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邯越用平板查看着夏益传来的信息,一边闻言后,朝厨师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而后放下平板倾身而来,直勾勾的眼神不加掩饰,看着谢莫,突然笑了,
“莫莫,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omega看向他的那双眼,褪去了恐惧与惊惶。
取而代之的,季邯越认为自己没看错,里面有那么丁点的喜欢。
以及依赖。
唇角搭上一丝温凉,指尖轻缓的描摹季邯越的唇形,不带任何一丝暧昧和涩情。
却比任何亲昵的触碰都更撩拨心弦。
季邯越垂眸望着眼前人专注的眉眼,喉结不住滚动,忍下将人按进怀里的冲动。
保姆和管家很有眼力的回避了,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
窗外大风狂刮,远处树木在夜色中被吹得沙沙作响。
谢莫心跳得急促,几乎与雨点打在窗上的韵律保持同频。
alpha的唇瓣很软,也略微有丝丝凉意,带着好闻的柏崖木气息。
谢莫微微蜷起手指,仰头贴上那片被自己碰过的地方。
只是安静地依偎着,没有多余动作。
短短几秒,谢莫羞红着脸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掀开眼帘瞧见alpha一动不动的模样,谢莫闪过茫然,而后像是紧张了。
一言不发站起身,逃也似的朝楼上走。
过了好几秒,alpha才反应过来,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唇。
看着谢莫的方向,追了上去。
刚到二楼,就与刚下楼的聂溪碰了个面。
聂溪脸红得反常,像被人打了一拳,没眼看。
他直愣愣走下来,丝毫没注意谢莫俩人之间的旖旎氛围。
跟见着救星似的,一把抓住季邯越的胳膊,语调快得差点口齿不清,
“我今晚哄小识睡行不?”
聂翀时那个傻比阴魂不散,跟他在一块儿根本睡不着。
还没等季邯越决策,小识就趿着拖鞋“噔噔噔”从房间冲出来,身后跟着栖彧。
甜甜对谢莫道,“爸爸,该睡觉啦。”
聂溪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季邯越平平打断,“别想了,小识不会答应的,”他朝二楼最里头的房间扬了扬下颌,
“你睡那儿吧,记得把门锁好。”
小识哼哼了声,
“我只要爸爸哄我睡。”
聂溪看了眼楼上,脑海里闪过聂翀时似笑非笑的脸,暗自在心底把人骂了个遍。
他咬咬牙,也顾不上再争取,转身便快步钻进房间,“咔嗒”一声落锁。
先前营造的气氛被打破,季邯越心里何等的憋屈,但同时又在怀念刚才那个不算吻的吻。
栖彧回了自己房间,谢莫也被小识拉走了。
季邯越去阳台抽了几根烟,才坐在床头盯着时钟数秒针。
夏益今晚本意是要回来,奈何下了暴雨,推迟到了明天。
倒是打听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二十二年前,方家掌权人携妻子去农家乐度假,而度假的地方,离青德村很近。
也与季邯越心里的猜测愈发吻合,但季邯越不想继续查下去了。
方家当家有妻有子,就算证实谢莫与方家的渊源。
相认后,谢莫的身份处境也会变得尴尬。
他能给谢莫幸福。
有些秘密,让它永远沉睡,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与此同时,在青德村一家小旅馆暂住的夏益,他的对门,也在打听二十二年前的事。
大概是下午睡了一会儿,小识压根没困意。
他在床上趴在被窝里,拉着谢莫分享在幼儿园的事。
“栖彧跟南游哥哥好像啊,都不爱说话,我生气了他才肯理我,”小识撅着嘴,双手撑着脑袋,小腿一晃一晃。
小孩子变脸极快,上一秒还在控诉,下一秒就嚷嚷着说,
“但是栖彧哥哥也好,下午餐有我爱吃的面包,他都给我吃啦。”
说着说着,小识叹息,“好多好多,我都吃不下了。”
脑袋被轻揉了揉,谢莫勾着淡淡的笑,看着小识生动的表情,跟他比道,
“那下次你有好吃的,也跟栖彧哥哥分享。”
奶油面包是小识最喜欢的品类,闻言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
“……嗯!我会的。”
小识精神抖擞,尽管谢莫快被他讲睡着了,眼眸半眯不眯。
他放轻了音量,自顾自还是说得开心。
“吱呀——”门被打开一条细缝,房间关了主灯,只留下一盏昏黄小灯。
季邯越在主卧等得坐不住了,又去洗了个澡,头发都吹干了,算着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忍住来了。
结果一看,还没睡着。
来都来了,也不管了,推门而入。
小识眉头一皱,呀呀了两声,“叔叔不要随便进别人房间。”
季邯越哪里管他,拎着小识的衣领,把小omega提起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小识房间是专门定制的儿童床,睡两个成年人几乎没别的位置了。
尤其是一个一米九三的alpha,长腿屈起,才不至于搭出床沿外。
小识窝在中间,感觉身在火炉里头,快被压成饼干了。
很不悦的推季邯越,闷声闷气,
“叔叔起开!”
alpha纹丝不动,甚至还敷衍的拍了拍小omega的头顶。
小识费力的翻了个身,仰头一看,发现季邯越正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撑起身子,在半梦半醒的谢莫额头上“啵”地亲了一口。
“!!!”小识身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瞳孔地震,差点大叫出来。
好在季邯越及时竖起食指,悬在小识嘴边,“不要吵醒你爸爸。”
小识很老实的闭嘴了,还是气得很,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亲谢莫。
谢莫一直教导他AO授受不亲,可爸爸是omega,这个叔叔是alpha。
他们怎么能亲亲呢???
小小的omega大脑转不过来,就被季邯越裹着毯子抱在臂弯间,走出了房间。
“小识喜欢下雨吗?”
季邯越将小识抱到一楼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让小omega坐在自己大腿上,低头问他。
小识起初还在奋力挣扎,但季邯越身上柏崖木的信息素,又无端让他失去了警惕。
好吧,这个alpha叔叔的信息素比他见过所有的alpha的味道都好闻。
闷闷靠在季邯越怀里,玩着季邯越手腕上的表带,点点头,
“一个人听雨声就害怕,可和爸爸、还有唐英叡叔叔在一起,就不怕了。”
提起唐英叡,小识睫毛忽闪,突然有点想念,嘟囔道,
“我想回浪城了,我想唐叔叔了。”
季邯越表情一僵,深吸了几口气。
循循诱导问道,“那你口中的唐叔叔,跟你爸爸关系很好吗?”
应该是很好的,小识总看见唐英叡给谢莫买礼物,也经常接谢莫下班。
虽然唐英叡的旁边,有时会出现另一个叔叔。
甚至还有一次,他放学后,在距离幼儿园不远的地方。
看见那个叔叔将唐英叡压在墙面亲吻。
在小omega的记忆里,AO授受不亲,但是两个alpha亲不亲的,老师没教过。
自然而然以为这是两个alpha的相处模式。
季邯越不问还好,一问小识就陷入了浪城的回忆中,想着想着,就哭鼻子了。
嘴里字句颠三倒四,胡乱嚷嚷着。
季邯越压根听不懂,只能隐隐约约听清几个字。
大概就是想唐英叡了,想南游了……
总归在小识的念叨中,从没听见过自己的名字。
季邯越眸色暗了暗,将小小的omega转了一圈,正对着自己。
他实在太小了,脖子还没自己的手臂粗,仿佛轻轻一拧就断了,比谢莫还易碎。
恍然间有种抱着小时候的谢莫的错觉。
季邯越完全不敢用力,只轻轻拍着小识的背,安慰他别哭了。
尽管厌恶唐英叡,也不得不违心地说:“有时间带你回浪城见你那个叔叔好不好?”
边说边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小识就靠在季邯越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吐露心声,
“我想让唐叔叔当我父亲,但是他不愿意……”
他抬起脑袋,泪眼蒙眬又懵懂的望着季邯越,“我怎么样才能有父亲呢。”
没有哪个小孩不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小识虽然嘴上从来没问过谢莫,心里却是极想的。
季邯越倒是松了口气,不愿意就成。
他替小识揩了揩眼泪,用简单易懂的话轻道:
“我就是你父亲,我找了你和你爸爸好久好久,但是我没能力,花了三年才找到。”
小识眨了眨眼,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蒙圈状态。
小手紧紧攥着季邯越的表带:“那爸爸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我就把你们接来A城了。”
小识声音很小,还记着季邯越之前叮嘱不要吵醒谢莫的话。
也因此季邯越用同等的音量与他对话。
别墅是极简装修,黑白调本是没有温情的颜色,但自从有了谢莫的入住后,这个家像是平添了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通对话短暂结束,小识偏头看着落地窗外昏暗的夜色。
泛着水光的马路被冲刷得锃亮,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在排水沟边做着最后的挣扎。
它们被卷上半空,又被雨打落在地,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湍急的水流,没入下水道的命运。
“父亲。”小识突然脆生生叫了一声。
季邯越在这一刻,自心底油然而生起某股温热的情绪。
这是那么久以来,头一次升起当父亲的责任,小识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同学吗?我想让他们都知道我有父亲了。”
“当然可以,你想告诉谁都没问题,”季邯越停顿了一下,揉了揉小孩儿的软发。
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包括你的唐英叡叔叔。”
落魄的心情终于好上许多,小识沉浸在喜悦。
倚在季邯越怀中,脑袋轻轻歪着,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终于在时针指向十二点时,小识睡着了。
轻手轻脚将人抱起往楼上走,迎面碰上满脸疲倦的聂翀时。
聂翀时低眸瞧了眼他怀里的小孩子,再正视季邯越,
“季少爷,帮个忙。”
季邯越言简意赅:“聂溪他不会愿意,你也应该知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
两人对视着,含着令人费解的情绪。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在短暂的交接中,季邯越率先别过头,不耐皱起眉,
“他从小跟我玩得最好,你别整天欺负他,把一个人整天关在家算什么事,是个人都会疯。”
“且不说你们本来就不应该,就算你觉得行,但聂溪可不那么觉得。”
两分钟后,聂翀时抿了抿唇,“我要去一趟英国,那边有个顶级的医生,愿意为我治疗。”
“这次出去,至少要待三个月。”
季邯越没话说了,
“……马上。”
把睡着的小识放回儿童房,绕回自己的主卧拿出一把钥匙丢给聂翀时。
“那边最后一个房间,自己去开。”
聂翀时扯出了一个笑,微微颔首,“感谢你这几天对小溪的照顾。”
季邯越急着把谢莫带回自己房间呢,闻言睨了他一眼,“别他妈废话了。”
————
凌晨一点半,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随着一声汽车轰鸣,消失在夜幕里。
季邯越也如愿将思念的人揽入了怀中。
心安理得睡了过去。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临近破晓时,雨下得小了,等天亮了后,彻底停了雨。
这次小识醒来后没有闹,揉着眼睛坐起身,再慢慢爬下床,晃晃悠悠去敲栖彧的门,
“栖彧哥哥,起床啦。”
没成想栖彧比他起得更早,从旁边的卫生间走了出来,已经整装齐发。
撇撇嘴,保姆给他收拾好后,就由司机送去了幼儿园。
季邯越也没想到会睡一个完整的好觉。
直到正午时,眼皮被轻轻碰了碰,有点痒,睁开眸子,对上谢莫倦怠的视线。
谢莫动了动,季邯越又调整了个姿势,将他压在身下接了个吻,声音沉哑,
“什么时候醒的?”
右手被拉过,季邯越很顺从的摊开手心,眼也不眨盯着谢莫的动作,
“九点半。”
季邯越很轻的笑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太熟了。”写完,谢莫眼睛眨了眨,咬着下唇补充写道,
“我觉得我们以后,不能起那么晚了。”每次都是这个点起床,对小孩的影响也不好。
季邯越埋首在他颈窝,蹭了蹭腺体的位置,
“小识很懂事,巴不得你多休息会儿,今天很乖,也没有敲门。”
大家点点小礼物?????????这个月马上就要过去啦
与以往不同的是,庄园里多了不少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以及几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坐在板凳上,神情低落。
谢莫的主治医生帕特尔看到他们,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翻译开口。
翻译有条不紊的用中文解释道:
“我们的团队半个月前接手了一批从地下拍卖场解救出来的omega,他们的声带都被人为损伤,我们正在尝试修复。还请季先生和谢先生谅解。”
谢莫望着那些张嘴让医生检查的omega。
见他们面露痛苦,身为omega的怜悯心油然而生,莫名有些难过。
直到手被季邯越包裹住,季邯越微微点头,语气平静:
“只要不耽误我们的进程就没问题。”
庄园整列分布着各式房间,可以说,光看外表会觉得这儿是一处豪华古朴的庄园,但深入内里,会发觉它与医院无异。
谢莫做完术前检查,吞了吞津液,对上季邯越平和的眼神,像是有了底气,走进了手术室。
季邯越目送他的背影,身侧倏然路过一个omega。
omega好奇地朝手术室里张望,被季邯越皱眉瞥了眼。
吓得一颤,连忙比着手语解释:“先生不用担心,这是微创手术,不会有危险的。”
季邯越垂眸没作声,那omega以为他看不懂手语。
正准备走开,却听见他冷冽开口,
“我知道。”
omega愣在原地,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又多看了季邯越几眼。
直到医生喊他名字,才转身跟着走进旁边的诊疗室。
————
小识放学回到别墅,书包往地上一丢就开始满屋子找谢莫。
与以往不同的是,家里除了管家和几个保姆外,季邯越和谢莫都不见了。
不由有些气馁,两脚一蹬把拖鞋脱掉,趴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一旁的栖彧默默打开书包,把作业本摊在茶几上,跪坐在地毯上写起了作业。
神情专注且认真。
栖彧自出生起就跟着宋遐,见过太多复杂的人。
宋遐常把他安置在夜店杂物间的小床上,自己去陪客人——那些客人不局限于夜店,还有上门服务的。
等栖彧会走路后,若客人家里有孩子,他就会被关进儿童房,和其他小孩一起玩。
那些孩子天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当是家里来了普通客人。
栖彧总是抿着唇不说话,小小的年纪,却看懂了那些alpha看宋遐时眼里肮脏的欲望。
他隐约明白,爸爸陪在那些人身边,是在做什么。
儿童房墙上贴着鲜艳的奖状,桌上摆着温馨的全家福。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摊开的作业本上。
栖彧还没到上学的年纪,但对幼儿园一直存有向往。
那里好像只有童真与单纯,不用面对那些alpha对爸爸露出狰狞的嘴脸。
他甚至偷偷想过,如果能让宋遐也去幼儿园就好了。
这样爸爸就不用在那些人身边献媚周旋,也不用再被那些污浊的眼神打量。
他一笔一划,格外用力,把每个字都描绘得与老师的字迹相同。
小识就支着脑袋看栖彧,看了一会儿,也有点心虚,别人在认真写作业,自己却在玩。
于是通红着脸下沙发,把随手扔到边角的书包拾起来。
摸出作业凑到栖彧身边,一起写。
六点半左右,别墅外传来一声鸣笛,小识朝落地窗外张望,正好看见漆黑迈巴赫车身驶过。
顿时把作业忘的一干二净,自告奋勇站起来跑去开门。
见到季邯越,双臂一张,就被季邯越悬空抱起坐在臂弯里。
自从那晚后,小识就不再缠着谢莫抱了。
季邯越告诉他要懂事:“你是宝贝,谢莫也是宝贝,以后想被抱就找父亲。”
有了季邯越的对比后,小识才发现自己的爸爸比身边的alpha矮上不少,那抱自己一定很辛苦。
左右思量后,小识忍痛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谢莫抿着唇,只能用眼神交流,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此刻摸自己脸都没有知觉。
而且医生还警告在能说话前,都不允许吃辛辣的食物,在听见这句话后。
其他的警告都被抛诸脑后了。
早知道上次一个人出来,就去吃一顿火锅了,谢莫心里叹气。
正晃神时,小识眼巴巴凑过来,他下意识想抱,却被小omega摇头拒绝。
小识揪着季邯越衣领往前拽,等季邯越俯身,他“吧唧”亲在谢莫脸上。
随即心满意足地跳下来跑去写作业了。
季邯越看着小识,斟酌着小识的性格像谁,性子跳脱开朗,反正不像自己。
低头在谢莫另一边留下一吻,谢莫双颊唰的红了,推开他,憋着气跟他比划:
“我脸好麻。”
“等过几个小时就恢复了。”
做完手术后,两周内需要严格禁声。
通俗易懂点,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发出丁点声音。
所以决定这段时间都挨着小识睡。
跟季邯越在一块儿,季邯越总腻歪着想法子逗弄他。
等术后一个月左右,声带肿胀消退完毕,就可以进行发声训练。
其实对谢莫而言,不会说话已经成为了二十二年的习惯,若不是季邯越执着得很。
他完全没想过治疗好嗓子。
天色渐黑,刚吃完饭没多久,季邯越就临时有事要去一趟公司。
小识慢腾腾写完作业,靠在谢莫怀里嘀嘀咕咕和他说话。
栖彧迟疑不决,选择坐在与他们一臂之隔的沙发上看电视。
保姆阿姨最近对他比以前好上许多,睡觉前会跟他讲童话书,睡醒后会仔仔细细给他穿衣服。
这些栖彧都会,想拒绝,保姆阿姨却笑着说是应该的。
他把目光移向谢莫,顿了顿,鼓起勇气,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莫诧异了一瞬,用笑回应栖彧。
别墅来了个不速之客。
季邯越给谢莫打了个电话,报备今晚的行程,需要去Z城出差,让他早点睡别等自己。
谢莫撇撇嘴,盯着视频通话里隐在车厢内阴影里的一张脸,没有移开。
趁红灯间隙,季邯越抬高手机,打开车厢小灯,光线一亮。
他勾唇笑了笑,同样望着屏幕里的omega。
三年过去,谢莫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比第一次相见时更为可爱圆润,杏仁似的眼眸水润润的,皙白的一张脸像是上等瓷器。
季邯越恨不得立刻折返回去把谢莫带上。
旋即又想到小识见不到谢莫,指不定又要好一通闹。
只能隔着屏幕,一眨不眨的盯着谢莫,带着笑意:
“宝宝,亲我一下好不好。”
谢莫瞪圆眼眸,红彤彤的一张脸快要熟透了。
季邯越等着那边的回应,只见屏幕一黑,像是藏进了被窝里,不多时,很轻的亲吻声响起。
再然后,“噔——”电话挂断了。
季邯越还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直到身后有车按喇叭,才回过神发现绿灯亮了。
不得不启动车子。
————
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别墅的大门被敲响了。
明天是周末,小识玩心重,便将八点半的歇息时间放宽到十一点。
此时小识拉着栖彧在一楼客厅里,比谁的积木拼得高还不会倒。
听见敲击声下意识以为是季邯越回来了。
忙不迭去开门,因为季邯越承诺回来后给他带玩具。
踮脚拉下门把手,“吱呀——”宽大的门自内打开,一张陌生的脸显露出来。
“啊,”小识仰起头,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最后确定不认识,就想重新关上门。
但在前一秒,门沿被抵住了。
来人眉眼疲惫,但周身萦绕的信息素表示他是个alpha。
在硕大的别墅内扫视一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困惑的小omega身上。
“你是谢莫的孩子。”语气很平静,不是猜测。
小识朝后退了几步,咬着下唇警惕的看着这个叔叔。
不远处的栖彧也察觉到动静,目光直直投了过来。
“你为什么认识我爸爸?”
“……那就是了。”alpha俯身将小识抱起来,又走到了栖彧身前。
不同小识,栖彧一声不吭,直直盯着他。
对于陌生alpha的恐惧在一瞬间激发,栖彧捏紧了拳头,alpha却笑了一下,
“看来这几年季邯越过得不错。”
那笑只牵扯皮肉,神情却是冷淡的,在小识的视角里,诡异又惊悚。
偏过头跟奋力挣扎的小omega对上,小识生气瞪着他,就在要出声叫人时,
“唔唔——”嘴被一把捂住。
alpha不再过多犹豫,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裤腿突然被抓住了,栖彧仰头盯着他,
“你把他放下吧,带我走。”
alpha磨了磨后槽牙,“一块儿?”
————
如果问谢莫最后悔的事,恐怕就是没教会小识别给陌生人开门。
时针刚划过十一点,他下楼想带孩子洗漱。
却只见大厅空空荡荡,散落的积木还保持着歪扭的拼接形状。
而大门大敞开,明晃晃昭告着——我把人带走了。
车内,小识和栖彧被放在后座,小识大有种把车拆了的架势,一个劲找可以开门的地方。
奈何车门紧锁,怎么弄都是徒劳。
而栖彧,静静坐在另一头,偏头注视着单向玻璃外的街景。
闹了半天,小识也累了,不解地问栖彧,“你害怕吗?这个叔叔好吓人的样子。”
“我觉得他不像坏人。”
三岁的脑容量还不支持变通,在小识的认知里,把自己从家门内拐走的alpha。
他就是实打实的坏人。
只有坏人才会这样做。
或许是有同伴在身边陪伴,小识罕见没有哭出来,只是憋着泪,挨着栖彧坐下。
行驶约莫两个小时,车停下了。
目的地是一处高档公寓。
如栖彧猜测的那样,alpha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房间。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
alpha动了动嘴角,蹲下身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孩柔软的头顶,
“叔叔只是邀请你们来我家做客,等你们的爸爸联系我,就送你们回去。”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小识拿着冰淇淋,有些纠结:“可是现在很晚了,不回家爸爸会担心的。”
“不会,我已经跟他们提前说过了。”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平缓又悦耳,alpha叮嘱他们吃完冰淇淋后就休息。
而后打开阳台门,出去后按下接听。
几年没听过的嗓音如今再听,依旧熟悉,季邯越语气带着愠怒:
“任闻,你要干什么?”
任闻点了根烟,悬在两指间,散漫地瞧着阳台下的光景。
等吐出一口浅淡的雾气,才低低开口:“他们很安全,也很听话。”
“你别给我打岔,”季邯越没心思跟他聊别的,直接开门见山道:
“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任闻却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扯去别处:“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期待再见一面。”
“……如果是三年前,我倒是希望跟你天天见。”季邯越冷冷地说。
气氛一时凝固了,只能隐约听见客厅内,小识跟栖彧说悄悄话的声音。
季邯越是去见一个德国来的客户,今夜临时降落Z国举办晚宴,邀请他去参加。
而现在发生这种事,尽管知晓任闻不会对小孩子做什么。
仍是推掉宴会,匆匆赶了回来。
季邯越加重语气,生硬道:
“我曾经在车上问过你,跟我走还是下车,你自己选的后者。”
沉默几分钟后,任闻才开口,没了之前强装的镇静,艰涩地呢喃:
“帮我个忙,可以吗?”
此话一出,季邯越就觉得不对劲了。
若是普通的事,他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尚可帮一帮。
而现在将小识带走,明显就是另类的威胁。
无数猜测在脑海闪过,季邯越定了定,咬紧牙关:“你想让我帮你把方祺然救出来?”
“……嗯。”烟蒂燃尽,任闻将烟按灭在栏杆上,低低应道,
“我家那边,想让我出国,一辈子不回A……”话未落下,被季邯越咬牙切齿打断,
“那你就不能听你父母的话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放不下。”
方祺然孩子都三岁了,任闻还情根深种,处处想着那人。
这句话被季邯越硬生生咽了下去,若是告诉栖彧是方祺然的孩子。
无法预料任闻会对栖彧做出什么行为。
A城的高层总是阴沉沉的,童话书里“登高摘星”的幻想。
任闻抬起眸子,触及到的只有刺破云层的写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