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则冲闻卓阳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脸:“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点到为止:“……老大在虞老板面前就是很经常笑啊。”
“那能一样吗我天,”闻卓阳不知道小乐为什么一点都不好奇,要知道他这会儿恨不得找把起子直接把戚许的嘴给撬开:“咱们俩还是不是最好的兄弟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的神秘对象到底是谁啊。”
戚许顿了下。
在确认不会伤到花瓣以后,把卡片重新合上插进花里,然后望向闻卓阳,他是戚许这几年来少有的朋友。
“没有神秘对象。”
戚许说:“送花的是我小叔叔。”
闻卓阳:“?”
除小乐之外的其他人一时间也没太反应过来。
但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戚许没再过多解释什么,跟其他人交代完剩下的工作之后,抱着虞青砚送他的花率先离开影棚。
晚上八点,虽然已经过了晚高峰时间,但路上的行人跟车流还是很多,整座城市霓虹闪烁,到处都灯火通明,看起来非常热闹。
戚许不常在国内,这次回来开的是闻卓阳的大G,这会儿花被放在副驾驶上。
九十九朵玫瑰算不上很多,但也绝对不少,因此相对狭小的车厢里充满了馥郁的花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戚许鼻尖。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想也知道是谁在轰炸他,因此戚许没立刻去看。
这些年来,他每次回国都会住在外公外婆家里,这次也是一样。
外公外婆很疼他,每次回来都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生怕他在国外吃不好喝不好。
用外公的话来说就是:外国人吃的那些玩意儿,简直不是给正常人吃的。
每次想到这里戚许都有些想笑。
但外公外婆很支持他的事业,也一直为他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甚至会专门托人去买他们看不懂的国外杂志,然后把戚许拍摄的封面好好保存下来。
他们唯一操心的就是戚许的性格,实在太闷了,话少、不爱笑,一天到晚跟个假人似的,从大学到现在身边竟然连一个女孩儿都没有,整天独来独往。
“你这孩子,”外婆总是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姑娘把婚一结,我跟外公还能帮你带带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戚许都不说话,只是笑。
因为外公外婆没别的意思,无非是关心他,心疼他,盼着他能早点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孩子正是发展事业的时候,”外公在旁边接了话,“再说了,青砚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也没结婚没孩子吗。”
“说的跟你不操心似的!”外婆说不过他,只能重重在外公胳膊上一拍,然后转头进厨房忙活去了。
因为戚许说需要时间,所以虞青砚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家吃饭。
从永川回来的第一天,外婆专门在门口弄了一个火盆让戚许跨过去,寓意死里逃生,大吉大利。
见虞青砚没有跟着一块儿回来,外婆还操心了半天,专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直到虞青砚在电话里承诺自己也一定找个火盆跨一跨,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她才放心。
事实上,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这些年以心换心地相处下来,外公外婆也早就把虞青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了。
想到这里,戚许单手捏了捏鼻梁,缓缓踩下刹车,在一个拥堵的红绿灯前停下。
“想什么呢,”江珩啧啧两声,拉开椅子坐到虞青砚面前,目光在他脖子上转了两圈。
从永川回来的第二天江珩就发现虞青砚脖子上这些痕迹了,当时直接看呆了,全是红印,这他妈得是多激烈才能玩成这样啊。
怕虞青砚不肯承认,于是江珩绕着弯子在虞青砚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摸着自己的脖子意有所指道:“哎呦,这个天气,咱们这家店暖气是不是开太大了?我怎么觉得有蚊子呢……我这个脖子怎么这么痒啊。”
店里几个员工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在旁边捂着嘴偷笑不敢出声。
虞青砚则扔下一句“脖子痒就去上吊”,然后头也不抬抬腿直接从江珩旁边走过去。
只剩下江珩一个人在原地“哎”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相当不满。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天江珩一见到虞青砚,总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打量他的脖子,心道虞青砚实在太不够意思——
自己哪一任小女朋友没介绍给他认识,偏偏到了虞青砚这儿居然藏着掖着。
总不至于是太漂亮了,怕他会挖墙脚吧?
江珩扪心自问:他有那么帅吗?帅到都能对虞青砚产生威胁了?
但其实真不是虞青砚刻意瞒着江珩。
江珩是他最好的兄弟,虞青砚瞒着谁也不会瞒着他,况且他跟戚许实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他不怕让人知道,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或者私底下怎么议论。
之所以没有告诉江珩,一个原因是戚许说他需要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完全确定,而另一个原因……
在打发了江珩之后,虞青砚起身走到休息室的镜子面前,歪着头看了眼自己的脖子,同时抬起手来摸了摸一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吻痕。
小兔崽子下嘴是真的很重。
那天晚上好几次虞青砚被咬的倒吸一口气凉气,然后又不受控制扬起脖颈好让戚许能吻得更重,因为那种又疼又爽的感觉实在让人上头,非常刺激,也特别带劲。
然而闭上眼睛陷入睡眠之后,虞青砚却在梦境里见到了很多纷乱复杂、变幻扭曲的画面。
——画面里有他,有戚许。
他们同样在混乱当中接吻、在黑暗中喘息和拥抱。
但眨眼间他又看到戚许发红的双眼,以及崩溃而绝望的脸。
虞青砚下意识想要走到他身边,眼前看到的画面又陡然旋转变幻。
他无法从支离破碎的画面中拼凑出完整的梦境,只觉得自己在梦里看到的情形好像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他感觉自己胸口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非常压抑,无法喘息。
甚至于连鼻尖都充斥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一开始虞青砚觉得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仅仅只是做梦而已。
人是无法操控梦境的,梦到什么都有可能,就算是噩梦也无所谓,反正醒过来就忘了。
然而从永川回到北京之后,他却连续几天都做了跟那天晚上相同的梦。
虞青砚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他特么是中邪了吗?
这件事虞青砚没告诉戚许。
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没必要给戚许添堵。
更何况戚许现在心思太重了,十几岁的时候就早熟,现在更是不得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虞青砚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还真是挺到位的。
之前哄着小时候的戚许玩,后来无微不至给他当爹,生怕孩子长歪了,现在又准备转型给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兔崽子当男朋友。
男朋友。
虞青砚默默咂摸着这三个字,又想到他今天送出去的那束花,没忍住冲着镜子乐了半天。
不知道这会儿戚许收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忙完了没有,但虞青砚没有打扰的意思。
在永川时他听小乐说过,他们每次拍摄一拍就是一天,因为明星还是他们团队的档期都很珍贵,对成片要求也高,所以有时候争分夺秒拍到凌晨都是常有的事。
看了看时间还早,虞青砚索性去了公司的攀岩室,反正过去一个多星期,手已经好全了。
公司在他们当年开的第一家酒吧楼上,核心商务区,寸土寸金的位置。当时主要是为了方便,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虞青砚跟江珩索性不再租赁,直接买了两层楼用来办公。
将近五千平的面积,实际上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于是除了健身房、茶水间、休息室、母婴室之外,虞青砚又单独修了一个攀岩室。
最开始主要是因为戚许喜欢,省得老往俱乐部跑费劲,而且戚许当时在虞青砚开的俱乐部很出名,长相太招眼了,总有小姑娘在底下看他。
后来戚许出国,虞青砚时不时也会过来玩一会儿。
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因为全神贯注往上攀爬,最终在达到极限时从高处下降的过程,能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躺在垫子上大汗淋漓进入一种完全放空,什么都不用去想的空白状态。
非常解压。
也非常有助于调整情绪。
于是当戚许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虞青砚系着安全绳在攀岩墙上往上攀的背影。
从戚许的角度来看,几年不见,虞青砚攀岩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分明选的是难度最大的一条线路,在悬垂岩壁上依然能利用身体摆动的惯性,像钟摆一样甩到目标位置,紧紧抓握住远处的岩点。
在发力的状态下,手臂拉伸至极限,背肌如同展开的翅膀,手臂肌肉看起来也非常流畅漂亮,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都像一张拉满的弓。
露出来的脖子上有跟他差不太多的暧昧痕迹。
因此戚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晚上虞青砚曾经仰起头,在他面前浑身肌肉紧绷又放松的样子,脚步蓦地一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他没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说或者怎么做之前,他本应该跟虞青砚保持不见面的默契,偶尔用微信或电话联系。
这样他才能更清醒,更理智。
但或许是那束玫瑰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一如虞青砚这个人。
总之等戚许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虞青砚公司楼下。
他不止一次发现,他在虞青砚面前几乎是没有自制力的。
永远有想按捺却按捺不住的冲动,永远有想克制却克制不了的渴求。
看不见会想,碰不到会觉得难受。
直到这次永川地震他才知道,原来过去那五年,一千八百多天,并不是他戒断了,而是他强迫自己麻木了。
听见动静的虞青砚从高处陡坡上回头,看见突然出现的戚许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直接松手,让下降器拉着他匀速下降。
“收到花了?”攀岩毕竟是个需要很强爆发力的运动,饶是这两年虞青砚玩得次数不少,此刻依然有些气喘吁吁,走到旁边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大半瓶之后方才转过头笑眯眯地问戚许:“喜欢吗?”
戚许无法违背内心,只得“嗯”了一声。
虞青砚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眯着眼睛走过来,用汗湿的手在戚许下巴上勾了勾,像调戏人一样低声说:“喜欢爸爸天天给你买。”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被虞青砚碰过的地方不受控制变得很热。
戚许沉默了一会儿,黑沉沉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看。
虞青砚便任由他看,笑得坦坦荡荡的。
毕竟虞老板知道自己长相好,就算三十多岁不算特别年轻了,可现在的他又比年轻时多了一点别的味道,虽然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坏事。
只不过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戚许先顶不住了。
他轻吸了口气偏开头。
虞青砚则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哎”了一声,挑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纯情?”
戚许:“……”
他哪里是纯情?不过是因为心里那些压抑的、沉默的、黑暗的事情太多,导致他没办法心无旁骛地注视虞青砚。如果看得太久,他害怕心里那些如同藤蔓般疯长的占有欲和情感会控制不住倾巢而出,在这里跟虞青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一身汗,我去休息室洗个澡换身衣服,”虞青砚根本没问戚许想没想好的事,也没问戚许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找他,直接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扔到垃圾桶里:“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
戚许点了点头。
来都来了,他当然不可能跟虞青砚打个照面就走。
虞青砚洗澡的速度很快。
其实就是简单冲了一下,大概用了十分钟不到,很快就换了身干净衣服带着一身潮湿水汽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给闻卓阳拍了一天照片饿不饿?”虞青砚问。
“还好。”戚许晚上在摄影棚里吃了外卖,虽然没吃几口。
“刚运动完,我倒是有点饿了。”虞青砚胳膊搭在戚许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外走,“陪我吃个宵夜吧宝贝儿。”
于是他们一起在楼下吃了点东西,餐厅老板跟虞青砚很熟,看到他进来立刻迎上来打招呼,发现跟虞青砚一块儿过来的不是江珩还愣了一下,“这是?”
“这是……”本来按照虞青砚的习惯,应该脱口而出“这是我儿子”,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一时间竟然有点犹豫。
“我叫戚许,”戚许直接把这话接了下去,跟餐厅老板握了个手,“您好。”
老板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跟戚许握完手后竖起大拇指夸他:“小伙子真帅,长得跟明星似的。”
“可不嘛,”这下虞青砚笑了,侧过头与有荣焉:“网上粉丝可多了。”
老板吃惊:“真是明星?”
戚许:“……”
他有些头疼地看了虞青砚一眼,虞青砚没忍住又笑了半天,解释:“不是,摄影师。”
老板这才点了点头,又看了戚许一眼:“我就说嘛,真要是明星,长成这样我不可能不认识。”
“你俩站在一起可太养眼了,”老板啧了一声,“我感觉我这店里瞬间都变亮堂了。”
于是,站门口聊了几句天之后,看在这两位颜值的份上,老板在去忙活之前吩咐服务员给他们额外送了一壶新出的梅子酒。
酒是自酿的,度数并不算高,而且口感很清爽。
戚许要开车没喝,虞青砚倒是很喜欢,一个人直接把一壶都包圆了。
边吃边喝,吃完饭从店里出来已经十点多了。
虞青砚伸了个懒腰,非常不客气地让戚许送他回家,戚许自然不可能不答应。
到了地下车库,虞青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愣了一下,笑着回头望向戚许:“花还要系安全带啊?”
戚许:“……”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越过虞青砚过去把副驾驶上的安全带解了,然后把花拿出来,走到后面,把花放在后排座椅上。
放好以后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再次拉了安全带。
虞青砚看着他的动作,很轻地笑了一声,忽然就觉得心头软软和和的。
系安全带的原因很好猜。
无非是因为扎好的花束头重脚轻,如果不用安全带固定一下,在刹车时很容易把花带倒。
他没想到戚许会这么重视这束花。
用这么珍惜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对待,好像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宝贝。
但其实不过就是一束花而已,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只要戚许想要,虞青砚完全可以一天一束,从年头送到年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间断。
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之后,虞青砚又回头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后排右位的玫瑰花。
要知道有领导在的时候,这个位置通常都是老板位。
有点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
戚许被他笑得有点尴尬。
但空气中弥漫更多的却是他们都心知肚明,且难以言喻的暧昧感。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沉沦,却又不敢沉沦,只能在这个过程中被反复拉扯。
虞青砚忽然注意到某个细节,勾起嘴角望向戚许:“花是在这儿了,我亲手写给你的那张卡片呢?”
“不会丢了吧?”
“……”戚许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直到汇入大街上的车流中才开口道:“没有。”
“我收起来了。”
“放哪儿了,给我看看。”虞青砚故意逗戚许,四处看了看,注意到同样放在后排的背包,伸手就把背包拿过来。
戚许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想要阻止,却看见有辆车从岔路上蹿出来,他只能一脚踩下刹车。
这时候虞青砚已经打开了他的背包。
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两张卡片。
第一张是虞青砚今天亲手在花店里写的,第二张虞青砚觉得有些眼熟,拿起来一看,他微微怔了一下。
因为这分明是永川县临时安置点那个小男孩当时送给戚许的心愿卡。
戚许拿到以后就收了起来,所以虞青砚也没太在意。
此刻将卡片翻到背面,虞青砚发现戚许已经在上面写好了自己的心愿。
而且一笔一画,任谁都能看出他写得非常认真。
但只有一行字,内容非常简单。
上面写着——
我希望虞青砚永远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虞青砚下意识望向戚许。
完全没预料到是一方面,同时他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钝痛,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为什么……”虞青砚下意识皱了皱眉,是真的有点纳闷。
他想说为什么他最近总时不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可话还没说完,那种压抑、滞涩的钝痛感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那一瞬间的异样仅仅只是错觉。
于是虞青砚没有深想。
总之,当胸口那些莫名的酸楚感很快消失之后,纯粹的触动跟心动继而快速涌了上来,非常非常窝心,好像整个人都陷进了一团棉花糖似的云朵里。
到了嘴边的疑惑直接拐了个弯,虞青砚摩挲着心愿卡质地坚硬的边缘,又仔细看了两遍,侧过头望向戚许,心里有点痒:“宝贝儿。”
虞青砚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说不出来的意味:“……我发现你真的挺可爱的。”
戚许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胸口很轻地起伏了一下。
但没接虞青砚的话,因为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涩。
他没想到虞青砚会这么凑巧看到这张心愿卡。
其实说起来有些可笑,因为大概没有成年人会相信这种东西。
毕竟小朋友用稚拙笔迹在卡片上写下的心愿会有爱心组织帮忙认领,而他所求的愿望,却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可即使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戚许还是没忍住在这张卡片上端端正正写下这句话,然后装进包里,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
因为这是戚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虞青砚倒是完全不介意戚许的沉默,毕竟他们家这个小朋友从小就很要面子。
他重新靠回椅背,笑眯眯抬手按开车内照明灯,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心愿卡拍了几张照片,确认把边边角角都拍进去之后,方才把两张卡片一起重新放进戚许包里,拉上拉链。
戚许望着车玻璃前面的夜色,听着副驾驶位的动静,不用看都知道虞青砚现在正在做什么。
听到手机按下拍照键发出“咔嚓”的声音,他忽然很想很想把车窗户降下来透透气,但又怕虞青砚会觉得奇怪,也怕上车就把外套脱下来现在只穿了一件衬衣的虞青砚会觉得冷,所以强行忍住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这会儿已经接近十一点钟,街上不再拥堵,车子在夜色中非常顺畅地穿行而过,一共只花了二十分钟,就驶进了虞青砚所住小区的地下车库。
虽然已经好几年都没再来过,戚许仍然非常精准地把车停在了虞青砚那栋楼的电梯口。
“……到了。”戚许说。
虞青砚揉了揉脖颈,解开安全带:“这么快。”
为什么这么快。
二十分钟。
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路上甚至连一个红灯都没碰见。
好像连老天爷都希望他能早点把虞青砚送回家。
而不是让他们在车上单独相处。
这会儿进了地下车库,温度没有外面那么低,戚许终于把车窗户降下来一半。
冰冰凉凉的新鲜空气透进驾驶室,戚许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始终处于混沌、悸动和失控状态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
因为虞青砚今天发现的这张心愿卡突然提醒了戚许。
他重生一回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当初为什么出国?
大学毕业以后又为什么选择在国外成立工作室?
为什么这五年始终跟虞青砚保持距离?
这辈子所有一切终于都改变了,虞青砚也重新站在他面前。
所以他又忍不住了?
贪心的想要更多了?
果然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就是改不了也戒不掉。
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失控了多少次?总是情不自禁,总是漏洞百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沸反盈天的渴望,导致他跟虞青砚之间的关系再一次变得暧昧不清,与他最初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戚许沸腾的血液略微凉了一点。
他提醒自己——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人的运气是有限的,戚许不知道这个限度在哪儿,所以他不能随便挥霍。
“想什么呢?”已经下车的虞青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驾驶位的方向,抬手敲了敲车玻璃:“把车停好,别在这儿挡别人的道。”
戚许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望向虞青砚愣了一下:“停车?”
“不然呢,”虞青砚勾勾嘴角,“都到楼下了。”
“这都几年了宝贝儿,你又不是大禹,总不能真的三过家门而不入吧。”
“再说都这么晚了,”虞青砚瞥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回去外公外婆得睡觉了吧。”
戚许顿了顿,正开口准备拒绝,虞青砚眉梢很轻地动了一下,似笑非笑:“你是要不想停,那就下来我帮你停。”说着他已经把手直接放在了门把手上。
戚许:“……”
最终他还是把车倒进了距离负一楼电梯厅最近的车位里。
在永川县那个小小的临时安置点里他已经跟虞青砚单独在一个帐篷里睡了几天,现在坚持要走,显得有些太生硬了,不自然。
他没必要在这个普通的晚上惹虞青砚不高兴,反正他在国内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他只需要继续跟虞青砚维持正常的关系,等回到巴黎,重新相隔八千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七个小时时差,那些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那些湿热混乱的暧昧就能被漫长的时间跟遥远的空间抹去。
他们还是普普通通的叔侄关系,不远不近。
结果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以后,穿着物业制服的管家从外面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跟虞青砚很熟,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两圈之后忍不住笑了:“天呐,我是不是不应该坐这部电梯啊?”
“这话说的,”虞青砚笑容坦然,直接搭住戚许的肩膀:“这电梯又不是我们家开的。”
戚许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很帅,”管家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非常认真地竖了个大拇指道:“很配。”
临下电梯前看了一眼戚许怀里的九十九朵玫瑰,眨了眨眼睛又补了一句:“就是有点太高调了。”
这一句话说的虞青砚笑了半天。
近距离听着他的笑声,戚许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当真是蠢到极致了。
在处理跟虞青砚的关系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分寸,没有理智,好像明知道前方可能会有悬崖,有暗礁,依然想不顾一切,沉浸其中。
“愣着干嘛,”虞青砚挡住电梯门回头望向戚许,嘴角依然挂着还未散尽的笑意:“快出来啊,想什么呢。”
戚许“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走出电梯。
虞青砚住的这套房子,一整层楼只有两户,各有各的电梯,平时根本没机会碰到邻居,因此电梯门打开就是面积很大的玄关。
从戚许的角度看过去,虞青砚走过玄关去开门的背影懒洋洋的,看上去很放松,任谁在这里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应该非常不错。
戚许不知道这究竟是虞青砚今天晚上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他们公司,因为那张心愿卡,因为他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戚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虞青砚开心的人,每次看到虞青砚高兴他也会感到很纯粹的高兴。
但此刻除了高兴与悸动之外,戚许还感觉到一丝愧疚、自责、惶恐。
他想让虞青砚不要喜欢他,因为靠近他就会倒霉。
可虞青砚真的喜欢他了,他还是会忍不住动摇。
“之前那双放太久了,”虞青砚不知道戚许在想什么,直接扔了双拖鞋过来:“所以每年都会给你换双新的,试试看合不合脚。”
戚许蓦地一怔,下意识望向虞青砚:“每年?”
“是啊。”虞青砚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这里也是你家,每年给你换双新拖鞋有什么不合理的么?”
“别说新拖鞋了宝贝儿,”虞青砚挑起嘴角忽然笑了一声,“当初你房间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阿姨每个星期都会过来打扫一次,保证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整洁。”
戚许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虞青砚。
不知道过去五年里,虞青砚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每年给他更换新的拖鞋、吩咐阿姨定时给他房间打扫卫生的。
“感动了?”虞青砚看着他,“知道爸爸对你有多好了吧?”
戚许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动了就以身相许吧儿子,”虞青砚走过去在他下巴上弹了一下,低声道:“刚好把你那个房间腾出来改成影音室。”
这话就是很明显的调情了。
其实虞青砚本来也没准备说。毕竟他答应了要给戚许内心纠结酝酿的时间,但虞青砚忽然发现自己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也挺不稳重的,有点沉不住气。
老实说,从戚许今天突然出现在攀岩室,到傻不愣登给花系安全带,再到他从戚许包里意外发现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心愿卡……虞青砚觉得自己整颗心始终都向上扬着,像被风吹得很高,带着一种说不太出来还掺着痒意的滋味,让他忍不住想撩拨戚许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