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给脸扇风,试图快点降低脸上的热度,柳仲思赶紧说:“我带来的酒精和羊肠线不太够了,香皂也快用完了。”
凌息他们为了伪装成商贾,起先带了一车货物,但半路被追杀,事发突然损失掉一部分,后来轻装简从,沿途卖掉一些,带到闭城的东西便少之又少。
“我来处理,你累了一晚上了吧,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凌息瞧他眼底的青黑便知人多半一宿没睡。
柳仲思笑着摇摇头,“没事凌息哥,我不累,还有病患等着我处理伤口呢。”
凌息推着他的肩膀往盛弘新给他们几个安排的住处去,“一晚上怎么也教出个徒弟了吧,休息好才有精力继续干活。”
把人赶进屋子,凌息叫小兵给柳仲思送了水和饭菜,叮嘱对方,“柳大夫没休息好不许他出来。”
“凌息哥……”柳仲思失笑,无奈地看着他。
凌息指了指他,“照顾好自己。”
直到凌息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柳仲思仍望着人离开的方向,胸口阵阵暖意弥散。
凌息找盛弘新说了医疗物资告罄的事,盛弘新忙得焦头烂额,闻言呆在原地,还是王侍提醒他,“主子,您刚回来就命人做了甑桶,按照您的吩咐,酒庄这会儿应该已经制出酒精。”
“我下过这种命令吗?”盛弘新茫然询问王侍。
作为盛弘新的贴身侍卫长,王侍说盛弘新做过,那他铁定做过,哪怕他不记得了。
“是的,您一回来就让属下拿着单子去将上面的东西一一落实。”王侍斩钉截铁道。
盛弘新大喜过望,“啥?那香皂呢?”
水泥路出于贫穷没修成,香皂和酒精的制造花不了几个钱,应该都做出来了吧。
果不其然,王侍回答:“做出来了。”
“赶紧叫人送过来,另外再派人去买些纱布和羊肠线回来。”盛弘新当即下达命令。
他拍拍自己小心脏,“幸好我还算靠谱。”
否则伤兵营那么多将士无法及时处理伤口,又得重蹈覆辙,像以前那样死的死,截肢的截肢。
凌息几步追上王侍,“羊肠线可能不太好买,你叫人去农户家里问问。”
“是。”王侍与霍琚性子相似,寡言少语,说得少做得多。
不过王侍更像安静的影子,存在感比较低,这大概和他们的职位有关,王侍作为盛弘新的侍卫长,第一准则就是保护好盛弘新。
凌息几人在军营忙忙碌碌一个月,柳仲思晒黑了两度,唯独凌息依旧白得跟雪一样,在一群小麦色皮肤的人中路过,白得发光,亮得刺眼。
若非凌息和霍琚感情密里调油,明摆着恩恩爱爱,这群整日待在男人堆里的汉子们,早跟野兽嗅到肉似的凑上去了。
一开始有人不服气,自古以来,美人配英雄,他们不敢往凌息面前贴,便跑去和霍琚邀战。
当时盛弘新就在旁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再次询问那几人:“你们要挑战他?”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挺起胸膛梗着脖子,“对!我们想和霍兄弟切磋切磋。”
盛弘新沉默半晌,忽然记起自己没告诉这群家伙,霍琚的真实身份,自己成日把霍琚带在身边,他们估计以为霍琚是走后门进来的,心里嫉妒故意找茬呢。
直到盛弘新发现这些人眼珠子黏在凌息身上扣不下来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叫自作多情。
于是自己的兵被霍琚打得哭爹喊娘,他也视若无睹,觊觎别人夫郎的下场看到了吧,活该。
霍琚单挑整个军营,几天后再无人敢轻视他,更没有人敢多看一眼凌息,毕竟这夫夫俩杀伤力是真的大。
凌息吃了一个月海鲜,哪怕叫霍琚变着法儿给他做,他也吃得快吐了,不禁抱怨道:“玄阳咋那么慢,我要回城里!”
霍琚伸手捏捏他的后颈肉,“要不你和柳大夫先回王府,我在这儿替你盯着。”
凌息往他肩膀上一靠,“那不行,你晚上得抱着我睡觉。”
青天白日,霍琚愣是被凌息一句话撩拨得心猿意马,“你是不是生病了?皮肤有点烫。”
凌息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和脸,温度确实较平时高,“没有啊,我生龙活虎的,就是近来瞌睡多,不过春困秋乏嘛很正常。”
“待会儿让柳大夫看看。”霍琚不太放心。
柳仲思来了军营后,毫不藏私地将疡医的知识传授给军医,军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身旁带着个二十出头的徒弟。
柳仲思第一天来时,准备拿针给病患缝合,气得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大骂他胡闹,叫人把他拉走,往常胆子不算大的柳仲思却冷声道:“我是王爷特意请来的大夫,谁敢动手。”
带他过来的士兵确实是从王府接的人,面对同僚们暗暗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虽然不是王爷吩咐的,但人家是王爷府上的贵客,应该也没差。
老头儿沉下脸,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倒要看看王爷特意请来的大夫到底如何草菅人命的。
接下来柳仲思一连串操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以为是衣服吗?破了个口子就用针线缝起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柳仲思处理过伤口的病患情况非但没变糟糕,反而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至少没有流血不止。
往常许多时候由于无法止住血,患者生生失血过多去世。
老头儿见了啧啧称奇,难怪王爷要特意请这位年轻的大夫过来,有这样的本事,不知能救多少条性命。
老头儿亲自上前弯腰同柳仲思道歉,柳仲思哪里受得起,匆忙将人扶起来,“我知道卢大夫您是重视每一位患者,怕我胡来加重病情,您医者仁心,我哪会怨您。”
“好孩子。”卢大夫不禁红了眼眶。
柳仲思急忙转移话题,生怕继续惹人落泪,“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看看我怎么处理的,说实话我一个人忙不太过来。”
卢大夫惊愕,“你愿意传授我这门医术?”
“多一个人学会,能救治的人就更多。”柳仲思弯了弯眉眼,朝卢大夫的徒弟说:“小卢大夫也来吧。”
卢大夫的徒弟正是他本家的小辈,同样姓卢。
小卢大夫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我也可以吗?”
天啦,柳大夫是祖师爷派来救苦救难,传道受业的小神仙吧。
柳仲思没有居功,而是告诉他们,“我同你们一样是受益人,真正胸怀宽广,无私奉献的另有其人,缝合术就是他教我的。”
卢家师徒二人目瞪口呆,不过想想也是,柳仲思这般年轻,应该开创不出这门技术。
“柳大夫,我来帮忙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穿过人潮走来。
师徒俩齐齐望向门口,眸中闪过丝惊艳,尘土飞扬,灰扑扑的军营里,倏地点燃抹亮色,越发衬得来人耀眼夺目。
柳仲思绽开笑容,“喏,他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人。”
“啊!???”
卢家师徒俩觉得世界更玄幻了。
“霍兄弟,有你的信。” 士兵特意找到霍琚递给他一封信。
“谢谢。”霍琚接过瞥了眼,是邵正平的字迹,稍作思考便明白大概何事。
“居然还有人给你写信。”并非凌息故意找茬,而是霍琚如今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谁会给他写信,还能送到正确地址?
“哦!是不是小姑他们到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凌息拍拍脑门儿,自己咋把邵正平忘了。
霍琚敛了敛唇,应道:“嗯。”
他拆开信,凌息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信上果然说小姑一家已经抵达闭城,现安置在王府,一路顺利未遇到刺客。
两人一同松了口气,即使有邵正平在,他们也不敢托大,没遇上刺客自然是最好的情况。
“既然小姑他们来了,那咱们先回城吧。”凌息话音稍落,外面突然传来震天响,头顶的房梁晃动灰尘满天。
“敌袭?”霍琚陡然沉下脸,快步往外去。
凌息若有所思跟上,练武场站满了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发生了什么。
凌息心中有猜测,目光锁定玄阳关小黑屋的位置,果然浓烟滚滚,房顶都被掀了。
玄阳和守卫灰头土脸地跑出来,玄阳道袍被烧掉大半,头发烧焦散发出特有的焦臭味。
“你怎么样?”凌息跑过去拽了他一把。
玄阳似才从迷茫中回神,“啊?你说什么?”
凌息估计他耳朵这会儿听不见,否则不会用喊的。
好了,凌息懂了。
霍琚和盛弘新走过来,问:“玄阳干的?”
凌息颔首,“嗯,搞实验搞出来的,不过暂且不清楚他成没成功,他这会儿听不到,等他听力恢复后再问。”
盛弘新瞪大眼睛,“你到底让他研究什么?动静这么大,房顶都给掀了。”
凌息翘起唇角卖关子,“等成功你就知道了。”
这话听得盛弘新抓耳挠腮,但凌息不愿意说,他也无法逼迫,毕竟他打不过人家。
凌息叫来士兵把玄阳几人带去找柳仲思瞧瞧,依他观察耳朵连血都没流,问题应该不大,暂时性失聪而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叫专业人士诊断一下。
玄阳整个人都是懵的,游魂一般被大汉架着走,他一转身,凌息倏地睁大眼睛,旋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过于响亮,惹得盛弘新和霍琚双双扭头,正要张口问凌息笑什么,就看清了玄阳的情况。
爆.炸大概发生在玄阳逃跑时,以至于身后受到波及,整片布料都没了,方才玄阳面对他们无人察觉,这会儿一转身,一切暴.露无遗。
黑乎乎光秃秃的后背和屁股蛋子。
“哈哈哈哈哈——”盛弘新笑出了眼泪。
霍琚无奈伸手挡住凌息眼睛,少年身子仍一抖一抖。
万幸玄阳这会儿聋了,否则听到身后的笑声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不想活了。
好不容易笑够,盛弘新擦去眼角的泪水,端正神色压低嗓音:“我派去高句的探子传来消息,二王子的人把大王子杀了,强势镇压下其他兄弟,愿意归顺他的留下,违逆他的直接杀掉。”
霍琚隆起眉头,“明目张胆弑兄杀弟,他不怕引发众怒,遗臭万年吗?”
以霍琚他们习得的观念,历史上踏着亲人的血坐上皇位的帝王,没有一个落下好名声,朝臣不服,百姓唾骂,最后得个暴君的名头,千年后仍被后人所不齿。
只有尚未开化的蛮族才会崇尚战争,奉行以杀止杀的宗旨,常年与大盛打仗的游牧民族便是如此,他们如同野兽,弱肉强食,谁能咬死另外的兄弟,甚至咬死父亲,就能坐上高位。
高句虽不及大盛文化繁荣,但也不似游游牧民族那般野蛮,二王子的行为必然会受到谴责。
其实大盛也非多兄友弟恭,只是面子工程做得好,至少不会摆到明面上,这样即使别人想骂也找不到证据。
盛弘新点了点头,“现在高句王庭内外充满了对二王子的抗议声,有大臣跪在殿前宣称二王子敢继承王位,他们就全部撞死。”
凌息来了兴趣,眉峰一挑问:“那二王子把他们拖下去砍了吗?”
盛弘新朝凌息竖起大拇指,“他砍了。”
“哇哦,这下彻底犯众怒了!”凌息呱唧呱唧鼓掌。
霍琚在旁看得失笑,伸手揉揉凌息耳垂,不摸不要紧,一摸居然有些烫手,之前找柳仲思瞧过,和凌息自我诊断一样,生龙活虎。
为什么凌息的体温貌似一天比一天高?
霍琚出神的思索着。
“你觉得选谁?”凌息用手肘撞了撞霍琚。
“嗯?”霍琚回神,没听到方才二人的谈话。
“你想什么呢?”凌息诧异于霍琚难得青天白日里走神,商讨正事时,霍琚一向比所有人专注。
“没事。”霍琚收回手。
盛弘新把刚才的事再讲了遍,“高句民间学子每天到街上抗议游行,拒绝二王子这样冷血无情,暴戾恣睢的人继承王位。”
“我打算扶持一位王子上位,从内部瓦解高句。”
霍琚沉吟片刻道:“弄不好容易养虎为患。”
盛弘新自然考虑过,“所以人选非常重要。”
“你有高句王子嗣的信息吗?”凌息问,既然要选人肯定得将每个人研究清楚。
“有。”盛弘新沉声回答。
凌息勾唇,拍拍盛弘新手臂,“可以啊小新,这些年没少往高句使劲啊。”
高句屡次来犯,盛弘新不可能坐以待毙,自打他来到封地便将外祖父安排给他的人派遣去高句。
从前派不上太大用处,那些探子不暴露身份已经很好,现在时机已成。
三人进入议事专用的房间,门外重兵把守。
凌息一一扫过高句王室子弟的画像和个人信息,摩挲着下巴两条眉毛纠结在一块儿。
霍琚和盛弘新低声讨论,最终选出两个人。
“八王子,母亲是普通宫女,难产去世,由于高句王不缺子嗣,自幼长在冷宫中,十五岁才被高句王记起,是其他兄弟的小跟班,少言寡语,性子胆小懦弱,逆来顺受。”凌息浏览完八王子的生平立马摇头。
盛弘新纳闷儿,上好的人选居然被凌息一秒否决,“这样的人最容易掌控,为什么不行?”
凌息为他分析:“八王子母亲是普通宫女,难产去世,无母族照拂,却能在冷宫中长到十五岁,说明他意志坚定,十五岁被高句王记起,你猜猜高句王那么多孩子,为何会突然记起这么个人?”
闻言,盛弘新陡然一惊,是啊,高句王指不定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到底怎么突然记起的?
“此人应当颇有城府,再看他是其他皇子的小跟班,没爹妈疼的孩子,肯定会受人欺负,但他从不反抗,逆来顺受,外人都道他懦弱。”凌息指尖点点八王子的画像。
“此人要么真的一无是处,要么就是扮猪吃狼虎,这类人一旦得势可比寻常人恐怖多了。”
盛弘新被他分析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盯着八王子的画像仔细端详,眼神闪躲,畏畏缩缩,如何看都不像是胸有城府的人。
蓦地,他摇了摇头,万一这就是八王子要给人看的表象呢,自己这么认为,岂不正好着了他的道。
盛弘新连忙把八王子的画像扔到一边儿去,“咱……咱们还是看下一个吧。”
下一个是霍琚选的,十二王子。
十二王子有个凸出的优点,他母亲是大盛女子,言传身教下,他非常喜爱大盛文化,曾偷偷扮作普通学子到大盛游学,平日喜爱吟诗作对,待人亲和有礼,是一位谦谦君子。
“他在民间名声似乎挺不错,在学子间的呼声很高,写的书一出来就会被争抢一空,啧啧,还是个大才子。”盛弘新看得牙酸,他最怕与文人打交道,脑壳疼。
“他要是坐上王位,兴许是位仁君。”盛弘新摸摸下巴觉得可以考虑。
霍琚神情肃穆,沉声道:“若新任高句王是位仁君,势必不愿多起战事,民不聊生。”
比起在背后当个操控者,霍琚认为别国的事还是该交给别国自己处理,堵不如疏,要想长久的和平,需要一位愿意替百姓考虑的君王。
盛弘新眼中流露出敬佩,霍琚始终把百姓放在前面,作为皇子他实在汗颜,回想自己父皇干的龌龊事,脸火辣辣的疼。
“首先声名,我不是故意泼你们冷水。”凌息见他俩似乎即将达成一致意见,举起手来。
盛弘新抽抽嘴角,“这个你也不满意?”
饶是霍琚也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凌息展开说说。
凌息摸摸鼻尖,开口:“我记得,母亲是异族人的王子通常没有王位继承权吧。”
对面二人怔了怔,确实,不过问题不大。
“也不完全一定。”霍琚回忆自己读过的史书,道:“前朝有两任皇帝的生母是异族人。”
“好吧,姑且把这事儿搁置到一旁,我观通篇文字上上下下皆在写十二王子体贤下士,才思敏捷,却没有一个字提到他的政治实绩。”凌息把高句全部王室子弟的资料过完一遍。
除去年龄特别小的,年满十六岁后王子们会被安排去各个部门学习,手里大小办过几件差事,地位越高的王子办的差事越重要,以此彰显他们的能力,拉拢人才和朝廷官员站队,打响自己的名气,得到高句王青睐,为自己争夺王位继承权加码。
不提还真没注意到,盛弘新反反复复浏览十二王子的资料,“莫非探子忘记写了?”
霍琚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要么是比起他的才华,他办过的差事不值一提,要么就是他……没有任何实绩。”
凌息目露欣赏,莞尔道:“连八王子都办过几件还算不错的差事,这位十二王子一件都没有呢。”
对面两人脸色逐渐难看,凌息读完十二王子的资料,脑海中随即蹦出历史上某位著名的才华横溢的皇帝,治国能力却是平平。
“擅长吟诗作对,不一定擅长治国,心地善良也可能优柔寡断,况且,这位十二皇子喜好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貌似无心王位。”凌息泼下最后一盆冷水。
盛弘新垮下脸,泄气地往椅子里一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选的谁?”
他倒要瞧瞧,凌息分析得头头是道,会选出个什么样的人。
凌息也不卖关子,施施然从桌面拿起一张画像,“我认为,与其选个包藏祸心的,不如选个会审时度势的。”
盛弘新懒懒散散撩起眼皮,缓缓朝凌息的方向望去,待他看清画像上的人,歘地一下弹坐起来,险些把椅子掀翻,“你……你开玩笑的吧?”
霍琚黑眸深深凝视着画像上的人,视线移到凌息脸上,“你认真的?”
凌息笑容扩大,极满意两人的反应,语调笃定,“当然是认真的。”
盛弘新险些破音,“她可是女子!”
无论大盛还是高句都没有女子登上帝位的先例,只有少数游牧民族出现过女首领。
凌息的选择完全是在挑战盛弘新的世界观,女子继承王位,简直闻所未闻。
凌息歪了歪脑袋,眼神清澈到理所当然,“那又如何?”
他好像丝毫不觉得女子坐拥天下有什么问题,一时竟令盛弘新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音节。
反倒是霍琚,伸手拿过凌息手中的画像,仔细研究起这位公主的个人信息。
五公主生母曾是王后的贴身侍女,王后怀孕期间将侍女送到高句王身边服侍,侍女对王后十分敬重,王后也感念她忠心耿耿,在侍女难产去世后,把五公主抱过去当亲女儿抚养长大。
五公主自幼冰雪聪明,很得高句王与王后喜爱,因此长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谁的面子都不给,行事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连王后所出的大王子都得让着她,当然其中不乏对妹妹的疼爱。
可以说五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霍琚皱了皱眉,着实没发觉五公主哪里值得凌息刮目相看。
凌息伸过手指点了点,“她的驸马是自己选的。”
盛弘新探过脑袋,瞄了眼,“最后还不是和离了。”
凌息摆摆手指头,“不不不,不是和离,是五公主把驸马踹了,这段写半年后驸马带着妻儿回老家了,五公主乃正妻,她还没诞下嫡子,驸马的妾室就先有了身孕,把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盛弘新和霍琚醍醐灌顶,他们对后宅阴私之事无甚了解,但经凌息一提,意识到五公主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
这种事,放别人家兴许就忍了,或者悄悄把妾室处理掉,毕竟已经成婚,不可能随随便便和离,即便错的是男人,唾沫星子也会把女人淹死。
五公主偏不随波逐流,许多人为了防止他人看笑话,奚落自己眼光差,硬着头皮维持表面光鲜,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像五公主这样果断选择踹掉渣男的,实属少数。
不过盛弘新不太理解凌息莫非就因为这点选五公主?
顶多夸她一句敢爱敢恨,拿的起放的下。
情情爱爱和治理国家可不能相提并论。
凌息瞧出二人的疑惑,继续分析:“大王子和五公主感情甚笃,五公主三五不时就会去大王子府上,即使在大王子成婚后,你们认为她仅仅是去玩吗?再好的兄妹关系也会在各自成婚后疏远吧。”
“而且,五公主时常碰巧在大王子遭高句王责难时进王宫,没多久大王子就出来了。”
“都说高句王把五公主宠上了天,最是无情帝王家,当真只要五公主撒撒娇,高句王就什么都会答应她吗?”
霍琚压低剑眉,“你的意思是,大王子许多功绩其实是五公主给他出的主意?”
凌息没有直接回答,“我和玄阳聊过,他说大王子好大喜功,私底下极容易被煽动,但他行事风格却步步为营,极为沉稳,玄阳猜测大王子为人称道的办事能力应该全靠他养的大批谋士。”
盛弘新听得心惊,“我派人去查查大王子从前办过的差事,行事风格大概能分辨出是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一群人的。”
凌息勾了勾唇角,“我想,五公主应该是最不愿让二王子坐上王位的那个人。”
二王子不仅杀了大王子和众多兄弟,朝臣,还杀了王后,因为王后不肯出席他的登基仪式,但凡王后出面,反对他的声音就会减少,偏偏王后不识好歹,那自然留不得她。
五公主之所以还活着,全因她是一介女流,这是她的优势,亦是她的劣势。
霍琚接着他的话道:“锦上添花远不比上雪中送炭。”
盛弘新神采奕奕,“我这就叫人去办!”
玄阳几人的耳朵没大碍,恢复后他立刻冲到凌息面前,手舞足蹈,“成了!”
凌息笑容浮现一半,又听他说:“快成了!”
合着还没成,喊得那么大声,高兴得像只猴子,白浪费他表情。
“呵呵,你继续加油。”凌息拍拍他肩膀,“对了,我找王爷给你批了块地,今后你到那片土坡去搞实验,别再把屋子炸了。”
望着凌息给指的方向,玄阳点头如捣蒜,“我现在就去!”
即将成功的喜悦笼罩在玄阳身上,他终于要自由了。
今天外出采买的炊事兵回来了,凌息双眼放光地跑过去,炊事兵头儿见到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凌公子,您要的东西给您买到了。”
“太好了,谢谢,晚点请你们吃好东西。”凌息眉飞色舞,撂下一句话跑去找他的专属厨子。
霍琚正在比武场和盛弘新切磋,底下一片叫好声。
男人面色冷峻,沉着冷静,哪怕盛弘新的拳头直冲门面,他也没眨眼下睛,不疾不徐地防守,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锐利的目光找寻着敌人的破绽。
然后一击毙命。
盛弘新被踹飞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小子,武功又精进了,哪儿学的路数?怪新奇的。”
霍琚凛冽的眉眼柔和下来,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跟我学的。”
凌息走到盛弘新面前,踢了踢他的腿,“想学吗?”
盛弘新正要说想,就见凌息举起拳头,“不过,学之前得先学会挨打。”
“不不不,不想不想。”盛弘新脑袋摇成拨浪鼓,他可瞧见了,凌息一拳头能把石桌砸碎,他没霍琚那么强的抗击打能力。
周围跃跃欲试的将士们也纷纷后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总算弄明白,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并非他们盛将军,而是凌息。
凌息同霍琚说调料买回来了,霍琚瞬间领会他的意思,“行。”
“大家待会儿捞点海鲜回来,今天吃烧烤!”凌息高兴地举起手。
“烧烤是啥?”
“你听过吗?”
“没有,啥玩意儿?”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听闻过,盛弘新清楚凌息脑子里的美食有多好吃,甭管是啥,吃的时候就知道了。
“都行动起来。”盛弘新一声令下,将士们一哄而散,提着木桶渔网,一大堆装备朝海边去。
“咱们到四处转转看有没有新鲜食材。”凌息拉过霍琚的手。
独留盛弘新一个人在原地,突然怪想念王妃的。
“总算没人了。”凌息吐出一口气。
一进入林子深处,左右张望没有人,凌息猛地将霍琚推到大树上,火急火燎亲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令霍琚讶然,不过很快便放松紧绷的后背,抱住凌息回应起来。
凌息的呼吸灼热,眼眸中洇开水色,沾湿浓密的睫毛。
皮肤连同口腔一并升温,仿佛高烧不退。
霍琚险些被这惊人的温度烫到,他感觉凌息不太对劲,试图把人推开,然而凌息却像蟒蛇般越缠越紧。
身体明明已经软倒在霍琚怀里,舌头却精神抖擞,熟练地找到霍琚的弱点,逼得惯来沉着冷静的男人额角青筋鼓起,极尽隐忍。
“凌息……”霍琚好不容易得到半秒的喘息,下一瞬又被凌息捕捉去神智。
察觉到少年纤长的手指落在何处,霍琚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扣住凌息手腕,眼神犹如进食前的猛兽。
“别乱动。”
凌息仰着头,倏然一声不吭咬住他颤动的喉结,疼痛令人发疯。
霍琚扣住他手腕的手松开,凌息得逞地扬起唇角,身影蓦地矮下去。
以为少年准备伸手,不料对方青天白日里做出了更为大胆的行径,霍琚眼神晦暗不明,欲把人拉起来,凌息却迅速让他知道什么叫色令智昏。
两个大白天荒唐一番的人,终于记起被他们遗忘的热潮,算算日子可不正是最近吗。
也是忙晕了头,凌息身体给出的提示那么明显,两颗平日聪明的脑瓜,愣是没一个想到。
凌息感觉身体舒服了些,难怪近来脾气渐长,胸口憋闷,瞌睡也多,原来是热潮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