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这里的路上,谢行就向宋洋要到了之前秘书办调查到的城西区几家钉子户的背景资料。
调取资料需要时间,但却比在网上刷微博来得更详实可信。
方磊的妻子还没到三十岁,出生于一个极为重男轻女的家庭,虽然自幼成绩很好,但是读完初中之后就被家里的父母逼着嫁了人。
而方磊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对自己女儿好的男人。
这样的身世……她是绝对不会希望女儿来步自己的后尘的。
相比于单纯的金钱,和上学有关的事情显然对她来说诱惑力会很大。
女人显然心动了,她看着谢行握在手里的手机,沉吟半晌才试探着说道:
“陌生人……没有,但是之前我倒记得他经常会晚上躲在厨房里和人打电话,我撞见过几次,但是很快就被赶走了。”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外面又找了人,警察没问过我这些事,我就也……没主动说过。”
“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想要知道的。”
女人终于有些磕绊地把话说完了, 显然也是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有些丢人。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相比于女儿的前程,她还是觉得其他所有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谢行浓密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没错……也许突破口就在这里。
容廷不可能纡尊降贵直接和方磊联系, 必然会有一个中间人。
而方磊的妻子却说近来家里没有来过陌生人,谢行进了屋子之后就飞快看过了全屋构造, 没有接网线,更没有可以放电脑的地方。
所以, 那便只有可能是通过手机通讯。
当然, 那不可能是方磊自己的常用手机,不然目标就太明显了, 警察也很容易查到。
谢行在瑞典的时候, 接触过国外不少可以恢复手机数据的特殊方法, 只要能找到那部手机……
但是……容廷他们又不是傻子, 肯定会提醒方磊怎么销毁证据。
“家庭情况尤其是父母情况都是我们需要了解的,很感谢您。”谢行轻声说着。
他又顿了顿, 接着问道:“关于家里的经济情况,我们还想问一下,最近家中有添置什么新的家电或者电子产品吗?手机什么的都算。”
“手机……”,女人皱着眉想了想,这才说道:“没有,我和方磊现在的手机都是几年前刚刚买的了,在那之前我们家只用固定电话。”
……几年前刚刚买的智能机吗?
方磊家只有四口人,他们一家三口和他的父亲,听刚才女人的描述,没有特意提及过被借手机的事情。
所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方磊拿的是他父亲的手机。
他那个已经去世了的父亲。
而在城西区事发的那一天, 谢行记得很清楚,方磊坐在大门口装哭的时候随口说过一句:
在父亲去世的前一天他还在外面给自己打过电话。
所以他并没有听容廷的话。
一时之间, 谢行也顾不上去想方磊为什么有天大的胆子敢忤逆容廷的人,因为不管如何,这到底是对他们有利的。
而且谢行也笃定,至少从方磊的父亲最后一次用手机开始直到他去世的这段时间里,那手机还是好好地待在这房子里面的。
不管方磊平时是个多么下三滥的人,他到底都是第一次害人,心理压力巨大。
在这种紧张、愧疚、纠结的情绪交缠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绝不会有心思做其他事情的,更别说是销毁证据这种需要精细心思的行为。
但是问女人关于她公公遗物的事显然太容易引起怀疑了,所以肯定不能直接去问她。
而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段瑶这么一个至少看起来乖乖巧巧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在场的作用了。
谢行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但是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他别过头和段瑶对视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
“很感谢您告诉我们这些,我们还想和孩子单独见一面,请问可以吗?”
“单独?”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原本平放在膝头上的手指下意识就搅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并不圆满的家庭,亦或者是一地鸡毛,太过令人失望的婚姻,她对于自己的女儿总是有些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而面对谢行这么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眉眼冲击力极强的成年男人,她显然并没有什么安全感。
“阿姨别担心。”
一旁的段瑶在沉默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这还是谢行第一次听见这姑娘说话的语气这么乖软。
段瑶从随身的斜挎包里翻出来了自己的学生证,取出来之后就顺便把背包翻了过去,遮住了那有些明显的奢侈品牌logo。
她把证件翻开给女人看了一眼:“我是西京理工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学生,寒假来做义工的,阿姨如果不放心他,我一个女生应该好一些吧?”
西京理工虽然不像西京大学那么在全球都声名赫赫,但是也是华国的老牌名校,西京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段瑶在外表上是真的很讨长辈喜欢,谢行一点都不擅长这些,他只擅长讨哥哥喜欢。
所以他今天才会特意想起来把段瑶叫过来。
段瑶:……我知道的,工具人就是我的宿命。
听见段瑶的话,女人似乎终于放了一点心,她似乎又纠结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方磊家的房子是上个世纪的自建房,但也许是由于预算不够,房间布局相当简陋,只有一间卧室,也就是方磊夫妇俩和他们女人的房间。
至少方磊的父亲,谢行推测大概是直接睡在客厅沙发上的。
卧室被简单的分成了两个部分,同样杂物凌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就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之下,居然还勉强给这个十岁的女孩儿划出了一张单独的床和书桌。
显然是这位母亲尽力争取的结果。
听见他们进来的脚步声,女孩儿终于从正专心埋头看着的课本里抬起了头。
段瑶随便瞥了一眼,发现那居然是初二的数学课本。
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她体型很瘦,但是眼睛却出奇得明亮,莫名让谢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女孩儿似乎不太一般。
但是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沉默地站在段瑶身后,无声地开始打量起这件拥挤的卧室。
“你好小妹妹。”
段瑶弯下腰,尽可能温柔地说道:“你可以叫我瑶瑶,能和你聊聊天吗?”
女孩儿眨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段瑶才终于开口答道:“姐姐好。”
段瑶笑了一下,但是还没等她接着说什么,女孩儿却又接着脆生生地开口问道:
“哥哥姐姐是因为爸爸和爷爷才来的吗?”
“……?”
闻言,段瑶下意识就怔了一下:“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谢行却突然蹲下了身,仰起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轻声问道:“有什么是你想告诉我们的吗?”
不同于段瑶那明显是哄孩子的温柔语气,谢行除了把自己惯常的声调压轻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女孩儿垂头看了谢行几秒,这才接着说道:“我只知道爸爸不喜欢爷爷。”
“……”
“那你喜欢爷爷吗?”谢行接着问道。
还站在一旁的段瑶略有些狐疑地看了青年一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今天居然能看见谢行这个冷漠酷哥和十岁小女孩儿拉家常。
“喜欢。”女孩儿坚定地点点头。
“爷爷会给我带玩具。”
她说着,便指了指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一只灰扑扑的毛绒兔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是被保存得很完好,主人显然很爱惜它。
谢行仰起头出神地看了它一会儿,这才接着问道:
“爷爷还有给你留过其他东西吗?”
“爷爷的其他东西……”
女孩儿眨了眨眼,突然从矮凳上跳了下去,抬腿迈过地上堆放的杂物,跑到了显然是方磊夫妇俩的大衣柜旁,从隐秘的角落里拉出了一个纸箱:
“都在这里。”
段瑶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这么顺利。
但是谢行似乎对此并不太意外。
青年站起身,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显得有点憋屈,他微微低着头走到那个纸箱旁边,蹲下身,看着箱子里的一堆杂物。
老旧的收音机,被透明胶带补了很多次的电话簿,用塑料袋裹了很多层的证件,以及——
一部只有巴掌大的旧款智能手机。
“它还能修好吗?”
段瑶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谢行把手机拆开,零件散落在膝头。
“主板被人为损坏过,不过不算严重。”
谢行翻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手动重新把手机复原:“在电子市场找维修工应该都会说修不了,但是警局的技术部门不一样。”
“所以有办法?”
谢行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把组装好的手机塞到了段瑶的外套口袋里。
二十分钟之前,他们留下了方磊妻子的手机号,承诺之后会电话和她联系助学金的事情,之后便直接打车回了城西区的地铁站。
“你把手机送去警局,我先回医院。”
他不能被哥哥发现他从医院偷溜出去了。
段瑶感觉自己一下被授予了重任,坚定地点头说道:“好的。”
五分钟之后,谢行看着段瑶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右肩上的伤口,应该没有崩开,便放了心。
很好,哥哥更没有理由生气了。
谢行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准备步行回医院,然后刚走出几步,便蓦然停住了脚步。
几米开外一棵干枯的杨树下,正站着一个身姿清瘦修长的美人,穿着深色的冲锋衣外套和牛仔裤,高帮的马丁靴衬得腿部的线条优美至极。
他正垂眼看着手机屏幕,露出了一张精致昳丽的侧脸。
谢行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下意识就转了身想换个方向回医院。
可惜他甚至还没迈出一步,身后的宁柯便淡声开口:“阿行。”
“你要是执意想走,我也是不会拦你的。”
第115章
最后谢行像只可怜小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宁柯回了医院, 不过一路上宁柯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终于回了病房,宁柯叫了谢行的主治医生过来又看了一遍他伤口的恢复情况,知道确实没什么大事之后才面色稍虞。
因为医生要看伤口, 谢行身上的衬衫便解开了几粒扣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 露出了肌肉线条十分结实的肩颈。
新换的雪白色的纱布还缠在上面,把那显眼的黑色纹身遮了大半。
谢行刻意没去拉衣领, 只是仰起头看着宁柯:“哥哥……”
他知道哥哥对自己的健身效果很满意, 在四季湾时,经常会在自己做饭的时候路过自己身后, 然后偷偷瞥几眼。
谢行从前从来都不是会在意自己外貌的人, 但是自从把哥哥放在心尖儿上之后, 他就开始在乎这些事情。
毕竟要是能靠脸或者身材吸引到哥哥, 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别人想还没机会呢~
美人的神情依旧有些冷淡,但是听见他的撒娇眼神还是肉眼可见地软了一点下去。
他看着谢行那看着他时永远灼烫又执着的黑眼睛, 终于逐渐败下阵来。
自己好像是真的永远都克服不了会对他心软的弱点。
宁柯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俯下身,替谢行把松松垮垮的衬衫拢好,顺便系好了扣子。
动作间,莹白细腻的指尖时不时就会碰到青年前胸灼热的皮肤,仿佛传来了过电般的酥麻感觉。
也许是因为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谢行都感觉自己的鬓角出了一层细汗。
哥哥在碰自己……
虽然好爽,但是好难熬啊(T_T)
谢行总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就会被憋疯。
虽然可能全程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在谢行眼里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 宁柯终于慢条斯理地系好了最后一粒纽扣。
青年刚想松一口气,却压根没想到宁柯在直起身的时候, 指尖又若有若无地轻拂过了他的耳侧。
耳后本来就是个并不常见光的脆弱地带,更别说是被自己爱到几乎有些痴迷的心上人触碰。
登时,就有一股燥意顺着大脑皮层的神经一路窜了下去,谢行感觉全身上下都开始因为宁柯刚刚那几下明明是轻如羽毛般的触碰而战栗。
他猜自己的眼睛都已经憋红了,才终于压下了那股想把眼前逗弄自己的美人困在怀里,然后狠狠吻上去的冲动。
与此同时,心里却又升起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哥哥明明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的,为什么还要这样逗自己玩儿。
吃不饱的小狗真的很可怜的。
谢行原本以为宁柯是故意的,但是等他终于勉强平静下来,抬起那双还泛着点红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宁柯居然是正侧着身,站在床头柜旁替自己倒一杯热水。
他昳丽的侧脸一如平常一样平静温文,并无谢行以为的那般带着调笑和戏谑。
……哥哥看起来好像不是故意的,所以刚才只是不小心碰到自己了吧。
谢行心里的那股委屈转瞬便被愧疚代替了——他怎么能那么想哥哥呢?
哥哥明明一直以来就是个清清冷冷的淡漠性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撩拨人的行为呢?
谢行压根就不知道,虽然宁柯面上依旧和平常一样平淡如水,但是那被纤长睫毛敛住的琥珀色眼睛却盛着明显的细碎笑意。
在那张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显得格外迷人。
真是只好可爱的小狗。
自己分明只是随意地试探了几下,就把人弄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以后多这样逗逗也没什么不好,真的挺有意思的。
向来没有什么感情经验的宁柯压根没想到自己在不久的以后就会为了自己的这种心思而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不过如今,他只是扬手把倒的那一纸杯温水一饮而尽,精致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了一下。
宁柯放下纸杯,转过身,看着坐在病床边上温顺却又明显不知所措的青年,终于勉强压下来了想要扬起的唇角,正色道:
“你和瑶瑶去方磊他们家了?”
谢行:……Σ(⊙▽⊙”a
原来哥哥已经站在他们身后那么长时间了,自己平常对于身边环境的敏锐程度好像放在哥哥身上就突然不管用了。
身后有人看了自己那么长时间都没发现。
“嗯……对。”
没有办法,谢行只好承认,下意识去揪宁柯的毛衣下摆:“手机被段瑶送去城西警局了。”
宁柯淡淡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已经叫段原跟着过去了。”
幸好因为最近他经常来找自己谈事情,所以在城西区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
“你就放心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过去?万一还有人一直在方磊家旁边盯梢呢?”
听见这话,谢行便赶忙摇了摇头:“我知道怎么辨别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我是确定了居民区那边是安全的才行动的。”
他自然不可能用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冒险。
闻言,宁柯不禁笑了一下:“可是你连我都没发现。”
宁柯这次的笑仅仅是调侃,而不是他在生意场上惯常的冷笑。
其实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雇人盯着方磊家的周边区域,确实一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显然,欧美人总是会比他们预料之中更傲慢一些。
而且……阿行好像也确实不再像从前一样莽莽撞撞的了。
听见宁柯的话,谢行被鬓角碎发掩着的耳垂一下便又红了,他支吾了一会儿才终于轻声说道:
“哥哥和别人不一样。”
谢行本身就是个第六感相当敏锐的人,但是哥哥的气息对于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警惕的东西,而是令人安心的。
宁柯:……
真是好直白一只小狗。
他一下好像就再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宁柯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谢行的发顶,转而便换了一个话题:
“那就和我说说吧,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东西的。”
“就我所知,警方那边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方磊的父亲不是死于自杀,不属于是刑事案件,所以也就没有进行全屋的彻底搜查。”
“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知道哥哥没有为自己带段瑶一起的擅自行动而生气,谢行身后那无形的尾巴便又晃了起来,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他从自己刷微博知道事情始末说起,说到自己去和方磊的妻子周旋时推测出那部联络用的手机是谁的,又大致还在屋里。
直到最后说到他和段瑶去找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原本一直专心听着的宁柯终于打断了他:
“阿行,你怎么就笃定,那小姑娘知道些内情,还会愿意帮你们呢?”
“……”
谢行坐在床头,还握着宁柯一只白皙清瘦的手腕,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
“因为我觉得她很像我。”
宁柯显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下意识就怔住了。
谢行仰起头,专注地看着宁柯:“她很聪明,也很冷静。”
“我在她眼睛里看见了从前的我。”
“所以我知道,她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爷爷的死和父亲有关,也知道了证据应该在哪里。”
“只不过……她很在乎自己的母亲,怕以后她们背负上各种没有来由的闲言碎语——杀人犯的孩子,举报自己父亲的白眼狼,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
“不如就让我替她做这个恶人吧。”
“……”
谢行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乌亮的眼睛也依旧和平常一样平静,但却莫名让宁柯的心沉了下去。
阿行为什么会这么了解那些会在市井中流传的风言风语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曾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亲耳听到过的。
私生子,不知廉耻的女人生出的孩子,独来独往的小怪物……
这些在这本书里出现过的侮辱人的话,还有谢行那段虽然已经逝去,但却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童年,宁柯都记得。
但是如今被谢行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格外得轻描淡写,好像那些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痛苦,而是一段局外人的故事。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宁柯好像都快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行还是个敏感寡言,没有安全感的可怜小狗。
会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露出小小的獠牙。
但是如今……好像已经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
不仅仅是谢行,还有他自己。
宁柯最终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细白的指尖格外怜惜地抚过了谢行的侧脸:“我知道了……”
谢行看不太懂宁柯那对清透的琥珀色眼睛里的神色,但是只要哥哥愿意和自己亲近,他就十分欣喜。
他歪头蹭了蹭宁柯的指尖:“哥哥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闻言,宁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说道:“没了。”
就在这一瞬间,宁柯突然想清楚了,谢行的二十岁生日自己送什么东西最合适。
段瑶把手机送到城西警局之后, 修好主板恢复数据花费了技术部门一天的时间。
但是最后依旧在通话录音里找到了几条时间在上个月的录音记录。
虽然录音记录加起来一共也只有十来分钟,但却依旧十分详实地记录下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那个说华国话时带着明显外国口音的男人愿意用五百万美金交换方磊父亲的性命,以及对谢氏的诋毁。
并承诺这笔钱将分批次打到一个ip地点在国外的虚拟账户里。
方磊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录音除了自己主动上交之外居然这么快就被人找到, 在毫无准备的迷茫和警方的好几轮提审之下很快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也是为了能尽快把自己的责任推诿出去。
但是无论如何,他确实是亲自下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的手法也相当简单——方磊的父亲有些慢性病, 晚上睡前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睡着之后, 在药效的作用下便很难清醒过来。
把人带到厨房, 再用一点简单的小机关从外面反锁上门,煤气阀门和锁扣上再提前留下指纹, 再加上方磊的刻意引导, 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之下, 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怀疑这不是一场自杀。
而通过方磊提供的账户信息, 警方几乎很快便最后定位了一家位于北美的私人银行,不过由于汇款人信息也是虚拟的, 所以确认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这场在微博上热闹了将近一周的闹剧也从寻常的伦理道德演变成了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甚至还是跨国作案。
舆论很快便转了方向,虽然现有信息还并不全面,但是业内也有不少推测逐渐转到了谢氏的死对头腾云身上。
前几天本来为了避风头而想和谢氏毁约或者婉拒合作邀请的公司也又都舔着脸找了回来,不禁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阿宁,人就是这么势利,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脸这么大的。”
“要是我是你的话,可能除了这次合作不想继续之外, 以后也不想继续了。”
段原“啪”的一声把平板电脑倒扣在了餐桌上,翘着腿姿态懒散地坐在卡座里, 抬手叉了一只西班牙蒜味虾塞进自己嘴里。
此时他们正坐在城西区新建的购物中心一楼的一家西班牙餐馆吃午餐。
这几天由于谢行几乎是有些超乎寻常的恢复能力,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
按理来讲,他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静养,只需要定期换药复查就可以。
不过宁柯似乎对此并不放心,坚持要他在再医院再待几天,所幸最近因为临近春节,而且城西区有点偏僻,所以医院的床位并不紧张,多住两天也不会挤占公立医院的医疗资源。
最近因为腾云和谢氏的恩怨又被拉到了台前,有不少人终于知道了上次在城西区受伤的人居然就是谢家的小少爷。
谢行在西京大学的室友也知道了这件事,今天特意带了礼物来医院看他。
宁柯知道自己和段原在场会让那几个小孩儿不自在,索性便直接开车到了购物中心来消磨时间。
宁柯并不算太有胃口,就由着段原点了几道特色菜,顺便给自己点了一杯无糖的奶茶。
惯常他并不太爱喝这种在年轻女孩儿们之中流行的饮料,但是这家店的奶茶是不加糖的,用茶叶和纯牛奶熬制,才让宁柯有点兴趣。
他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热奶茶,视线却依旧没有从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移开,淡声开口说道:
“你也说了,人都是这样的——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而已。”
“家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只有利益关系的陌生人呢?”
段原看了宁柯一会儿,才终于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现在倒想得开,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在谢行回家之前,宁柯可向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原来爱情是真的能突然改变一个人吗?
宁柯对段原这样的话已经听腻了,便只是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段原看着宁柯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电脑,答话也是颇为冷淡,便略有些好奇地倾过身:
“阿宁,你在看什么啊?最近工作不是没有什么急事吗?”
宁柯在电脑屏幕上掀起眼帘看了段原一眼,又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屏上随便划了几下,才接着说道:
“在看餐厅。”
“餐厅?”
宁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没觉得这件事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一件多么离奇,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情。
“你有推荐吗?能适合两个人吃饭的那种。”
听见宁柯的话,段原不禁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手里还举着叉子,看着面前平静如水的美人,终于艰难地问道:
“你,阿宁你,你要干嘛?”
宁柯不禁“啧”了一声,显然对于段原的一惊一乍还是十分不满:“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不能吃饭?”
段原没理会宁柯怼他的这句,毕竟天天被怼已经很习惯了。
他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就把宁柯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扣了一半下去,引得人终于又不耐烦地抬起头:“做什么?”
“老实交代,阿宁。”
段原歪头看着他,颇有些威胁的意味:“你是不是要背叛我们单身狗联盟,要和你家小孩儿一起过二人世界去了?”
闻言,宁柯便冷嗤了一声:“你单身是我造成的?”
这孩子单身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一举一动都超过了任何一个女孩儿能理解的范围。
不过段原依旧没理这扎心的话:“所以你真要去约会啊,阿宁?”
宁柯既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是斜睨了段原一眼,便扒拉开段原扣着自己电脑的手,重新开始浏览网页。
“没有推荐就算了,别说风凉话。”
“哎哎哎,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不支持朋友情感生活的人?”
段原对着宁柯挤了下眼睛:“放心吧,我知道有家餐厅很合适,到时候让老板给你包场打对折。”
隔天傍晚,也就是一月二十八号的时候,宁柯开着他最喜欢的那辆辉腾,载着坐在副驾驶上的谢行驶过了跨江大桥。
谢行知道明天才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所以为哥哥今天就拉自己出去吃饭感到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