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赫摸了摸下颌,绕过车头直当上了驾驶座,
“要是没我,你连这小omega都见不到呢。”
说罢,按了按喇叭,“上车上车!走了,没吃晚饭,我要饿死了。”
他可没忘记之前亲眼看见周铭赫从寇邢与房间走出来的场景。
看来自己不在,寇邢与的生活倒是“精彩”,下半身丝毫没闲着。
估计是撤离得太过仓促,才把这位alpha给落下了。
周铭赫自然不知唐英叡心中所想。
他本想看完戏就开着宝贝越野离开,却发现停在原地的车不见了。
手机里还有条消息,是他弟弟发来的一条语音,语调很冷,
“好戏不散场,你继续看,车我开走了。”
这下没了法子,崔烨锦不乐意他把自己儿子给带来。
直接带着那少年拍拍屁股走人了。
寇邢与则直接上的装着他姐姐那辆车。
而唯一剩下的季邯越,也一脸死人样,周身寒气逼人。
周铭赫怕上了他的车,大晚上一个不开心,给撞崖两尸两命了。
在林子里蹿了半天,终于找着了一辆。
按先来后到的道理,周铭赫完全可以直接开走。
此刻看着唐英叡脸色难看得要命,周铭赫撇了撇嘴,
“啧,这么不想上车?那再见咯。”
谢莫瞪大双眼,他可不想在这黑黢黢、透着诡异气息的森林里过夜。
可那alpha已经发动车子,扬尘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往公路走,说不定能搭到过路车。”
唐英叡目光扫过黑沉沉的林间,作出决定。
乍一看,谢莫已经把外套给脱了。
听完他的想法,盯着地面铺展的衣物发了两秒怔。
又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卷成一团抱在怀里。
“你在干嘛?”唐英叡眉峰微蹙。
谢莫慢腾腾把外套穿好,比着手语道,“我以为要在这里过夜,所以做准备。”
两人放轻脚步穿行在腐叶堆上,枯枝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除此外,再无其它动静。
突然,一束刺目的昏黄光线劈开黑暗——是车灯!
光晕在沙沙晃动的树叶上投下斑驳阴影,在死寂林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五十米外,一辆轿车静静蛰伏在那里,亮着尾灯。
像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谢莫的胆子倒比从前大了些。
扯了扯唐英叡的衣角,示意他去看那个方向。
唐英叡也注意到了,凝神静气,“你先留在这儿,我去查看一下情况。”
谢莫摇头,急促比划着“一起”的手势。
可Alpha已经松开他的手,抬步轻手轻脚朝那方向走去。
谢莫只得在原地等待,看着唐英叡的背影与光晕融为一个小点。
等那个小点彻底消失后,谢莫晃了晃神,突然发现,怎么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不安与恐惧细密的逐渐从四肢百骸缠上来,谢莫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已经五分钟了,前面没有任何动静。
谢莫攥着汗津津的手,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等。
若是遇见什么危险,就得不偿失了。
没成想第一步还没踩下去,一声撕裂夜色的尖叫刺破寂静。
紧接着,那辆车轰响油门,朝前方横冲直撞离去。
谢莫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前跑。
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谢莫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担心是唐英叡遇到了危险。
谢莫刚蹲下要搀起地上的alpha。
对方原本埋在臂弯里痛哭的脸,突然转过来。
毫无防备的,撞上了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
像触了电般,他猛地甩开搭在对方肩头的手。
这些天紧绷的神经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
“啊!”聂溪又短促的叫了声,拧着眉一副很痛的样子。
见他不断往后退,有些伤心,
“你干嘛不扶我起来……我骨头都快摔断了……”
谢莫用袖口胡乱蹭了蹭额角的冷汗,颤抖的手指在空中比划,
“你怎么会在这儿?唐英叡呢?”
聂溪掸了掸裤腿的泥土,借力树干慢慢起身,长吁了一口气,
“本想凑个热闹,结果半路就跟丢了方向。实在找不着路,只好在这儿歇脚。”
他揉着膝盖,语气带着委屈,
“刚才我正睡得迷糊,有人敲车窗要借火。我好心开窗,那人直接把我拽下车,开着车就跑了!”
说罢,抬头望天,“我命好苦啊。”
这番说辞说得情真意切,连声调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任谁都会动容,谢莫也不例外。
但忽然想起季邯越之前说聂溪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有些犹豫。
他不太相信唐英叡会独自离开。
谁知聂溪抹了把脸,悠悠补充道,
“哎,那人我从来没见过,谁能想到竟那么歹毒。”
对啊,聂溪是第一次见到唐英叡,而且树林里确实只有聂溪一人。
尽管如此,谢莫还是多问了一句,手语比得飞快,
“你千真万确……是他开走的车?”
聂溪摸出烟盒,点上一根烟,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爱大半夜在这儿装神弄鬼?”
眼下别无他法,谢莫只能跟着他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上,脑袋嗡嗡直响。
前方的聂溪还在大步流星,突然被人拽住衣摆。
回头只见谢莫脸色煞白,弯着腰大口喘气,一副要吐不吐的可怜模样。
“要不歇一会儿再走?”聂溪提建议。
谢莫脸色苍白如纸,几乎一整天都在奔波,没有休息的时间。
omega的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他虚弱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双腿一软,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
而后,聂溪见他脑袋一点一点,突然身子一歪,直直栽倒在枯叶堆里。
昏睡了过去。
聂溪在心里可惜,多乖巧的omega,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季邯越心够铁,这都不心疼。
烟盒里原本还剩半盒的烟已经见底,聂溪抽完最后一口。
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赶紧过来。
谢莫只能被动陷在某个人怀里,随着疾行的步伐轻晃。
耳畔紧贴的胸膛传来沉稳的心跳声,莫名令人安心。
浑浑噩噩的大脑像是接收了某种信号,一股淡淡的、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似有似无。
促使他想去瞧究竟是谁抱着自己。
还没来得及细想,头顶便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谢莫,这次出去了可得感谢我,不然你死在这儿都没人发现。”
谢莫按下了睁眼的心,差点忘了,目前为止,他身边只有聂溪。
艰难地抬手,想要表达谢意,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按住了。
聂溪说,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许是真的太累了,谢莫不再挣扎,乖顺地埋在对方胸膛。
长睫垂下的双眸轻阖着,渐渐发出绵长的呼吸。
被密林掩盖的阴影里,两道身影快速穿梭。
其中一个即便怀里抱着人,脚步依然稳健有力。
“你欠我一个人情,出去后可别忘了还。”
聂溪双手抱胸,困意也爬了上来。
打了个哈欠,斜斜睨了一眼旁边冷着脸朝前方走的季邯越。
他怀里的谢莫睡得正沉,彻底放下了防备。
脏兮兮的小脸已经被仔细清理过,重新露出了干净的模样。
想到谢莫能如此安稳入眠,不过是因为听见了聂溪的声音。
要是谢莫知道此刻抱着他的人是自己,恐怕又要拼了命地挣扎。
季邯越胸口堵得慌,他怀疑自己迟早被谢莫气死。
出了林子,一辆黑色轿车正等在路边。
聂溪的腿早就累得发酸,赶紧拉开后座车门。
自己又快步绕到驾驶位坐下。
“走路累死人,还是开车舒坦。”
聂溪长出一口气,伸手调整座椅,又偏头看向后座。
季邯越把谢莫平放在座椅上,将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
原本躁郁难耐的心情在完整看清谢莫安静的睡容时,倒也缓和了几分。
“啧啧,没想到我们邯越会栽在一个小哑巴手里,还是个有……”
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响起,聂溪一脚油门踩下。
终于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我自己有分寸,”季邯越眉头紧蹙,冷声反驳。
聂溪哈哈笑了声,也没拆破,想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先前瞧他把谢莫护在身后那样,我很好奇你跟他说了什么,居然让他答应了。”
季邯越碰了碰谢莫微凉的脸颊,有种想把人弄醒的冲动。
可又觉得保持现状也不错。
他抬眸看向后视镜里的聂溪,语气平淡,
“对付那种alpha,只需要给点好处就行。”
不仅好处,还有适当的威胁。
把唐英叡引诱过去后,聂溪演技大爆发,扮做受害者那方,打开车门利落滚下车。
几乎同一时间,前座的任闻猛踩油门,疾驰而去。
留下被莫名其妙拽上车、尚未了解情况的唐英叡,以及阴影里冷眼看着他的季邯越。
两人无声对峙。
唐英叡反应再及时,也晚了一步。
唐英叡迅速警惕起来,盯着季邯越,
“什么意思?”
他对去而复返的季邯越感到意外,又补了一句,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季邯越懒得绕圈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言简意赅,
“你把谢莫让给我,我给你安排腺体修复手术。”
这个条件让唐英叡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腺体已经损坏多年。
想要完全修复,不仅需要植入新的腺体,而且手术费用高得吓人。
凭他的能力根本负担不起。
看见唐英叡面露挣扎,他继续加码,
“寇邢与那么喜欢你,也从没想过给你修复好腺体,不过是怕你恢复好后,会离开他。”
“只要你答应,手术一结束,我额外给你一笔钱。只要你不再碰赌,足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速度很缓慢,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在这条几乎见不到人的路上。
这辆轿车后面,不知何时跟上几十辆车,甚至不屑于在暗处蛰伏。
季邯越静静地看向唐英叡,等着对方的回答。
唐英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和寇邢与一路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只会拿权力施压。
“你不心动?”季邯越轻飘飘反问。
“……放我下去。”唐英叡沉默了几秒,平声道。
“唐英叡,”季邯越目光如刀,字字清晰,
“从你踏进这辆车的那一刻起,就由不得你说‘不’了。”
“我说,我不答应!放我下车,”唐英叡同样郑地有声道,毫无惧意注视着季邯越。
季邯越彻底失去耐心,谢莫选择跟唐英叡的画面跟走马灯似的,不断浮现。
他怒气滔天,
“谢莫跟着我,比你好上百倍!而且你甘愿一辈子都成为一个劣质alpha?”
“谢莫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唐英叡握紧拳头,嗓音发沉。
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全心全意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而如今那个东西被别人觊觎上,即将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他心慌。
季邯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在他面前失了阵脚,“你确定吗?”
“放我下去。”唐英叡始终都是这句话。
“行,”季邯越扯了扯嘴角,转头冲前座喊道,
“任闻,直接去Z城赌场。解老板前两天还念叨着,说好久没见唐先生了,这次正好成人之美。”
“?你认识解河?!!!”
唐英叡惊愕,解河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是地下赌场的老板,阿弎他们的行为都建立在解河的命令下。
曾经被追债时挨过的打,被划破腺体的绝望都一一浮现至脑海。
季邯越神色自若,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仿佛在谈论天气般平静。
他微微俯身,凑近唐英叡,声音低沉冰冷,
“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
这一觉谢莫睡得格外沉,醒来时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
可动作刚做到一半,猛然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季邯越正俯身盯着他,冷峻的面容闯入视线。
下一秒,心神一乱。
手就落在了季邯越的脸上。
“醒了?”
如果谢莫会说话,此刻方圆十里都能听见他的惊叫。
他条件反射朝后退去,到床面边缘才不得不停下。
惊魂未定间,谢莫低头一看。
身上早已换了干净柔软的睡衣,而脑袋的绷带也拆除了,伤口并不大,此刻已经结了痂。
谢莫喉头发紧,紧张地扫视一圈四周。
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落地窗外是繁华冷肃的高楼。
谢莫困惑:
他不是还在林子里吗?季邯越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他理出半点头绪,细白的脚腕猝不及防被季邯越握住。
季邯越眸色淬了墨,手指贴着光滑皙白的皮肤,收紧后用力一拉。
谢莫整个人后仰着失去平衡,轻飘飘地被拽进对方怀中。
两人距离再无半寸间隙。
季邯越垂眸对上他惊恐的双眼,微凉的手指泛着冷意,在他的脸颊上游走。
那触感如蛇信般滑过,令谢莫头皮发麻。
“很害怕我?”
拇指摩挲着他下颌的弧度,突然用力卡住,皮上立马浮现两道指痕。
谢莫吃痛皱眉,被迫抬头注视着季邯越,
“那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他心跳剧烈,很想说是季邯越用欺骗将自己困在身边!
可眼前的alpha似是失去了理智,脸色阴鸷,没给谢莫够他手写字的机会。
将人一把按在床上,抓着浅黄色的睡衣衣领大力一扯,布料的撕拉声一直延续至腰身。
明白了季邯越要做什么后,谢莫惊恐地将双手护在胸前,脑袋拼命摇晃。
在离开季邯越那晚后,谢莫就没再哭过。
而现在在恐怖的力道禁锢下,竟又生生逼出了眼泪。
可以前会为他擦拭眼泪的人,如今冷眼看着他崩溃,一言不发。
动作没有半分停滞。
正午时分,敲门声骤然响起。
等待片刻后,门自内打开,季邯越松松垮垮系着睡袍腰带,垂眸扫了眼门外的人。
“季少爷好,我是符彦。”来人温和得体,
“昨天生日宴不愉快,我家少爷特意补了一桌在今天中午,就在酒店对面。”
季邯越揉了把凌乱的头发,低低嗯了声,“知道了。”
在符彦马上要离开时,忽地被叫住,
“对了,麻烦帮我通知一下前台,送套衣服上来。”
————
谢莫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困在只有方寸的密室里。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潮湿阴冷的石板地面。
下一秒,无数藤蔓如活物般从墙角、缝隙中疯狂涌出,将他的手脚死死缠绕。
那些藤蔓粗壮油亮,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疙瘩。
仿佛拥有了生命。
他奋力挣扎,却被勒得更紧。
随着鞭笞不断,剧痛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泪水早已干涸,只能无助地瘫在地上,承受这无尽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房间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这场令人绝望的鞭笞才终于停歇。
季邯越将他扶起来,怀里的omega眉头紧紧皱着。
一摸后背,全是冷汗,显然是做了噩梦。
替谢莫换了套新送上来的衣物后,拍了拍他滚烫的脸颊,才将人从梦魇里叫出来。
在睁眼发现是季邯越时,谢莫眼眶骤然泛红,泪水又要滑落——
这比噩梦更令他恐惧。
季邯越不喜欢这个眼神,指尖顿了顿,将人重新放平,语气平静,
“收拾一下,带你去吃饭。”
昨晚夜深了,没来得及回Z城,干脆在崔烨锦安排的酒店住下。
谢莫没有动作,抱着膝盖无声啜泣,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
临近十二点,季邯越盯着他发了几分钟呆。
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伸手穿过他膝间将人抱起,往卫生间走。
谢莫全程垂着头不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季邯越真不知道这么小点的omega,居然可以流那么多眼泪。
哭了一整夜了,一觉睡醒以后又开始哭。
“谢莫,我耐心有限。”季邯越平声道。
泪眼蒙眬看着镜子里的人,谢莫挣扎着从他的怀里下去。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惯性去拉季邯越手时,又停住了。
转而在镜面上写,“我做错什么了。”
季邯越压下眉眼间的戾气,视而不见,给他挤上牙膏,又出了卫生间。
约莫几分钟后,推开门强硬把人拉了出去。
刚一出走廊,就迎面碰上聂溪和任闻。
聂溪面色如常,跟他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一块儿去吃饭啊。”
瞥见来人,谢莫终于止住眼泪,只闷声不吭被季邯越牵着手。
如果要弄一个最讨厌的alpha排名,季邯越当之无愧首榜,聂溪也绝对排在前三。
视线落在omega青紫的锁骨处,皙白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齿痕。
足以看出alpha的卖力。
而谢莫浑身自内而外,也萦绕着alpha的崖柏木信息素味道。
仿佛在昭告全世界,这个omega已经有alpha了。
从被带到座位,谢莫都一直处于闷闷不乐的模样,提不起精神。
忽然,指腹传来细微的触感,季邯越捏了捏他的手。
谢莫这才恍惚抬头,才惊觉原本空荡的长桌已坐满了人。
看清他们的面容后,谢莫心狠狠颤栗了一下。
正对面坐着的,正是救了自己的那个beta,左边坐着他的伴侣——
一个脾气瞧着不太好的alpha。
那人眉眼温和,旁边的少年正在为他夹菜。
再往右看去,昨夜将他们丢在林子里开车离去的alpha正压低音量,与身旁面容相似的alpha说些什么。
表情很是无奈的样子,与昨天见面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
总之,一眼扫过去,几乎全是见过的人。
谢莫身心都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所以,这些人,都是季邯越的朋友?!
那个温和好看的beta,也跟他们是一块的。
“吃饭,”季邯越将筷子塞进他手里,“怎么,傻了?”
谢莫缓慢眨了眨眼,终是鼓起勇气,在桌子底下,拉着他的手写,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儿?”
季邯越不咸不淡给他夹菜,
“吃个饭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吃完我们就回A城。”
座席上的人在看见谢莫时都无太大的反应,似是早有预料。
除了那名beta以外。
谢释吃饭很专注,一般不会去刻意注意谁,因此在夹菜时,才注意到对面的谢莫。
说不惊讶是假的,尤其是看见谢莫与季邯越挨得相当的近。
很恰巧的,对上了那个omega黯然的神色。
季邯越心里乱得很,只想赶紧把谢莫带回去,别再生出其他事端了。
倏然,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谢释表情纠结,但还是说出了疑虑,
“这个omega,是你的伴侣?”
谢莫无端的紧张,立马摇摇头,与此同时,季邯越随意应了一声,“嗯。”
察觉到袖口被谢莫慌乱攥住轻轻晃动,他神色未变,又补上一句,
“就是性子娇气爱哭,其他倒都合我心意。”
对面的谢释却坐直了身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语气正经,
“但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你。”
季邯越神色自若:“昨晚拌了几句嘴,还在闹脾气罢了。”
在场众人皆知,谢释是崔烨锦的挚爱,向来讲究实事求是,行事作风一板一眼。
话落,他轻咳一声,补了句:“你别多想。”
可结合谢莫一脸委屈的模样,任谁见了不会多想。
一场饭局吃得倒还算愉快,除了季邯越心里发堵以外。
各自都有要事在身,没有多停留。
季邯越不想再折腾,直接订了机票,没和聂溪他们一道开车返程。
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回去,没想到飞行途中出了状况。
谢莫突然捂着肚子,脸色煞白,比着手语声称肚子疼要上厕所。
昨夜确实比以往狠了不少。
恶趣味发作,他还强迫喂了谢莫不该吃的东西。
大概率是有这个原因在。
便放他去了。
那时的谢莫,满心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逃离季邯越,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混在人群里没看见季邯越了,结果即将要出机场时。
听见机场的播报声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有一名儿童在机场走失。
走失儿童性别为omega,身高一米七左右,走失时身穿白色棉服与一件棕色直腿裤……”
同一时刻,谢莫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他哪里能想到季邯越居然会那么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机场保安找到他,语重心长说不要乱走让大人担心。
便把谢莫送到了登机口。
而旁边,季邯越正双臂抱胸而立,眼神沉沉地盯着他。
明明他不应该心虚,可就是不太敢看季邯越。
季邯越缓步走近,拽住他的手腕扣进掌心,“再敢跑,我会把你重新送去赌场。”
谢莫老实了。
回别墅的路上一波三折,但好歹是到了,下机打开手机,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是崔烨锦发来的。
————“要是那omega实在不情愿,干脆放他走。”
这话谁都可以对他说,偏偏崔烨锦最不可能。
季邯越快气笑了,
————“你追谢释那会儿,可不是这么想的。”
谁不知道Z城机场那事件,轰动一时,为了找个beta,动用了上层关系。
硬生生延迟了所有飞机起飞时间。
崔家财大气粗,如果不是给了每个旅客补偿,投诉电话恐怕接都接不过来。
没多久,那边又发来一条,“那个omega,不是拍卖会拍来的吧?”
季邯越拧了拧眉,忽地感觉对面不像是崔烨锦,“我没那癖好,那里乌烟瘴气的,没去过。”
“好的。”
为了验证那个猜想,季邯越试探性问道,“谢先生?”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再也没了下文。
将谢莫送到别墅后,季邯越接到了自己父亲打来的电话。
语气毋庸置疑,让他回老宅一趟。
很不耐烦,但又不得不回去。
为了防止谢莫又要逃跑,直接锁上了门。
等季邯越晚上回来时,扫了一圈都没瞧见谢莫的身影。
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瞬间疯长,大门紧锁,谢莫不可能出得去。
别墅几乎被季邯越翻了个遍,怎么都找不到活生生的一个人。
当怒气值濒临爆发,他已经拿起手机准备调动人手搜寻时,主卧的门突然被推开。
谢莫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显然精神不错。
季邯越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搜查主卧时,沙发上随意搭着的被褥。
当时心急如焚,竟忽略了那团看似普通的褶皱下,竟藏着个人。
于是谢莫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
“以后不准睡沙发,睡觉必须把脸也露出来!”
并不是他想睡沙发,因为季邯越把所有除主卧外的房间都上了锁。
又不太想睡季邯越的床。
所以临时想的主意。
这段时间季邯越尤其的忙。
有时一整个白天都不会回来,等夜深了,才进卧室抱着谢莫睡觉。
而谢莫也被彻底锁在了别墅,季邯越只要出门,就会锁上门。
刚开始那几天,还费尽心思尝试开锁。
捣鼓两个小时后,终于相信季邯越没有骗自己,这锁自己真的弄不开了。
而后将念头打到了管家头上,管家是管理别墅事务的,一定有开门的钥匙。
可似乎是料到了情况的发生。
在谢莫还没到别墅时,季邯越就已经提前给管家批了假。
让他出门旅游去,没吩咐不许回来。
所以谢莫等了近一周的时间,也没瞧见管家半个影子。
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谢莫开始闹绝食了。
他想得简单,只要自己任性一点,做不符合季邯越心意的事。
季邯越是不是就会厌弃自己,放自己离开。
可他想错了。
起初季邯越并未发现谢莫故意跟他对着干,只以为饭菜不合胃口。
接连好几次都是如此,谢莫恹恹坐在椅子上,嘴唇沾几口油汁就说吃饱了。
要么干脆说不饿,不想吃。
如此往复,季邯越到底察觉了出来,谢莫是故意的。
当晚,季邯越就叫来了私厨,各色菜肴摆满长桌。
他双臂抱胸坐在对面,抬了抬下颌示意道,
“全吃完。”
谢莫看着一大桌子菜品各异的餐盘,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一个人吃光?
最后强逼着,谢莫快吃吐了也只吃了两碗饭和完整的一盘菜。
第二天,季邯越直接将日式餐厅的主厨请到别墅。
刺身拼盘堆成小山,寿喜烧咕嘟作响,满满当当的菜肴摆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