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养大的真少爷强取豪夺by白耳猫
白耳猫  发于:2024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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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反驳,几人身后那扇老旧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名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从低矮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还带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法医和几名拿着一沓塑封口袋的警察。
担架上盖着白布,走到宁柯身边的时候,冬日里一阵寒风吹过,把单薄的布料吹得掀开了一角,让宁柯隐约看见了一只干枯苍老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宁柯一早上从始至终都无波无澜的内心却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感。
就像刚才方磊所说,这个老人也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如今——却在自己儿子的算计之下丢掉了性命。
而容廷……在他想要达到自己目的的这条路上,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会牺牲多少人的性命。
这种对生命的蔑视感,令人作呕。
一旁的方磊看见这一幕,似乎立刻就忘掉了反驳宁柯刚才说过的话,又或者是他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
担架正在被往救护车上抬,准备送去进行法医鉴定,方磊趁着民警没反应过来就追着扑了过去,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开始哭嚎,还试图把人从车上拖下来。
事发太过突然,周围的医生护士都开始手忙脚乱地拦着人:“先生,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您就可以再见到您父亲了,您现在可以先去警局休息一下——”
宁柯对眼前这一场虚假的闹剧并没有什么兴趣接着看下去,转过身去问身旁的警察:“我们也要去警局吗?”
“啊——您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吧宁先生,如果需要您配合调查我们会电话联系您。”
宁柯微微颔首,便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码。
“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电话通知您。”
趁着警察做记录的时候,宁柯又重新抬起头,恰好看见几步开外方磊已经被几名医护人民安抚住,正坐在水泥地面上神色不明地盯着他。
宁柯并没有想接着浪费时间的想法,便很快错开眼神,随手扯了一把旁边还在虎视眈眈瞪着方磊的谢行:“走了,回公司。”
两人刚刚转过身,身后方磊的眼神便骤然沉郁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今天一早就能依那个男人所说把宁柯拉下水,虽说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至少能让他名声扫地,让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
可是……西京的警方对他一早上的控诉都充耳不闻,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在走调查程序,根本不像那个秘书一样的美国男人说的那样会听他的一面之词。
甚至宁柯和他身边那条看着就很凶又很忠心的狗现在就能顺利离开现场了。
不……他可是和那个男人夸下过海口的,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方磊别过头,恰好就看见了正摆在窗下案板上的那把菜刀。
他又不是杀人,只是想让人受点皮肉苦再顺便拖住人而已。
反正那个美国男人看起来比宁柯手眼通天得多的样子……
剧变几乎只发生在一瞬间。
宁柯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就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向他冲了过来。
拜上辈子时自己被他生父训练出来的身手,他的反应速度是比常人快出许多的。
宁柯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匆忙滑步向旁边闪,不管方磊想做什么,这样至少能躲开头部和后心的要害。
但是谢行的动作依旧比宁柯更快,他猛地抬手勒住了宁柯的腰,把人扣到了自己怀里,因为自己比他大出一圈的体型而把宁柯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前。
一道仿佛是金属利器嵌进皮肉里的钝响。
宁柯几乎没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抱着自己的人猛地颤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闷哼。
“阿行?!”
他一瞬间几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好像——是要失去什么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宁柯反手按住谢行的衣领,挣扎着让自己在他怀里转过身,仰起头就看见了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
“阿行?”
宁柯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便全身哪里都不敢动,只得抬手摸上了青年温热的颈侧,感受着他皮肤下脉搏均匀的跳动。
周遭似乎一下就乱了起来,方磊被迅速赶过来的警察制住,那把粘了温热鲜血的刀“当啷”一声砸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医生拎着急救箱就匆匆赶过来,宋洋正在和警察交涉,周围人影不停晃动,声音嘈杂,但是宁柯对这一切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了。
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但是他面色依旧煞白,嘴唇颤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谢行的名字。
青年终于哼唧了一声,但是他搂着宁柯腰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抱着人缓缓蹲下,肩胛骨上的剧痛几乎深入骨髓,他几乎能感觉到后背上鲜血慢慢流淌的感觉,失血让人浑身发冷,只有怀里的人毫发无损这件事能支撑着他保持清醒。
就好像冰凉的身体里揣着一个热腾腾的念想。
宁柯此时已经顺着谢行蹲下的动作半跪到了地上,泥土弄脏了他原本笔挺整洁的西装裤。
谢行把头抵到宁柯冲锋衣外套的领口里,像只撒娇的小狗一样蹭了蹭,才终于勉强回应道:“哥哥。”

第109章
宁柯赶忙应着, 他不敢去碰谢行身上的其他地方,生怕让伤口变得更严重,便只好伸手托着他的脸颊, 让自己的额头抵着谢行的——
既像是在安慰谢行,又像是在试图安抚自己。
宁柯向来镇静沉着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 只有谢行颈侧皮肤下那还在有力跳动的脉搏让他的心脏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狂跳。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傻,就算他不替自己挡着, 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啊?
直到医生跪坐到两人身边打开急救箱, 宋洋也蹲到了宁柯身边低声劝他:
“宁总,小少爷不会有事的, 您先让医生看一下。”
宋洋和宁柯共事两年有余, 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宁总这么失态的样子, 脸色苍白, 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那个从前高高在上的,神仙似的人, 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牵挂。
这时,宁柯才终于勉强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去做点他应该做的事,两人才终于得以从原本紧密相依的状态分开。
宁柯撑着冰凉的水泥地面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谢行身上的外套被脱掉,毛衣被剪开。
即便是黑色的布料,也能十分清晰地看出右肩的位置被血液洇成了一大片深色。
那道被刀砍出的伤口有将近十厘米,伤口很深,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 鲜红的血还在不要钱似的向外淌。
但是即便是如此场景,宁柯还是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了谢行那肌肉线条极为流畅漂亮的右侧肩背上, 居然有一片纹身。
黑色的,是树木枝条的形状,没有叶子,就只是枝干而已,蜿蜒交错着蔓延到肩胛骨以下的位置,给人平添了一股张扬肆意的野性。
即便是猩红色的鲜血也没有压住。
……阿行什么时候居然有了纹身?是在北欧时候纹的吗?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宁柯不是那种觉得纹身不太好的老古板,但是谢行也着实不像是喜欢这种东西的小孩儿啊。
但是宁柯几乎只是愣了几秒钟就立刻想了起来现在的正事,他看着医生迅速给伤口消毒,止血,最后进行简单的包扎。
雪白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很快便彻底遮住了那片显眼的纹身。
“要去医院拍一下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和心肺,之后还要缝线,这个伤口估计要缝个十来针。”
“好好好,麻烦医生了。”宁柯匆忙应着。
因为没有麻药,他看着都感觉疼,只得又重新半跪下来,握着谢行的手,试图捂热那有些冰凉的掌心。
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上,所以也就并没有发现谢行一直都在眼神灼热地看着他。
即便身上剧痛难忍,谢行那对黑曜石般的瞳孔也一直亮晶晶的,就好像小狗在看着最喜欢的主人。
哥哥在关心自己……
虽然向来从容优雅的哥哥因为自己而变得惊慌失措,满身狼狈的样子着实让他心头发痛,但是——
谢行却依旧抑制不住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欢喜。
也许哥哥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自己一点。
好开心,好喜欢哥哥……
谢行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还没有过他的二十岁生日,所以只要一想到哥哥在乎自己这件事,嘴角就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好像连后背上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还反手握住了宁柯比他小了一圈的掌心。
皮肤的触感柔软如绸缎,一如自己两年前第一次和他握手时一样。
感受到他的回应,宁柯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去看谢行的脸。
青年的面容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眉眼便被衬得更加深邃,睫羽浓黑,仿佛被水汽浸染过一样。
漆黑的瞳孔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欢欣雀跃,好像为了自己受伤这事一点都不知道在意——
相反,似乎这对他来说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真是只笨笨的小狗。
宁柯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没被谢行抓着的另外一只手,轻轻弹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快别傻笑了。”
宁柯别过头,恰好看见在谢行的身后,方磊正被两名刑警压着,弯腰准备上警车的后排。
看见这一幕,宁柯原本还萦着点笑意的眸子登时冷了下来,把方磊看得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是怎么能变得那么冰冷的呢?
宁柯就这么一直凉嗖嗖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上了车,面容彻底隐没在单面的车玻璃后面,青年才终于冷嗤了一声。
站起身,准备跟着谢行一起去医院了。
宁柯这次不让宋洋替自己在医院跑,而是亲自陪着谢行在好几个科室之间跑上跑下。
这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拿到了谢行所有的检测报告,所幸是方磊只是个普通人,当时也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胆子太用力。
因此也没有伤到骨头,脏器也没有因为冲击而受损。
宁柯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阿行因为自己受了什么不可逆的伤,他是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等到他拎着一袋从药房取回来的各种消炎药和外用药回来的时候,谢行已经被缝合好了伤口,转到了普通病房。
因为怕伤口感染引起发烧或者其他并发症,所以谢行还要在医院留观几天。
宁柯把装着药的塑料袋随手放到床头柜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
因为谢氏的财力,谢行住的是单人病房,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馨香味儿让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不再那么明显了。
谢行把外套和里面的毛衣都脱掉了,换成了宽松容易换药的病号服,从领子里能隐约看见刚换的雪白的纱布。
换掉深色的衣服之后,平时他整个人那浑身冷厉的气质便褪了下去,盖着医院白色的被褥,看起来又变成了一只乖乖小狗。
宁柯看着他苍白的脸,又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宋洋:“缝了几针?”
宋洋对着宁柯比了一个十二。
“……疼吗?”,宁柯轻声问道。
闻言,谢行赶忙摇了摇头:“不疼的,哥哥。”
宁柯的嘴角不觉抽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不疼,就算没伤到骨头,那伤口也有那么长,那么深,可能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受这么重的外伤。
谢行说完这句话,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一旁的宋洋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当电灯泡。
于是赶紧站起来说道:“宁总,我先出去看看晚饭吃什么。”
说完,还没等宁柯回答,便赶忙提着公文包窜出了病房,连带着“砰”的一声关上了病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来了宁柯和谢行,几秒钟之后,谢行才试探着伸手去揪宁柯的毛衣下摆:“哥哥——”
下一秒,宁柯便握着谢行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回了原处:“好好躺着。”
谢行:……嘤,他其实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宁柯看着面前的小孩儿明显委屈起来的表情,眼神便又软了下去:
“不是怪你的意思,但是阿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比现在伤得更重,我该怎么和父亲还有你母亲交代?”
“还有我……”
“你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不是!”
听见宁柯的话,谢行下意识就想像平常一样去抱哥哥,但是又想起来哥哥不让自己动弹,便只好委屈巴巴地待在了原位。
“不是想让哥哥愧疚,我那时没想那么多,就只是想保护哥哥而已,而且……”
“受伤也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死——唔!”
谢行还没有说完,宁柯就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什么呢?!”
柔软的掌心和唇瓣相碰,让谢行的大脑一时一片空白。
几秒钟之后,宁柯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触电一般撒开了手,遮掩一般地背到了背后,还咳嗽了一声。
谢行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角,显然还在回味刚刚的触感。
好软,好香,好爽。
宁柯发现了他的动作,一时气血上涌,耳垂都红了,要是放在平常,估计他又要骂一句流氓。
但是今天——
他别扭地别过头,却是换了一个话题:“阿行,你右肩上纹的到底是什么?”
闻言,谢行下意识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早自己的衣服因为要处理伤口被医生剪开,估计就是那时候被哥哥看见了。
……哥哥会不会不喜欢,觉得他不是乖小狗。
但是他又不想对宁柯说谎,他纠结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我想把哥哥的名字留在自己身上。”
“……”
宁柯愣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柯”这个字在汉语中除了斧柄的意思之外,还意为——树木的枝干。
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写道:“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①”
但是当然了,他的父母自然不会是因为对他的出生有什么期待才会给他起这样的名字。
上流社会的人信风水,而他在出生之后根据生辰八字被算出来五行缺木。
仅此而已。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名字如此珍视,甚至还想要留在自己身上。
万一他以后不喜欢自己了呢?
……傻小狗。

真是只傻小狗, 浑身上下都傻乎乎的。
把自己如此珍贵的一颗心剖出来捧到自己面前,也不怕自己就这么拿走了,然后永远都不还回来。
宁柯心里这么说着, 但是鼻腔里却突然涌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眼前也突然开始变得模糊。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原来被全心全意, 毫无保留地爱着是这样的感觉,如此令人动容。
他狼狈地起身转了过去, 试图用倒水的动作遮掩自己的异样。
可惜今天这个世界好像是打定了注意要和宁柯作对, 他的情绪刚稳定一会儿,病房门就突然又被撞开了。
段原的长款羽绒服敞开着, 羊绒围巾乱糟糟地围在他的脖颈上, 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阿宁!我听说——”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面前的宁柯站在病床前, 手里拿着热水壶, 正应声望向他,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 如果抛开宁柯的眼睛是肉眼可见地红着的这件事不说的话。
素日里清冷的美人红着眼,本来应该是件极为养眼的事,即便段原是个直男,但是他对着自家发小这张脸还是经常会感到赏心悦目。
可是此时此刻,段原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他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在段原的角度看不见病床上的情况,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的心向来冷硬。
至少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他哭过,要哭不哭也是没有过的。
现在这样……
谢行不会伤得很重吧?
一时间,他把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都收了起来,正想着措辞准备开口安慰一下,没成想病床上的谢行却突然对着他挥了挥没受伤的左手:“段先生好。”
……Σ(⊙▽⊙”a, 这不是没事吗?
段原狐疑地看向宁柯,但是没成想下一秒, 宁柯突然把热水壶“砰”的一声重重放回了原位,大步向他的方向走来,然后挤开段原的肩膀,几乎是有点急切地冲出了病房。
段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走廊,又转过身看了一眼还保持着打招呼动作的谢行:“你哥哥怎么了?”
谢行摇了摇头:“不知道。”
哥哥该不会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纹身吧,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所以要出去冷静冷静。
补药啊( p′︵‵。),他真的不是叛逆小狗,他只是在瑞典的时候太孤单了,这样就好像哥哥还陪着自己一样。
要是哥哥不喜欢的话……那就洗掉算了。
“……”
看着病床上神情明显落寞下来的谢行,段原心里的疑惑不禁更重了。
怎么回事,感觉这兄弟俩今天都怪怪的。
半个小时之后,段原终于和谢行简单了解清楚了今天的状况,确定他没什么大事之后便从病房里出来了。
最后他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正站在窗前发呆的宁柯。
此时已经是将近一月末,西京依旧是冬天的模样,气温没有回升,窗外也没有什么景色,只有干枯的树枝和枝杈上蹦蹦跳跳的肥嘟嘟的麻雀。
不时一阵凛冽的冬风吹过,卷落几片干枯的树叶。
宁柯看着看着,便又抑制不住地想起来了谢行右肩上的纹身。
心里的酸胀感不降反增,最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人在极短时间内下意识的行为,往往就是他内心深处真实所想。
阿行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又或者说——是很爱自己,爱到甘愿毫不犹豫地去冒失去生命的风险。
他追逐了自己太久太久,而自己在这场追逐之中,终于不太想逃避了。
而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把那只一路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狗抱进怀里。
从此——他们就都有家了。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宁柯是真的不太懂。
科学来讲,大部分所谓爱情都是人体丘脑所分泌的多巴胺引起的激情,但是它并不能在人体中长久地留存,不久便会被自然代谢掉。
宁柯活了两辈子,早已对感情并无多少奢求,但他若是要,要的便一定是长久的,毫无保留的,独一无二的。
因为对宁柯来说,比失去更可怕的,便是曾经拥有过。
“阿宁,你有心事。”
段原在宁柯身旁伫立良久,看着宁柯那张温雅浓艳却难掩愁绪的侧脸,终于没忍住轻声开口说道。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十分确定的陈述句。
他与自己这位朋友自幼相识,自诩算得上是了解他最多的人,谢行回到谢家之后,阿宁的性子就变了不少,更加随和温柔,甚至愿意去配合自己的插科打诨。
但是即便如此,宁柯的内里却依旧没怎么变——淡漠疏离,时远时近,美人如花隔云端,不大能有人有接近他的心。
不过谢行除外。
这小孩儿太过执着,太过热烈,就好像一簇无拘无束的野火,能把阿宁那霜雪似的外壳融化殆尽。
就譬如今天,他虽然不知道宁柯到底是为何而神伤,但是多半也和那孩子有关系。
听见段原的话,宁柯好像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转过头似是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
好嘛,原来他站在这里这么久,这人根本没发现他。
自己就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
段原不禁叹了口气:“刚来,我看你情绪好像不太好,愿意和我说说吗?”
宁柯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平稳了不少,不过眼尾和鼻尖还红着。
他目光平淡地看了段原良久,久到段原都有点心里发毛了,他才终于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来了一只手。
段原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去,就看见宁柯对他平摊开了掌心,那手掌肤色极白,几乎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手指匀称细长,如冰似玉,是任何人能会承认的好看。
不过——阿宁这是要干什么?
“能给我一根烟吗?”他终于轻声开口问道。
这次段原是彻底愣住了,他这位朋友确实会抽烟,但却并不喜欢,因为他嫌烟草味道呛人,而且因为身体不好,便更加克制。
“烟?”,段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宁柯淡淡“嗯”了一声,对着他挑了挑眉梢,显然是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看着他的神情,段原的唇角不觉抽动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来一盒黄鹤楼。
打开盒盖,从里面抽出一支烟递到宁柯手心里,便收了烟盒,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宁柯动作十分娴熟地把香烟含进唇齿间,看见段原手里的Zippo打火机燃起火苗之后,便微微俯下身,就着段原的手把香烟点燃了。
看着他的动作,段原不觉又怔了一下。
他这朋友不喜欢抽烟,以他的家世,就算平时出席商业活动也不会有人逼他抽烟触他的霉头。
但是这个动作,明显就是极为习惯被人敬烟的,就像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宁柯没注意到段原的打量,自顾自地重新直起身,叼着燃起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呛人的烟草味道如意料之中一样霎时涌入了气管和肺部,宁柯被呛得弯下腰,扶着窗户前的护栏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窒息般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但却也同样清空了脑海里原本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让他难得的享受了一把大脑彻底放空的感觉。
段原被宁柯吓了一跳,赶紧抬手从他唇边抽出了那支香烟,猛地丢到地上,用鞋尖碾着踩灭了。
“阿宁,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明明知道你抽不了烟的。”
宁柯又咳了一会儿,终于勉强缓了过来,撑着栏杆站起身,别过头瞥了一眼段原。
他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眼眶上的红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明显,睫毛被水汽染得墨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苍白脆弱。
恍若美人梨花带雨,几乎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但是段原的语气里却带着点隐约的责备:“阿宁,你有心事就说出来,有大把的人愿意听,你作践自己是干什么呢?”
“我没作践自己。”宁柯哑声应道。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接着说道:“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段原:……他倒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冷静的。
宁柯从冲锋衣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巾,按到自己还泛着酸意的鼻尖上,看着身旁欲言又止的段原,却是问了一个明显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小原,你现在还喜欢萨拉小姐吗?”
闻言,段原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宁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答道:
“喜欢啊,几天前萨拉小姐还刚刚通过了我的微信好友申请,就是她最近在出差,没办法约她吃饭。”
“……”
萨拉来西京都两年了,现在他们才加上私人微信,该说不说,这份毅力还是值得赞赏。
“那……”,宁柯闷声接着开口说道:“若是你以后不喜欢她了呢?你现在如此张扬的追求,差不多整个西京都要知晓了。”
“要是以后再遇见心上人,你要怎么和她解释呢?”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怪,尤其是放在宁柯身上。因为他向来不会关心任何人甚至是包括自己的感情生活。
段原微微侧过头看着宁柯那张昳丽又脆弱的脸,沉吟半晌,才终于轻声问道:
“阿宁,其实你也不是在问我,而是在替你和谢行问,是不是?”

“你在为他的情意而动摇, 但却又不确定你们俩能不能走到最后,是不是?”
其实段原虽然平常看起来比宁柯不靠谱得多,但是有一点却又确实比他这位发小强得多——
那便是对于情感的敏锐程度。
他出生成长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总有人会爱他,所以同样的, 他便也会如何去爱别人。
但是宁柯和他不一样,他总是敏感、彷徨, 就像一只曾经被抛弃过一次的流浪猫, 即便再次被人收养,也依旧难掩小心翼翼。
听见段原的话, 宁柯先是愣了一下:“你……你是怎么知道他——”
“因为谢行和我说起过。”
段原低下头, 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打火机玩儿, 看着那簇蓝铃花般的火苗一亮一灭:
“他从瑞典回来之后, 我们见过一面。”
“……”
“阿行居然还背着我抖了这么多事出去。”,宁柯垂着眼睫说道。
不过这语气里倒并无多少责备, 相反,那明显是纵容却又无可奈何的。
段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叹了一口气补充道:“也就只有我和瑶瑶而已。”
唉,真是兄弟大了不中留,现在看起来,宁柯和谢行多半要成为自己身边第一对儿成的。
天杀的,他知道阿宁长得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但是他成天都冷冰冰的啊,还是个工作狂, 凭什么他比自己先脱单啊!
宁柯不知道段原心里的胡思乱想,他手肘撑着栏杆, 看着窗外的麻雀蹦蹦跳跳,半晌才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
段原不禁笑了一下,又“咔哒”一声按了一下打火机,说道:“我觉得你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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