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重新回想起来,我发现当初让你出国的决定可能有点太仓促了,毕竟那时候你才十八岁,还是个小屁孩儿呢,一口气把你支那么远,”虞青砚又问:“怪我吗?”
戚许一直都知道虞青砚的性格很直接,从来不爱玩那些虚头巴脑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在生意场上反而无往不利,很多人都吃他这一套,觉得这人干脆又敞亮,值得深交。
可现如今,当这份直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地用在他身上,戚许却忽然有点扛不住了。
他在虞青砚面前装了五年。
从最初假装自己也意识到跟虞青砚之间的暧昧是错误的,不该有的,到毫不犹豫出国留学,假装自己在国外生活的很好,身边很热闹……戚许从来没想过会有被虞青砚看穿的那一天。
“怎么会,”喉结滑动了一下,戚许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小叔叔。”
虞青砚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我承认,”戚许顿了顿,将目光从虞青砚身上移开,克制着某种情绪,字斟句酌道:“当初突然听说你想让我出国,确实是有些抗拒,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才会去,是我自己愿意的。后来事实也证明你是对的,如果不是在国外念书,我可能不会走现在这条路,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至于……我到现在还没谈恋爱这件事,”戚许听着雨滴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说:“小叔叔你放心,”戚许笑了笑,“跟你没关系。”
虞青砚很轻地扬了下眉,轻声问:“那是为什么?”
“之前的事……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事,干了很多稀里糊涂的事。”
戚许低下头,像是有些尴尬和窘迫的样子,“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你,不是不想跟你亲近,而是没脸跟你亲近。我知道,你是除了外公外婆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失去谁也不想失去你。”
最后这句话说的是真的,真到不能再真了。
虞青砚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一番诚恳的剖白给说服了,点了点头:“还有呢?”
“况且……谈恋爱这个事情不是得看缘分吗,”戚许在别人面前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朝虞青砚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虞青砚始终注视着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今年才二十三岁,平时工作也挺忙的,整天飞来飞去,昼夜颠倒,所以暂时还没碰上合适的。”
“很合理。”虞青砚又点了点头。
结果在戚许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时话锋一转,修长的指尖随意在桌上敲了两下,像闲聊也像关心:“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戚许不知道虞青砚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他清了清嗓子,“还没想好。”
“准备找个女模特吗?”虞青砚重新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次性塑料杯子喝了口水,“按你现在的工作性质,应该跟她们接触比较多吧。”
“江珩前段时间还跟我打电话,说他新交的女朋友有个闺蜜,想认识你,也是模特,让我帮忙牵个线,听说人长得很漂亮,腿还直,跟你在工作场合见过……只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戚许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他听到自己问:“然后呢?”
“然后你问我啊?”虞青砚忽然就笑了:“这不得看你的意思吗,就算你真是我半个儿子,我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你联系方式给别人啊。”
戚许攥紧的拳头稍微松了一点。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也笑了一声,跟虞青砚开玩笑:“小叔叔,你不会是要跟外公外婆一样催我谈恋爱吧?”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虽然戚许在他们面前从来都只报喜不报忧,但因为以前的事,两个老人总觉得戚许可怜,总希望他身边能多个人陪,再多一点热乎气儿。
于是他们从大一那年就开始旁敲侧击问戚许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还怂恿他要是看上了就勇敢上去表白,大胆的追,戚许哭笑不得,却始终保持沉默。
对于外公外婆来说,戚许现在个人账号究竟有多少粉丝,跟多少国际大牌长期合作,挣多少钱都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能高高兴兴的,不要总那么孤僻。
虞青砚垂眸给戚许也重新倒了杯热水:“我催了你听吗?”
“……”戚许吸了口气。
他很难想象要是未来有一天虞青砚催他谈恋爱或者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会是什么感觉,可站在虞青砚的立场上,这一切好像又很正常。
只不过是他自己心思不纯,肮脏龌龊。
即使想好了这辈子要跟虞青砚保持距离,还是扼制不了自己心里那些斩不断也舍不掉的悸动与爱意。
他太喜欢虞青砚了。
喜欢到心脏发酸,骨头发疼,喜欢到恨不得像上辈子一样把这个人再次按到床上,连皮带肉嚼碎了一起吞进肚子里。
调整了一下情绪,戚许说:“别了吧。”
他垂下眼睑:“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又怕自己这话说的不对,戚许清了清嗓子,冲虞青砚笑笑:“说不定哪天缘分自己就到了。”
虞青砚深深地注视着他。
就在戚许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烟瘾,想要当着虞青砚的面点根烟抽的时候,虞青砚总算放过了他,“我怎么可能催你?”
他挑了下眉,轻飘飘来了一句:“我自己都还单着呢。”
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话,戚许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毕竟虞青砚有多受欢迎他是知道的,单看外在条件,他有钱有貌还有社会地位,论内在,虞青砚是个跟谁相处都能让对方感觉到舒服的人。戚许亲眼看过在酒吧有人想往虞青砚身上贴,只不过被虞青砚笑着拒绝。
过去的那五年来,就连戚许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希望虞青砚恋爱还是不希望虞青砚恋爱。
因此他们之间的疏远,在某种程度也像是戚许的自欺欺人,好像只要这样,就不用怕虞青砚哪天突然告诉他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或者干脆把人领到他面前让他喊小婶婶。
“行了,”虞青砚点到为止,并没有想跟戚许在这个话题上深聊的意思。
“扯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他望向戚许,眯缝了一下眼睛,“我总结总结,你的意思是,还当我是你的小叔叔,而且从来没想过要跟我变生分,对吗?”
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点头说是。
虞青砚就笑了,“那我突然出现在永川你高兴吗?”
戚许顿了顿,低声说高兴。
“那抱一下吧宝贝儿,”虞青砚冲着戚许张开手,勾了勾嘴角说:“以后咱们谁都不冷着谁了,行吗?”
时隔五年再一次跟虞青砚拥抱是什么感觉?
戚许只知道在理智尚未占据上风之前他就下意识上前去将虞青砚搂紧了。
虞青砚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木质香气扑了他满脸,他鼻息间全是属于虞青砚的味道,戚许不受控制地收紧力道,直到虞青砚“哎呦”一声,他才像突然惊醒般松开手。
甚至于现在十几个小时都过去了,戚许依然能听到从自己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剧烈到仿佛能把胸口都凿出一个洞来。
某种强行被他压抑了很久很久,已经快要死去的渴望好像瞬间被那个拥抱给激活了,并且在迅速地生长、膨胀。
戚许闭了闭眼,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想说服自己,难道他要一直跟虞青砚保持距离,直到两人再也没有任何联系的理由,彻底变成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吗?
现在这样或许也可以呢?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呢?
就在戚许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一无所知的闻卓阳突然又想起一件别的事来,撞了撞戚许道:“对了,我今天被人认出来了,问我是不是唱歌的那个闻卓阳,所以我突然在想啊,你说我们走之前要不要搞个小活动?”
“不都说音乐可以治愈心灵吗,我想唱几首歌给这里的人听,要是有其他人想上台,也可以上来随便唱,就当调整一下心情,你觉得怎么样?”
戚许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说:“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闻卓阳也看着不远处正拿着相机开开心心学习拍照的男孩,叹了口气说:“就是可惜这边没什么好设备。”
“不需要有多好的设备,”戚许说,“他们能感受得到。”
闻卓阳点了点头,一句“也是”还没说出口,听到戚许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虞青砚:在哪儿?
虞青砚:我现在过去找你。
第181章
发完消息以后,虞青砚没立刻把手机收起来,而是盯着戚许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很轻地挑了下眉。
“愣着干嘛呢,快上车啊,”江珩从车里把头探出来,莫名其妙:“手都伤成那样了,还站底下喝风呢,不冷啊?”
虞青砚失笑,把手机收起来绕到另外一边坐上副驾驶。
“得亏我来了吧,”江珩侧过头看了眼他的手,幸灾乐祸道:“不然都没人帮你开车。”
“首先我单手就能开车,”虞青砚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温馨提示他:“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在这儿还有个儿子。”
“靠,”江珩忍不住乐了,骂了句脏话转头道:“我特么没你儿子顶用是吧,早知道我不来了。”
这次地震永川不知道倒了多少老房子。
眼睁睁无数人流离失所,那么多临时安置点都住满了人,虞青砚就找江珩帮忙,紧急调了一批用来搭建板房的建筑材料送过来,他家里有人是做这个的,联系起来方便。
本来直接找几辆卡车把东西运过来就行,听说江珩那边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虞青砚索性让他跟着也来一趟,帮他带点儿东西。
江珩跟虞青砚的关系很铁。
两人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最初虞青砚手里没多少钱的时候就是江珩给他投的资,本来说好了只是借钱,没想到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江珩突然跟家里闹翻,被经济制裁了很长一段时间,江珩不愿服软,愣是梗着脖子从富二代直接变成了穷光蛋。
幸好那时候虞青砚的第一家酒吧已经做起来了,他干脆邀请江珩做他的合伙人参与分红。
可虞青砚早就已经把那笔钱还清了,江珩怎么可能占自己兄弟便宜?直到后来实在走投无路,虞青砚毫不留情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江珩才厚着脸皮跟他合伙。
两人各有各的长处,眼看着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酒吧跟俱乐部,江珩在家里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再也不看自己亲爹的脸色,但他们两个却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闹过任何矛盾。
虞青砚记得江珩当初毫不犹豫借钱给他开店的恩,江珩记得虞青砚在他最落魄时伸手拉他一把的情,更何况这些年一起搭伙做生意,互相帮衬,早就不分你我了。
因此使唤江珩大老远跑这一趟,虞青砚连个谢都不用说,根本没必要。
于是虞青砚笑着单手把安全带系上,压根儿没接江珩的话茬。
说起来他这右手伤的实在是有些倒霉。
今天交接完这一批捐赠的建筑材料,工作人员正跟他道谢呢,突然又发生了一次余震,震度不强,江珩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吓了一跳,虞青砚余光则看到旁边堆起来的物资晃了两下,怕砸到人,他下意识伸手拦了一把。
结果物资是没倒下来,他的手却直接被磕得生疼。
因为几分钟之内就肿了起来,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生怕他会出什么问题,连忙带他去找在救援点工作的医护人员,医护人员检查以后说是关节扭伤了,但应该没有骨折或者骨裂,只不过接下来一到两周时间都要小心不要乱动。
临时医疗点没有冰块或者冰敷用品,于是医护人员帮忙简单加压包扎了下,这会儿虞青砚的手还很疼,那种麻木混合着刺痛的感觉有点闹心。
只不过虞青砚没表现出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样了,”江珩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手还行吗?”
虞青砚摇了摇头:“没事。”
“就是本来还能当志愿者帮帮忙的,这下好了,”虞青砚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现在我不给别人添乱就算不错了。”
“你还没帮忙啊?”江珩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前前后后这么多物资加一块儿,捐了得有几百万了吧。”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右手被弹力绷带包着,肿起来的地方一跳一跳的那种痛感更加明显,虞青砚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说,“不是钱的事儿。”
“当然不是钱的事儿,”江珩拖长了尾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虞青砚睁开眼睛望向他,笑了,“为了什么啊?”
“你可别蒙我啊,”江珩说:“咱们多少年兄弟了,真当我不知道呢。”
虞青砚有钱,也确实大方。
平时遇到什么大灾大难,带头捐款捐物从来都不带犹豫的,按照他的话说就是略尽绵薄之力,能帮一点是一点。
但江珩从没见过虞青砚像这次这么着急过。
连原本在做的事情都没干完,看到地震的新闻之后二话不说就往永川赶,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似的,不管多危险也要来。
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江珩还一头雾水,后来看热搜发现原来戚许也在,他就懂了。
江珩眨巴眨巴眼睛,压着调“哎”了一声:“这几年跟你儿子有点生分了,是不是?”
虞青砚很轻地挑了下眉,淡淡问:“怎么说?”
“还怎么说,”江珩是个聪明人,而且毕竟跟虞青砚这么多年兄弟,两人还一块儿做生意,“哼哼”笑了两声道:“我早就发现你们俩不对劲了。”
别说虞青砚直接把戚许领回来当成半个儿子养的那三年。
就算是许岚当初还在的时候,一周七天,虞青砚恨不得能有五天都把戚许带在身边,还有人打趣说因为提前过了有儿子的瘾,导致虞青砚连恋爱都懒得谈了。
可就是这种关系,偏偏在孩子出国留学以后突然就淡了下来。
头一年虞青砚甚至连一趟美国都没飞过,后来就算去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江珩看得分明,每一次回来虞青砚的情绪都算不上好。
只不过这人表面看上去很随意,嘻嘻哈哈的,好像什么都能聊,实际上嘴严得很。
但要说他们俩闹掰了吧,在江珩看来也不太像。
因为在虞青砚手机上戚许还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置顶,而戚许呢,时不时也会给江珩发消息让他帮忙盯着虞青砚,让他记得吃早餐平时少喝酒什么的,只不过非要让他保密。
“哎,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欺负小戚许的事情,惹他生气了?”江珩大胆发挥想象力,嘴欠道:“趁他难得回国,所以专门跑永川县哄孩子来了?”
“也不对啊。”江珩想了想,自己又否认了:“你儿子对你包容度那么高。”
以前为了逗戚许,虞青砚干了很多不着调的事。
甚至在某个海岛上还专门买过两件一模一样的“父子装”,打开以后颜色鲜艳到任谁看了眼皮都是一抽,偏偏戚许还真能接过来穿上,然后任虞青砚在一旁边哈哈大笑边拍照。
听着江珩的话虞青砚也笑了。
他儿子年纪不大,包容度倒是不小,以前不管怎么逗都行,从来不生气,好玩的要命。
现在分开了整整五年……虞青砚单手把车窗户打开,又从中控台的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心里想,虽然戚许都二十三了,但他还是挺想继续逗下去的。
因为另外一只手不太方便,虞青砚索性先垂眸把烟咬在嘴里,然后再用点烟器点着,抽了一口之后才回答江珩的问题:“算你说对了一半吧。”
“啥意思?”江珩最喜欢听八卦,见虞青砚终于要说了,马上把耳朵支起来。
“确实是我当初做错了一件事,”烟烧起来有些呛眼睛,虞青砚很轻地眯了眯眼,“但我这趟来不只是为了哄孩子。”
江珩没听明白,“那是什么?”
这句话虞青砚就没回答了。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两个救援点之间统共就半个小时车程,跟江珩也说不明白。
抽烟的时候虞青砚想起戚许昨天晚上非常惊讶地反问他怎么会这么想的模样,又想起戚许当他面非常诚恳解释了一大通,最后总结自己这几年没谈恋爱肯定跟他没关系的眼神。
江珩握着方向盘,沿着山路往上开,窗户外面的冷风灌进来。
看到横在路边的断树时,虞青砚脑子里又浮现出戚许说自己暂时不想谈恋爱,也没想好自己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表情,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其实戚许的反应全程都很自然。
对他提出的问题也都对答如流,没有一丁点儿破绽。
要是虞青砚前段时间没有在巴黎那家香槟酒吧撞见他跟那个女孩说话,大概率会再一次相信戚许的话,完全被他说服。
可偏偏他就碰上了。
虞青砚不知道戚许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说谎,很显然现在这个阶段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手还是很疼,换了个姿势坐着,虞青砚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他张开双手问戚许要不要抱一下的情形。
当时帐篷里的光线并不算明亮。
虞青砚却把戚许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好像原本克制着某种极其压抑的情绪,却被他一句话撬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导致某种冲动在顷刻间压过理智占据上风。
然后戚许就扑了上来。
老实说,戚许抱上来的那一瞬间,虞青砚除了感觉自己腰都快被他勒断了以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心尖最嫩的那块肉上狠狠掐了一下,又酸又疼。
疼到他甚至开始后悔,觉得这个拥抱似乎来得太晚了些。
同时忍不住也反省自己,为什么他竟然真的配合戚许,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冷了整整五年。
不过虞青砚从来都不是个内耗的人。
有错就认,错了就改。
反正一切都还来得及,怕什么?
别说他明显能感觉戚许对他还有感觉,就算真的已经没了……虞青砚把烟蒂咬在唇间,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干嘛呢你,突然笑这么浪,”正在开车的江珩莫名其妙看了虞青砚一眼,“要开屏啊。”
听见这话虞青砚笑了半天,想直接点头说是,又看到自己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右手,“就现在这个状态,顶多只能开一半儿吧。”
“我靠——”
万万没想到虞青砚能接他这句话,江珩一脚直接踩到刹车上,两个人都猛地往前一倾,虞青砚猝不及防抬手扶了一把,原本就扭伤的右手再次被撞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冷汗直冒。
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的江珩马上把刚才那件事给忘了,“艹”了一声,“对不住对不住。”
“……”虞青砚呼出口气:“你这是生怕我不骨折啊。”
江珩无言以对,接下来的一路都开得小心谨慎,生怕让虞青砚再次伤上加伤。
不过虞青砚全程都没说疼,倒是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当车终于停在学校门口,江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戚许。
戚许才十几岁的时候个头就已经很高,这么长时间没见,江珩感觉他再高点儿都该顶到门框了。
一身灰色冲锋衣,还是跟以前一样,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没什么表情,但那五官,那眉眼……饶是早就认识戚许,江珩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嗬”了一声。
怪不得被称为最帅时尚摄影师。
真是越长越帅。
戚许显然没想到江珩也在车里,愣了片刻按照以前的习惯叫了声“江叔”。
江珩嘿嘿一笑,代入虞青砚的视角难免多了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正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虞青砚的声音:“你少占我儿子便宜啊。”
“什么叫占你儿子便宜啊,”江珩不干了,“咱俩什么关系,再说了,戚许不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吗?”
虞青砚说:“反正你给我闭——”
“嘴”字还没说完,戚许望着他右手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来,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手怎么了?”
虞青砚没想到戚许一眼就能看见,勾了勾嘴角看着他,没立刻说话。
“你小叔叔英雄救美,余震的时候怕物资掉下来所以顺手帮工作人员挡了一下,”江珩回过头把车锁上,“不过你放心,不是特别严重,医生检查过说没骨折,就是关节扭伤——”
然而他的话也没说完。
“疼不疼?”戚许依然皱着眉。
“疼啊,”虞青砚直接把手伸到戚许面前,笑着说:“这一路上给我疼冒汗了都。”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出了戚许心情不好。
他原本就面冷,皱着眉头时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以至于工作室众人看到他带着一身低气压从外面走进来时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数码师压低了声音问助理小乐:“老大这是怎么了?”
小乐摇头,用口型回答:“我也不知道。”
情商欠费的年轻创意师加入话题,思维发散道:“不会是失恋了吧?”
“神经,以为都跟你似的,”美术指导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老大什么时候谈过恋爱?”
创意师本来就是开玩笑,这下被怼得哑口无言,耸了耸肩膀不敢说话了。
助理小乐看到虞青砚跟在后面走进来,又看到他身边的江珩,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虞青砚就笑着先做了介绍:“这位是江珩,我朋友。”
“虞老板,我们老大这是怎么了?”跟江珩打过招呼之后,小乐忍不住打探戚许的情况。
话还没问完,余光又注意到虞青砚被绷带包起来的手,吓了一跳,“您这手又是怎么回事啊?受伤了?严重吗?”
“不碍事,”虞青砚脸上带着一点笑,“不小心磕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小乐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找医生再看看?”
虞青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道戚许工作室里的小孩都还挺热心,又说了一遍没事之后,江珩在边上插话:“哎,你们怎么都叫戚许老大啊?”
小乐愣了一下,显然是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想了想之后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因为他很牛啊。”
戚许的团队很年轻,而且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视觉天才,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出类拔萃的。
之所以心甘情愿跟着戚许,无非是因为戚许在专业上非常过硬,他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也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能够将一群风格各异的人巧妙融合在一起,制作出在行业内堪称顶尖的视觉作品,所以大家都服他,他是团队里绝对的灵魂人物。
但戚许也很年轻,叫他老板、戚总或者老师都有些奇怪。
“而且他平时太酷了,”小乐小声说:“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老大这个称呼最合适。”
江珩冲小乐竖了个大拇指,回过头望向虞青砚道:“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
虞青砚漫不经心道:“知道我儿子有多牛逼了吧?”
“不止,”江珩把桌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虞青砚一瓶,由衷道:“我还知道你有多厚脸皮了。”
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虞青砚扬了扬眉没接话。
江珩简直莫名其妙:“你刚才跟医护人员,跟我,跟这些个小孩,全都说的是自己不疼、没事儿,结果到你儿子面前口风一下就变了。”
“还一路上给你疼冒汗了。”
虞青砚没忍住乐了,“怎么?”
他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受伤的那只手抬高放在桌上:“我跟我儿子示个弱你管得着吗?”
“……”江珩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摆摆手道:“行行行,谁让你现在是病号呢。”
啧了一声,江珩过会儿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看你根本就不用哄。”
虞青砚看着戚许离开的方向,随口问:“为什么?”
“看见你受伤,戚许刚才那个脸拉成那样,”开玩笑归开玩笑,但说实话江珩作为好兄弟其实是挺替虞青砚感到窝心的,刚才在学校门口戚许脸上的紧张几乎藏都藏不住。
江珩故意模仿戚许的表情,皱着眉头重复他的话道:“‘磕到哪儿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确定没有骨折?冰敷过了吗?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先把手端起来,抬高点儿。’戚许是不是这么说的?好家伙,一连串问题给我都问懵了,我觉得要是可以的话,他都恨不得替你受这个罪。”
“担心你担心成这样,”江珩认真感慨:“这儿子是真没白养。”
“是吧,”闻言虞青砚很轻地笑了一声,“孝顺着呢。”
“不过戚许这会儿干嘛去了?”江珩左右张望了一眼问。
“我来拿医用冰袋。”戚许找到一个医护人员,“有冰块也行,或者其他可以用来冰敷的东西。”
对方先是看了他一眼,语速很快地问:“哪里受伤了?”
戚许摇头,“不是我,是我……”
他顿了下,跳过了称呼继续道:“他的手在余震的时候磕了一下,关节扭伤,现在半只手都肿起来了,而且他说很疼。”
“医用冰袋今天早上已经用完了,”医生看了眼备忘录,摇了摇头,“新的目前还没送来。”
至于冰块这种难以储存和运输的东西,在临时医疗点就更不可能有了。
戚许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了,医生问他:“要不让你朋友过来看看需不需要紧急处理一下?”
“已经包扎过了,”戚许摇头:“谢谢您。”
医生还有很多伤员需要照看,戚许也不可能一直占用她的时间,于是拿了一板消炎药和布洛芬再次道谢之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