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反复思考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虞青砚并且无法自拔。
或许是因为虞青砚出现在他被戚明淮家暴之后,先是用一种爱玩爱闹的姿态让他放松下来,又在许岚死后毫无芥蒂地将他领回自己家,不厌其烦地花时间,花精力,花心思,只为了能让他身上多沾染一点烟火气。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虞青砚到底有多好,因此自然比任何人更有理由对虞青砚感到心动。
从信任到依赖,再到不受控制想要独占,产生欲望……喜欢上虞青砚好像是一件比呼吸还要自然的事。
至于虞青砚也喜欢他。
前世戚许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以后,几乎无时无刻,甚至连做梦都想得到虞青砚的回应,想到近乎魔怔,所以才会在虞青砚说要送他出国时失去理智,犯下大错,像个畜生一样拿虞青砚对他的心疼、包容和迁就强迫对方跟他一起沉沦。
重新活过,这辈子——
戚许不希望虞青砚跟任何有可能发生的阴霾或者晦气扯上关系。
他怎么敢呢?
帐篷里空间并不算大,因此虞青砚跟戚许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虞青砚可以看见戚许额角浮现了明显的青筋,近到虞青砚没有错过戚许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痛苦挣扎。
非常莫名其妙。
不仅仅是觉得戚许莫名其妙,虞青砚还忍不住用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戚许,那种似有若无,不知从何而起,也难以捕捉的钝痛再一次浮上心头,令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没等虞青砚深入琢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痛究竟是怎么回事,戚许已经开了口:“小叔叔。”
“是我这几天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吗,要是的话,我可以——”
“戚许,”虞青砚很快回过神来,“是我先问的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同意你插队了吗?”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都很清楚,”他定定看了戚许几秒,干脆换了个新的问题:“或者你可以直接说,你现在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了,是吗?”
戚许不自觉咬紧牙关。
他应该毫不犹豫点头说是,可简简单单一个“是”字,对戚许来说又仿佛千难万难。
不过最终他还是说:“……对不起,小叔叔。”
虞青砚眉头再次蹙起。
戚许没错过他眉心的褶皱,心脏骤然一酸,但任何事情最难的都是只开头。
在开了个头以后,剩下的话就变得容易很多,戚许吸了口气,说服力很强道:“当初的事我一件都没有忘记,但我也记得在我出国留学之前你跟我说过的话。”
虞青砚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戚许:“你那时候告诉我……因为我年纪小不懂事,再加上戚明淮跟许岚的事,导致我对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依赖,再加上你之前没带过孩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能在某些地方误导了我,虽然我知道从头到尾都不是你在误导我,全部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确实……确实是那段时间我们太亲近了,亲近到……我误把对你的依赖跟占有欲当成了某种超出界限的感情……这几年我们不在一起,所以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也走出来了。”
虽然戚许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但虞青砚一时间还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当时为了劝戚许出国,他跟戚许推心置腹说了很多话。
现如今重新回想起来,虞青砚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傻逼。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戚许的态度。
“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需要考虑措辞,”虞青砚审视着戚许,说:“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至于表个白被人拒绝就要死要活,所以宝贝儿,”虞青砚笑了一下,“你要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可以看着我的眼睛直接说。”
戚许狠狠顿了一下。
他吸了口气,看着虞青砚的眼睛又说了声“对不起小叔叔”,“但我现在是真的……”
见戚许半晌都没把这话话说完,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组织语言,虞青砚定定地看着戚许几秒,忽然又笑了一声。
这次他没有继续勉强戚许,“对不起什么?”
虞青砚眯了眯眼:“你怕我伤心啊?”
戚许:“……”
他终于在这一刻清楚知道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虞青砚把放在旁边的手机拿过来,头也不抬地解锁之后,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单手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然后重新抬眸望向戚许:“那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会觉得有压力吗?”
戚许再次无言以对。
“一个比你大十二岁,并且跟你性别相同的男人说喜欢你,想追求你,”虞青砚把手机丢在旁边:“刚好我今天早上问过闻卓阳,上一个跟你表白的男人你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这些年来,接近戚许的从来都不止女生。
而且可能因为他是欧洲时尚界难得一见的东方面孔,即使戚许在各种场合惯来冷淡,不分性别的示好依然络绎不绝。
戚许不知道闻卓阳那个大嘴巴跟虞青砚说的是哪一个,但最近一次有男人向他示好,是法国某大牌的珠宝设计师。
该品牌花了七位数邀请戚许负责他们新系列珠宝发行的广告拍摄,因此他自然需要与对方的设计总监进行深入交流,之前还算合作愉快,直到拍摄完毕的当晚,对方向他发出了上床的邀请,随之附送的还有一张相当露骨的照片。
当时不小心被闻卓阳看到,他瞬间睁大了眼睛,“我艹——”
戚许皱着眉头把照片删除,联系方式拉黑,并且交代小乐负责后续的一系列工作对接。
“我今天跟你说完这些,接下来你是准备跟我断了吗?”虞青砚扯了扯嘴角,声音听不出情绪:“把我的电话拉黑,微信删除,从今以后都绕着我,当作再也不认识我这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叔叔?”
“当然不是,”戚许蓦然开口:“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之后,他顿了顿:“……你是我小叔叔。”
虞青砚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
别说他喜欢虞青砚喜欢到像着了魔,就算他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喜欢,他也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的小叔叔。
虞青砚点了点头,抬眸看着戚许轻声道:“也就是说,你不会觉得恶心,也不会为此疏远我,对吗?”
“恶心”这两个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刺中戚许的心。
他不自觉攥紧拳头,想说怎么会恶心?怎么可能恶心?
戚许低下头,咬了一下牙关,将那股酸涩至极的感觉咽下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跟虞青砚商量:“小叔叔,你别喜欢我行吗?我一点都不好,而且你以前一直都没有喜欢过男人,可能只是——”
虞青砚第不知道多少回打断戚许的话:“闭嘴。”
“说起来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追过谁,”虞青砚眯了眯眼睛,深深注视着戚许:“既然你不会因此躲着我或者疏远我,那就等着我追你。”
戚许一直失眠到凌晨两点。
眼睛一闭脑子里全是虞青砚的脸和他说的那些话,可偏偏心里藏着太多令他压抑又恐惧的事,导致不敢闭眼,不敢沉沦。
就那么睁着眼睛望着帐篷顶,在黑暗中像自我折磨一样,反复拉扯。
有时候戚许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到能重活一次,能重新看见虞青砚站在他面前,看到虞青砚冲他笑,听虞青砚叫他宝贝儿。
但有时候戚许又有点恨。
恨戚明淮,恨他自己,恨命运。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戚许想说服自己,这辈子命运的轨迹已经完全不同了,或许他可以放松一点,或许那些让他觉得害怕痛苦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了。
可万一呢?
万一他还是那么倒霉,还是那么晦气,还是会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带来灾厄……戚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这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
各种各样的情绪会被放到最大,在胸腔里发酵膨胀挤压,他的灵魂都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疯狂叫嚣着想要,另一半却提醒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令他悸动不已,半边身子都微微发麻的情绪——虞青砚竟然说要追他,还说喜欢他。
到现在戚许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经年痴心妄想导致他已经疯了。
就在戚许竭力克制自己,在各种情绪当中保持平衡千万不要失控的时候,原本已经睡着的虞青砚闭着眼睛突然说了句:“需要我抱着哄你睡吗?”
戚许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不用。”
“那就老老实实睡觉,”虞青砚的声音带了点困倦的沙哑,模模糊糊的,“不睡抽你。”
戚许:“……”
饶是他心里五味杂陈了一晚上,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而且这一下就有点停不下来,他甚至笑出了声。
虞青砚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想骂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戚许的笑声也忽然有点想笑,于是两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莫名其妙在黑暗中一起笑了半天。
最后在睡意彻底消散之前,虞青砚直接翻了个身,把胳膊跟腿全部搭在戚许身上,闭上眼睛一锤定音:“赶紧睡!”
“……”感受到身上压着的重量和温度,戚许的笑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浑身发麻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戚许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甚至想落荒而逃。
但虞青砚的呼吸很快重新变得平稳下来,应该是贴着他睡着了,戚许屏住呼吸顿了顿。
在黑暗中感受到虞青砚清晰至极的体温和心跳,戚许心下微动,像是被什么滚热的东西在心尖上狠狠撞了一下。
那些乱七八糟纷纷扰扰令他压抑又痛苦的思绪逐渐消失不见,在熬过最初那阵不可控制且面目可憎的欲念之后,困意竟然也逐渐翻腾上来。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戚许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是忍不住想,这世上有他跟虞青砚这样相处的叔侄吗?或者有虞青砚这样理直气壮抱着他睡觉的追求者吗?
……简直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闻卓阳那边开始紧锣密鼓跟官方对接音乐会活动的相关事宜之后,也有永川县的相关负责人找到戚许,希望能拿到他为永川拍摄的照片用作后续的宣传和纪念,并表示可以支付一定报酬。
戚许自然不可能要钱,但既然要把照片捐赠给永川留作纪念,他便需要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地多拍一点。
虞青砚跟昨天一样非常自然地要跟着一起,戚许开口没说拒绝的话,但微不可察地瞥了闻卓阳一眼。
“哥,虞哥!”闻卓阳拉住虞青砚的手,像找救星一样非常诚恳地说:“明天晚上就要搞活动了,我这儿还有好多事儿没整明白,求求你跟江哥留下来帮帮我吧。”
虞青砚似笑非笑地望着闻卓阳。
闻卓阳被他看得有点扛不住,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戚许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大早给他发消息一定要把虞青砚留下来帮忙。
谁知道他虞哥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这会儿眼神这么有压迫感啊!
但幸好,虞青砚只看了他两秒钟,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戚许,戚许跟平时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跟虞青砚对视,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虞青砚勾着嘴角收回视线,终于答复闻卓阳:“好啊。”
虽然虞青砚认为戚许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但他能猜到,戚许大概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瞒着他,所以当下这种情况,就算虞青砚昨天晚上放出豪言壮语让戚许等着他追,也不适合追得太紧,要有张有弛。
就像放风筝一样,线要松松紧紧,才能将风筝彻底放到天上,得掌握好分寸。
戚许见虞青砚这么顺利答应了闻卓阳,心里说不清究竟是松了口气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恨不得立刻抬手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戚许想,我是疯了吗?
坐上车以后,小乐将自己整个人砸进靠背里,重重叹了口气:“还以为今天能继续跟虞老板聊天呢。”
“老大,你今天干嘛不让虞老板跟我们一起啊?”小乐有点不理解,昨天氛围多好啊,“是怕他手不方便吗?”
戚许握着方向盘“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话。
小乐看着他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缩了缩脖子,心说你就酷吧,在我们面前就这么酷,要不是看过你在虞老板面前的样子,还以为你天生这么冷淡呢,都是假的。
虞青砚不在,小乐也不敢随便跟戚许聊闲话,于是转头跟戚许说了件正事:“对了老大,昨天航哥联系我,说ECLAT中国刊那边联系我们,想邀请你拍摄一组新年刊封面,咱们要接吗?”
ECLAT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高端时尚杂志,在全球拥有二十多个版本,戚许过去几年始终跟ECLAT保持长期合作关系,连续两年掌镜拍摄影响力巨大的美国刊九月杂志封面,每次合作的也都是一线明星或超模,作品叫好又叫座。
如今戚许正在国内,ECALT中国刊想邀请他拍摄新年封面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工作室所有人都知道,这几年戚许好像有些不太愿意接国内的工作,每次回国也都是去看外公外婆,来去匆匆。
如果接下ECALT中国刊的邀请,也就意味着他们还需要在国内多停留一段时间,小乐不确定戚许究竟会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听到小乐的话,戚许没立刻开口。
“航哥的意思是可以接,”小乐口中的航哥是戚许工作室负责项目对接的人,今年四十多年,是个他们团队中唯一一位老大哥,对外方面非常专业,圈内各项人脉资源也广,只不过这趟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国。
戚许:“为什么?”
“因为这次新年刊邀请的是国内极具影响力和话题度的两位明星,双影帝组合,”小乐嘿嘿一笑,“还是一对同性情侣呢。”他压低了声音跟戚许说:“我听说当初他们俩官宣的时候连外网都惊动了,微博直接被卡爆炸了,连进都进不去。之前还有人骂,但现在一眨眼三年都过去了,正主毫不避讳而且陆续又拿了几个含金量很高的奖项,粉丝们也都接受了。”
戚许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唯独耳朵在捕捉到小乐说同性情侣、官宣这几个关键词时,眼神波动了一瞬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航哥的意思是,借着这次机会可以进一步扩大你在国内的知名度,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几年戚许在时尚行业发展的势头很猛,快速跻身一线摄影师,来自各方面的关注只多不少,但因为太过年轻,导致各种质疑和黑自然也接踵而来,虽然戚许从来不在意任何争议,但从团队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希望他能越来越好。
戚许“嗯”了一声,说不清出于什么想法,但没考虑太久:“那接吧。”
“好嘞,”小乐精神一振,一边拿出手机安排后续行程,一边说:“老大你不知道,我妹妹可喜欢这两个明星了,是他们俩的狂热CP粉,超话十级,每天都去签到发帖,还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叨,要是她知道我能跟你一块儿给他们俩拍杂志照,还不知道得激动成啥样呢。”
戚许:“那到时候你帮她多要两张签名。”
“要什么?”周围太吵,江珩没听清楚虞青砚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要你把手机拿过来给我看看。”虞青砚直接朝他伸出手,“我看看你跟我儿子每天都在聊什么。”
“我靠!”江珩突然警觉起来:“不是……手机怎么能随便给你看呢?”
虞青砚微微一笑。
他跟江珩认识十几年,对他了解到不行,眼前这个人连手机密码都没有,平时都是随便乱丢,怎么可能找他要个聊天记录反应大成这样,一看就是有问题。
间接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虞青砚“啧”了一声,淡淡道:“还装呢,戚许都跟我说了。”
他随意在江珩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只不过小朋友脸皮薄,所以我趁他不在,看看他以前是怎么关心我的。”
“……”江珩松了口气:“那你不早说。”
虞青砚指尖微顿。
“我还以为你套我话呢,”江珩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答应别人的话从来都不会食言,“主要是戚许之前让我不要告诉你,也不要被你发现,我想着孩子关心你也是一片好心,就一直没跟你说,而且那段时间你们俩之间不是也怪怪的吗。”
江珩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虞青砚,“嗨”了一声:“其实也没聊多少,就是他偶尔问问我你的情况,让我帮忙看着你什么的。”
虞青砚很轻地眯了下眼睛,接过江珩递过来的手机。
没有密码,因此虞青砚垂眸解锁之后点开微信,手指点击屏幕,径直找到江珩跟戚许的对话框。
江珩这部手机新换不到一年,所以手机上保存的聊天记录有限,不可能让虞青砚将五年间的所有全部都看个清楚明白。
不过接近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了。
虞青砚点开右上角的省略号,直接从日历开始查找聊天内容,一口气翻到最前面。
虞青砚在很久以前听许岚说过,小时候的戚许很可爱,也很粘人,长得眉清目秀,格外讨喜,而且好奇心很强,总是围着她问东问西,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还会撒泼打滚地胡闹,弄得她常常觉得头疼,又忍不住觉得心软。
那时候虞青砚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笑,因为许岚的长相本就优越,于是他自顾自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喜欢调皮捣蛋的阳光小男孩形象,觉得实在很有意思。
结果他真正见到戚许,才发现原来他跟自己想象出来的形象完全不同。
的确是继承了许岚跟戚明淮的好相貌,甚至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是个放到哪儿都令人过目难忘的小帅哥。
但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父母离婚、亲生父亲家暴的缘故,当时小小年纪的戚许很沉默,那双漆黑的眼睛总是垂着,看不见任何波澜,既不爱说话,也不会表达情绪,不笑不闹,让人觉得很冷淡。
于是虞青砚总是有点欠,总喜欢找机会逗他玩,看那时候尚且是个小屁孩的戚许恼羞成怒或者藏不住笑,眼睛亮晶晶的模样。
看到了会觉得有趣,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可即使虞青砚花了好几年的功夫,也顶多只能让戚许在他面前变得鲜活一点,没办法彻彻底底将许岚口中那个话很多很密、会撒娇会胡闹的戚许养回来。
甚至于随着戚许逐渐长大,他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气质更加明显,好像跟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又好像对谁都不走心。
虞青砚还记得戚许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同学控诉他的话实在太少,在班级群里竟然连泡都不冒一个,实在没劲,虞青砚失笑,靠在墙上问戚许为什么不跟同学聊天,戚许顶着一张很酷的帅脸淡声说没什么可聊的。
后来虞青砚也逐渐习惯了戚许单单只在他面前话多一点的感觉,没再刻意尝试纠正。
反正戚许只要没什么心理上的问题,酷点儿就酷点儿呗,要知道他们家的小酷哥虽然话少,但实际上特别成熟稳重,还特别会照顾人,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此时此刻,虞青砚垂眸看着江珩的手机屏幕,却发现戚许头像后面排列着长短不一样,密密麻麻的话。
老实说,这还是虞青砚第一次看见戚许给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发这么多消息。
今年元旦,戚许问江珩准备怎么过,江珩给戚许发了他们在一块儿聚餐跨年的照片,戚许说:谢谢江叔,他一高兴就没个忌讳,麻烦您盯着点儿别让他喝太多,结束以后叫了代驾最好亲眼看着他上车。
今年夏天,国内一度病毒横行,在社会层面造成了很大规模的感染,戚许跟江珩说自己从国外寄了很多药,让江珩提醒他一定要带口罩。
前段时间,江珩兴致勃勃给戚许分享了七八张虞青砚调酒的照片还有他跟马场女老板的偷拍,戚许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复,问江珩:小叔叔他看着高兴吗?
最近一次,虞青砚在自己朋友圈随手发了胃疼这两个字,戚许隔着八千两百公里的距离,整整七个小时的时差,第一时间问江珩:江叔叔,能麻烦您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吗?
虞青砚盯着屏幕,在顺着时间线一条一条往下看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滋味蔓延开来,就像一只蚂蚁在他心尖最嫩的皮肉上咬了一口,并不严重,也不算很疼,却令人难以忽视。
他转过头望向江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许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完全没察觉到丝毫异样的江珩莫名其妙,回忆了下道:“就……从他出国那年开始啊。”
虞青砚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江珩看他脸色不太对劲,纳闷道:“怎么还不高兴呢?我跟你说,戚许是真关心你,这孩子挺有心的。”
“……”虞青砚在沉默半晌后突然笑了一下。
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想也知道刚才闻卓阳过来催他吃药,帮他换弹力绷带是谁交代的。
好好一个儿子,愣是被戚许当的像爹一样。
虞青砚是真的有点想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戚许骗过的这五年。
还有点生气,以及窝着一股邪火导致不太想承认的心疼。
江珩还在旁边问到底怎么了,虞青砚没理会他,深深呼吸,将手机重新递了回去。
第187章
“对了,”过了一会儿,江珩又想起一件事来,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望向虞青砚:“你昨天联系卓哥了?”
没想到江珩会知道,虞青砚“嗯”了一声。
他只用了片刻时间,很快就平静下来,最起码面上跟平时看不出任何区别。
“我昨天晚上才联系他,你今天上午就知道了,”虞青砚甚至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跟江珩开了个玩笑,“我说你俩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一天到晚联系这么密切。”
“哎卧槽——”江珩一口水差点没呛喉咙里,咽下去狠狠磕了两声才道:“我特么可是直男!”
“就是今天早上大家在群里聊了两句,他问我们什么时候从永川回来,可以找时间约个饭才提起这件事的,老子惦记我小女朋友还不及,怎么就跟他联系密切了,你少在这儿瞎编排,坏我清誉。”
看到江珩那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样子,虞青砚方才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但笑意仍然不达眼底。
江珩完全没发现这一点,他正急于给自己辩解,非常不满道:“再说了,我就算弯了也不可能朝着卓哥去啊,老子要当上面的!”
“完了完了,”江珩疯狂摇头,“被你这么一说以后看见卓哥都有点尴尬了。”
虞青砚还是在笑。
他当然知道江珩直的跟钢筋一样,跟卓哥更不可能,之所以闲的没事非要撩两句闲,无非是想把心里那股心疼混杂着怒意的情绪给压下去。
江珩不知道虞青砚在想什么,撞了撞虞青砚的胳膊,回归正题继续问:“说啊,别吊我胃口,你到底找他干嘛?”
他们说的这个卓哥背景比较复杂,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生意做得很大,私底下还有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路子,基本上找他帮忙办的事都能办得漂漂亮亮。
江珩之前还找卓哥帮忙办过事,虞青砚却是从来没有,因此江珩格外好奇。
“没什么,”虞青砚倒也没瞒着江珩的意思,淡淡道:“我让他帮忙查一下我儿子在国外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做过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查这个干嘛?”江珩愣了一下,“你想知道直接问他呗,戚许还能不告诉你啊?”
“再说了,他还能做什么?”江珩不解,掰着指头说:“不就是读书、考试、毕业、成立工作室吗?”说着说着他自己乐了,“我听我女朋友说戚许好像是个工作狂,平时除了工作完全没有自己生活的那种,在欧洲时尚圈特别出名。”
虞青砚从旁边放着的烟盒里敲了支烟出来单手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之后垂眸想,看戚许现在这幅跟锯嘴葫芦似的狗德性,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说了大概也是假话。
而且要真像江珩说的这么简单,虞青砚突然笑了一声——那他昨天晚上当着戚许的面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怎么着也该接个吻吧?
说起来真挺逗的。
虞青砚弹了弹烟灰,他活到今年都三十五了,满打满算竟然只跟人亲过一次嘴。
早些年忙着挣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挣到钱以后又把所有空闲的时间精力全都拿出来带孩子。
后来戚许出国留学,虽然他面上看起来义正言辞、无动于衷,实际上他心里藏得很深的那些乱七八糟和蠢蠢欲动的心思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真纯情啊虞老板。
要不是当初跟戚许接了个带有酒精味儿的吻,现在他估计初吻都还在呢,原包装未拆封的老处男。
想到这儿虞青砚自己都有点想笑,怪寒碜的,虞老板这身高腿长有钱有颜的,居然不知不觉混到这个份上。
笑完之后又眯了眯眼。
说实话,要是放在以前,虞青砚绝不会做出找人调查戚许这种事。
他虽然把戚许当成自己半个儿子,但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尊重都是最基本的前提。
可想到戚许前前后后表现出来的异常与矛盾……虞青砚心道:尊重?尊重个屁。
被忽悠了整整五年,不论如何这人他现在都要定了。
所以撩是肯定要继续撩的,至于戚许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虞青砚也必须要想办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