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byprove
prove  发于:2024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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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除了“我错了”“对不起”之类的,说不出别的什么。这些话游凭星听腻了,免疫了,与那些侮辱他的话一样,早就没什么作用了。
控制眼泪的阀门好像坏了,游凭星哭了好久,哭不出来眼泪还是在哭。他的胸腔不断颤动,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再哭下去人就要坏掉了。
脸上的泪干了,陆琛亲吻他的眼睛,是咸的。
“再哭眼睛要哭坏了,我不刺激你了,真的。”
游凭星腺体受损没吭声,换骨术割了喉咙没喊疼,被陆琛没日没夜地吊着从未服过软……现在哭得歇斯底里,骂得撕心裂肺,神志不清地求饶。
奇川张琳都是泛泛之交,对不在乎的人,游凭星可以无动于衷,
但梁栋是他的朋友。
书房刺激到了游凭星,陆琛觉着换个环境会好些,所以把人抱回卧室。
游凭星安静下来,陆琛舒了口气。
但没多久,游凭星又开始闹,陆琛怎么安慰也没有用。
卧室内的叫骂转成嘶吼,游凭星吼到嗓子痛,喝完水又开始摔东西,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总说有什么在追他。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瞪大双眼掐住陆琛的脖子,说自己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被逼疯的人,力气大得可怕,陆琛不怕他揍自己,怕他撞到桌子椅子,撞骨折了。
陆琛把他绑住,喂他吃安定。
游凭星吃完消停会儿,后半夜醒来又开始闹。
“我疼,我脖子疼,我的喉咙没了。我肚子疼,肠子被干烂了。我胸口疼,谁把我的心挖了?”游凭星边哭边喊,“我的心呢?快帮我找找,丢哪里了?快去找啊!”
莉莉安从未插手过二人之间的事,今日见游凭星精神恍惚,闹了半宿不见好,终于忍不住推门。
“殿下,叫医生来看看吧。”
陆琛这半年没叫过医生。因为游凭星受的大多是皮外伤,还有很多伤在隐私部位,不方便。还有就是很多医生见过游凭星,他不想让他们看到现在的和之前养的是一个,他想把游凭星干干净净地介绍给所有人。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既然看病,就不能怕把事情闹大。
陆琛连夜召集所有医生。
医生会诊得出结论:游凭星患有双相障碍——既有躁狂症,又有抑郁症的精神障碍。
游凭星的回避型人格障碍,在陆琛的压制下诱发抑郁;游凭星近期言语明显增多,陆琛以为他是贫嘴,实则是狂躁症发作;游凭星经常会因一些小事与他争吵,陆琛以为他是在耍性子,实则是狂躁症难以抑制冲动行为;游凭星的需求较比从前明显增多,陆琛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感情,实则X欲亢进也是狂躁症的表现。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陆琛以为他抗压能力强,压根没往精神问题方面去想。
应激事件会诱发双相障碍的发作,所以,游凭星不是突然疯的,是长时间受压迫,又被他用梁栋刺激才疯的。
他硬生生逼疯了爱人。
医生说,游凭星的精神系统有问题,需要静养,并委婉地建议让病人远离刺激源。
刺激源就是陆琛。
陆琛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让莉莉安照顾游凭星,只在他睡着时才出现。
医生说,双相障碍会出现愉快感丧失、言语活动减少、疲劳迟钝等症状。但游凭星本就话少,又没什么情绪,很难判断康复程度。养了一周,除了饭量减少,较比之前没什么变化。陆琛以为他好了,在他醒着时,回到卧室。
游凭星又疯了。
医生说,双相障碍易反复,建议刺激源多离开一段时间。
陆琛谨遵医嘱,一个月没让游凭星看到他,就连情期也是自己解决的。
白日被繁重的公务压得脱不开身,夜里只想与爱人说说话,但实现不了这微不足道的愿望。寂静的夜,游凭星静静地躺在双人床,陆琛站在床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不想只看着他的睡颜,他想让洋娃娃活过来,所以没忍住,亲吻了他的额头。
不是所有王子唤醒睡美人后,都能得到浪漫的结局。
漂亮的洋娃娃睁开眼,视线对上陆琛的刹那,眼中透着惊恐,“你怎么在这里?”
陆琛走近,游凭星发出歇斯底里地叫喊:“别过来,别碰我,别绑我……”
“呕!!!”
游凭星摔下床,吐了一地。
陆琛慌了,又叫医生。
医生通过仪器检测,并未发现游凭星精神系统异常,除了远离刺激源,没有更好的建议。
陆琛问:“要离开多久?”
医生不敢得罪皇帝,没有回答这些具体指标,说要结合病人情况调整。
调整个屁!
这群庸医就是想让他一直远离!
把人绑在身边,不能出现不能说话,只能在晚上偷偷看两眼,这跟养只洋娃娃有什么区别?
陆琛思忖片刻,赶走医生,给游凭星打了针安定,不顾莉莉安的阻挠,将他带到另外一座宫殿——云齐为他翻修的、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被烧毁的、只留下实验室和卧室的、破败的宫殿。
好说好商量不行,只能用最后的办法。
他要用高阶精神控制,彻底将他摧毁,打碎重塑。
游凭星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不知道这里是哪,所以爬在地上摸索,摸到了床。
明明没做什么事情,却感觉好累。陆琛是他的小脑,只要出现、想到、提及,小脑就会在脑袋里往下掉,很沉很重很累。
游凭星疲惫地躺在床上,睡了半晌,醒来还是一片黑暗。
卧室没有窗户,冰冷的墙壁隔绝一切光亮。在这个被无尽黑暗吞噬的狭小空间,时间仿若静止,游凭星只能靠记餐盘送进来的次数来推断过了多久,但送餐的人每次都会把之前的餐盘撤走,所以记到两位数时,游凭星记不清了。
游凭星睁眼是黑色,闭眼黑色,周围全是黑色。
一望无尽的黑,同生命的颜色一样。
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色彩,他的尸骨埋在地下,只能看到黑。
同现在一样。
游凭星疑惑,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捏了把大腿,很疼,会疼说明他还活着。
一片漆黑前的最后记忆,是很多医生围着他。
为什么会来医生呢?因为他又发疯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发疯。
因为他在装疯。
居然妄图矫正一只畜生的认知,居然想要干涉一个暴君的政见,真是蠢透了。
他确实曾经被刺激疯了。
养一周养好了。
医生明明都让陆琛滚远点,不要脸的畜生怎么就非要往他跟前凑呢。
他不想见到陆琛,所以继续装疯。
没想到玩脱了。
游凭星想逃离黑暗,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摸到裂缝。
是门,但打不开。
刚升腾的喜悦熄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游凭星的精神状态开始恶化,愤怒、无助、绝望……交替侵蚀这脑神经。
突然看到其它颜色,五彩斑斓的玻璃和色彩缤纷的书桌。他看到桌上横着白花花的腿,腿的主人不知廉耻地支帐篷,弄脏了书桌。
梁栋仓皇而逃,游凭星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这是假的!
这一定是假的!
黑暗侵蚀他的理智,记忆也跟着错乱,他怕看到黑暗,但更怕看到彩色。
他看到贫民区的那些营养不良的孩子,变成了星星,在天空呼唤他的名字。
游凭星说:“我很不好。”
“我想你们了。”
“你们可以带我走吗?”
他开始自言自语,试图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一丝慰藉,然而听到的只有回音。
黑暗中出现彩色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时,他告诉自己:彩色是假的。
但他逐渐分不清黑色和彩色。
彩色中出现个粉红的身影,青年拉着他的手向穿过林荫路,笑得比太阳还要炽烈,“我是在向你求婚啊,我的元帅。”
病房中,青年目光虔诚:“我向无数流星许愿,求一个相遇,终于在Holy遇见你。我喜欢你。”
这是假的!
“真以为我喜欢你?”
“我只是把你当做泄欲的洋娃娃。”
这才是真的。
游凭星蜷缩在角落,肩膀一抽一抽的。
眼前又变成彩色,天上的星星对他说:我们来接你了。
他看见广袤无垠的草原、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看见浩瀚星河。
他是宇宙中的渺小尘埃。
微不足道。
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座由黑暗编制的囚笼,囚禁他的肉体,为灵魂施加孤独和绝望,让他感知不到自己还活着。
他真的疯了。

陆琛通过夜视仪窥探卧室内的情况。
普通人无法承受超过两天的完全黑暗,在黑暗中呆三天后会导致大脑功能异常,修佛修道的有信仰的人,会坚持的时间更久,但一般都不超过七天。
前两天游凭星很安静,第三天开始说胡话,第五天开始骂他,今天是第七天,游凭星彻底安静了。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眨巴着大眼睛,看上去很乖很听话。
陆琛送饭时敲打地面,游凭星爬过来,跪着捧起盘子。
“好吃吗?”
游凭星没有反应。
好像忘记了怎么表达想法。
陆琛抢盘子,游凭星就是不撒手,脸埋在饭里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饿了就要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吃饭是人的本能。当发生会威胁生命的事情,就会触发体内的防御机制。
游凭星一天没进食,现在只剩本能。
陆琛摸了只眼罩,套在游凭星的眼睛上,拿着盘子向后退。
游凭星不知道如何行走,追着盘子向卧室外面爬,一步两步三步……爬到看见光亮。
无尽的黑暗摧毁了灵魂,微弱的光亮驱散内心的恐惧,他向往更强烈的光。
陆琛捂住他想摘眼罩的手,说:“先别摘,这光对你来说太刺眼。”
游凭星好像听不懂,在地上爬,用鼻子贴近石头闻味儿,像是在找什么。
陆琛猜测,“你是想要继续吃饭吗?”
游凭星忘记了怎么说话,只能“啊——”
陆琛抱起他,走了一段距离,把人放在温暖的浴缸中。
游凭星脑袋伸进浴缸喝水,水下刚冒两个泡,被拎出来。
柔软的棕色卷发被水淋湿,垂在苍白的脸颊,陆琛一点点摘掉眼罩,深蓝色的瞳孔倒影是他。
浴室光线很暗,但对一个长时间没见光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亮。
游凭星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陆琛抱着他,说:“别怕。这次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自书房之后,陆琛一直没见过不穿衣服的游凭星。
此刻见他瘦到不成样子,比起欲望,更多的是心疼。
细瘦的手臂有几道淤青,是在黑暗中不小心撞的;胸腔只剩一层皮,肋骨随着呼吸起伏;大腿与小腿几乎一样粗细,胯骨高耸,骨峰之间仿若可以架起一座桥。
这些天游凭星过得不好,陆琛也好不到哪去。
每次看到游凭星嘶吼,他都想冲进去把人抱出来。
但如果中止,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游凭星这些天的苦也白受了。
陆琛认定的人或事很难改变。他要复仇,就隐忍五年策划棋局;他认定的游凭星,就死缠到底;他要重塑游凭星,就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值得庆幸的是,游凭星不发疯,看到他不再大喊大叫。
他以为:人格重塑成功了。
他不知道,游凭星不发疯,是因为真的疯了。
洗完澡后,陆琛端着餐盘,舀了一勺饭菜,说:“啊——”
游凭星张大嘴巴,“啊——”
陆琛拿开勺子,指着自己说:“陆琛。”
游凭星有样学样,“陆森。”
陆琛摸摸他的头,示意:做的不错,然后让他吃到了食物。
“乖一些,听话才有饭吃。”
游凭星像是听懂了,乖乖点头。
黑暗瓦解了他的全部,陆琛是带给他光亮的救世主,趋光性和进食是生物本能,游凭星想要光亮、想要食物,所以对陆琛服从。
人总是在潜意识里保有对熟悉事物的认知,这也是很多失忆的人没有完全忘记如何生存的原因。
陆琛教他吃东西,走路,说话……游凭星学得很快,短短一周就会抱着他说:“陆琛真好。”
每当游凭星说了他想听的,都会得到食物作为奖励;相反,如果说错做错,就吃不到东西了。
昨天,游凭星说“不想跟陆琛睡觉”,没吃到晚餐。今天,游凭星说“陆琛跟我睡觉”,吃到了龙虾。
陆琛以食物为诱饵,让游凭星对他言听计从,久而久之产生条件反射,变成无条件服从,甚至形成依赖。
被囚禁的人对囚禁者产生了依赖。
重塑人格的方式很简单,只要让游凭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通过他的引导,慢慢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
看,多么简单完美的操作,比那群庸医的建议要好很多。
陆琛重建了之前烧毁的宫殿。
宫殿四周砌着五米高的铁墙,铁墙上方有电网,电网上方是监控。比起寝宫,这里更像是囚禁犯人的监狱。与Holy的监狱不同,宫殿的生活条件非常简陋,只有一间屋子,没有佣人和侍卫。
陆琛负责照顾游凭星的起居。
他取消了他们的婚礼,他们不需要旁人的祝福。
这次,他要将他锁在宫殿,再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
游凭星只在卧室活动,每天不是粘着陆琛,就是在等陆琛回来。
他的世界只有陆琛、卧室、吃饭。
陆琛的错误引导,造成了游凭星的错误认知。
因为没什么事情做,所以白天一直在想陆琛;因为没接触过终端,所以认为陆琛走了就联系不到;因为没穿过衣服,所以不知道有装衣服的家具。
卧室没有衣柜、茶几、沙发,只有睡觉用的床和吃饭用的桌子,游凭星矗立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像第三件家具。
他是没有情感、分不清是非对错、可以被随意使用的家具。
今夜,游凭星趴在陆琛胸口,用满是疤痕的肌肉磨牙。
陆琛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美好,刻骨的恨也着实难忘。他不再提过往,游凭星不需要知道那些。现在他们这样,他满足了,不再奢求了。
那晚游凭星做了个梦,梦到海岛的沙滩,梦到身着白衣的青年,笑容比海里的珍珠还要璀璨。
醒来泪流满面。
陆琛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不知道。
他想笑,可笑不出梦中的样子,只能哭着对陆琛说:“我笑起来好丑,以后再也不要笑了。”
他们都不笑了。
帝国推行新政,陆琛白日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晚上照顾游凭星。
他对忙碌的、寡淡无味的生活甘之如饴。
他病态地在被他逼疯的人身上寻求慰藉,他知道他们的相处方式不正常,但这是留住游凭星的唯一办法。
今夜陆琛没回宫殿,因为他怕情期伤到游凭星。
游凭星天黑不见人,抱着桌腿在房间里哭。陆琛不舍得,在腺体打了人造Alpha信息素,暂时对冲掉自己的。
“对不起,今天有些事情,回来晚了。”陆琛把人抱到床上,轻声安抚。
游凭星吭吭唧唧向怀里钻,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陆琛没办法,只能抱着哄他睡觉。
深夜,第二波情潮来袭,陆琛轻轻拿开缠着自己的爪子,准备离开。
刚下床,游凭星突然抓住他的手,声音很紧张,“你去哪?”
“我去外面透透气。”
虽然游凭星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不是,你别多想。”
游凭星不依不饶,紧紧抱着他,问:“那你为什么要等我睡着了偷偷走?”
情期身体敏感,陆琛被他缠的起了反应,拿开他的手,说:“我没想走。”
“骗人!”游凭星抱腰不成,改去抱腿,身子随着陆琛的离开前倾,不小心碰到个硬邦邦的。
洋娃娃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不想被主人抛弃。
在他的世界,吃饭与陆琛是同样重要的。
“不要离开我!”
他的身体挂在他的腿上,“噗通”摔到地上。
陆琛一直绷着的弦断了。
抱着人重新回到床上,问:“你确定吗?”
陆琛觉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向一个有认知障碍的人寻求错误答案。
游凭星下意识点头。
陆琛明知不对,还是让他:“吻我。”
游凭星知道这个词表示动作,也知道怎么做。
他用胳膊撑着床,在陆琛胸前缓缓上移,循着薄薄的唇,覆上自己的。
很笨拙的吻。
舌头不会动,游凭星不喜欢接吻。
“我不想吻你。”游凭星扭头,诚实道,“我想吐。”
陆琛眸色晦暗,掰着他的下巴,说:“那你就去吐。我走了,以后也不来了。”
游凭星立刻缠过来,继续吻他。
他很怕失去陆琛,所以即便心理和生理都抵触,也会乖乖去做。
“吃进去。”
游凭星张嘴。
“舔。”
游凭星乖乖讨好他。
“腿分开。”
游凭星分腿。
“啊——”
洋娃娃不像游凭星那样能忍耐,藏不住半点儿情绪,难受就哭,边哭边说自相矛盾的话,“疼,我疼,我不要你了。”
“你别走,我要,别离开我。抱抱我,我好难过,呜呜。”
“呜呜,能不能别弄了,我好疼,好难受啊。”
陆琛摸了个红色药片给他。
“吃了。”陆琛说,“吃了能好受一些。”
游凭星乖乖吞下。
果然好多了。
重塑的人格没有自主意识,只有本能。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疼了就叫。
陆琛将游凭星弄得七零八碎,重塑了一只洋娃娃。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面搅。
因为经常看到幻觉,分不清现实和幻象,当承受不住疼痛时,就会触发体内的防御系统,将疼痛归结于幻觉。所以他经常会在床上滚来滚去喊“疼”,过了三五分钟自己就好了。
陆琛以为他是在闹着玩,就一直没在意。
变故发生在一个午后。
游凭星吃过午饭,在房间内下飞行棋,肚子突然疼痛难忍。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挺了差不多一小时,一直不见好转。
他觉着可能是想去卫生间,在马桶上坐了半小时,起身都是血。
浓烈的眩晕感来袭,游凭星大头朝下,摔在瓷砖上。
后脑很痛,脑壳也很痛,脑袋上起了个包,还好脑浆没流出来。
光影陆离的场景在眼前飘过,红彤彤的洞房烧着大火,陆琛按着他的头撞向地面,瓷砖全是红色。
眼前的瓷砖是白的,他没流血。
可没流血为什么这么痛呢?
游凭星摸了把大腿,摸到了血。
哦,原来是肚子里面的血。
肚子为什么会流血呢,难道是得了绝症?
游凭星摸摸干瘪的肚皮,细手的手臂扶在洗手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闪烁惊恐,这不是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认得这里,是陆琛的寝宫。
这不是被大火烧毁了吗?
游凭星仔细回想过往,想起大殿前的镜子,想起会议桌的投影,想起陆琛说:“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皇位。”
心脏一紧。
陆琛如果听到奇怪的声音就会看监控,他不能叫,不能闹,只能冲掉马桶,乖乖地躺回床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游凭星呆呆地望着棚顶,双目空洞,拍拍脑袋,试图再想起什么。
神经系统在陆琛的反复刺激下变得脆弱,思绪似风中残叶纷杂飘落,无法凝聚成清晰的线条。
被火烧过的宫殿即便翻修也不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游凭星坐在窗前望着高高的铁墙,捏了把窗框里的灰烬,吹向窗外。
离开Holy的囚笼,来到皇宫这囚笼,之前想出去,现在不想了。
出去做什么呢,能像手中的灰一样随风飘走吗?
从这里下去,不能飘走,只会摔死。
肚子又开始疼,游凭星缓缓吐气,腺体受损都没吭过声,这种疼痛不算什么。
游凭星望着窗外漂浮的灰烬,突然觉着帝国时局、贵族纠缠、国运民生、陆琛的过往、自己的情感……都无所谓了。
不是对皇权的服从,而是完全淡漠。
晚上,游凭星缠着陆琛想要做,陆琛虽然有些意外,但没拒绝。
他把灯打开,看着镜子。他想看满床的鲜血,想看陆琛心痛的表情,最好能把这段录下来,之后循环播放。
就像陆琛反复观看杀兄弑父的视频那样。
镜子中的他不停扭动纤细的腰,像条吞噬烈火的蛇。
只有怪物才能吃下怪物、绞杀怪物。
他早该变成蛇。
游凭星把陆琛吞进一个很深的位置,面色因疼痛变得惨白,又因欲望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白天见不到,好想你。”
“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没有你我怎么活?
陆琛教会他:过程不重要,只要达到目的就够了。
每晚,脑中都会浮现床单染血的画面,游凭星觉着只有那样才能解脱。
在日以继夜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床单红了。
陆琛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像是被吓傻了。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陆琛惊恐到极致的表情。
真解恨呢!
只有看到陆琛惊恐的表情,他才能暂时找回情绪。
医生问他几个问题,游凭星不想回答。他不想做不习惯的事,因为太久没说话,他不习惯用嘴唇说话。嘴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他每说一个字,嘴唇开合的瞬间,都感觉像是在嚼陆琛的吊。
陆琛与医生交谈很久,久到游凭星睡着。
脆弱的神经系统受红色药片干扰,夜里总是做色彩斑斓的梦。
游凭星脑中闪过彩色,看到曾经的自己妄图与陆琛讲道理,因为政见不同吵了半宿。
真是好笑。
与一个把他折磨不成人样的畜生讲什么道理?帮那些乱嚼舌根的无脑贫民说什么话?
这一定是假的。
曾经平淡如水的人,现在疯狂地渴望刺激,就像吸食尼古丁上瘾的肺癌晚期病人,明知尼古丁是导致死亡的罪魁祸首,却还是想在死前再吸一口。
陆琛就是他的尼古丁。
那天之后,无论他说什么,陆琛都不会再与他做。
现在二人脾性完全对调,陆琛不再渴望刺激,只想平静;而游凭星只想打破平静,疯狂地试探陆琛的底线,饮鸩止渴。
闲着无聊,生活没了刺激,就有些不太想活。脑袋里断断续续的记忆越来越多,每次想起什么就更不想活。
夜里,游凭星摆弄雕花手铐,说:“这手铐肯定铐不住我,要不要换个白钢的?”
陆琛将床头柜合上,垂眸道:“现在不用这些,你安心养病,我不会再做什么。”
游凭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目光轻佻,语调漫不经心的,“送我手环不就是想监控我、锁着我么,现在让你锁着还不高兴了?”
雪白的腿夹着他的手向上,指尖转动手铐,转了几下给自己戴上。
陆琛眉头微蹙,目光停留在游凭星手腕,许久没说话。
啧,脑子反应慢,不小心说漏嘴了。
记得手环就说明有之前的记忆,装傻充愣又穿帮了。
被识破后游凭星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也没像之前那样要打要杀,只是满不在意地笑笑,说:“我的手被铐住了,没办法反抗呢。现在随便你做什么。”
陆琛摇头,眼下红痣像滑落的血泪。
游凭星爬过来舔着他的唇缝,“你不是最喜欢残废嘛,最好是下半身瘫痪的,天天推着走,尿尿都得让你帮。”
陆琛像是害怕触碰,稍稍移开些距离,眉宇间满是痛苦,像是在为过去自责,“从前是我的错,现在我不喜欢残废,你会好的。”
“当断腿的残疾怎么不好了?”
“只是生了场小病,我会治好你的。”
游凭星不听他的,又爬过来,恬不知耻地自顾自说:“治好了做什么,我天天在床上躺着,要腿也没什么用。”
“没腿也可以坐在你身上,你向上,我的双腿无法借力,想跑都跑不了。”
“这是什么表情,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了么。”
与怪物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变成怪物了。
窗外的花开了又落,游凭星在这座牢笼关了快一年,关得神志不清,说话疯疯癫癫,完全不能与陆琛以外的人沟通。
皇宫有陆琛顺着他,离开这里肯定活不下去。
夜里,他问陆琛:“之前还能给你草草,现在什么用都没了,还得了一身病,你养着我做什么?”
陆琛说:“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不能失去?
游凭星漫不经心道:“你不想失去,就摧毁了我的尊严、切断了我的社交、把我变得半人不鬼、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囚禁在这?我的所有被你夺走了,你却没问过我,想不想失去?”
“对不起。”
游凭星看他像是在看一件家具,眼底没有丝毫波动,“等真正失去了,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没什么不能失去。”
那天谈话过后,陆琛经常会在夜里惊醒,反复试探他的呼吸。
他佯装睡着,实际醒着。
陆琛像是怕这张床,经常把他哄睡后离开房间,有时会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畜生又在演戏博取同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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