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回神,“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父皇好像真的很不会治理。”
拓跋苍木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其实朝廷中很多人都知道,我父皇当时即位的时候年岁很小,前十年都是太后把持朝政。”
“十年时间,足够太后架空朝廷,只是太后伪装得很好,我一直以为父皇早已收复权力,如今看来,实权仍旧在太后手中。”
沈玉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原以为太后若是当真想要那个位置,那十年间就已经即位了,她既然没有,又为何现在暴露出她密谋多年,想来想去,好像都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变数。”
拓跋苍木见沈玉竹如此说,表情很是疑惑,“我吗?”
“是啊,若是北狄没有你这个变数,现在的北狄早已在东夷的手中,而那时候的东夷首领若是得到了北狄这个助力,陈泽自然是不能奈他如何。”
“而东夷、西戎本就听命于太后,一个南蛮不足为惧,也难怪这么些年她从未暴露野心,因为天下皆在她手中。”
若是对方能好好治理也就罢了,可惜这天下却是千疮百孔。
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对他笑了笑,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不过北狄横空杀出了个你,东夷的接连暗杀失败惹了众怒,陈泽收服民心得以即位,又因为你体内的蛊虫,我们去到了南蛮解蛊,从而解开了南蛮多年来的困境。”
“让一直避世的南蛮也成了一个变数,因为南蛮与西戎的世仇,我们攻破西戎,让太后的势力大伤。”
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拓跋苍木握住沈玉竹递来的手,挑眉看向对方,“那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重要,殿下可得好好待我。”
沈玉竹在他说着说着就凑过来的举动中闭上眼,低语倾泻于唇齿间。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我怎么好好待你?”
拓跋苍木舔咬着他的唇,声音含糊,“还不够,殿下还要待我再好一些。”
沈玉竹轻笑了一声,用手推开他的肩。
“等等,我们不是在说正事吗?此地的情形我有预感并不少见,那二当家也说,中原皆是如此。难道我们这一路就这么让林青风劫官过去?”
拓跋苍木被强行打断了动作,眼神很是不满,不情不愿地道。
“我们的身份是不好做些什么,但不是还有四皇子和青姚他们么?让人写封信给青姚就成了。”
说完,拓跋苍木低头就又想要继续。
但这次,他的额头却又被沈玉竹用手指抵住,“殿下......”拓跋苍木哑声轻唤,催促对方。
沈玉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先别急,我且问你,你不是失忆了还未恢复么?怎么说起四皇子和青姚的名字来如此熟捻?”
拓跋苍木身形已然僵硬,沈玉竹却不放过他。
“怎么不说话了?让我猜猜,其实你早就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只是想要一直哄我纵着你,这才一直没说。”
拓跋苍木眼神飘忽,怎么这都被殿下看出来了?
“殿下误会了,我并未恢复......”
“我不喜欢旁人骗我。”
沈玉竹冷下脸色,拓跋苍木竟然还想要蒙混过关,不给这人立立规矩是不行了。
谁知道以后这人还会骗他些什么。
见沈玉竹生了气,拓跋苍木这才慌了,他赶紧上前搂着沈玉竹的腰身解释。
“我的确是在之前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并未恢复完全,总是断断续续的想起部分往事,所以这才没有告知殿下。”
拓跋苍木说完,见沈玉竹抿着唇不说话,又连忙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沈玉竹瞥他一眼,哼了一声。
拓跋苍木知道这是殿下的态度松动了,赶紧老实交代,“就是在林中偶然遇见殿下那次......”
沈玉竹回想起那次,当即耳根泛红,一把推开他,好啊,原来是那么早就开始恢复了!
他果然还是错看了拓跋苍木的厚脸皮,一大把年纪了还装着以往的少年模样,也不嫌害臊。
沈玉竹看着拓跋苍木那张恼人的脸,他咬牙切齿道,“我说你怎么那日能忍住呢,原来是性子变了。”
“殿下原来是更喜欢那种性子吗?”
拓跋苍木若有所思,“殿下真是不公平,从前不愿意的事,我学着以往的性子哄一哄殿下就愿意了。”
沈玉竹眼前一黑,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开始指责起他了,分明这都是同一个人啊!
“等等你先别胡搅蛮缠,我还在生气。”
沈玉竹不想被他的话语带偏,连忙打断拓跋苍木。
可拓跋苍木显然不听,若是现在还不胡搅蛮缠,可不是等着殿下继续生气么?
“我不仅生气,还很伤心。”拓跋苍木眼神落寞地望着他,声音很是哀怨。
“若是殿下待我也和待他一般宽容,我又怎么会装作还未恢复记忆,来换取殿下的一点怜惜。”
沈玉竹被气笑了,这怎么还怪起他来了?
可惜容不得他再细想,狡猾的拓跋苍木干脆地吹灭了蜡烛将人抱到榻上。
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是得在被窝里哄着解决。
殿下敏感得很,亲一亲就什么都忘了。
“你个混账......等等......”
亲完了之后,沈玉竹也依旧记得他装作记忆还未恢复的事。
不仅如此,还因为他遇事就会耍心眼、还不是什么正经心眼的做法,彻底将沈玉竹给惹生气了。
当天夜里,大部分人都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有人从床上滚落在地。
听觉敏锐的乌日娜与其余人辨别了一下声响传来的房间位置。
哦,是殿下与首领那间屋子啊,那没事了,多半又是两个人在打闹。
第二日清早,赛罕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沈玉竹正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拓跋苍木则坐在他对面,一副想坐到殿下身边又不敢的怂样。
赛罕摸着胡须,这又是在闹什么?
原本赛罕是带着想要劝解的心思问询,结果在听到殿下说拓跋苍木的记忆其实早已开始恢复后,也忍不住冲着对方吹胡子瞪眼起来。
“你啊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此前林青风还一直与我商量若是你的记忆始终回不来该怎么办?你倒好,开始恢复了也不告诉我们。”
赛罕看着拓跋苍木憋屈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大感解气,也就是殿下在这里了,若是殿下不在,这臭小子早就与他反驳起来了。
在林青风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后,他赶紧来给拓跋苍木把脉。
沈玉竹眼神紧张地看着林青风,“如何?他身子可还有异样?”
“并无异样,经此一遭,首领的子蛊算是彻底与母蛊斩断联系了。”
林青风收回手,“不过......”
“不过什么?”赛罕追问道。
“不过殿下现在体内相当于有两只蛊,有机会还是得放回首领体内......可是不应该啊,在子母蛊断开的时候,子蛊就已经可以从王蛊的肚子里出来了,按理来说,它现在应该就在首领的体内,可为何......”
林青风看着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一点点地睁大了眼,“难道你们这段时日都尚未同房......”
沈玉竹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馍饼塞进林青风的口中,神情自然地微笑道。
“好了我知道了,子蛊既然有王蛊压制,暂时留在我体内也无妨。”
岂止是这段时日,他们根本从未同过房。但这种事就不必让旁人知道了。
赛罕莫名其妙地看了林青风一眼,“什么意思?这和同房有何关系?”
就在沈玉竹不知该如何解释时,拓跋苍木淡然道。
“没什么关系,既然我身子无恙,吃了饭就快些赶路吧。”
沈玉竹悄悄松了口气,偏头时就对上拓跋苍木揶揄的眼神,好啊,这人竟然是在笑话他!
还没打算原谅拓跋苍木的沈玉竹顿时扭头,总归他也生不出孩子,同不同房应当都无所谓吧,他本就不热衷这种事,想必拓跋苍木也一样。
自顾自地替人做完决定的沈玉竹笑眯眯地看了林青风一眼,“神医,关于蛊术的细节就不用全都说出来了吧。”
林青风吃着馍饼,会意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他是不懂了,新婚竟然都能忍住,罢了罢了,大不了之后再引一次血。
赛罕各自打量了这三人一眼,好像明白过来了点什么,最后看了眼拓跋苍木后摇着头走了,他才懒得掺和孩子们的事。
吃过黑狗他们做的早饭后,陈泽在沈玉竹他们的默许下,临走前偷偷在枕头下塞了袋银钱。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多少行人,他们就算打劫也劫不了多少。
好在今年都有雨,庄稼地里的农作物有救,这镇子里的人也就有饭吃了。
他们与二当家和黑狗道别后,向着东边大道的方向往县里走。
每次沈玉竹与拓跋苍木闹别扭的时候,俩人都是在一起却不说话,同路人的光看脸色就明白了。
嚯,首领定是又惹得殿下不快了,最近还是离他们远些为好,免得惹火烧身。
沈玉竹自然不知旁人都在想些什么,他昨夜没睡好,此时靠着马车闭目休息。
只是还没等他思绪放松,某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放在身侧的手指就悄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玉竹在心里哼笑一声,这才多久就又忍不住了。
他毫不留情地抽手,不给拓跋苍木牵着的机会。
“殿下,昨夜你都没让我上榻睡觉,我在椅子上蜷缩了一晚,现在胳膊还疼着。”
拓跋苍木决定不要脸了,嘴上说着可怜的话,手上揽住沈玉竹的肩膀将他往怀里靠。
沈玉竹无奈地睁开眼,拓跋苍木是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半夜的时候又偷偷跑到榻上来了吗?
他就是存心想要晾这人一阵子,谁让拓跋苍木先前仗着失忆就那么过分。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沈玉竹将他搭在肩上的胳膊丢开。
拓跋苍木也没再动手,只是很诚实地承认道,“我一见到殿下就想碰一碰,最好是再亲一下。”
沈玉竹听了,面上不露喜怒,只是瞥了他一眼。
“是吗?可是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似乎对我百般嫌弃,还欺负我不会骑马。”
万万没想到沈玉竹会翻起旧账的拓跋苍木眨了眨眼,将自己周身的侵略感减弱,硬生生挤出点无辜来。
“那是因为喜欢殿下,所以才会忍不住想......”拓跋苍木把欺负二字咽回去,“亲近殿下。”
沈玉竹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不知晓拓跋苍木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至少在这人求婚以前,他都没看出来什么苗头。
沈玉竹看着他绞尽脑汁改变话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初见就喜欢了么?”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望着他,坦率承认,“那时候我尚不知晓我对殿下的感觉是什么,但我第一眼见到殿下的时候,就已然将殿下放在心上了。”
沈玉竹心神一动,怎么办,他好像又生不起来拓跋苍木的气了,这人真是惯会哄他。
拓跋苍木说完了,兴致勃勃地看向沈玉竹,“那殿下呢?殿下是何时对我上心的?”
那般露骨的话沈玉竹可说不出口,他抿唇,不好意思地将身子转向一旁,“我也不知。”
拓跋苍木知道他面子薄,也不逼他,只是顺杆子往上爬地离沈玉竹又近了些。
马车里分明宽敞得很,他却非要与沈玉竹挤着坐。
“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我能问殿下另一个问题吗?”
“什么?”
在拓跋苍木蹭过来以后,沈玉竹整个人都嵌在他的怀中,身形相贴。
“殿下是不喜欢与我亲近么?为何每次说起同房,殿下都很抗拒。”
拓跋苍木现在记忆还未彻底恢复完全,心思还没有以后那么深沉,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忍不住,到底为什么呀?
沈玉竹被他过于直白的问话弄得耳根发烫。
拓跋苍木却不容许他逃避,双手一搂,像抱小孩似的将沈玉竹搂坐在腿上,让二人对视。
“殿下怎么不说话?”
拓跋苍木坏心眼地颠了颠大腿。
害地沈玉竹只得扶住他的肩膀维持身子的平稳。
“因为我觉得......”沈玉竹羞耻地紧咬嘴唇,还没咬几下就被拓跋苍木用手指抚开。
“我身子不好,不宜行房。”
拓跋苍木拉长语调地“哦”了一声,“可我明明问得是殿下是不是不喜与我亲近,殿下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就证明,殿下还是喜欢的?”
喜欢吗?沈玉竹不知道,但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看到拓跋苍木沉迷于他的模样。
“不过殿下若是真的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我之前问过林青风,殿□□内的王蛊能续住殿下的命脉,轻易不会有事。”
拓跋苍木忍不住凑近,用鼻尖蹭了蹭殿下的脖颈。
“你怎么还去问了林青风这种问题?”沈玉竹震惊地瞪大眼,而且王蛊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吗?
“当然不是这么直接问的,殿下别担心。”拓跋苍木哄着他。
沈玉竹放松心神,闷闷地用手扯了扯拓跋苍木肩上的一缕发。
“我若是一直不愿,你是不是就会恼我了?”
拓跋苍木失笑,“怎么会?难道在殿下眼里我就是这样急色的人吗?”
沈玉竹幽幽地看着他,好像在说,难道你不是吗?
“那我也只对殿下这样,若是殿下不愿,我忍着也没什么。”就是忍得快要发疯了而已。
拓跋苍木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殿下身份尊贵,有自己的骄傲,也许不愿意雌伏在别人身下。
毕竟这世间男子与男子虽可婚配,但能一直过日子的却是少之又少。
就像和亲对于皇子来说,也堪比折辱,因为这就是下嫁。
拓跋苍木珍惜殿下,自然不会为难殿下。
沈玉竹静静地看着他,眼下的拓跋苍木实在不会藏起来情绪,有什么都写在眼中。
但不管是藏还是不藏,他都能从拓跋苍木眼中看到深厚的情愫与爱意。
沈玉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人生来就别扭,拓跋苍木却始终愿意纵着他。
“不是不愿。”沈玉竹低头,用唇碰了碰拓跋苍木的额角。
“我只是担心以色侍人的话,你若是腻了我,是不是就会不那么喜欢我了。”
古今多少以色侍人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沈玉竹嘀咕着,“而且我怕累,受不住你。”
他娇气得很,受不得这种苦。
拓跋苍木的眉头越挑越高,“殿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在以色侍人?殿下知道我为了哄你开心,置办了多少件新衣吗?”
“还有,自从发现了殿下喜欢玩我的头发以后,就连发辫上的发饰每天也不重样,不少族人都以为我吃错药了。”
哦,沈玉竹心虚地移开眼,这个他还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拓跋苍木忽然从某一天开始,穿得有人样了起来。
拓跋苍木看他眼神游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以往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这下郁闷的人成了拓跋苍木,他非常不满地将头抵在沈玉竹的肩上,小声指责。
“殿下实在太过分了。”
沈玉竹见人伤心了,手足无措地抬手轻拍他的后背,“抱歉,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拓跋苍木藏在暗处的唇角勾起,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殿下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拓跋苍木抬头,趁着沈玉竹愧疚的时候偷了一个吻。
“殿下所担心的这些我以性命起誓都不会发生,我等着殿下的心甘情愿。”
“......可是你现在就硌到我了。”
“它不太听话,殿下忍忍。”
沈玉竹懒得理他,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在拓跋苍木的怀里小憩了一会儿。
大约是拓跋苍木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容易让他安心的缘故,沈玉竹就这么将脑袋靠在他的衣襟旁边睡了过去。
中午大家分食干粮的时候,乌日娜拿着吃的掀开马车的车帘。
她正要出声叫人的时候,就看见拓跋苍木冲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乌日娜看着他怀中闭目的沈玉竹,会意地点头,随后将油纸搁置在马车里的小案上。
拓跋苍木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脸颊都被他衣襟上的花纹印出了点印子。
他忍不住笑了笑,指腹抹过红印,睡得还挺香。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
在进入城门口时,两个正靠着墙打着瞌睡的守卫听见车轮的滚动声突然惊醒。
车夫哈日朗坐在马车外回答道,“过路的商人。”
那两名守卫闻言对视一眼,皆目露精光,商人?那想必一定有不少钱财。
“你们路过此地,得交点东西我们才能放你们进去。”
哈日朗一脸茫然,交什么东西。
马车内的拓跋苍木与沈玉竹听见后,沈玉竹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道。
“看来不止那所谓的县老爷搜刮百姓的钱粮,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这些看门的也敢敲诈起寻常过路百姓了。”
林青风这时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满脸笑意地看着那两个守卫。
“不知二位大人方才所说的话语是何意思?我们这一路走来,好像别的地方,都没这规矩吧。”
“什么规矩?这是我们县老爷定的,他说得话就是规矩。否则你们就换条道走。”
一个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脸,“怎么,你们行商的连点东西都拿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
陈泽看着那俩人嚣张跋扈、欺压百姓的样子忍不住了,刚想上前和人理论就被玄弈拽住了胳膊。
气氛僵直之时,拓跋苍木掀开马车窗口内的布帘,将一小包钱袋丢在林青风的手中。
林青风接过钱袋,笑着递给两个守卫,“两位大人,这样总能让我们过去了吧。”
其中一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眼神里浮现出惊异的情绪,大概是没有想到能拿到这么多。
他挥手,正想要放这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身旁的另一个守卫忽然拉了一把他的衣袖。
“这点可不够,我们这是按人数来的,你们这么多人,这也只够一半的路费吧。”
站在一旁的眉姝嘲讽地勾起唇角,这些酒囊饭袋还真是贪心不足。
敲竹竿竟然敲得如此过分,若是普通百姓为了息事宁人,只是过个路就怕是要将大半个家底都赔进去。
这就是中原官场的做派?她这回可真是长见识了。
约莫是因为眉姝嘲弄的表情太过显眼,让那两个人注意到了这群人中的两名女子。
“给不起钱也没事,不如你们将这两个姑娘留下,我们也能勉强放你们过去。”
还真是反了天了,这下都不用等陈泽忍不住了,林青风当即衣袖一甩,将给出去的钱袋抢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顺手还给了说话的人一拳头,正中对方鼻梁骨,“我呸,爷爷我当真是给你们脸了!”竟然还敢调戏族长来了。
“啊!你竟然还敢动手!”那人捂着鼻梁,当即愤怒地大叫。
“来人啊!拦住他们,将这群刁民押送到衙门,我看他们进了大牢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就在哈日朗的手已经悄悄摸到藏在马车缝隙里的长枪时,拓跋苍木掀开车帘,将沈玉竹扶下马车。
“押送就免了,我们自己过去。”
拓跋苍木牵着沈玉竹的手,露出一个随和的微笑,正好去见识一下那县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赶来的护卫都神情奇怪地看着他们配合地往衙门的方向走,这群人怎么回事,平常的布衣百姓见到他们舞动弄枪的不是应该被吓得跪地求饶吗?
怎么这群人不仅面上看不出丝毫紧张,走路的动作也闲庭信步的,奇了怪了,难道他们今日的表情不够凶恶吗?不应该啊。
“走快点!磨磨蹭蹭地是想让我们请你过去吗?”
护卫自以为很有气势地吓住了他们,然而对上拓跋苍木不见喜怒的眼睛时,竟然身体僵直了一瞬,就像是本能察觉到了什么会危及性命的恐惧一般。
但等他再看,那种感觉又消失了,奇了怪了。
“本官正睡着午觉,都说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别来找我,一天天的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烦不烦?”
衙门内,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从里屋走出,他看着屋子里这乌泱泱的一片人,瞌睡都消散了几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带回来了这么多人?”
领头的护卫谄媚地笑着走进,给椅子上的县老爷锤肩。
“怪我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可这群过路的外乡人行事实在太过恶劣,竟然还将守门的人给打了,这不,小人做不了主,只能让您来评评理,看看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县老爷哼了一声,看着堂下的一众人,“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打守门的护卫?”
“我们不过是行商过路的百姓,那守卫堵着门不让我们走,非要我们交上黄白之物,我们给了还嫌不够,竟然还想要留下我们的人。”
林青风在堂内大声道,回音荡在县老爷的耳中,让他一脸烦躁了揉了揉耳朵,“我只问你们是不是打人了?”
“是。”林青风点头。
“那这件事就很清楚了,你们打了人,这自然是不成的,这样吧,我做官向来宽容,谁打的谁杖责二十,再把钱凑够交上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他嘴上说着宽容,眼里却露出了藏也藏不住的贪婪之色。
林青风下意识揉了把自己的老腰,他这么大年纪了要是被杖责二十,那整个人不都得废了。
“谁打得谁就上前领罚,别耽误时辰,我还等着回去睡觉。”
县老爷的帽子都是歪着的,他抬起手,左右两边拿着刑杖的下属闻言出列,将那拇指厚的木板子往地上一磕。
林青风登时看了眼拓跋苍木,首领,您倒是说句话啊!我这不会还真得挨上这么一遭吧?伪装也不是这么装的!
“干什么?怎么没人出来领罚?难道是想让我全都罚一遍?”
县老爷不耐烦了,若不是他有意在外乡人面前维护点形象,他早就将人全都拖出去了,结果这群人还这么不识好歹。
“只交钱不行么?多少钱能免了这杖责二十。”
拓跋苍木给林青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沈玉竹朗声开口问道。
这杖责二十本就是非死即残的酷刑,沈玉竹所知的律法中没有只是针对矛盾摩擦就有如此严苛的条例。
县老爷坐直了身子,他像是有了点兴趣,“你这外乡人倒是会来事,你能拿出多少?这个数成吗?”
他伸手,五指张开。
沈玉竹见状,自然知道县老爷这个意思不会只是五两白银,“草民愚钝,可否请大人说明白些?”
县老爷轻啧一声,“本官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这样吧,只要你们能拿出五十两白银,此事就算一笔勾销。”
五十两白银,沈玉竹垂眸,眼神晦涩,这县老爷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见他沉默,县老爷以为他们拿不出来,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若是拿不出,那杖责二十还是免不了,且因你们与本官讨价还价,罪加一等,改为杖责三十吧。”
杖责三十,沈玉竹他们一行人纷纷拧眉,这狗官就是故意想要害人性命。
“既然没人愿意出来认罪,那就挨个打吧。”县老爷累了,不想再跟他们掰扯,示意左右的下属赶紧动手。
那下属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当即朝着距离最近,看起来最为文弱的沈玉竹走去。
哈日朗双目圆睁,好啊,一挑就挑了个最不能惹得主。
可惜还没等他们靠近,其中一个拿着刑杖的人就被那人身边的高大男人给踹飞了。
在众人还没回神的时候,就这么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县老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你们这群贱民!反了天了!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眉姝与乌日娜早就忍够了,她们一拳打倒一个人,拓跋苍木护着沈玉竹站在一边,沈玉竹叹了口气,“原本是不想闹成这样的。”
拓跋苍木安慰他,“无事,他们查不出我们。”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沈玉竹看着堂内很快倒下一片的护卫,表情很是无奈,“闹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大不了直接打出去,让青姚他们过来善后。”
拓跋苍木的语气满不在乎,他的殿下都差点被杖责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身份暴露引起了太后那边的注意也无妨,总能杀出去。
在玄弈打倒了最后一个人后,县老爷两股战战,想要钻桌子底下溜走。
玄弈拔剑砍了他的长案,陈泽站在他身旁,一剑挑飞了县老爷的乌纱帽,“我说你这官,就当到这吧。”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县老爷张志清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那剑上的寒芒映在他的脸上,他一时间腿软得竟是站都站不起来。
拓跋苍木与沈玉竹上前,“我们是谁不重要,但你这官确实当得不好,别跑啊。”
拓跋苍木一脚踩在张志清的衣摆上,“我们找来这里的百姓过来与你聊聊,你这些年是怎么当地方父母官的如何?比如最东边的那处镇子的百姓,他们可是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你猜他们是会让我们放过你,还是恨得等不及就想要了你的命?”
张志清当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父母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好惹的人和事。
志清志清,他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便是想要他做个志向远大、清明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