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是亲眼看到了阴影下的一角,哪怕只是一角,却也足够令人心惊了。
拓跋苍木见沈玉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对陈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几句。
陈泽不再开口,只是眼神示意周围人,所以现在是该怎么办?
别说他们目前的身份管不了,就算是真实身份,也无非是施压,既暴露了行踪不说,还会被人落下话柄说插手中原的事务。
“不如我们用目前的商人身份行善如何?我们去与这边的县官交涉,让他给流民划出一片空地,我们再搭几处棚子为他们避雨,将银钱交给县官让他每日分发两顿粥食,这是白来的政绩,他不会不答应。”
沈玉竹思索后抬眸看向他们,“目前我也只能想到这么个法子了,不如先试试?”
“怕就怕那县官会狮子大开口。”林青风轻哼一声,这种只是为了显得街市整洁就将流民挡在城外的人能是什么好官?
“若是他不愿,那我们就威逼。”
拓跋苍木补充道,他将长刀架在县官脑袋上,就不信对方敢不听从。
又来了。沈玉竹拍了拍拓跋苍木的胳膊,“非必要时刻切莫动手,最好还是用言语解决。”
在一行人商议后走进城门,打听后直奔县官的家宅。
刘子肖正在桌前用着晚膳,左右的侍女为他布菜。
他兴致缺缺地吃着,最近要操办的事情多,他吃什么都没胃口。
忽然,一旁为他盛汤的侍女手一滑,打翻了汤碗,那掺着葱花的鸡汤顺着桌子流到了刘子肖的衣袖边。
心神不宁的他没来得及躲,就这么粘上了。
“大人饶命!”
那打翻汤碗的侍女见状,吓得面色惨白,连忙跪地。
刘子肖正在心里想着要紧事,忽然被这么一打岔,再加上那袖口被油腻腻的汤水浸湿,他一下子心情就更加不虞起来。
“粗手笨脚的东西。”刘子肖嫌恶地看了地上的侍女一眼。
他眉眼阴沉地看着桌上漫开的汤水,“你弄的洒的,你来一点点舔干净。”
侍女身形一颤,慢慢站起身,弯腰去舔桌上的鸡汤。
刘子肖欣赏了片刻她眼中的惊惧,在侍女将地上的最后一滴鸡汤舔尽后,他才装模作样地挥挥衣袖。
“行了,你把这桌子菜都收拾了,桌子擦干净,好好的胃口都被你搞没了,真晦气。”
一个模样奸滑的下属走了过来,躬身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都这么晚了,什么人来见我。”刘子肖嘀咕几句,起身走到前厅。
刘子肖走后,侍女瘫坐在地,她的舌头已经被鸡汤烫出了燎泡,但至少她保住了性命。
刘子肖看着站在大厅里的几个人,打量了几眼后坐在主位上。
“你们是什么人?此番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林青风现在是富商的打扮,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他们扮作他的侍从,眉姝与乌日娜则扮作他的侍女。
林青风努力挺着他的肚子装出富态的模样,又假装不经意地亮出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将他的来意告诉了刘子肖。
刘子肖接过下属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心里纳闷,这天底下怎么还有来送钱做好事还不图回报的傻子?
偏偏这傻子还让他刘子肖给碰上了。
刘子肖眼珠子一转,想到不知何时就会到来巡视的知府,又想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更上一层了,这不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机会?
若是他真能将这些流民妥善安置后得了知府的夸赞,平步青云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刘子肖脸色明显温和了许多。
“林老爷是吧?你请坐,本官为官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善人,这实乃善举,我岂会不同意?不如我们这就详谈细责,明日就安排上。”
见他满脸笑意地同意后,沈玉竹他们都松了口气,果然,要想对方答应还是得让所做之事与对方的利益挂钩。
剩下的便是林青风与刘子肖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各方面细节敲定。
刘子肖说起正事来有条理的模样让沈玉竹多看了一眼,奇怪,这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头脑昏庸之辈,可为何会做出拦路百姓的事?
恰好林青风也想到知道这是为何,便不经意间开口道。
“小人可担不起大人一句老爷,小人路过此处,看见城门外挤着坐在一起的百姓,心觉凄凉便有了此种想法。”
刘子肖闻言面不改色,“林老爷,你有所不知啊,这些流民可轻易管不得,城中粮食有限,若是放了大批流民进来,那我城中寻常百姓的口粮又能支撑多少时日?”
“再者,水患地方常见疫病,若是将染病了的流民放进来,岂不是害了别人?”
刘子肖说起话来的确头头是道,口口声声为了城中百姓。
可他所说也不过都是自己的猜想罢了,皆是为自己不作为的行为找的借口,当真是圆滑伪善。
林青风也不欲与刘子肖多言,既然谈妥后就准备离去。
谁料这时,刘子肖突然抬头看向了林青风身后站着的陈泽。
“林老爷,你这侍从相貌端正,看着是个机灵的,我府中的人都笨手笨脚,时常将人气的头疼,不知你愿不愿意将他放在我这府中做事?”
刘子肖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搜集各类俊男美女,他也不做什么,就是让人当干活的侍从伺候他。
干的不好了他就会惩罚。
陈泽面容扭曲,忍了又忍这才没有上前谩骂,这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林青风笑容一僵,“不瞒大人,此子是我故人生前所托,我可不敢背信弃义,这孩子只得在我跟前才能让我那已故友人安心。”
哦,刘子肖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的,既然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伸手点了点,指到了沈玉竹的头上,这人虽然相貌普通,但周身气质却仿若被蒙尘的璞玉,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他可以么?”
沈玉竹茫然地看着刘子肖,这人是怎么回事?府中就这么缺伺候的人吗?
更何况他的脸已经被易容术遮掩成了这样,怎么还能瞧中他?
就在拓跋苍木要暴起时,林青风连忙起身,“这人哪能入得了大人的眼,我那里还有更机灵的侍从,大人若是府中缺了使唤的人手,明日我就将人带过来让大人挑选。”
刘子肖接二连三的被拒,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外加他晚膳的时候才心情不虞,这会儿也不愿意再让步。
“林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本官以为你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想到如今连个侍从都要不得了?”
要要要,你要得起吗你?
林青风咬牙切齿地暗骂,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脑袋都不一定能保住!
刘子肖显然不知林青风的良苦用心。
他为官多年,早见识过不少在他面前阿谀奉承、有求必应的百姓,这还是第一次他想要个侍从却接连被拒。
在他眼里,侍从就像是奴隶,根本都算不上是个人,只是要了这么个东西就被拒绝两次......
刘子肖是真的不满了。
眼前这情形可就苦了林青风,他看着前面竖眉冷眼的刘子肖。
对方这点毛毛雨的威压对林青风这个老江湖算不得什么,可是他身后,拓跋苍木身上散发出的震怒让林青风竭力起身挡住。
哎呀哎呀,怎么就功亏一篑了?刘子肖这人怎么回事,这收集侍从的癖好怎么好死不死的这会儿发作了。
殿下您可拦着点首领啊!
林青风急忙开口,“大人啊,您误会了,小人万万不敢有这种不敬的心思,实乃此子相貌普通,手脚也不利索,小人这不是怕将他送来与大人结仇!”
林青风脑子急转,言辞恳切。
听见手脚不利索后,刘子肖歇了心思,罢了,他院子里的侍从侍女们都是个顶个的貌美,凭着这份样貌,有时候干活笨点就算了。
可若是长得不美干活也不利索,那他还是不要了。
他刘子肖天生长相平庸,曾嫉妒过同窗因样貌好就得了不少优待的学子。
是以他做官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将貌美的人收在院子里,给他端水煮茶打扫庭院的伺候他。
这会让他心里升起极大的满足感来。
哼,样貌好又如何?若是没有权势、身份与地位,不也只能跪在他面前伺候。
见林青风如此说,刘子肖心里那股子觉得自己被人怠慢了的郁气就散开了不少。
这人是个难得有善心的大傻子,可遇不可求,他与这商贾之流计较什么。
这么一想,刘子肖忍不住在心里赞了自己一声大度,实乃有容人之量。
“行了,我也只是兴致来了随口一提。”刘子肖想通后,脸上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明日就依着我们方才所言,我给他们靠着城郊的地方圈一片地,你就开始动工搭建棚子吧。”
刘子肖说完,挥了挥手,这是让林青风他们离开的意思了。
“好,小人多谢大人体恤百姓。”
林青风说了几句漂亮话后就赶紧带着身后这几个人离开。
刘子肖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在沈玉竹的身上绕了一圈,心里纳闷。
奇了怪了,凭他看人的眼光,这人合该是个美人才对,怎么会有如此平平的样貌?
直到离开刘府走了很远之后,林青风才松了口气,“失策失策,没想到这刘子肖竟然还有这癖好。”
说起这个,林青风赶紧打量了一眼拓跋苍木的脸色,还好还好,看起来没有生气。
而后眼神掠过拓跋苍木背上的长刀后,嚯,那刀柄上缠绕的布条分明已经松开了。
陈泽也有些无语,“怎么回事?先前的张志清爱财,现在的刘子肖喜欢奴役美人,他们当官的难道都只将权利用在了自己的私欲上?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不懂得为百姓谋福,实在是不堪任用。”
沈玉竹始终拽着拓跋苍木的手腕,闻言笑道。
“好在也算帮了城外的百姓,只是我们在这里的时日待不长久,恐怕还是得麻烦神医去下个毒了。”
“好说好说。”林青风摸着胡须,下毒这种事他最是擅长。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拓跋苍木始终一言不发,沈玉竹看了他一眼,“你在摆脸色给谁看?”
陈泽等人听见这话,都赶紧悄悄回到客栈休息,这种情形若是吵起来了,他们可不敢被波及到。
“没有。”
拓跋苍木眉心蹙了一下。
“那方才我若是不死命拽着你,你会如何?”
沈玉竹松开拓跋苍木的手腕,揉捏着手指,刚才拽得太用力,手都给他拽疼了。
拓跋苍木又不说话了,还能如何,敢觊觎他的人,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但这心思拓跋苍木料想也能知道殿下不会喜欢,只能松下眉眼,用手揽住沈玉竹的肩膀。
“夜风凉,我们回屋再说。”
拓跋苍木揽着沈玉竹回客栈的时候,楼上的窗户悄悄关上了几道。
陈泽与林青风等人鬼鬼祟祟地蹲在窗户下面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了?是吵架了吗?”
眉姝思索片刻,“可是以往殿下与首领不也总是吵吗?”
“那不一样,以往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林青风老神在在地道,“这回是有了更深处的矛盾。”
林青风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陈泽就恨恨地一拍手。
“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前殿下与首领他们来到东夷的时候,我只是问了句殿下若是自由身的话以后想去哪,首领就一副恨不得将我灭口的模样。”
“他将殿下看得太重,重到都快要失了人常了,今日就只是几句关于殿下的言语就能将首领刺激的想要杀人,那以后殿下要是有点什么事,首领可不得发疯?”
剩下的话陈泽没再说,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若是寻常人生气发疯,无非就是摔椅子砸桌子最多再揍个人。
可拓跋苍木是北狄首领,如今的北狄骑兵能踏破任何一处地方,若他发疯,那可是会血流成河的!
赛罕在了解完他们之前在刘子肖那里发生的事后叹了口气。
“是啊,都说成大事者不可有私情,首领这都成逆鳞了,偏偏这小子向来行事还算稳重,但如今却总在关于殿下的事上偏激。”
“如此下去可不行,尤其此番去往京城,首领必须要比平常更为冷静,否则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这么一说,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如此......我们只能竭力将殿下护好,稳住首领的心性。”
林青风叹了口气,只希望此行大家都一切顺利吧。
“拓跋苍木,你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小事,但你却想要拔刀杀人。”
沈玉竹不想与对方说杀了朝廷命官的后果,想也知道拓跋苍木并不关心。
“因为他对殿下出言不逊。”
拓跋苍木不认为自己有错,一个废物而已,想杀便杀了,他杀性向来极重,只是往常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之时发泄了而已。
“可是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沈玉竹势必要将拓跋苍木的想法给掰正,不管什么原因,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心情不满想要杀人,就是不对!
拓跋苍木看出了沈玉竹眉眼间的认真,他沉默片刻,“可是殿下拉住我的手腕时,我便没再动了。”
没动个屁!沈玉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若是没动,他的手指又怎么会因为拽拓跋苍木而用力到发疼?
“拓跋苍木,他只是说了句话而已,没有实质地伤害到我,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沈玉竹思来想去,这件事也不值得杀人,当然,也不值得他这么和拓跋苍木争执。
显然,拓跋苍木也是这么想的,他原本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殿下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在帮旁人说话。”
拓跋苍木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又想拿着刀去将刘子肖给砍了。
“没有,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做的很好。”沈玉竹摊开手心,露出泛红的手指。
“以你的力气,若是想,早就将刀抽出来了,又怎么会还让我拉着你。”
沈玉竹站起身,走向拓跋苍木,在对方盯着他的视线中,伸出胳膊抱住他。
“拓跋苍木,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你有没有发现,你时常在关于我的事上格外不冷静?哪怕我没有受伤。”
拓跋苍木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嗯”了一声。
沈玉竹听见他承认,忍不住笑了笑,“你看,你也知道,可就是不打算改。”
“为何要改,我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从离开北狄之后,他们两个人很少会有如此安静相拥的时候。
沈玉竹在他胸前摇着头,“你这不是保护了,你这是对我生了癔症。”
“这样不好吗?”拓跋苍木不解地问道。
“不好,拓跋苍木,我不是你心爱的物件,我是一个人,我有双腿,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去往任何地方。”
在沈玉竹说道“离开”二字时,拓跋苍木原本放松的呼吸声陡然沉下,拥在沈玉竹腰间的胳膊也瞬间收紧。
“我不准。”
“你看。”沈玉竹仰头看向他,在看到拓跋苍木赤红的眼角时,无奈地任由着他紧抱着。
“我只是说了一句可能会离开去走走看看的话语,你就如此神态,寻常的夫妻之间可不会这样,妻子想要出门,丈夫可不会将他禁锢在家里。”
拓跋苍木拧紧了眉头,他潜意识里知道沈玉竹说得是对的,他对殿下的占有欲太强,已经到了癔症的程度。
但他不愿意承认,只是声音小了些,“我没有把殿下禁锢起来。”
“那我可以一个人出行游玩吗?”沈玉竹早知他会如此说,便问道。
拓跋苍木眼里的情绪几经变幻,最后挤出一句。
“......殿下就一定要是一个人吗?外面很危险,最好由我陪着。”
他垂眸触及到沈玉竹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时,又忍不住辩解几句。
“我并非是想禁锢殿下的自由,是因为我......”
剩下的话语被轻柔的吻堵住。
沈玉竹踮脚吻了他一下,“没关系,我都知道,拓跋苍木,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没能给你想要的安心。”
沈玉竹双眸明亮,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确不是你心爱的物件,我有双腿,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去往任何地方,但是我始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因为我爱你。”
沈玉竹看着他还没有回神的呆样,忍不住又笑了笑。
“你听见了吗?你若是想装没听见让我再说一次,那我可做不到。”
沈玉竹收回胳膊,与拓跋苍木直愣愣的眼神对视,有些发愁地看着他。
“怎么?这是傻了?我可不会要一个傻子做夫君……”
沈玉竹突然被拓跋苍木重重搂住,这力道就像是想要将他嵌进身体里一般。
“殿下,我……”拓跋苍木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
好在沈玉竹总是对他很有耐心,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什么?”
“我知道有些念头对殿下而言是不好的,但是我总是控制不住。”
拓跋苍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沮丧,沈玉竹抿唇,安静地靠在他怀中,“嗯?是什么念头?”
“殿下身子不好,虽然因为王蛊的原因比从前好了不少,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总想将殿下锁在我的身边。”
“最好是就关在北狄的帐篷里面,这样殿下除了我以外见不到任何人,也不会去外面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或是生病。”
拓跋苍木说的时候声音很平,没什么情绪起伏,听起来还算正经。
沈玉竹眉头一挑,“把我关在帐篷里面做什么?”
拓跋苍木脖颈发烫,当然是做……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将抵在沈玉竹肩上的脑袋蹭了两下。
沈玉竹被他蹭得脸颊发痒,“可你不是没有这么做吗?”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样。”
拓跋苍木不再乱动,只是与沈玉竹脸颊相贴。
他的殿下从前一直待在深宫之中,他当然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是自由,是随心所欲的活着,他又怎么舍得将殿下关起来?
而且拓跋苍木也知道,沈玉竹从小生长的环境与他不同,殿下所处的地方讲究委婉、讲究言有尽而意无穷,从不会将直白的话语挂在嘴边,包括自己的心意。
所以殿下总是容易因为在外面与他有亲密的举动而害羞或者不自在。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这样的人,今日却对他说了爱这个字。
拓跋苍木的唇角弧度上扬,情绪激荡之下忍不住侧头咬了对方脖颈一口。
就像兽类对于心爱猎物的标记。
“啊!”沈玉竹低呼一声,这人怎么突然就咬上来了?
虽然不疼,但他用手一摸,分明有枚明显的牙印。
沈玉竹忍不住推了拓跋苍木一把,“你咬在这里做什么,明日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点力道自然是推不动拓跋苍木,他满意地看了眼那枚牙印,“就是要让别人都看见。”
“发什么疯。”沈玉竹无语地思索着明日可能又要用上先前柳青给他的脂粉盒时,就听见拓跋苍木哑声道。
“殿下,我能亲一下吗?”
沈玉竹嘴角抽搐,哦不是发疯,是发|情了。
“我能说不行吗?”
拓跋苍木嘴里的一下永远都是很多下!
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沈玉竹说不了,在拓跋苍木问过之后,细密的吻就伴随着他的兴奋劲儿传递给沈玉竹。
沈玉竹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环住他的脖颈,以身饲狼。
“听不清,不过应该没吵架吧。”
陈泽鬼鬼祟祟地蹲在门边,听着对面房里的响动。
听得一清二楚的玄奕表情痛苦地走到房间的最里面,但哪怕这样他也能听见些微动静。
玄奕:第二次痛恨自己有如此好的耳力,两次都是因为他们!
“公子,你不用担心,殿下和首领没事。”
玄奕看着蹲在门边姿势不雅的陈泽,只觉得头更疼了。
“那就好。”陈泽蹲久了腿都蹲麻了,他扶着门站起身。
玄奕见他对那俩人如此重视,有些不解,“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公子对什么人如此在意,他们是有什么不同吗?”
陈泽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以前就让你多读书,这下好了吧,瞧什么都瞧不明白。”
他揉着双腿转身看向玄奕。
“你觉得如今的局势如何?”
玄奕抱着剑靠在墙边,“中原式微,管束不住四境,而这一路走来,中原覆灭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日后会如何。”
毕竟中原简直就是在作死,从上到下都在贪图安逸享乐,全然不顾之后的事。
陈泽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但你觉得,中原皇室日后还在那个位置上吗?”
“若是维持现状,自然还在,不过也不超过十年,因为迟早有人会反。”
玄奕跟在陈泽的这些年,也被迫在脑子里灌输了不少内容。
长期的劳役与压榨之下,当百姓彻底没有了生存的办法,那势必会为了活着而拼命。
“你说得不错,但你只说了中原,还没有说四境。”
陈泽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来倾倒在桌面上,用手指画了张简易的地图。
“西戎之前的利益一直与中原捆绑着,现在被南蛮闹上这么一通后朝廷却不敢为它讨要说法,西戎定然会与朝廷离心,但它也不敢擅自妄动。”
“因为中原虽兵力不济,但是有先前与之和亲的北狄在,在西戎不清楚北狄的态度之前,它有任何想法都只能在暗处。”
陈泽三言两语简单为玄奕解释。
“再说我们东夷,你也知道,现在东夷各方面都刚开始发展,而东夷能有今天全靠北狄骑兵的守护,再加上现在能让东夷赚钱的黎家两兄弟也是北狄从西戎给我们带来的。”
“北狄于东夷有恩,这恩情我们不能不报,我个人原因对中原观感不好,是以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东夷支持的始终只有北狄一个。”
玄奕颔首,表示对陈泽话语的赞同,若是没有北狄,早在公子成为东夷首领之前恐怕就没命了。
“现在再说南蛮,南蛮的族长虽然是我最近才认识与接触,但这个女子行事果决、手腕强硬,是个很能看清形势的领头人,再加上西戎与中原的渊源,南蛮注定不会与它们交好,目前看来是中立态度。”
“而且目前北狄与南蛮的关系尚可,听说上次殿下与首领沦陷西戎城时,就是南蛮族长将他们带回来的。”
陈泽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你看明白了吗?现在在局势中心的,是北狄。”
玄奕理解地点头,“可是中原与北狄已经和亲结盟,而且首领对殿下也是情根深种,若是朝廷有什么不妙,北狄真的不会帮朝廷吗?”
陈泽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这,就要看殿下的态度了。”
拓跋苍木将沈玉竹欺负得眼泪汪汪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对方睡觉。
殿下被折腾得困了,靠在他怀中双眼紧闭,呼吸绵长。
但拓跋苍木却是兴奋地睡不着,若不是担心殿下的身子,他定是要将对方唤醒再来。
他悄悄抬手,用指尖碰了碰沈玉竹的睫毛,惹得对方在梦里蹙了眉头。
见状,拓跋苍木不敢再动,可别将殿下给闹醒了。
拓跋苍木克制地移开眼神,只盯着床上的帷帐,他在心里一遍遍回忆先前所发生之事。
到现在都有恍若不真实之感。
虽然在平日里就能看出殿下对他的在意,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清楚直白地说出。
拓跋苍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忍不住笑后勉强将嘴角绷直。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个字。
赛罕虽是他的养父,但却从不以这个身份自居,他辈分高不过为人慈祥,很多时候都让人觉得他们只是平辈。
想到赛罕,拓跋苍木狂跳的心脏冷静了几分。
赛罕至今未婚,虽然对方从来不说,但从前小的时候拓跋苍木就猜到了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哪个年轻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子?
更何况那时候赛罕的年纪也不小了。
拓跋苍木的幼年时间里,有两位对他影响深远的长辈,一个是赛罕,另一个就是都兰。
拓跋苍木的一身武艺便是都兰教的,那时候北狄族中很是排外,大家都很警惕拓跋苍木这个从外面捡来的狼崽。
只有都兰对他视以平常,尤其在之后看出他的天赋后,对他的要求更为严格。
如果说小儿的眼中总是会有类似于父母的角色,那么对于无父无母的拓跋苍木来说。
赛罕与都兰便是分别占据了这两个角色。
不过拓跋苍木总是会长大,而他们有各自的事要做,也不总是陪在他的身边。
但……殿下是不同的。
拓跋苍木忍不住再次偏头,看向怀中的睡颜。
这是他的妻子,只是他一个人的。
拓跋苍木将额头抵在他的发顶上,听着沈玉竹清浅的呼吸声逐渐闭上眼。
临睡前还听见了怀中人睡梦中的呓语,“别咬了,烦人……”
拓跋苍木忍不住笑起来,轻声回应,“好,下次一定再轻些。”
总之还是没有答应不再咬。
第二日清早。
沈玉竹缓缓睁开眼,拓跋苍木还在睡觉。
他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怀里退出,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指腹碰到还未消散的牙印后一顿。
昨日这人实在太兴奋,他怎么拦也拦不住,索性随着对方去了。
下次果真不能再纵着。
不纵着的时候这人就已经会发疯,一纵着就像是疯狗一样怎么骂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