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盛威风凛凛的战神,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霍琚。
“按照他说的做。”
“是!”舵手收到指令,马上开始行动。
霍琚见船调转方向,这才有空跟他讲明白:“如果我没有料错,高句应该同海盗合作了,你把大部分兵调来抵御高句,其它地方守卫稀疏,海盗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盛弘新闻言脸色陡然煞白,“不……不可能…… 高句好歹是一个国家,怎么会与海盗合作。”
哪有正儿八经的国家跟一群强盗同流合污,传出去不怕污了名声,拉低身份。
霍琚神色冷沉,“我们来的路上发现很多田地荒废,除了闭城及周边城镇繁华点,其它地方人烟稀少,百姓穷困潦倒,一年又一年的掠夺下,海盗能抢的东西越来越少,势必要将手伸向别的地方。”
盛弘新瞳孔紧缩,心脏好似突兀被人硬生生剜出来,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被抢,还是合起伙来抢别人,答案不言而喻。
高句不是不能与海盗抗衡,只是比起两败俱伤,把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同时又能谋取利益,何乐而不为。
愤怒几乎冲昏盛弘新的头脑,浑身血液逆流,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感觉自己像头发疯的牛,即将失去理智,想要毁掉视线所及的一切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穷,发展不起经济,改良不了军备,何至于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年年上书朝父皇要钱,年年被驳回,礼部哭穷,借口找了一箩筐,父皇斥责他已经二十四,应该学会为君父分忧,而不是只会找麻烦。
听闻父皇寿辰将近,特意命人建了座摘星台庆贺,以求仙人下凡赐他长生。
又闻父皇的宠妃姚美人,不,因为诞下小公主,如今已升为昭容,姚昭容爱听碎玉之声,父皇为讨她开心,赏赐整整三箱上等玉器,供她摔着玩。
朝廷官员中饱私囊,脑满肠肥,争权夺势,结党营私,个个处心积虑,掏空心思往上爬,却无人肯低头看一眼大盛百姓生活在何等水生火热中。
过往种种没放心上的荒唐之举,通通涌上大脑,一幕幕如一刀刀凌迟着盛弘新,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跳。
那些钱若能拿给将士们换精良的装备,购买米粮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他大盛的好男儿一腔热血,吃苦耐劳,何愁不能打得高句和海盗哭爹喊娘,再不敢来犯!
“盛兄,会有办法的。”霍琚拍了拍盛弘新的手臂,拉回他即将崩断的理智。
盛弘新艰难地自齿缝中挤出一句:“能有办法解决,早解决了,都怪我太无能。”
假如他有霍琚平定乾坤的本事,或者有凌息聪明绝顶的脑子,势必能达成所愿。
短暂的沉默后,耳边响起一道附和声,“嗯。”
盛弘新遽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嗯?
霍琚竟然“嗯?”,他不应该安慰自己,开解自己吗?
“你能意识到这点,已经超越很多人,加油。”霍琚一本正经地拍拍盛弘新的肩膀鼓励道。
盛弘新感觉自己心脏被狠狠扎了一刀,我自我厌弃可以,但哥们儿你别趁机人身攻击啊!
他们的船全速前进,黑暗中突然听到“砰砰砰”的巨响,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哀鸣,人类的声音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扩散,迅速消失无踪,渺小若尘埃。
“发生什么事了?”盛弘新赶快从情绪中抽离,大步流星赶到甲板。
站在高处的士兵,一张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盛弘新却从他脸上看到死一样苍白,士兵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惊惧地转头,“将……将军……渠校尉的船被投石机砸中了!”
“什么!?”盛弘新呼吸骤停,声调几欲破音。
霍琚拧眉快速回忆,“难怪有几艘船吃水深度不对。”
盛弘新听到他的低语,陡然记起那几艘船,“可……可是那个吃水深度也不对啊,船上如果藏有投石机,吃水深度应该更……”
后面的话,兀的卡在喉咙口,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眼神渐渐失焦。
“他……他们换了更先进的船……”
别人家的船已经改良过一二三四次,他们家的船仍停留在最初版本,这样大的落差,拿什么和人家拼,拿命吗?
盛弘新眼眶通红,死死咬住后槽牙,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笼罩。
“将军!”尖锐的喊声陡然拽回盛弘新出走的神魂,他应声掀起眼皮,瞳孔剧烈震颤。
漆黑的天幕下,火光冲天,烈焰熊熊燃烧,将风平浪静的大海染成橘红色,随着时间推移海面一点点变成刺眼的血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葬送于此。
“不……不!”盛弘新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通身力气瞬间被抽走,幸好被霍琚一把扶住。
“全速前进,快走!叫后面的队伍跟上!”霍琚厉声呵道。
他的气势过于强盛,神情威严,无人敢反抗,几乎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不行,我得去救他们,我的兄弟还在船上!”盛弘新一个激灵回过神,转身就要跑去叫舵手换方向。
霍琚紧紧拽住他的手臂,阻止他乱来,“大量鲜血会招来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盛弘新,你是头儿,你不能乱。”
盛弘新仿佛被人使劲儿打了一拳,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他是一个将领,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镇定,他得对得起把命交给他的将士。
“霍兄,谢谢。”盛弘新深深看了霍琚一眼,大跨步走上甲板。
“将火把点得更亮些。”
夜里本就是大型猛兽出没的时间,那样大量的血腥味势必会引来它们,无论盛弘新多难受,多想回头救人,他都不能去,他得保证剩下人的安全。
船只即将驶到岸边,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松下,船尾毫无预兆被撞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撞击,船上的人根本无法站住,一个年纪稍小的士兵脚下不稳跌跌撞撞倒下,身体朝着船尾快速滚去,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突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伸出来,一把将他拽住,“抓稳了。”
士兵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息,感受着生的喜悦,他抬起头,望见一张冷峻的脸,惊惧慌乱的情绪抽离,内心莫名感到安定。
男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在望向他时,忽略掉一切外在条件,甚至连男人格外英俊的容貌也注意不到,只觉一阵心安。
拥有这样能力的,大抵只有神明吧。
“上岸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忍不住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下一秒,火光照映中,巨鲨锋利的牙齿一口咬碎船身,木料飞溅,巨鲨好似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于它而言不过挠痒痒。
火把熄灭一半,周围环境蓦地昏暗下来,即使如此众人依然可以看清巨鲨齿缝间卡着的人类胳膊与其它残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呕——”
许多人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弯腰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怪物!怪物啊!”
人群四散逃窜,盛弘新手握长刀与巨鲨抗衡,抹了把脸上的血高声嘶吼:“弓箭手准备!”
虽然情况紧急,但往日的训练已经浸入骨血里,伴随盛弘新一声令下,弓箭手纷纷拿起武器。
“听我命令——”盛弘新高高举起刀,“放箭!”
箭如雨下,齐齐射向巨鲨,可这些箭矢的质量太差,压根儿无法真正伤害到它,反而将它激怒,庞大的身躯猛地把船掀翻,张开血盆大口等待迎接它的食物掉落。
身体猝不及防腾空,盛弘新感觉自己被抛上了天,剧烈的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余光瞥见距离地面的高度,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死定了。
可怜映雪年纪轻轻就要为自己守寡,希望她早日觅得良人。
王妃的闺名叫凌映雪,盛弘新依稀记得她还有个姐姐叫凌红梅,就很难听,没有映雪好听。
脑中想了很多,其实仅是一瞬,盛弘新做好赴死的准备,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把他拽住。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是凌息。
凌息左手提着他的腰带,右手揽着霍琚的腰,盛弘新偏头觑霍琚的表情,对方一脸习以为常的淡定模样,衬得他格外傻。
双脚落地,凌息随手把盛弘新扔到沙滩上,稳稳当当扶着霍琚站好,立即上手检查,“霍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霍琚摇头,“我很好,没有受伤。”
凌息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侧脸,歪着脑袋道:“刚才突然被抛那么高,你一定吓坏了。”
霍琚眸色柔和下来,“没有,我相信你会来。”
凌息顿时心花怒放,钻进霍琚怀里腻腻歪歪,“嗯嗯,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被无情抛到沙滩上的盛弘新,自立自强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真是一点被救的喜悦都生不出呢。
“砰!”剩下半截船只彻底被巨鲨咬碎,偌大的木屑飞到凌息面前,他抬起手臂挡住,三块木板组装的木屑化作碎渣。
盛弘新对凌息的强悍有了新的认知。
凌息夺过盛弘新的长刀,“借我用一下。”
“哎!你拿……”盛弘新刚要说他的刀特意用玄铁制造,非常重,就见凌息单手拎起刀,随手挽了个剑花。
他怀疑凌息手上拿的不是自己那把刀。
到底是皇子用的东西,质量比其他人的刀精良多了,不必担心三两下报废。
少年身如修竹,手握长刀,海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通身气魄如霜雪,出刀快若闪电,落刃猛似雷霆。
肉眼几乎无法辨清他的动作,在场所有人好似被点了穴,木桩子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凶猛的巨鲨在少年手中如砧板上的鱼儿,任他摆布,游刃有余到能够给现场观众秀个刀工,展示展示啥叫庖丁解牛,凌息解鲨。
“咚咚咚!!!”
一道接一道肉块掉落水的声音响起,盈盈月光下哪里还有吃人的巨鲨,仅余下一块块分切均匀的鲨鱼肉。
挥刀潇洒一甩,大量鲜血抖落,重新散发出银亮光泽。
“还你。”凌息把刀抛还给呆若木鸡的盛弘新。
盛弘新手忙脚乱接住,少年浑身染血,踏着月色而来,往日姣好的容貌在此时为他平添一份妖异,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凌息他真的是人类吗?
“弄脏了。”霍琚拿出手帕为凌息擦干净脸上的血渍。
“没事,洗洗就好。”凌息不以为意,追问男人:“我刚才帅吗?”
霍琚唇角泄出笑意,拇指擦过少年因血色变得殷红的唇,“很帅。”
凌息满意地咧开嘴角,笑容明媚,“奖励你帮我搓背。”
长在薄情寡义帝王家的盛弘新,并不明白爱是什么,他的父皇拥有很多妃子,今日的心头好,明日就可能赐白绫,那些口口声声嚷着爱皇上的妃子,失去权势地位后爱立刻变成了恨。
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到头来才子妻妾成群,佳人暗自垂泪。
盛弘新今年二十五岁,成婚数年,压根儿没开窍,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宛如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儿,考虑最多的是“我”想要干嘛。
所以他没有作为丈夫的自觉,没有思考过王妃的感受。
爱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此时此刻他倏地在凌息二人身上看到了爱具体的模样。
它是那样美好,美好到让他也想拥有。
“情况如何?”凌息帮受伤的士兵处理好伤口,起身走向刚从外面回来的霍琚二人。
霍琚和盛弘新的脸色非常难看,不必言说情况多半很糟糕。
“这次不仅是普通百姓,连附近的乡绅富豪也遭了殃。”盛弘新着实没料到,那些海盗已经穷凶极恶到敢对富户下手。
与普通百姓不同,乡绅富豪家中养着护院打手,这些人虽然不是大家族出身,但也代表着另一个阶层,他们联合起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一切和霍琚在船上的预测不谋而合,盛弘新心惊的同时异常佩服霍琚,如果自己有霍琚的能力,封地百姓说不定就能免受迫害。
以前经常从外祖父口中听到夸赞廉老将军干儿子的话,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服输,“霍琚”这个名字逐渐成为盛弘新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始终认为自己比霍琚厉害,等哪天他和霍琚正面交锋,一定会让霍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到时候看外祖父还怎么夸。
直到现在,真正认识相处过,盛弘新才甘拜下风,外祖父说得没错,自己实力的确不差,但同霍琚相比还需努力。
盛弘新以为外祖父指的是功夫,所以他每天刻苦习武,常年住在军营,如今他终于恍悟,他需要努力的是,磨练心性。
“留了一批人在那边帮忙,明日再处理后续事宜,夜深了,我叫人给你们安排住处。”盛弘新脸上流露些许疲惫,但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凌息指了指伤兵营,道:“我叫人把柳大夫带过来了,他正在处理将士们的伤,人手不太够,我留在这边帮忙,霍哥你去休息吧。”
盛弘新闻言一怔,事情一波接一波,他压根儿没时间思考那么多,言辞恳切道:“谢谢你凌息。”
“小意思,人情我先给你记账上。”凌息咧开嘴角,两排牙齿洁白到刺眼。
盛弘新:“……”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对了,我今天抓到个人,应该是高句说的逃犯。”凌息差点忘了这茬。
霍琚和盛弘新双双震惊,“什么!?”
居然真的有逃犯,还那么巧被凌息给逮到了。
三人移动到关押罪犯的屋子,那位倒霉蛋早已苏醒,瞥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进来,吓得瑟瑟发抖,再瞧见凌息,脑中浮现树林里自己被追上的那一幕,眼前开始冒小黑点,一副即将晕厥的模样。
“他是不是昏过去了?”盛弘新怀疑。
好柔弱的逃犯,没死在路上也是稀奇。
凌息伸长脖子瞧了瞧,“没事儿,拿盆水来泼醒。”
旁边看守犯人的士兵正要动作,晕过去的男人诈尸般坐起来,“别泼别泼!我就是有点虚。”
三堂会审,凌息站在中间,呈现一个“凹”字。
男人手脚被捆绑着,大气不敢喘,低垂着脑袋。
“交代吧,你的身份,目的。”盛弘新说。
男人睫毛快速眨动,眼珠子骨碌碌转,“我……”
“劝你别编瞎话浪费时间,你的包袱我已经翻过了。”凌息可是专业的,哪里看不出他准备编故事。
男人被口水呛了下,明明中间的少年看上去最柔弱可欺,偏偏最令他感到害怕。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心翼翼抬头,“贫道号玄阳,乃玄青观第八十八代掌门人。”
还真是个道士,凌息小声告诉霍琚他们,“他包袱里的确有一件道袍。”
“这位小友贫道观你将星转世,必将成为一代名将。”玄阳仔细端详片刻霍琚的面相道。
接着去看凌息,半晌,沉默震耳欲聋,玄阳的视线挪到盛弘新身上,他猛然睁大眼睛,“你……”
玄阳噗通朝盛弘新跪下来,“天降紫微星,贵人您乃帝王之相!”
盛弘新腿一软,差点给玄阳磕一个,他抬腿一脚把人踹翻,“你少胡说八道!”
他才不要当皇帝,皇位谁爱坐谁坐,臭道士少诅咒他。
“今日之事若透露出去,当心牵连九族。”霍琚冷声对旁边看守的士兵道。
那士兵早吓得面无人色,“是是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出去守着吧。”霍琚将人挥退,万一这道士又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那士兵当真要性命不保。
士兵踉踉跄跄出去,站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玄阳一头雾水,大盛人咋不按套路行事?高句的王子听到这话,高兴地赏了他一大堆好东西。
他哆哆嗦嗦爬起来不敢再开口,凌息好奇地指了指自己,“我呢?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跳过我了?”
玄阳自以为偷摸地移开视线,凌息瞬间沉下脸,“怎么?你看不出我的命格吗?是道行不够还是编不出来?”
玄阳冷汗直冒,“是……是贫道道行太浅,看不清您的命格。”
说来也奇怪,他看过那么多人的面相,连高句的王都能忽悠住,唯独此人,分明是已死之相,却依然活蹦乱跳,处处透着矛盾。
“嗯?”凌息一把拎起玄阳的领口,“那你说说如何个看不清法?”
“就……就……就是看不清啊……”玄阳简直要哭了,实话讲出去肯定要挨打。
凌息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姑且放过他,不过这玄阳的确有点本事,并非完完全全招摇撞骗的骗子。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被高句通缉?”
玄阳不吭声了,凌息平静地在他耳边恶魔低语,“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拿你向高句换点银子,高句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不不!我说我说!”玄阳猛然抬头,迎上一张好看得出奇的面容。
怪不得说美丽的花都是带刺的,越美的东西毒性越大,越好看的人越歹毒。
“其……其实也不能怪我……”玄阳支支吾吾。
玄阳本是玄青观的道士,下山后日子越过越清贫,他老老实实给人算卦看相,却总被人砸摊子,三五不时还得挨打。
反观那些没有真本事,成日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个个受人追捧,荷包鼓鼓。
一位曾经的同行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卦不可算尽,话点到为止。”
玄阳品了品没品出来,然后他跟着那位道友上了一位富户家,道友拢共没说几句话,富户却把他当神仙下凡,道友稍作停顿,富户立马叫下人端来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元宝。
走一趟耗时不过一个时辰,前前后后被伺候得妥妥帖帖,肚子吃得饱饱的,钱袋子揣得满满的。
玄阳顿时悟了!那些有钱人哪里真是来算命的,他们就爱听好听的,说一半留一半,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别人非但不会觉得你没本事,反倒会认为你高深莫测,高人风范。
做真道士没有钱途,但当假道士有。
打那以后,玄阳开始了自己招摇撞骗的道路,加之他本就有些本事,名声逐渐打响。
要么说人红是非多呢,玄阳声名鹊起后,一个没留神被人打晕掳走,再次醒来,人已经到了高句,高句王沉迷玄学,大王子准备将他进献给高句王。
玄阳迅速得到了高句王的信任,每天与他论道,听道长指点迷津,玄阳在高句的地位水涨船高,如日中天,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
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被二王子逮到了把柄,二王子不知道他是大王子派来的,威胁他为自己办事,玄阳投鼠忌器,无奈答应。
大王子和二王子分别找他要了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玄阳图省事,把同一种毒药的不同药方分别给了他俩,结果没几天高句王突然驾崩了。
玄阳成了兄弟俩争夺王位的牺牲品,不得不连夜出逃。
盛弘新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没太听懂,“等等,你的意思是,高句王死了?”
玄阳点头。
高句王身死,高句陷入王位争斗,正是大举进攻高句的好时候!
盛弘新大喜,管他前因后果怎么死的,他只用知道高句王死了就行。
凌息倒是听懂了,好抓马的剧情,他有点想为高句王点蜡,好歹年轻时雄霸一方,老了死得这么冤。
“你不知道大王子和二王子要毒杀同一个人吗?”
玄阳委屈摇头,“他们没告诉我啊。”
凌息扶额,无法反驳的理由,也就是说,玄阳给的毒药单独吃没有问题,但如果放到一起同时服用就会迅速毒发身亡。
“我的毒药,先服用一种一个月,再服另一种一个月,那时候毒入肺腑回天乏术,缠绵病榻一月,死因与风寒类似,根本查不出来,谁让他们运气背,撞到一起给高句王下毒,可不得当场毙命吗。”玄阳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怒其不争,宛如在批评班上成绩最差的同学。
霍琚若有所思道:“既如此,大王子和二王子岂不是很容易被查到。”
盛弘新眼睛一亮,“对哦,他们都以为自己下的是慢性毒药,谁知弄巧成拙,高句王当场毙命,很多东西肯定来不及清理干净。”
凌息将视线投向玄阳,“大王子二王子还有别的兄弟吗?”
玄阳吞咽一口唾沫,“有……有十来个。”
“嚯,那可有得斗了。”凌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不想趁机打下高句吗?”凌息目光落到盛弘新身上。
盛弘新眼中跃跃欲试,但考虑到现实情况,神情缓缓暗淡下来,“我当然想,可我拿什么和高句打呢?”
凌息勾了勾唇角,“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不仅盛弘新,饶是霍琚也错愕地看向凌息,他们亲身领教过两国军备的落差,打海战必败无疑。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凌息余光扫过霍琚的脸,霍琚感受到,心潮没来由一阵翻涌。
“没问题!别说一件,十件我都答应!”盛弘新完全不怀疑凌息的话,因为凌息已经一次次证明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凌息做不到的。
“哦?那就十件好了。”凌息眸中闪过抹狡黠。
盛弘新骤然哽住,“也……也行。”
见他吃瘪,凌息噗嗤笑出声,“行了,不逗你了。”
“我若能助你打败高句,你得答应我,恢复霍琚的身份,护他一世性命无忧。”
“凌息。”霍琚扣住凌息腕骨,他万万没料到,凌息要盛弘新答应的是这件事。
凌息感受到男人指尖传来的微微颤意,扭头朝他笑了笑,“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应是万人敬仰的英雄,何须躲躲藏藏。”
霍琚再也忍不住,狠狠将人拥入怀中,两颗心脏贴在一起,同频共振。
第120章
“来来来,我们聊点好东西。”次日清晨,凌息养足精神,吃过早饭,神采奕奕走进关押玄阳的房间。
玄阳作为阶下囚,滴水未进,看守他的士兵还不允许他睡觉,此时模样憔悴,嘴唇干裂,望向凌息的目光虚焦,俨然被折腾得不轻。
他为了逃命本就连夜奔波,身上还有外伤,一路提心吊胆,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以至于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他便似经历了什么酷刑般,两眼黯然无色。
“你们拷打他了?”凌息脑袋转向看守的士兵。
两个士兵立刻摇头,冷汗涔涔,“没有没有,我们啥也没做。”
“心理素质这么差,到底怎么成功在高句皇室间周旋的?”凌息纳闷儿,想来想去,只能是高句皇室眼瞎了。
“你们先去吃早饭吧,我单独和他谈谈。”凌息对两位士兵说。
凌息的大名经过一夜,彻底在军营里传开,毕竟能单刀肢解鲨鱼的人,他们仅在志怪小说中听过,亲眼目睹还是头一遭,拿出去能当传家故事吹几辈人。
加上砍杀鲨鱼的这个人并非五大三粗的壮汉,而是容貌出众的小哥儿,瞬间为此事增添几份传奇色彩,即使刚经历过那样的生死劫难,仍压制不住士兵们讨论的热情。
是以,两位士兵完全不担心凌息会让人跑了,顺水推舟去填饱肚子。
“你……你要干嘛?”玄阳嗓音嘶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我……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凌息走近,一掌拍上玄阳肩膀,玄阳整个身体随之一抖,僵硬成石雕。
“咱们来聊聊你包袱里的这两样东西。”少年摊开手。
玄阳瞳孔剧烈收缩,赫然是他炼丹用的硝和硫,这个少年难不成认识?
“成了?”霍琚从伤兵营出来,恰巧碰上凌息。
凌息勾起唇角,自信张扬,“当然,我是谁。”
霍琚眸底洇开笑意,“嗯,你最厉害。”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霍琚问他玄阳如何答应的,威逼利诱,按照玄阳的性格,霍琚偏向于利诱。
“我把他关小黑屋了,做不出我要的东西就别出来。”凌息理所当然道。
霍琚:“……”
不愧是凌息,不安常理出牌,干脆利落,简单省事。
大概看出霍琚的无语,凌息耸耸肩解释:“他那人胆小却贪婪,单纯利诱只会使他欲望膨胀。”
凌息沉吟半秒,终于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小人得志,懂吧?”
霍琚意外凌息居然把玄阳看得那样透彻,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玄阳确实是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那类人。
“所以,他需要给一鞭子再给颗糖,现下得先把他震慑住,以免他起歪心思。”凌息落下总结。
一扭头,霍琚正一瞬不瞬盯着他,浓黑的眼眸清晰映照出少年的脸。
“干……干嘛?”凌息后脖颈儿莫名泛起热意。
霍琚倾身靠近,与他轻轻碰了碰额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帅。”
昨天还追着人问自己帅不帅,今天人家主动称赞,凌息反倒开始不好意思。
后脖颈儿的热度蔓延到耳廓,雪白的皮肤一点点晕染成胭脂色。
霍琚手掌覆上那片滚烫的皮肤,呼吸交汇,唇瓣贴合。
“凌息哥……你……对不起对不起!”柳仲思听人说凌息往这个方向来了,特意过来寻人,哪料会撞破凌息和霍琚亲热。
柳仲思一张脸红成猴子屁股,连连后退差点被树根绊倒。
好事突然被打断,霍琚气压有些低,同时觉得挺尴尬,别过头拒绝同柳仲思视线相接,凌息坦然地叫住落荒而逃的柳仲思。
“跑什么,找我有事?”
柳仲思站在几米外,红彤彤的脸尚未恢复正常,“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