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行这么一扑,宁柯本就清瘦的身子就整个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被子胡乱堆叠在他腰下,睡衣也被蹭着掀开了一角,露出了谢行最喜欢握着的那一把细腰。
被深色的布料一衬,便白得晃眼。
小谢同学几乎是立刻就精神了起来,但是此时谢行第一次丢掉了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废料。
因为现在他已经满脑子都是哥哥那个平生第一次的主动亲吻了。
他扑在宁柯身上,把怀里的美人搂得严严实实,不让人有任何逃离的可能,身后无形的尾巴甩得飞起:
“哥哥,你也有点喜欢我的是不是?!”
其实一直以来,谢行都知道哥哥是个生性平淡的人,情绪很少会有强烈的起伏,所以他也从来都没有寄希望于哥哥会同样热烈地回应自己的感情。
而且哥哥是个那么完美的人,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自己的爱对于他来说也许是锦上添花,但从来都不是雪中送炭。
只要哥哥能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就已经足够支撑谢行自己的爱了。
但是宁柯对谢行这些妄自菲薄的想法毫不知晓,估计知道了就会把人臭骂一顿,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在这小孩儿身上,又不是让他自怨自艾的。
不过现在,顶着谢行那灼烫的眼神,宁柯一时竟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让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他两辈子向来性子内敛,行为从不会如此外放。
宁柯别过头,下颌和脖颈拉出了一道极为优美的线条,他的睫毛依旧剧烈地震颤着,好像被蛛网抓住的蝴蝶:
“不知道。”,他终于冷声说道。
几秒钟之后,宁柯才想起来接着补充道:“快放开我,我还要上班。”
但是谢行这次并没有听话,听见宁柯欲盖弥彰的回答,他反而更兴奋了。
哥哥这么明显地转移话题,那就是承认。
其实他本来觉得,经过昨晚那一场痴缠之后,哥哥今早能不像一年前对自己那么冷淡或者当作忘记这么回事一样逃避已是谢天谢地。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场惊喜。
他决定今天都不洗脸了!
谢行紧紧扣着宁柯纤薄的腰肢,虎口刚好卡住侧腰,拇指指尖压着莹白平坦的小腹,鼻梁也在不停地拱着美人的颈窝,唇瓣胡乱地蹭着光洁的侧脸,简直活脱脱就像是只对主人撒娇的狼犬。
“我不管。”,谢行颇为任性地说道:“哥哥就是喜欢我!”
“……”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嘛,非要说出来干嘛?
宁柯不觉有些羞愤地想到,莹白到几乎能看见血管的耳廓已经漫上了红,不过被碎发遮掩着,所以没被兴奋的小狗发现。
他好不容易才推开了谢行的脸:“快起来去上班。”
谢行虽然兴奋,但是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所以最后是握住了宁柯打在自己脸上的手腕,在美人白皙的掌心吧唧亲了一口,才晃着尾巴说道:“好的哥哥!”
嘿嘿,他今天又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狗 ^ ^。
宁柯:……流氓啊你。
时间就这么一路飞逝, 转眼就过了元旦。
自从上次宁柯在谢行面前松了一次口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极为微妙。
要是换成段瑶这个博览群书的小姑娘来说,这应该就叫作——暧昧期。
谢行终于获得了常住四季湾的资格, 有时宁柯心情好,还会放他进自己卧室充当一下人形暖炉。
不过当然, 现在谢行还没有胆子在床上对宁柯随便动手动脚,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人, 乖乖起到一个抱枕的作用。
除此之外, 宁柯也开始不再刻意抗拒谢行的接近,包括他暗戳戳的牵手, 拥抱亦或者更过分的——黏黏糊糊的向宁柯讨要一个亲吻。
甚至偶尔宁柯有了兴致, 还会有一些细微的回应。
让谢行这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踩在软绵绵的云层上, 每天都恍恍惚惚的。
这天是周末, 因为西京大学已经放了今年的寒假,所以谢行跟着宁柯一起回了御景山庄。
严姝这一整年进行的靶向药治疗效果很好, 已经不需要成日都在医院待着,所以也一起住到了御景山庄,算是一家人难得团聚的日子。
下午的时候,谢明珏陪着严姝出去逛公园,宁柯正裹着毛毯,懒散地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机里正放着一部国外拍的纯英文纪录片,宁柯手里端着谢行煮给他的蜂蜜柚子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他今天把元旦收假之后的工作都丢给了谢行,终于难得的享受到了无事一身轻的悠闲感觉。
哦,这才是生活 =)
想到这里, 宁柯不觉又举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不得不说, 也不知道阿行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手厨艺,自从他从瑞典回来之后,宁柯就基本没吃过任何外卖了。
包括这杯简单的果茶,也和普通的茶包味道不一样。
宁柯嘴里正叼着一片被蜂蜜浸过的柚子皮嚼嚼嚼,通往楼上的螺旋楼梯却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他掀起眼帘一看,就发现是谢行正拿着一个文件夹,正着急地从楼上跑下来,到做后几级楼梯的时候,甚至等不及直接握着扶手跳了下来。
谢行一路小跑到宁柯面前,献宝似的把文件夹递过去,身后的尾巴还在晃:“哥哥,我把文件审完了,需要哥哥签字。”
……不就是签个字吗?怎么这么高兴?
宁柯打量了他一眼之后,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他递过来的钢笔,叼着柚子皮低下头,翻开文件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他最后一笔刚刚写完,手里的文件夹就被谢行突然抽走了。
青年俯下身,径直叼走了宁柯嘴边的那半截柚子皮,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才又在宁柯的唇瓣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好甜。”
“……”
宁柯显然是又被谢行的不要脸惊呆了,他瞪着那对琥珀色的桃花眼看着谢行,良久才有些磕绊地说道:“你……”
但是谢行显然猜到了宁柯要说什么,毕竟这一个月以来哥哥骂自己流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个词估计也是向来教养很好的哥哥骂人的极限了。
不过谢行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他只会觉得很爽。
他那对漂亮的漆黑眼睛里萦绕着明显的笑意:“可是我就是喜欢哥哥啊。”
“……”
宁柯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每次谢行动手动脚,自己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被这么热烈的一句话顶回去。
此前他从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擅长应付这样从不吝啬于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的小孩儿。
每次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宁柯都会抑制不住地脑补出一只因为太热情而把主人扑倒,所以遭到了责备的委屈大狗。
可是小狗能有什么错呢?小狗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一只,只是太喜欢主人了而已。
想到这里,宁柯的心就不觉又软了下去,而这一瞬间他眼神的变化便被某只小狗十分敏锐地捕捉了去。
嘿嘿,他就知道哥哥对自己最心软了 ^ ^。
谢行向来是个喜欢顺杆爬的,看见宁柯的态度软下去就立刻黏黏糊糊地凑了上去,厚着脸皮说道:“我想亲哥哥。”
“你……”
宁柯本来想说这大白天的你总想这些干什么,但是这次根本没等他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谢行就反手把怀里的文件夹丢到了客厅上。
然后单膝跪上了沙发,把宁柯整个人拢在了自己身下,抬手扣住了宁柯的后脑,十分坚定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有什么情。欲的味道,温柔又缠绵,伴随着谢行摩挲着他耳垂的动作,宁柯不久便被亲软了身子,原本裹着的毛毯也被蹭掉了,被谢行压在沙发靠垫上无路可退。
在这一片混乱的恍惚之中,宁柯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哪根筋突然抽了,居然试探着伸出舌尖细微地回应了一下。
身上的青年似乎因为宁柯的动作而愣了一下,但是转瞬便激动起来,这个吻登时变得凶狠又急不可耐,活像是饿了好几天,突然看见肉骨头的恶狼,宁柯感觉自己的舌尖都要被嘬麻了。
不到一分钟之后,他便有些承受不住,眼尾开始泛红,喉咙里挣扎着挤出了几声求饶般的呜咽。
但是这一点都没有让谢行收敛,他身上的气势开始变得越来越沉,宁柯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马上要被生吞活剥的危机感。
他下意识想逃,但却又无路可退,只得越发攥紧了沙发垫,无力却又纵容般地忍受着。
宁柯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直到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了“滴”的一声响,那是御景山庄虹膜识别系统识别成功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转瞬心中便涌上来一阵惊慌。
要是谢明珏回来了,进门就看见他们两个都应该叫他父亲的人亲在一起……
虽然有一个是收养的,但也会被吓到厥过去的吧。
本来自己就不是一个会亲近人的,亲生儿子又在搞这些。
还有严阿姨,阿行可算是她唯一的命根子,要是被气得又进了医院……
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宁柯撑着谢行的肩头就一把将人掀到了自己旁边。
谢行整个人突然被推得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靠垫里,脸上一脸茫然,显然还没从刚才那令人沉溺痴迷的缠绵中回过神来。
原本还精神着的小谢同学都差点被吓得萎掉了。
宁柯几乎是只来得及把掉到地毯上的毛毯捡起来丢到谢行身上,盖住他反应有点明显的小腹,大门就“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谢明珏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严姝进门,嘴上还在喋喋不休:
“姝姝,下次我带你去另一个公园好不好?感觉今天人还是有点多。”
但是严姝显然还是不太乐意和他搭话,进了客厅之后便从轮椅上站起身,把腿上盖着的毛毯丢回到轮椅座位上,自顾自地就要往二楼的卧室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本来想要和宁柯他们打个招呼,但是瞥见宁柯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在原地站定了:“小宁,你……”
一旁跟过来的谢明珏显然也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接着严姝的话问道:“小宁,你又发烧了?”
实在也容不得他们多想,宁柯现在的脸还是红的,眼尾氤氲着水光,还略有些气喘,看起来反正也不是正常的样子。
再看坐在一边的谢行,脸也红着,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要不说谢明珏觉得那样太离谱,他都要觉得这俩人已经暗通款曲了。
听见两人的问话,宁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踹了一脚谢行,试图把这个问题抛给谢行去解决。
这一下正好踹到了谢行的小腿骨,青年闷哼了一声,疼得差点流下眼泪,不过他还是泪眼汪汪地对着谢明珏说道:
“没事,哥哥刚才被水呛到了。”
“……”
听起来依旧很值得怀疑。
不过谢明珏还是没多说什么,毕竟两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也没必要什么事都管。
所以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奥对了。”
他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翻出来一卷报纸,递到了宁柯手里:“在公园报摊里看见的新闻,拿回来给你们看一眼。”
宁柯有些狐疑地打开报纸,就看见了十分明显的头版头条:
是关于西京市政府介入城西新区民众安置问题的新闻,今天是终于对民众出示了具体政策。
政府会提供一笔补偿款,并给予两个月的搬迁时间,若是超过时限,并在政府多次提醒下依旧拒不配合,就会视情况由警方介入,或者纳入失信名单。
“这次算是前所未有的强制手段了。”
谢明珏说道:“对于我们来说一定意义上是好事,但是……”
“也有可能会出现过激情况,就是怕……”
宁柯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听见了谢明珏的话便把报纸合了起来,仰起头对着谢明珏笑道:
“没关系,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也总都会有办法的。”
在新闻报道刊登出来之后的第二天, 各项措施就开始在城西新区逐步推行。
因为有了政府的介入,再加上拒不配合的后果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所以大部分人家还是很快开始按照规定着手进行搬迁。
毕竟行政拘留也就罢了, 但是如果名字被纳入失信人员名单,还会严重影响子女的教育和工作。
尤其华国人不少还格外喜欢体制内的工作, 政审是会更加严格的。
但是正如宁柯之前预想的那样,这群钉子户此前的不配合肯定也不完全是因为只有谢氏进行洽谈的缘故。
还必然少不了容廷的暗中斡旋, 不管是花钱贿赂, 用子女前途诱惑亦或者用家人要挟,他总不过也就那么几种手段。
不过由于人员复杂, 数量也确实不算少, 所以宁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户人家, 或者不只一户人家被容廷收买了。
也不知道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所以西京政府的措施也是为了帮助他们引蛇出洞。
毕竟对于比较传统的华国人来说, 失去在政界的工作机会,那是无论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巨大损失。
因此宁柯也就并不会怕他们不着急。
于是在一月下旬的这天, 宁柯已经等了许久的一场矛盾终于爆发了。
早上八点多,宁柯原本正在看新年第一个月的财务报表,手里还端着谢行亲自在茶水间做的手磨咖啡。
上面还十分有他个人特色地拉了一个心形的拉花。
宁柯抿了一口热咖啡,刚把报表翻到新的一页,他办公室的门就又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他感觉自己办公室这扇门已经很快就要报废了。
宁柯掀起眼帘,就看见了急匆匆冲进来的宋洋,西装外套敞着,领带也没系好,一副格外狼狈的样子。
他身后还跟着正举着手机的谢行,他还在对着电话那边说着什么:“好的我明白了, 我们马上过去。”
谢行最近一直在投资部做事,不是经常会和宋洋一起共事, 所以这个组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宁柯面前出现过了。
宁柯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仰靠到椅背上,盯着天花板问道:“出了什么事?”
谢行已经挂了电话,小跑到宁柯面前应道:“城西区那边出了点事。”
“今早政府派了工作人员去和一户此前态度一直比较强硬的居民进行沟通,但是……”
说到这里,谢行好像突然就踌躇了起来,说话开始有些支支吾吾,看着宁柯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宁柯不禁“啧”了一声:“有话快说,我没那么脆弱。”
自从两人的关系重新变得亲密之后,宁柯就感觉谢行把自己当成了个玻璃人,平常工作的时候都要抽空来自己办公室看一眼。
到家的时候就更不得了了,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后护着,生怕磕着绊着。
就连泡澡泡久了也要可怜兮兮地扒着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久而久之,宁柯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看上去是不是真的有些弱不禁风。
闻言,谢行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终于说道:“户主今早发现他的父亲把自己锁在了厨房里,把煤气阀打开然后……自杀了。”
“现在他情绪很激动,执意要说是哥哥把他父亲逼死的。”
“现在民警,法医还有医护人员也正在赶过去,是刚才宋小姐电话告诉我的,我和宋洋哥也正打算——哎哥哥?!”
谢行一下住了嘴,因为办公桌后面的宁柯原本还正在十分沉默地听他说话,但是此时却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捞过椅背上挂着的冲锋衣外套披上,便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
“哥哥?”
谢行又叫了一声,向左边跨了一步,显然是想拦住他出去的动作:“我和宋洋哥一起去就够了。”
“够了?”
宁柯把冲锋衣外套穿好,把围巾裹好之后才掀起眼帘,平淡地看向谢行说道:“只要我不去,就永远都不会够。”
他的这句话其实有些怪,但是谢行怔愣了一会儿就蓦然反应了过来:“哥哥,这就是容廷在等着你的那个……”
说道这里,谢行便更慌了,他一把捏住了宁柯细瘦的手腕:“那哥哥为什么还要去?”
谢行在公司待的时间越久,了解到的关于腾云的事情就越多,就在上个月他们还刚刚收购了两所外省的公司。
为了利益,他们向来是不在乎手段和名声的。
尤其是那个容廷,因为有北美的政。党撑腰便更加有恃无恐,如果他打定了哥哥的主意,那便绝不仅仅是丢了项目或者名誉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平时哥哥烧一壶热水自己都要怕把人烫了,现在更是绝不会让哥哥为了公司冒险的。
“就因为这是等着我的,所以我才要去,不然这件事就永远都没有办法了结。”
宁柯的语调很坚决,说着便挣开了谢行握着他的手,拿过放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大步走向了房间门。
谢行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却是也没想出办法能说服哥哥,便只好撇下了宋洋跟着冲了出去,生怕把自己丢下。
从西京市中心到城西新区还是很远,谢行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拐进了居民区。
现在城西区的大部分废弃工厂已经被拆掉了,部分项目也已经开始动工,只有还没有拆迁完全的居民区保持着从前的原样。
而且因为近来有不少人在忙搬家,所以各种生活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几乎让人无处下脚。
不过找到那户人家几乎是轻而易举,因为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房屋被警戒线拉着,警车和救护车的车灯十分耀眼,警笛也在呜哩呜哩地响着。
宁柯一行人穿过拥挤的人群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闹这么大,连警察都来了。”
“哎,说来也是可怜,就是老方家他爸,煤气中毒走了,而且听说还是自杀,哎呦,你说说这事闹的……”
“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拆迁的事情呗,老人想要落叶归根,但是听说那个什么公司,叫做谢氏好像是,他们老板非要逼他们搬家,不仅补偿款少得要命,小方还说要是不搬的话,那老板还威胁要直接把他们家铲平,一时想不开呗。”
“哎呦,不过听说拆迁不也是政府的要求吗?”
“谁知道政府是不是站在资本家那边的呢?现在的有钱人啊,手眼通天着呢。”
宁柯的气质一看就不像是来看热闹的普通人,所以一路上招到的眼光和议论同样不少,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径直走到了人群最前边,扯高了警戒线就钻了进去。
谢行和宋洋被他丝毫不见外的行为惊了一下,但也是立刻就跟了过去。
有一位民警注意到了他们,一路小跑了过来:“哎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警戒区,请您退后配合我们工作。”
宁柯一时没有回答,他越过这位民警看向他的身后,此刻这所看起来就有些狭窄破败的平房门口,正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
相貌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找不见的大众脸,身上披着条毛毯,旁边还有位民警正蹲着安抚他。
他哭嚎的声音很大,但是若细看过去,就会发现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爹啊,就是被谢氏那个老板逼死的啊,政府那群当官的也不是好人。”
“昨天他去看完公告板还给我打了电话哭过。”
“他们收了钱就一起来逼他,现在他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宁柯看了他一会儿便别过了头,看向正试图阻拦他们的民警,淡声说道:“抱歉,但是我就是他说的那个谢氏的老板。”
“我想和当事人聊一聊,毕竟这事关我司和西京市政府的声誉。”
“啊?”
闻言,这名年轻的民警似乎是愣住了。
他只是一名年轻的实习警察,对于商圈的了解并不算多,他刚才看见这三个男人进来,其实下意识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今天那个叫做方磊的当事人翻来覆去说了得有一百遍的谢氏老板,会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没有三十岁的男人。
这么年轻,还这么的——漂亮?
他深色冲锋衣的领子立着,掩住了一点那白皙削薄的下颌,但也依旧盖不住那张脸的昳丽。
想到这里,年轻的警察下意识就晃了晃头,想把这些不合时宜的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他怎么会想到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呢?
但是这名民警依旧没有让开:“您能出示一下证明材料吗?”
宁柯回过头瞥了一眼宋洋,他便立刻会意,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了宁柯的个人资料,还有公司法人证明。
作为一名专业的总裁助理,这些材料都是他会随身携带的。
民警低头翻着看了一会儿,又从手机习呆呆公安系统里面比对了照片,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宁先生,你们可以进去了,另外就是……”
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当事人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您注意安全。”
宁柯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答道:“多谢。”
他越过警察,走向了房屋的大门口,最后终于在方磊面前站定。
男人感觉到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这才抬起头,看见宁柯那张耀眼的清冷淡漠的脸时似乎愣一下,但是猛的便反应了过来。
他蹭的一下跳起来,作势就要冲过来:“宁柯,你还有胆子过来!”
男人的动作太过突然, 包括原本蹲在他身边的那名民警也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过,他会对宁柯这样一个平时与他相距如此遥远的人产生这样的深仇大恨。
其实按照宁柯的反应速度,他也完全可以躲开, 但是这次,甚至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在方磊冲过来的那一刻, 谢行一把伸手环抱住了宁柯的腰,把他搂到了自己怀里, 然后猛地转身, 把人牢牢地护在了身前。
动作快到方磊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拳直直地砸到了谢行的后背上。
宁柯靠在谢行的怀里, 一时间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 听见青年在自己头顶“嘶”了一声, 心下顿时便有些慌。
他转过身和谢行面对着面, 仰起头急促地开口道:“你……”
“我没事儿,哥哥。”, 谢行抢先答道,嘴角还扯出一个笑。
“哎方先生,您冷静一点。”
一旁的民警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把两人分开:“我们可以先去警局沟通一下。”
“沟通个屁!”
方磊向灰扑扑的水泥地面上啐了一口,瞪着谢行的身后骂道:“就是他把我爹害死的,我和杀人犯没什么好说的。”
谢行向来对别人骂自己没有什么反应,但要是有人骂宁柯,他的脾气会比谁都爆。
他登时便转过身,眼神暗沉沉地盯着方磊问道:“你说什么?”
想必要不是宁柯抓住了他的外套帽子,谢行就已经要冲过去了。
谢行的身高有将近一米九, 比方磊生生高出来一个头,肩宽腿长, 在黑色长大衣的衬托下气势便更盛。
尤其是他的眉眼,在宁柯面前是乖乖爱撒娇的浓颜系帅气男大,但是在外人面前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便总是冷漠阴沉的。
如今挡在宁柯身前,便如同护主的狼犬,只要主人撒开牵引绳,就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方磊显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但踌躇了几秒钟之后还是不甘示弱地吼道:“你又是谁?我是在和宁柯说话!”
听见这句毫不客气的质问,宁柯心里原本的担忧便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了。
虽说自己从前也是对阿行冷言冷语过,更严重的时候还动过手,但也不是谁都能对自家小孩儿不客气的。
宁柯一把就要将谢行从自己面前扒拉开,虽然因为他太大一只没有推动太多,但是好歹让自己的脸从他宽阔的肩膀后面露了出来。
他琥珀色的桃花眼冷淡地看着男人,却是问道:“方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据我所知,我们此前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方磊显然没有想到他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但是还是翻着白眼说道:
“你们公司的人之前和我打电话提过你的名字,还说就是你在威胁我们,要是不搬家就有我们好看。”
“……”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谢氏的员工都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又不是不讲理的没脑子的土匪。
就算是对方不配合在先,也是不会让自己落人口实的。
但是和方磊讲理显然行不通,毕竟他一开始做的也不是和宁柯讲理的打算。
“您有证据吗?”宁柯淡声问道。
“证据?”
方磊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伸手指着自己身后,眼睛依旧瞪着宁柯:
“我爹的尸体还不够吗?”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做生意的都是心狠手辣的,我爹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你居然不放在眼里!”
但是宁柯那张霜雪般的面孔却依旧是毫无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好像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方磊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您怎么就确实令尊的死和我确实有关系呢?法医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您却先替警方做了自杀还是被我们逼迫的结果……”
宁柯没有把话说满,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留下来了些想象空间,成功地让方磊身后的民警略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方磊一开始都没听懂“令尊”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眼底便微不可查地慌了一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