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见其中一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方家人基本都没了,你们现在自由了。”
他们在A城只待一周,季邯越不想让外人打扰自己和伴侣、孩子难得的相处时光。
“……真的,都死了?”谢永嘉也张口说了话,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自然记得季邯越,也记得季邯越手下人说过的话。
莫名的,一阵战栗从心底升起,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像被冻住般麻木,动弹不得。
当初若是听了劝,拿了钱就离开A城,大概就不会有后来那些噩梦般的遭遇。
是他们太贪婪,欲望深不见底。
而方家恰好为他们精心布置了迎合这份贪婪的陷阱。
不费多少引诱,他们就一头栽了进去。
但见季邯越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是忘记了他们的样子。
大概他们这种人,也不值得刻意记起。
季邯越平平淡淡应道,“都死了,自己看新闻去。”
说着,季邯越朝门口的手下递了个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赶人。
纵使谢永嘉、谢永勉看着再可怜,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尽力了那么多,以及那少得可怜的自尊早就被磨平,谢永勉扶着扶手站起身。
抿了抿唇,走到谢莫面前,声音依旧嘶哑,
“谢莫,求你,再帮我们最后一个忙,从此以后,我和我弟弟,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小识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谢永勉,又看看谢莫,小声对季邯越嘀咕,
“父亲,他跟我爸爸有点像。”
季邯越没接话,只是把小识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攥住谢莫的手,抬眼看向谢永勉,
“有什么事,跟我说。”
谢永勉望着眼前的Alpha,他和那些碰过自己的Alpha们有太多相似。
天生上位者的高傲,以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掌控感。
干裂的唇微微翕动,谢永勉像是被刺到了,别过了脸,复述这几个月的遭遇,声音很低,
“我和我弟弟,被人下了药,导致每天都处在发情期。身上这些针孔,是打抑制剂留下的——因为发情期不间断,只有持续打抑制剂,才能勉强像个正常人。”
虽说方祺然并未直接对他们做过什么。
可“方”这个姓氏,还是让谢永勉和谢永嘉绷紧了神经,难以抑制地泛起惊惧。
尤其是谢永嘉,呼吸都放轻了好几度,整个人往哥哥身后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季邯越视若无睹,声音平平,
“到了。”
“他们手上那针孔你们应该看到了?可别误会我。
他俩从地下室被弄出来时,正乱发情叫唤,我怕他们死在那儿,才多给打了点抑制剂。”
方祺然发现自己现在的脾气好了很多,竟然还有心情给人解释。
季邯越皱了下眉,瞧着眼前这俩相似的脸,问电话里的人,“打了多少支?”
方祺然竟然真的在回忆,“十六七支吧,总之没乱哼哼了,就没打了。”
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倒是舍得,给谢永嘉他们用的都是上乘抑制剂,这十几支下去,花了不少钱。
方祺然自认没亏待他们,甚至可以说上好。
此话一出,连谢莫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想当初他自己扛发情期时,最多也只是忍耐到极致才打一支,撑死了不超过七支。
可这俩人,一次性就被灌了这么多。
就算没死于发情热,恐怕也会因为抑制剂里的激素过量而丧命。
“……”
无话可说,电话又挂断了。
季邯越揉了揉眉心,显然明白了谢永勉的意思,开口道,
“明天一早,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体检和专业医生。”顿了顿,又补充,
“待会儿跟我的人走,会给你们安排酒店。”
这已是作为外人能给出的最优安排。
他们其实该庆幸季邯越不记得从前的纠葛,否则此刻怕是只会被冷冰冰地赶出去。
谢莫在一旁全程沉默,不知是没什么话想说,还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两个弟弟比他小两岁,如今也才二十出头。
若是正常读书,该是大三的年纪。
自从被卖给唐英叡后,他已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
之前他们好几次想见谢莫,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算起来,这是他们隔了许久后的第一次相见,却一点也不美好,甚至算是狼狈。
一个转眼,对上谢永勉如水的眼神,谢莫清楚,他们想和自己单独说话。
谢莫垂下眼睫,抿了抿唇,却偏过头避开了视线——
正如心里所想的,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他知道自己心软,三言两语就容易被打动。
若是季邯越不在身边,谢永勉他们只需几句恳切的话,或许就能让他动摇。
索性,从根源上斩断这丝可能。
“A城,很危险,你们以后,别来了。”沉默蔓延中,谢莫只说了一句话。
他没有问他们这一年来具体的遭遇,也没有把怀里的小识介绍给他们认识。
有些关系,该适当的到此为止了。
谢永勉看着谢莫,清晰地感觉到他变了太多。
在谢家时,谢莫几乎没有自我。
别人说什么便做什么。
又因不能说话,即便被欺负也无法呼救。
可现在,谢莫不仅能开口说话,更学会了用沉默表达拒绝。
谢永勉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季邯越,又看向他怀里那个眼神纯澈的小Omega。
是的,谢莫现在很幸福,比他周围的任何人过得都好。
若说后悔以前为什么不对谢莫好一点,那的确是后悔的。
可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季邯越没再浪费时间,几个手下很有眼力见地走进屋,示意谢永勉跟他们走。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口气,迎接他们的不是新一轮的忄生虐,而是新生。
这仿佛也是个无声的告诫:
A城很繁华,若只浮于表面,它便是座高端漂亮的城市。
可一旦窥见了它的另一面,就像幼儿被火烫过,从此再也不会轻易触碰。
看着两人跟着手下一步一步朝门外走,谢莫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
忽然,谢永嘉停住了脚步,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眉眼,他半垂着眼,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哥,谢谢你了”。
微不可闻的一声,在场人却知道这声“哥”叫的不是谢永勉。
谢莫愣了一下,抽出手,睁着眼睛看向季邯越,季邯越立马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却没有阻止。
谢莫快步小跑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向谢永嘉。
他太了解谢永勉,那人极好面子,即便到了这地步,直接把卡给他,他也绝不会接。
谢永嘉起初还有些不解,直到听见谢莫小口喘着气,说道,
“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我自己存的。”
这笔钱原本是打算在浪城用的,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花出去。
唐英叡心里存着愧疚,事事都替他安排妥当,吃喝用度从不让他操心。
后来他自己找了工作,有了收入,这笔钱就更没机会动了。
便一直存在银行里,让它慢慢生着利息。
谢永嘉深知他们的处境有多困难,季邯越给他们的那笔钱是现金,装在箱子里,被方柏誉骗走后,那笔钱也不翼而飞了。
他没有推拒,只是又麻木地重复了好几遍“谢谢”,郑重地接过那张卡,小心揣进怀里。
然后跟着季邯越的人,踏出了别墅的大门。
“很难过?需要我再帮他们点什么吗?”
谢永勉他们早已走远,季邯越低头看了眼谢莫,又看向门的方向,沉吟后问道。
谢莫摇摇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如今这局面,有一部分原因终究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不值得再三去同情。
季邯越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若是再让他费心,谢莫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聂溪在后面把整场戏看了个完整,全程明智地没插一句话,只当自己是个沉默的观众。
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憋了半天的疑问才像倒豆子似的涌了出来:
“我靠我靠我靠,知道方家变态,没想到能变态到这份上。”
他咂咂嘴,又补充道,
“果然,一个家族要是规矩定得太多太死,把人往死里束缚,那些子弟疯起来,可比普通人吓人多了。”
聂溪发表完自己的见解,那架势只差捧把瓜子在旁边嗑着点评了。
这事虽说够奇葩,但一想到方祺然先前干的那桩惊动A城整个上流圈的事。
眼下这档子事倒也算小巫见大巫。
他还想再多嘴几句,季邯越却突然阴恻恻地转过头,冷冷抛来一句,
“你不打算走了?”
聂溪一愣:“啊?”不是吧,这就开始赶人了?
妈的,差点忘了季邯越这护食似的性子。
好在他也足够的死皮赖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理直气壮道,
“我饿了,还没吃饭呢,等我吃饱了再走。”
小识年纪小,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从季邯越怀里挣下来,就好奇地跑到之前带自己吃肯德基的聂溪旁边。
一听聂溪说饿了,小识立刻手舞足蹈地应和,“好耶!那叔叔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呀?”
小Omega笑得甜甜糯糯,声音软乎乎的,聂溪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
他果断拿起手机,点了个全套大礼包,一边操作一边笑着夸,
“还是咱们小识最最可爱。”
谢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是被季邯越牵着手带了进来。
季邯越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难过,腰间却突然一紧——谢莫伸手抱住了他。
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随即松开手,仰头望着他说,
“我们不是要陪小识一周吗?带他去玩玩吧。之后去C国,我想让你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后的季邯越,才是完整的季邯越。
“好。”
聂溪:“……”他用力咳了几声,试图刷一下存在感,
“不是,我还没走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小识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坐在聂溪腿上,听了这话努了努嘴,
“老师说爸爸和父亲可以亲亲抱抱的。叔叔要是想,也可以找一个呀。”
聂溪嘴角一抽,他倒是想,但有人不肯啊。
前几天要不是必须去英国复诊,让他总算有机会喘口气,恐怕还回不了A城。
像是故意要气他似的,季邯越当着聂溪的面,亲了谢莫好几口,把谢莫眉间那点郁结的心思,亲得烟消云散。
聂溪终于忍不下去,等外卖一到,赶紧把小识带到侧厅去吃。
可没吃几口,小识就被季邯越抱走了,季邯越言辞义正,
“小孩儿不能吃太多油炸食物。”
这一周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到了要走的那天,唐英叡他们也想小识了,直接带着南游过来接人。
过程很顺利,谢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季邯越却看着正拉着南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识,表情又有些不对劲了。
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后来谢莫问起,他才说出顾虑,
“你不觉得,小识太黏那个小男孩儿了吗?我得跟寇邢与说一声,让那个小alpha离小识远一点。”
“但是,小识对那些孩子都很热情。”
季邯越:“……???”
————
季邯越恢复记忆本就是迟早的事,有了人工干预后,这一天便提前到来了。
那是六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两人正在亲密时。
季邯越忽然撑起身,双臂撑在谢莫身侧,一滴汗液悬在下颌边缘。
他低头望着身下双颊绯红的Omega,凝视了许久。
眼神倏地恢复了清明。
谢莫还没能适应,正小口喘着气,手还环抱着Alpha紧实的腰。
忽然身上一沉,季邯越猛地紧紧抱住了他,不停地吻着他的头顶和脸颊。
“莫莫。”
只是普通的两个字,却是用缠绵悱恻的语气说出来的。
谢莫愣了一下,一股藏在心头许久的情绪立马涌了上来,鼻腔酸涩,低低唤了声,
“季邯越。”
姿势被他瞬时调整,季邯越似乎格外喜欢让谢莫趴在自己身上。
让他的全身重量都压过来,再紧紧抱住——这样的姿态,让他觉得无比安稳。
他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谢莫柔顺的发丝,动作轻柔得生怕omega碎掉似的。
另一只手轻轻按压着谢莫纤细凹陷的腰侧,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喟叹,
“还好,你没离开我。”
记不清是第几次复查了。
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带着浅笑,用纯正的C国语言对季邯越说,
“很幸运,那次车祸并没有对您造成永久性伤害,您痊愈了。”
听完夏益的翻译,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夏益觉得自己的口语都有了不小进步。
而季邯越,更多的是庆幸——他终于记起了所有,那些与谢莫相关的过往。
六个月里,他们多次往返A城,常去唐英叡家看望小识。
小识本来就不是很黏他,季邯越生怕分开六个月,小识会彻底忘记自己还有个父亲。
这番功夫倒也没白费。
拿着最后一次的药回国时恰逢下午,两人便直接去了学校接小识。
放学时分,校门口满是差不多身高的孩子。
像刚出炉的糕点挤在一起,得睁大眼睛仔细辨认,才不至于找错自家孩子。
等了半个多小时,季邯越终于瞥见小识的身影,唇角刚要扬起,脚步却顿住了。
他看见小识身前身后都围着两个熟悉的小孩,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通俗来说,是小识拉着前面的小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身后的小孩则有些腼腆。
出了校门后,那腼腆的小孩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递给小识。
小识也没客气,爽快地接了过来。
眼睛圆溜溜地转着,忽然瞥见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当即一喜,转头跟小伙伴们挥手道别,
“熠生哥哥,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又不忘拉了拉前面那小孩的衣角,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你别难过呀,我给你多带一点。”
仔细一瞧,终于发现那俩小孩是谁了。
这不是孟熠生和栖彧?
人群里,季邯越瞥见右手边的元梓烜,又在不远处看到了难得亲自来接孩子的方祺然。
方祺然也瞧见了他,嘴角一扯算是打了招呼。
季邯越:“……”没应声,直接拨开人群抱起小识就走。
小识喜悦溢于言表,抱着季邯越的脖颈,对着那张帅脸重重亲了一口,“父亲!”
而后,左顾右盼,“我爸爸呢。”
外面人多嘈杂,季邯越怕谢莫被挤到,便让他在车里等着。
小识被季邯越抱在怀里,视野一下子高了不少,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很快就瞧见了被方祺然牵走的栖彧。
他凑到季邯越耳边喊,
“父亲父亲,栖彧哥哥是我在幼儿园最好的朋友!熠生哥哥也很好,但他在我心里排第二,因为先来后到呀。”
小识对自己刚学会的词颇为得意,等着季邯越夸他。
却听见父亲的声音陡然低了几个度,
“叫全名就好,不用在后面加什么哥哥。”不然听着以为多亲密似的。
小识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可我比他们小呀。”
季邯越一时语塞,要说起来,栖彧论辈分其实也算他的哥哥。
毕竟沾着点血缘关系,只是季邯越觉得没必要。
不过这事他没跟小识说,只快步把人塞进车里,“砰”地关上了车门。
一见到谢莫,小识刚才念叨的朋友瞬间被抛到脑后,兴奋地喊了声“爸爸!”
他猛地扑进谢莫怀里,撒娇,
“我好久好久没见爸爸啦,爸爸想不想小识呀?”
快五岁的小omega懂了大部分词汇,几乎可以无障碍沟通。
而谢莫,也同样。
要说想谢莫肯定是想的,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盒积木,在小识眼前晃了晃,浅笑道,
“宝宝,我们回家可以一起拼这个。”
小识眼神一亮,一下子捕捉到两个关键词,雀跃道,
“爸爸不走啦?好!”
他坐在谢莫腿上,在谢莫右脸上亲了一下,可随即又皱起眉,带着点忧愁说,
“那我们不去唐叔叔家了吗?南游哥哥答应我,晚上要给我读一篇睡前故事呢。”
对于自闭症小孩来说,能完整读完一篇文章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识缠了好久他好久,南游才答应。
“?小识,晚上不能跟alpha一个房间。”
前排开车的季邯越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他心里莫名有些后悔当初没把小识一起带去C国。
就算课程没读完,转学也没关系。
没成想才几个月没陪在孩子身边,小识嘴里的“好朋友”就越来越多,还全都是alpha。
小识哼了一声,
“也没有天天啦,只有睡不着的时候,南游哥哥会偷偷来陪我。”
季邯越深吸一口气,追问:“你什么时候会睡不着?”
小识抓着谢莫的手指把玩着,小声嘟囔,
“天黑的时候。”
“……”
季邯越当下就做了决定:得断了他们的来往。
他的预感向来准,再这么下去,这俩孩子的友谊怕是会越来越深。
保不齐将来会发展成别的什么。
小识年纪小,可那叫南游的小孩都快九岁了,还那么没分寸。
不知道寇邢与和唐英叡怎么教的。
谢莫自然猜不到季邯越心里的盘算,只捏了捏小识的脸蛋,又看向后视镜里的季邯越。
提议道,
“我们要不把南游接过来玩几天吧?”
小识有那么多朋友,是好事。自己以前没什么朋友,所以在青德村一直过得不太好。
季邯越放缓了语气,想了个折中法子,
“不用别人,晚上我给小识讲故事。”
别墅的布局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小识趴在儿童床上,双手撑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季邯越。
季邯越正拧着眉看着童话书,用低沉的嗓音念着书里虚幻的故事内容。
结果小识越听越精神,毫无睡意。
反倒是躺在他旁边的谢莫,听着听着,眼皮开始打架,有些昏昏欲睡了。
“父亲,我不要听这个了,换一个嘛。”
小识把自己埋进被褥里,知道爸爸已经困了,声音压得小小的。
这已经是第五次换故事了。
季邯越总算发觉,小识哪里是不喜欢故事内容,分明是睡不着。
他耐着性子给小识掖了掖被角,
“马上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可是南游哥哥就会陪我很久很久,”小识咕哝着,季邯越没料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要跟个小孩子较劲。
他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
“小识,他是alpha,这样是错误的。你要是想听故事,我让保姆天天给你念,好不好?现在最要紧的是睡觉。”
说罢,他站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把谢莫从被子里抱出来,打算带他回主卧。
小识见状,立刻爬着坐起身,
“可是,爸爸也是Omega,父亲就天天和爸爸一起睡觉呀。”
“那不一样。”季邯越说。
小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追问说,
“是因为爸爸和父亲结婚了吗?那我长大以后结了婚,才能跟哥哥一起睡觉吗?”
季邯越被问得心头一跳,完全不敢往下想,只丢下一句“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便抱着谢莫快步走出了屋子。
等半个小时后,季邯越再推开儿童房的门。
小识已经缩在被子里,闭着双眼睡熟了。
太久没去公司,季邯越一改往日的作息,一大早就准备去公司——再不去,恐怕公司里都要传他家少爷快得绝症了。
于是,谢莫也被迫早起了。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唇瓣就被人黏黏糊糊地又亲又咬。
谢莫轻哼着想推开他的脸,整个人就被季邯越一把抱起,熟练地解扣子穿衣服,一气呵成。
再清醒时,谢莫已经到了卫生间洗漱。
季邯越目光灼灼看着镜子里娇憨的omega,没忍住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
“今天陪我去公司。”
谢莫根本没机会拒绝。
等收拾妥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才发现小识还没出来。
敲了敲儿童房的门,门才被推开。
小识背着个鼓囊囊的书包,小脸跑得红扑扑的,一手拉住季邯越,一手拉住谢莫,
“我要去幼儿园啦!”
谢莫看着他那几乎要被撑破的书包,“宝宝,你书包里装了什么呀?”
小识像是有点害羞,小声说:“是好多零食和玩具啦。”
季邯越被弄得疑神疑鬼,“父亲能看看吗?”
小识歪头想了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跟个小炮仗似的冲回屋里。
没一会儿,他举着两幅画跑出来,指着其中一幅说:“这是我画的爸爸。”
又指向另一幅,“这是父亲。”
说着,他又伸手在书包里摸了摸,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
也是一张张小孩的油笔人像画。
小孩的画风稚嫩却鲜明,把每个人的特征都夸张地勾勒了出来。
“这些都是其他小朋友的画像啦。”
季邯越没脾气了,一张张潦草看了看,“小识画的不错。”
只要没有逾矩的行为,作为父亲确实不好过多干涉孩子的交往。
毕竟都是四五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复杂的情愫。
季邯越这么想着,压下了心底那点莫名的顾虑。
他把画像一张张整理好,重新放进小识的书包里。又带着谢莫和小识吃完早饭,一家人上了车。
中途唐英叡打来了电话,脸不红心不跳的问小识什么时候送过来。
季邯越在开车,谢莫就替他回答,“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唐英叡了然地嗯了声,又说,
“那要来拿小识的东西吗,他还有挺多东西在我们这儿。”
谢莫也没确定具体时间,只含糊道:“等有时间了再过来拿吧。”
忽地,唐英叡有些不是滋味,
“又不是非得跟季邯越一块儿,你自己带着小孩过来不也一样。”
谢莫看了看目视前方开车的季邯越,轻声细语,“我不会开车呀。要是过来拿东西,那么多也不好徒手带回去。”
话是这个道理,唐英叡没法反驳,只得叹口气应道:“行吧。”
电话挂断后,唐英叡把手机揣进兜里,侧头瞥了眼旁边一声不吭的南游,
“听见没?小识会来的,现在能去学校了吧?”
南游轻轻摸了摸戴助听器的耳朵,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转身坐上了车。
自从领养南游后,唐英叡和寇邢与就一直在为他的耳朵寻找合适的医生。
听说之前给聂翀时治疗的那位医生效果很好。
两人便打算等南游放假后,带他去英国见见那位医生。
————
把谢莫带到公司,一来是季邯越想让他时刻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二来,他还特意给谢莫请了位老师,平时就在总裁办公室里面授课程。
谢莫在国外那段时间一直没停下学习,几乎把中学六年的知识都过了一遍。
这次请老师,主要是想巩固一下所学内容,简单梳理一遍。
等十月份一到,就去参加考试。
季邯越还能想起自己大学时期把谢莫带去旁听时,谢莫认真专注,还掺杂着艳羡的眼神。
就当是体验了。
时间很快,转眼到了考试那天,季邯越特意没去公司,而是在考场外等他。
季邯越做了万全打算,就算没考上也无所谓,大不了花点钱就行。
A大有季氏的参股,塞个人进去轻而易举。
在外等了几个小时,中途季邯越靠在车门,想抽根烟缓缓无端焦灼的心情。
可刚摸出烟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压下烦闷,把烟放了回去。
坐在驾驶座的夏益看他这样,忍不住开口安慰,“放心吧少爷,谢先生那么聪明,肯定能轻松过线的。”
“废话,还用得着你说。”
没多久,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不过几分钟,就有一大波考生涌了出来,大多是社会人士。
季邯越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家公司的员工,有时公司招人并不局限于学历,还会看异于常人的优势。
那员工是偷摸请假来考试的,大概是做了万全准备,有十足把握能过,哼着小曲出的考场。
抬眼撞见季邯越时,差点吓了一大跳。
连话都说不清的给季邯越打招呼,季邯越淡淡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
那人像是得到赦免令,忙不迭的离开了,没去细想季邯越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谢莫是在考生快走完时才出来的。
看到季邯越,他很自然的走过去牵住对方的手,像是习惯了。
季邯越没问考试情况,只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我想吃火锅,”太久没吃,差点忘了那个味道。
上车后,季邯越凑过去咬了下他的耳朵尖,应道,“好,都听你的。”
夏益是个合格的特助,或许是回国之后,工资翻了一倍不止,现在的他做什么都有动力。
他估摸着后座两人可能要做点不方便让人看的事,很有眼力见地升起了隔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