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任由庄继像吃冰淇凌一样在他脸上啄吻了一会儿,邵闻霄抬起他的下巴,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些不太公平?”
“我默许你那个像狗仔一样的Alpha下属对我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但你是不是也应该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换作之前,你喜欢我,爱我,这些感情可以说是你一个人的,与我无关,可现在不同了。”
庄继张了张嘴,可还没开口,就被邵闻霄打断了。
“这句话我说过不止一遍——现在我们在一起了。”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所以你对我的感情,甚至包括你这个人,在属于你的同时,也完完整整地属于我,明白吗?”
“我很想知道很久以前发生过什么,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很想知道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究竟为我做过什么,付出了多少。”
“我不知道你就讲给我听,我毫无印象你就帮助我回忆起来。”
“而且我知道的越多就会越爱你,”邵闻霄很清楚庄继最在意什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目光缓缓扫过庄继的整张脸:“你难道不想让我再多爱你一点吗?”
庄继当然无法抑制地感到心动。
要知道邵闻霄像现在这样爱他,已经令庄继如坠梦中,要是能再多爱他一点,再多一点……庄继无法想象他会有多么幸福。
更何况除此之外,令庄继感到心脏酸软的还有会跟他说这些话的邵闻霄。
他跟邵闻霄对视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软声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好狡猾啊。”
“那意思是你吃这一套了?”
得到了让自己满足的答复,邵闻霄搂着庄继的腰,再次将人拉近,直接问:“想现在说,还是回去说?”
庄继酝酿了一下,告诉他:“其实我没有不想说。”
“我只是……”
邵闻霄很有耐心地问他只是什么。
庄继不知道又为什么放弃了解释,把眼神稍微移开了一点,跟邵闻霄说:“今天去我家吧。”
邵闻霄愣了一下,庄继又说:“去我家了告诉你。”
直到这一刻,邵闻霄才蓦地意识到,他的确是两辈子都没有去过庄继真正的住处。
不是被他当作情人养在身边那个清纯男大学生的家,而是真正属于「Z」组织幕后当家人的庄继的家。
邵闻霄说好。
于是庄继重新坐回副驾驶,邵闻霄则踩油门启动车子,按照庄继给的定位,将劳斯莱斯停在一个……距离邵闻霄最常住那套公寓很近的小区里。
解开安全带下车,跟庄继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邵闻霄在庄继使用虹膜解锁,打开大门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到这里才说了。
因为庄继的这套房子大约也有五百多平,同样位于新京最贵的地段,有着绝佳的布局和视野。
最关键是——从客厅落地窗的角度,能清晰看见邵闻霄住的那栋大楼。
他眯起眼睛转头望向庄继。
庄继嘴唇张了张,跟邵闻霄对视了几秒,用一种没什么办法的语气说:“你不是要了解我吗?”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跟邵闻霄回到家,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吻。
两个人的身体还有嘴唇上都像是安有磁铁,一个正极,一个负极,一到私有或者隐蔽的空间便会互相吸引,紧紧黏在一起,无法分开。
然而此时此刻,分明是在庄继的主场,他却有些难以言喻的羞耻,站在原地没动。
不用庄继坦言,只需要看一眼邵闻霄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庄继故意和邵闻霄买一样大小的房子。
选择差不多的布局和装修。
还有那面巨大的,毫无遮挡的,能够遥遥望向邵闻霄那套公寓的落地窗。
见邵闻霄半晌都没开口,庄继也没移开视线,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实话实说,没有在阳台放置望远镜已经是庄继做人最后的底线。
但他曾经无数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忽略外面寸土寸金的夜景,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大楼,细数邵闻霄所在的那一整层,然后咬上一支烟,静静等着灯光亮起,再等着灯光熄灭却是不争的事实。
“……”
突然听见变态这两个字,邵闻霄眼皮一跳。
他发现他跟庄继真的好像是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维度的人,脑电波永远没有办法正确相连。
而他好像也根本无法避免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被庄继一句话气到牙根发痒,恨不得动手直接把人掐死。
克制着某种暗流涌动的情绪,邵闻霄深呼吸了下,非常平静地看着庄继:“变态的意思是指你每天都站在这里看我吗?”
庄继点头,说:“是啊。”
邵闻霄就笑了,像是很好奇:“还有什么?”
“包括你伪造身份接近我,”目光直直落在庄继脸上,以及他的脖颈处,邵闻霄顿了顿,一一细数:“还包括你做手术植入强行Omega腺体吗?”
“你……”庄继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想问邵闻霄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多余,邵闻霄今晚的异常已经给了他答案。
所以邵闻霄取消应酬提前过来接他是因为这件事。
在车上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情绪波动,以及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也是因为这件事。
此时此刻,庄继终于后知后觉,有些迟钝地在邵闻霄那双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里读出了强行压抑的怒意与心疼。
邵闻霄让庄继看了半天,有很多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发现你是真的欠教育。”
不过还知道把他带到这套房子里坦白罪行,倒也不算完完全全的无可救药。
他告诉庄继,对于不相干、不喜欢或者是很厌烦的人,他这种行为的确有可能被称作骚扰或者变态。
但对于他们现在这种关系——
邵闻霄静了片刻,居高临下盯着庄继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道:“你现在是想故意惹我心疼,还是在跟我撒娇?”
庄继跟邵闻霄对视,没忍住轻轻吸了口气。
毕竟这些年来他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就连莫衡这样大心脏的旁观者都偶尔觉得他变态,苦口婆心希望他不要走火入魔。
唯独身为当事人的邵闻霄会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究竟是故意惹他心疼,还是在向他撒娇。
平视邵闻霄很久,庄继终于一字一顿地问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你这里,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邵闻霄先说了是,又告诉他以后像这种毫无悬念,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答案的问题可以不用问。
“……”
在沉默了近半分钟以后,庄继弯起眼角点了点头:“好。”
“你刚才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又为什么喜欢你的,我一会儿就告诉你。”
不论这些年邵闻霄究竟是早就已经把他给忘了,还是隐约留有一些印象,只不过没认出来,庄继都愿意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包括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藏起来,以及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已经确认了,邵闻霄好像除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以包容和接纳他的一切,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没等邵闻霄开口问他“为什么是一会儿”,庄继话锋一转,“但我现在想先跟你上床,可以吗?”
邵闻霄:“……”
他发现庄继很有可能是真的更加喜欢他的肉体。
不过这个荒谬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瞬间,他又清晰在庄继那双很黑、很纯粹的眼睛里完整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邵闻霄很清楚,庄继无非是原先固有的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某种冲击,所以迫不及待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或者表达什么。
这样一想,那颗人工植入的Omega腺体好像又变得非常必要起来。
不然以他们现在这种频率,两个Alpha的信息素出现生理性互斥,火花四溅,邵闻霄只有采取强行镇压的方式。
当每一次做爱都像上刑,还不知道庄继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于是,邵闻霄决定暂时把那些只要有时间有以后就能说清楚的问题放在一边,率先满足庄继的要求。
“可以。”他点了点头:“想在哪儿?”
邵闻霄径直将目光转向客厅那面长度目测超过三十米的落地窗,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问:“那里吗?”
空气里同时出现很浓郁的S级Alpha信息素气味。
庄继瞬间感觉到后颈刺痛,脊柱发麻,连带着手脚都有微微有些发软,紧跟着就看到邵闻霄抬手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整整齐齐搭在沙发上,然后摘掉手表,扯掉领带,望向他,像闲聊一样继续问:“装的是单面玻璃还是双面玻璃?”
庄继说是双面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邵闻霄便点头,跟他猜的一样,很符合庄继的身份以及他的做事风格。
也很方便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只不过两个人都在外面跑了一天,做爱之前应该要先洗澡。
邵闻霄问庄继这里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庄继很想说不用洗了,直接就这么来算了,毕竟他被邵闻霄的信息素裹着,整个人都有些失控。
但他在装满军火的郊区仓库待了太久,也确实是应该洗个澡,更何况他这里的浴室跟邵闻霄那边的差不多大,足够两个男人一起躺进浴缸,还有很大的富余。
庄继去给邵闻霄拿他曾经专门买下的浴袍。
邵闻霄看着他的背影,原本想直接坐在客厅里等,又想到待会儿要用的浴室是在主卧,便跟着庄继一起走进去。
就连主卧的布局都跟邵闻霄那边差不太多,三开间布局。
睡眠区域有着同样能够俯瞰整个新京夜景的落地窗,超过两米的大床,黑色床品,深色地毯,还有简单的沙发、茶几、床头柜。
没有太多生活气息,邵闻霄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一包烟,还有一只看起来很旧的表。
打火机跟烟都是随意放的。
唯独这只很旧的表被主人摆得格外端正。
原本只看一眼就要收回目光,可当视线再次掠过那只跟庄继本人完全不搭的表,邵闻霄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眯起眼,走到床头柜旁边,把那只表拿起来看。
爱彼皇家橡树,黑盘胶带,少年款。
如果没记错的话,邵闻霄曾经也有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表,只不过在十二岁那年遭遇恶意绑架时,当场被那伙人从手上摘了下来。
理由是担心表里会有定位芯片,或者他利用这块表做些什么。
而现在,他却在庄继这里看到了同一款皇家橡树。
邵闻霄心头重重一跳,好像在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这时,正好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庄继,也一眼看到邵闻霄手里拿着的东西,脚步蓦地一顿。
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撞在一起。
邵闻霄有些不敢置信,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脏脏包?”
“……”
在顷刻间意识到邵闻霄似乎并没有忘记他,所以心跳陡然间加速跳动,但还没完全想好应该说些什么的庄继在听到脏脏包这个称呼时愣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有些迷茫地望向邵闻霄:“——你叫我什么?”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甚至不是同一个物种。
真正的庄继就像一朵带刺的弗洛伊德玫瑰,表面上看起来漂亮无害,实际上浓烈又锋锐,擅长蛊惑人心。
至于脏脏包,虽然邵闻霄也很喜欢他,很惦记他,可当初那个小孩骨瘦如柴,黑不溜秋,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他怎么可能会变成庄继?
但事实上,很多事情就是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导致思维存在一块被完全忽略的盲区,一旦获得某种讯号的启发,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开关,按下以后,“啪”一声,全都亮了。
所以,如果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如果当初那个说话声音很低,手腕细到好像能被人一手折断的脏脏包就是庄继——
那么,庄继能够建立起「Z」,并用短短几年时间将这个组织在新京地下经营得风生水起,令众多刀口舔血的雇佣兵言听计从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庄继那句“很久很久以前”,以及他“想知道跟邵闻霄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包括他孤注一掷的感情也全部都能说得通了。
邵闻霄看着庄继,当所有所有他未曾想过的细节连成线,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庄继脑子里则只有两个念头。
一个是他还记得我。
邵闻霄还记得他。
而且看样子印象好像远比庄继想象中要深刻许多。
而另一个则是有些迟疑。
庄继心道——脏脏包是什么东西?
对上庄继望过来莫名其妙的眼神,邵闻霄:“……”
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震惊,将暗地里偷偷给人取的外号脱口而出了,邵闻霄深吸口气,索性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拿着手中的腕表又问了一遍:“是你?”
当年他曾经问过脏脏包的名字,问他叫什么,家在哪。
但脏脏包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邵闻霄见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以至于到后来,他派了那么多私家侦探去找,却因为对对方的长相、姓名、身份……所有一切都一无所知,导致最后一无所获。
后来邵闻霄想,或许很多事情是真的不能勉强,于是他撤回了所有人手,接受了人间蒸发的脏脏包可能是真的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个事实。
没想到他遍寻不得的那个人已经长大了,回来了,还给自己捏造了一个清纯男大学生的身份,从上辈子跟他纠缠到这辈子。
此时,邵闻霄也看到庄继点头,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嗯”了一声,确认了他的猜测:“是我。”
邵闻霄深吸口气。
而庄继的眼睛则控制不住亮了起来,几乎是猛地冲过来,直接跳到了邵闻霄身上,邵闻霄习惯性接住他。
但因为庄继的动作实在太大,再加上庄继仅仅只比邵闻霄矮半个头,拥有Alpha的原生腺体,这样猝不及防,不管不顾带来的冲击力,哪怕邵闻霄第一时间用手托住了他的腰和屁股,两人还是受惯性影响,往后踉跄了一步。
庄继索性紧紧抓住邵闻霄的衬衣,借势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床上,跪坐在他腰间,双腿紧紧夹着邵闻霄,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对不对?”
邵闻霄:“……”
方才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惊被强行消化以后,现在转而升起的则是另外一种淡淡的荒谬和深深的无语。
他竟然从来没想过庄继跟脏脏包这两个人会有关联。
而庄继之前意识到自己身份败露就躲起来人间蒸发,原来是因为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前科。
一只手握着庄继的腰身,另一只手则直接掐住他的脖颈。
顷刻之间,两人之间的位置再次调转,天翻地覆。这一次,邵闻霄将庄继压在自己的身体和床之间,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下,拇指重重按在他的喉结,沉声问:“当初为什么消失?为什么要躲起来?”
邵闻霄目光漆黑,深不见底:“不是说好了我带你回去?”
在这短短几十秒钟内,邵闻霄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
他忍不住想,如果庄继跟他一起回到邵家,那么他们还需要经历这么多波折吗?
庄继可以在他身边长大,他喜欢读书就去读书,喜欢玩枪就去玩枪,邵闻霄有的是金钱和权势,让庄继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也有的是办法和能力,为庄继做的任何事情兜底。
就算杀人放火,也完全不必弄脏自己的手。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十六岁就可以接吻,十七岁就能上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从情人游戏玩到角色扮演,经历一轮重生,方才拨云见雾,将自己与对方的心重新看清楚。
跟邵闻霄对视。
庄继没觉得身体最脆弱的部位被拿捏住有任何疼痛或者窒息的感觉,也没有回答邵闻霄的问题,他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胸口起伏了一下,突然笑了,说:“怎么办,我现在真的特别高兴。”
“你居然一直记得我。”
邵闻霄:“……”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遭遇绑架,在集装箱那种不见天日的恶劣环境下待过几天,在面临死亡威胁时被人冒险救出,而后又狼狈至极地在路上奔波几天,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贴身保护,无微不至地照顾。
而后,邵闻霄作出带他一起回家的承诺,决定将他当成弟弟养在身边,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人间蒸发。
邵闻霄深吸口气,质问:“你凭什么以为我不记得?”
两人对视了半晌,庄继回答:“因为你不认得我啊。”
老实说,上辈子在出现在邵闻霄面前之前,庄继心里其实是隐隐抱有一丝期望的。
他想,邵闻霄会不会一眼就认出他?
而对于他当初的不告而别,邵闻霄有没有生气?
如果还在生气,那么认出来以后他该怎么道歉,该怎么哄——庄继一直都很清楚,邵闻霄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冷漠,疏离,高不可攀,但其实骨子里很温柔,也很好哄。
可在Q大主席台上,邵闻霄望向他的第一眼庄继就知道了,他没认出自己。
邵闻霄胸口一滞,难得被人狠狠噎了一下。
在静了近半分钟以后,他冷静下来,索性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将庄继带到浴室,让他照镜子:“宝贝儿,你看看你现在,跟以前,是同一个人吗?”
“以前又瘦又小,进个便利店店员都以为你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现在——”
邵闻霄的话还没说完,庄继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用嘴唇蹭过他的下巴,笑着说:“邵闻霄。”
“你是嫌我小时候太丑了,还是夸我现在太漂亮了?”
庄继始终在笑。
似乎自从意识到邵闻霄从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并且始终惦记着他这个人以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庄继长得漂亮,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格外甜蜜,再加上他平时鲜少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笑个不停,导致邵闻霄一时间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邵闻霄偏过头去,在心里骂了一句诡计多端。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重新将目光落在庄继脸上,语气非常平静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怎么?”
“不可以同时吗?”
庄继再一次弯起眉眼笑出了声。
虽然他想也知道脏脏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率是形容他当初又黑又脏,又瘦又小,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但还是觉得很开心。
从未有过的开心。
看他笑个不停,邵闻霄实在忍无可忍,索性将人按在镜子前面重重吻了下去,堵住他所有声音。
“唔——”
庄继的嘴唇先是疼了一下,再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勾住邵闻霄的脖颈,张开双唇回应他的接吻。
比之前在车里吻得更加激烈。
似乎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某种情绪,邵闻霄连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舌头顶到了庄继喉咙的最深处,用非常强势的动作,掠夺他口中的所有津液以及呼吸。
庄继也是同样。
短短几个小时,他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历了诸多起伏,比如邵闻霄得知他做手术人工植入了Omega腺体,得知他在邵闻霄常住的公寓对面买下一套户型相同的房子,没有丝毫嫌恶、警惕或者戒备,只有满心满眼的心疼。
再比如,原来邵闻霄从来都没有忘记他,那段对庄继而言至关重要的回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胸口满涨,心里翻涌着激烈到快要溢出来的情愫。
因此,庄继不想拒绝,也根本就不可能拒绝。
只要是邵闻霄给的,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窒息还是缺氧,庄继全部照单全收,并且张开嘴巴,扬起脖颈,恬不知耻地想要更多。
浴室,在激烈的亲吻当中,不知道是谁的嘴唇出了血,但血水还未淌出,就被另一个人吮得干干净净。
狭窄的浴室空间当中,两种信息素的气味很快融合在一起,浓郁到几乎能形成实质。
从嘴唇到耳廓,从耳廓到脖颈,再从脖颈到锁骨……邵闻霄的吻不断下移,庄继脉搏弹动着,喘息着,为了方便邵闻霄的动作,他整个人往后仰去,导致原本干燥的镜面都被喘息弄出湿润的痕迹。
最后胡乱洗了个澡。
庄继那个跟邵闻霄家里一模一样,能躺两个成年Alpha都绰绰有余的圆形浴缸自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就连淋浴的水都仅仅只开了五六分钟。
“还是在这里。”
将庄继按在五十九层高楼落地窗前的邵闻霄一字一顿地沉声问他:“当初为什么离开?”
“因为……”庄继控制不住浑身紧绷,断断续续道:“因为我是被他们当成杀戮机器培养的,要是跟着你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邵闻霄动作猛地一顿,他俯下身,盯着庄继的眼睛问:“我会怕麻烦吗?”
“我……”
庄继脸上带着被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哑着嗓子道:“我不能连累你……那群人都是疯子。”
“而且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时候我就已经杀过人。”被邵闻霄弄得惊叫一声,庄继勉强支撑着继续说:“我……我的手从来都不干净。”
邵闻霄紧紧盯着他,眼底在顷刻间漫起浓重的情绪。
要知道他当年才十二岁,庄继比他更小。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说自己手上已经沾过血。
这就是当初他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庄继问他哪里不一样,然后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的原因吗?
一颗心像被人攫住。
邵闻霄按着庄继的胯骨,低下头,发了狠和他接吻,然后继续。
“那现在呢,”邵闻霄捏着庄继的后颈问他:“庄先生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做什么?”
“我——”庄继根本无暇回答邵闻霄的提问,他甚至连邵闻霄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仿佛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浑身上下都被S级Alpha的信息素气味包裹。
濒临崩溃的快感以及失控的感觉快要将庄继逼疯。
他红着眼睛,仰起头,感觉自己快要在下一秒死去。
痛苦跟快乐都像无边无际的潮水,但只要是邵闻霄给的,就算濒死也很快乐。
他们一共做了三次。
当邵闻霄带着一身潮湿水汽从浴室出来,发现已经在最后一场性事末尾累到昏睡过去的庄继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呼吸仍然是乱的,身体也酸软的不行,四肢无力。
但庄继从正面抱住邵闻霄的腰,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说:“我还没有回答你。”
邵闻霄:“什么?”
庄继眼里依然满满都是邵闻霄的影子,似乎他这一生都会这样望着邵闻霄,从前是隐秘的,悄悄的,无声无息的,现在是直白的,坦然的,光明正大的。
他提醒邵闻霄:“就是你之前问我过的话。”
邵闻霄眯起眼睛,马上想起来了。
他索性箍着面前这人的腰身,将庄继完完全全抱在怀里,然后捏着他的下巴,沉声说:“那我重新再问一遍。”
“你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庄继勾着邵闻霄的脖子,先是弯了弯眼角,然后顿了顿,轻轻说:“在亲吻,在做爱,你在我的身体里。”
“之前说的话不算,现在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对于曾经的庄继而言,邵闻霄从来都是海上月,天上星。
他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居高临下站在名利场和金字塔的顶端,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少年时期的邵闻霄曾对他作出承诺,曾邀请他和他一起生活,导致庄继从那一刻起便生了妄念。
他想了解,想靠近,想拥有。
从不择手段偷一段时光就足够,到现在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放过邵闻霄,庄继眼底像盛着漫天星光,“因为我够到你了,对不对?”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一直都想听到的话,邵闻霄手上力道一紧。
有点想反驳庄继的说话,想说这辈子分明是自己拆穿他,抓住他,引导他,但转念又想到庄继为了来到他身边曾经付出的努力,以及独自一人走过的漫漫长路,邵闻霄用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庄继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他伸手碰了碰庄继的脸,眼底闪过很深很重的情绪,“你够到我了。”
庄继就扬起嘴角笑。
接下来他说了很多。
他告诉邵闻霄,他从小就是孤儿,从三岁起就被当初绑架邵闻霄那伙人所属的组织带走,跟其他孩子一样,当成杀戮机器培养。
庄继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比喻来形容,好便于邵闻霄理解,于是他想了一会儿,看着邵闻霄的眼睛说:“——就好像养蛊一样,你明白吗?”
为了筛选出最冷酷,最强大,也最忠诚的犯罪者以供组织驱使,他们找来很多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让他们接受统一的训练,再通过自相残杀,争夺像食物、生存机会这样的有限资源。
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淘汰掉那些身体弱小的,性格怯懦的,以及心肠不够硬的孩子,剩下的,便是能够在残酷丛林法则中生存下来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