔雀开屏半天,庄继却连他姓甚名谁都没记住。
邵闻霄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拆庄继的台。
他只是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汤文翰身上,淡声道:“还有别的事吗?”
“……”汤文翰再次咳嗽一声,“没有了。”
虽说他的年纪跟邵闻霄差不多大,都是新京的年轻一代。可当他还在玩车玩表玩女人的时候,邵闻霄就已经能够和他的父亲叔伯进行谈判,现如今更是连整个汤家都必须要对邵闻霄恭敬客气。
他怎么敢在邵闻霄面前放肆?
只不过汤文翰端着酒杯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邵闻霄跟湛云舟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加无人在意。
因为邵闻霄在哪里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他光明正大朝着庄继所在的方向走去,又揽住庄继的腰,肩并肩和他站在一起,此刻,整个宴会厅上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隐秘地望向他们。
很快便有其他人过来打招呼。
先是笑着说邵先生好久不见,然后就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身上,试探着问:“这位莫非就是邵先生的订婚对象?”
“真是和您般配至极。”
听到“订婚对象”这四个字,庄继心头微微一跳,下意识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没看他,只是面不改色“嗯”了一声,在默认这句话的同时,也向来人介绍:“「Z」组织,湛云舟。”
“湛——”
跟汤文翰一模一样的反应,这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手不由得一抖,连酒杯都差点没拿稳。
已经回过神来的庄继则非常友好地向对方露出一个相当和气的笑脸。
就这样。
当天酒会,所有跟邵闻霄搭过话的,都知道了庄继的身份,也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邵闻霄公开承认的订婚对象就是跟他极不对付的「Z」组织当家人湛云舟这件事,有人目瞪口呆,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惊掉下巴……但不论在场这些宾客在暗地里如何理解和揣测,都与邵闻霄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他爱的光明正大,爱的坦坦荡荡,也爱的肆无忌惮。
在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应酬的差不多了以后,邵闻霄向金老爷子在酒店楼上要了一个房间,刷卡进门,然后一把将庄继推到了墙上,“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庄继顺势环住他的腰。
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眯起眼睛看他。
要知道邵闻霄在快到酒店之前,曾在车上给庄继发过消息,庄继先是回复他好,过了一会儿之后,又用很乖巧的语气发消息问他:“有人过来跟我搭话,该怎么应付啊?”
然后邵闻霄一进来就看到汤家那个小儿子跟庄继站在一起。
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庄继的身份,害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却又舍不得走,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庄继,站在原地迟迟拿不定主意。
邵闻霄不信庄继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了,却还是拖到他来。
两人双目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倒影。
最后庄继还是老实承认:“嗯,故意的。”
他舔了舔嘴唇,轻声细语地说:“想看看邵先生吃醋是什么样子。”
“……”
邵闻霄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点,用黑沉沉的目光望着他,问:“那庄先生还满意吗?”
庄继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嗯”了一声,“很满意。”
尤其是邵闻霄当众揽着他的腰宣誓主权的样子,庄继当时几乎压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邵闻霄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心道这才哪跟哪儿?
庄继连汤文翰的名字都没记住,对话大概率也只是敷衍,根本够不上能让邵闻霄吃醋的级别。
但不得不说——
邵闻霄忽然意识到,这辈子他对庄继的占有欲似乎比上辈子更甚。
他不喜欢任何人站在庄继身边,不喜欢任何人对庄继露出探究或者觊觎的神色,更不喜欢庄继对别人笑。
他迫不及待想给庄继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想让庄继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气味,就像野兽圈划地盘。
庄继不知道邵闻霄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已经三天没见了,此刻终于能单独待在一起,他用专注而又柔软的眼神望着邵闻霄,目光一错不错:“——我好想你。”
“邵闻霄,”庄继低声问:“你想我了吗?”
目光纠缠。
邵闻霄没有直接回答庄继的问题,而是搂着庄继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然后低下头跟他接吻,用最直观的亲吻来告诉他答案。
他们吻了很久,从套房的玄关再到沙发。
直到空气里馥郁的玫瑰花香混合着乌木与麝香的味道,被双方不断升高的体温蒸出一股旖旎的爱欲味道,邵闻霄才收回湿淋淋的两根手指,拉开一点与庄继之间的距离,垂着眼问他:“现在知道了吗?”
庄继的呼吸还是乱的。
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邵闻霄根本没弄几下就……
不过关于邵闻霄到底想不想他的问题,庄继已经从方才的吻、邵闻霄的动作以及他为自己提供的深度服务中得到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缓过来一点之后,庄继下意识伸手想去碰邵闻霄的裤子,却被他攥住手。
庄继有些不解地望向邵闻霄,邵闻霄一边拿纸巾帮庄继擦拭身上留下的痕迹,一边低头在他因为过度亲吻看起来格外红润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不在这里。”
虽然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但邵闻霄早就提前做好了别的规划。
当晚,邵氏未来继承人邵闻霄已有订婚对象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华夏联盟。
品酒会现场的宾客当然不会不长眼色,在没有邵闻霄允许的情况下随便曝光庄继的身份以及长相。
但一夜之间,除了普通民众对此毫不知情,在网上发表各种讨论,针对此事揣测万千之外,新京市上流圈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邵闻霄的另一半就是「Z」组织那个神秘当家人的事实。
不过不论引发了多少哗然与骚动,处于关注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却好像事不关己,直接在当晚十一点钟,乘坐邵闻霄的湾流G700,降落在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上。
在此之前,庄继根本不知道邵闻霄要带他去哪儿。
也不知道邵闻霄究竟是什么时候申请的航线。
此刻,凌晨三点。
当飞机打开舱门,庄继率先感受到的,就是与新京十一月寒冷干燥气候截然不同的潮热海风。
那种热带夜晚独有的,裹挟着微咸气味与馥郁花香的暖湿空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被邵闻霄牵着走下舷梯。
这时候庄继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一个令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庄继从三岁被当初绑架邵闻霄的那伙人带走以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被限制自由,被剥夺思想,被当成杀戮机器一样培养,日复一日,在这片海岛上接受各种残酷而又严苛的训练,面对无数淋漓的鲜血与同伴的死亡,要么活,要么死。
而陌生则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跟庄继印象中不一样了。
没有了之前那种荒芜、原始和蛮横的气息,沙滩上也不再布满无人清理的礁石、藤壶和枯木。
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木质栈道,无数低矮的,散发着柔和光线,连起来能将整片夜空都点亮的地灯。
伴随着无尽深邃星空和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沿着栈道一路往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凭空出现的别墅。
白色穹顶,镂空砖墙,棕榈树叶,珊瑚石,木门,百叶窗,还有随处可见的夜来香与提亚蕾花……
好像是魔术师专门为庄继施展的某种魔法。
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盯着眼前的一切看了很久,然后才转头望向邵闻霄:“你……”
庄继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缓慢问:“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里?”
邵闻霄跟庄继对视,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根据你那天晚上提供的信息。”
邵氏能在华夏联盟经营多年,地位越发稳固,自然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几年来,邵闻霄更是在不断掌控邵氏的同时,将一些人脉以及关系拓展到华夏联盟以外的很多地方。
之前是一无所知,根本没有线索,现如今庄继亲口向邵闻霄讲述了自己儿时的经历,邵闻霄还知道了Rex这个名字,那就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知道庄继小时候曾在这里接受封闭训练,像狗一样活着,拿性命去争夺有限的食物或者机会,所以邵闻霄花钱买下这座岛。
然后又斥巨资,在最短时间内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这座荒岛进行改造,清理沙滩、修建栈道、修建临时机场,甚至直接找到一家模块化建筑供应商,将一座已经建好的别墅运到这片海岛上,在这里像搭积木一样重新组装,最终呈现出现在庄继看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