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观察下,他们得出了结论。
以他们的中毒时长和深陷程度,光靠意志力是醒不过来了。再加上眼下时间不等人,两人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法,将众弟子唤醒。
将浑厚的内力逼出,留下最尖锐的那股,以三分力一一刺入周身大穴,可让人在短时间内从混沌中脱离出来。这是目前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但偏偏对内力深厚程度和把控程度都有着极其严苛的标准,一旦行差踏错后果难以估量,是以在施展过程中须得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马虎。
挨个施展完后,姒荼和楼岸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了薄薄一层汗。
过了片刻,大部分弟子便迷迷蒙蒙地睁开了双眼,但仍旧不是很清醒,处于一种肉//体醒了但魂还飘着的状态,一看就十分地好拿捏。
姒荼估算了一下恢复所需要的时长,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索性送佛送到西吧。
他运转内力,以右手为刃,在左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血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姒荼拿出瓷瓶将其收集好,递给了赵奇:“我的血对此地毒物有克制作用,待我们走后,你把它洒在洞口,毒蛇虫蚁自会避散。”
他想了想,又认真道:“小星他们兄弟二人眼下也未恢复,不适合随我们一道上路,之后还要劳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二了。”
楼岸也适时微微一笑,冲两人点头致谢。
赵奇和林初对视一眼,心中惊骇难平,弯腰拱手忙道不敢。
天杀的,这画风怎么和江湖传闻完全不一样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在彬彬有礼地对他们道谢?这说出去谁信啊!
不过......两人悄悄瞥了眼自己敬仰多年的楼堂主,又瞟了眼昏睡的楼家两兄弟,在心里默默感慨,还真别说,教主大人这个样子,倒的确颇有种......长嫂风范?
......
“你看着我笑什么?”姒荼皱眉。
楼岸眼中笑意点点:“夫君体贴周全,妾......心生仰慕,与有容焉。”
姒荼哼笑一声:“那是,本座可是一家之主,自然得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才是。”
“小意思。”
他说完后又摸摸鼻尖,扭头看向前方:“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别让那两个王八蛋跑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洛惜惊家的小可拐带了出来,”姒荼动动指头,一只蛊虫从袖间飞出,亲昵地蹭蹭他:“刚刚以声驭毒的那位,体内应该也有一只蛊,看样子......还是只颇有年份的母蛊王。”
方才那些乐声中就混的有蛊王的传令,是以对方虽然曲子吹的不怎么样,却能够号令万毒。
“可惜遇上了咱们,一举歼灭弟子的目的没达成不说,还泄露了自身的方位。”
姒荼抬手,让蛊虫飞了出去,转头冲楼岸笑笑:“好啦,跟着小可走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那两个泼人脏水的王八羔子一举拿下!”
楼岸这软饭吃的是相当乐意,他笑着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以山路崎岖木石挡道为由,成功把顶天立地的家主大人揽进了怀中,才心满意足地赶起了路。
......
有着小可精准的定位引路,他们找起人来简直是如虎添翼,没过多久,便在一处土坡旁寻到了踪迹。
不远处的那抹黑影只在眼前匆匆一闪,转瞬便又隐入了雾中,还不等仔细追寻,草丛处便袭来了一抹劲风,直冲两人后心而去。
两人神色一凝,反应极快地迅速抽身避开,让那道身影扑了个空。一击不成,还不等那人再次攻来,姒荼便拧眉出手,扼向对方的咽喉,与此同时,楼岸轰出的一掌也刚好送到。
那人仰头躲过了姒荼致命的攻击,却被楼岸的一掌打中了肩膀,踉跄后退了几步。
至此,姒荼也终于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对方覆住了半张面,但露出的眼窝深邃,面部线条极其硬朗,头发也微微带着卷,的确是北地的特征。
还不等他细想,那人一挥拳头,怒吼着又冲了上来,双目赤红,拳风霸道,似乎裹挟着汹涌仇恨,铺天盖地向他们砸去。
与之前偷袭时阴狠的招数不同,此次的拳法刚硬,一招一式自有章法,将人密不透风地困锁其中,姒荼见此,心中也不由得惊讶了起来,此时虽只交手了几招,但他还是能从其大开大合的招式上猜出。
是福慧大师的金刚拳。
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别派招式学个六成像,在嫉恶榜上所对应的,便是邪怪双盗里的哥哥,特尔木了。
纵然已知对方在嫉恶榜上的威名,但姒荼此时也难免讶异,这样一个人,说是奇才也不为过,这样的天赋放在江湖中也可谓是万中无一,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但一码归一码,姒荼虽起了惜才之心,却不会在这种关头开玩笑。
几人的打斗脱离了试探,变得逐渐激烈起来。
片刻后,姒荼便观察出了些门道。可惜这金刚拳虽有大开大合之势,少了禅宗独门心法的加持,终究成不了气候。
他躲开迎面砸来了拳头,向左跨出一步,反手便接住了特尔木的另一拳,于此同时楼岸自侧后方踢出一脚正中这人的膝弯,只听“咔嚓”一声,特尔木便直愣愣地跪了下来。姒荼借机迅速伸指在他胳膊上按了数下,借此机会直接废掉了他的右手。
剧烈的痛楚传来,特尔木的额头上瞬间便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但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忍到脖颈处青筋暴起。他仍旧不肯屈服,左手成掌在地面一拍便准备借势站起,再行攻击。
姒荼又哪能如他的意,压着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特尔木腮帮子鼓起,眼中狠戾一闪,似乎抱着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想法,那只完好的左手突然改变了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离得最近的姒荼拍去。
用的,是魔教的玄阴掌。
姒荼面不改色,也抬掌朝他轰去。
两掌即将对撞,特尔木的眼神闪过一丝喜色。玄阴掌霸道无比,自带阴寒毒性,最忌的,便是这硬碰硬。一旦两掌相碰,玄阴自带的寒毒便会迅速过到对方身上,用的力越大,被反噬的情况就会越严重。
他兴奋地期待着,这个中原人为自己的鲁莽付出惨重的代价。
偏偏,特尔木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人接下了这一掌,却毫发无损,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倒是他的左手,骨头尽断,筋脉尽毁,在瞬间受到了寒毒近十倍的反噬。
姒荼神色淡然:“学的是不错,但可惜,本座的功法,凌驾于玄阴一脉之上。”
反噬,对他无效。
特尔木大睁着双眼,面部、眉梢处渐渐有冰霜结出,他不甘地张大嘴,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哑着声音发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一凝,胸膛处的衣裳鼓起,只听砰的一声,那处的衣裳被气旋冲破,胸膛门户大开肌肤断裂。
特尔木喷出一口血,轰然倒地。
他自断了心脉。
姒荼眉头拧起,刚准备和楼岸说些什么,侧后方又是一道劲风袭来。
是了,从方才他就在想,这邪怪双盗里的弟弟阿古达木去了哪。原本还担心对方逃得太远不好找,没想到这人居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兄弟俩还真是如出一辙地喜欢偷袭啊,不过这次,他可是早有防备了。
姒荼干脆利落地转身,运起内力一掌命中阿古达木的罩门,废了他的武功,趁对方门户大开时抬腿当胸便是一踹。
阿古达木震惊之色都还未显露,便被毫不留情的这一脚踹飞了数丈远,口中喷血撞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身体抽搐几下没了动静,也不知晕了没。
另一边,楼岸早就找准了角度,拉着姒荼优雅一避,完美躲开了对方如天女散花般喷出的血雾,干干净净站在一旁站定,从容、体面、风度翩翩,宛如哪家外出游玩的贵公子。
教主大人满意地冲他点点头,显然是对这位楼氏的表现十分认可。
楼氏也垂眸一笑,做足了谦逊体贴的当家主母样。
忽略对面生死不知的阿古达木,倒真像极了一对琴瑟和鸣的璧人在互诉衷情。
两人“郎情妾意”了一阵,表演欲得到了粗略的满足,才相携朝树下的阿古达木走去。
临到近前,几步之外还在昏迷的阿古达木却突然暴起,不要命般地朝两人冲去。嘴里叽里呱啦了好一阵,只能勉强听出几个“去死”之类的词。
对方的武功已然被废,没了攻击力,却抱着一副要和两人同归于尽的姿态,着实让人费解。姒荼眉头轻轻拧起,却没贸然出手,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阿古达木已经跃到了他们面前,却发现这两人冷漠至极,没有任何出手杀了他的打算,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六目相对,尽是沉默。
气氛尴尬起来。
阿古达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他趁方才晕倒时,在自己裸露的肌肤、心口的衣裳等地方都悄悄上了毒药。那毒药来源于他的家族,没有任何解药,皮肤一旦触碰到,便会即刻中毒,初时不显,但随着毒素扩散,中毒者的身体也会渐渐衰败,须发皆白,最后干枯而死。
他知道自己活不下来,所以必须带一个人走,这两个中原的高手,无论是谁丧命在此地,都是对中原的打击,哪怕死一个人,他就不算亏!
阿古达木计划得很好,却发现这两人根本不上套。原本出手果决狠辣的那人,只抱着胸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在观赏一个跳梁小丑。另一个就更别提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满心满眼注意的都是身旁的人,他冲过来时对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一心捏着旁边那人的小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
简直气煞人也!
姒荼见他停下,挑了挑眉:“怎么?继续啊。”
阿古达木:“......”
他盯着两人,在心中暗骂中原人果然都是无耻之徒,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念及死去的特尔木,心中歹念顿生。阿古达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全然没了犹豫之色。
姒荼暗道不好,当即便准备拉着楼岸离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阿古达木已经直直朝两人喷出了鲜血,由于几人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楼岸抬袖将姒荼护在了身后,自己却被鲜血喷了个正着。
姒荼当即就怒了,从楼岸怀里钻出来抬手就要拍死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却见对方得逞似的冲他笑了笑,口中掉出一截断舌,黑洞洞又血淋淋,身躯释然地倒下。
下一刻,楼岸的身形晃了晃,靠在了姒荼的身上。
姒荼心里一紧:“你怎么样?他的血里有毒是不是?”
“你明知道我百毒不侵替我挡个什么劲啊?!”他着急起来,上前就要查看楼岸的情况。
楼岸抬手运气压下。。体内的躁动,安抚他:“小毒,没事,先找信物。”
他不等姒荼再说什么,先一步弯腰在两人的尸体上翻找起来。姒荼顺了顺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好勉强压下心底的担忧,随他一起找寻。
以先前对这两人的调查,邪怪双盗在盗宝完成后一般会选择前往深山低谷等地暂避风头,后才找寻机会将宝物运出。若是按照往日习惯,那禅宗失窃的三十五瓣金刚菩提也必然还在这两人身上。
果然,没多久他们便在特尔木的身上搜寻到了那枚菩提。确认过真伪后两人心下一松,有了这件信物在手,那劳什子的灭魔便也多了几分胜算,算是幸事。
姒荼将信物妥帖收好,正准备起身离开,却突然目光一停,落在了特尔木的胸口上。
那里的衣裳在特尔木自爆心脉时被损坏了,眼下露出了一大片龟裂的皮肤。在破洞的边缘处,似乎露出了一小块青黑色的图案。
“这是......”姒荼蹙着眉将衣裳往下一撕,大片的刺青便暴露在了两人的眼前,从背后一路延伸到了肋上。
“是图腾,”楼岸将手负在身后,遮掩住了手臂的颤抖,他看着那些图案解释道:“北狄的大小部落都有自己所信仰的图腾,自小便会纹在身上,代表一种身份认同。眼下这个,应该是腾蛇一族的图案。”
“奇怪的是,这个图案似乎和我所了解的,有不小的出入。”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
姒荼起身又去查看阿古达木,发现在同样的地方果然也有图腾,和特尔木身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腾蛇一族?北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姒荼直觉不对:“他们不是北地人吗?怎么和北狄扯上了关系。?”
北地还属于澧朝的国界范围,紧挨着北狄。北狄土地贫瘠,冬日严寒,环境生存恶劣。几十年来一直对澧朝肥沃的疆土虎视眈眈,更是屡次进犯边境。但北地一直派有老将驻守,是以这几年来虽小乱不断,却没出过什么大的摩擦。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姒荼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楼岸又晃了晃,神情也越发不对劲。
他心下大惊,忙上前一把将人扶好,却发现楼岸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明显就是毒发时的症状,哪里是这人说的什么小毒!
姒荼慌乱地从怀里掏了掏,他记得自己出发时带了不少解毒的东西,兴许有能用上的也说不准。
楼岸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乖,别急,你先扶我下山,你带着的药对这毒不起效果,我们回金陵台暗点,那里有药材可用。”
姒荼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抖的厉害,他深呼吸几下,便准备拦腰将人抱起往山下奔去,却又被楼岸拦住了。
楼岸看着虚弱,但十分坚持:“不要......不要抱的。”
姒荼眼睛睁大,谴责:“楼小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那破优雅!”
楼岸垂眼摇头,脆弱但固执:“不要抱。”
姒荼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点点头,彻底没了脾气,在这人认命地面前蹲下:“行,不抱,来吧,夫君背你。”
“乖乖趴好啊,楼大小姐。”
金陵台暗点。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替楼岸把完了脉:“禀主上, 这毒,老朽曾在北上游历时见过一次,还算知道一二。”
姒荼忙问:“如何解?”
老者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回夫人, 主上体内的毒名为天欲雪, 极阴极寒, 能够在短时间之内从肌肤而入, 顺筋脉而上, 直至摧毁心脉, 若非是主上内力深厚,此时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姒荼听他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就是说不到正题上,心中愈发烦躁起来。心说楼岸功力深不深厚他还能不知道吗?人现在既然还好好的靠在这里没死, 还能听你啰嗦扯皮, 功力深不深厚不提, 命倒是硬的很。
他要的是解法, 解法!
许是看出了教主大人隐藏在矜贵外表下的暴躁内里,楼岸安抚似的伸手拍了拍他, 示意某人先别急着掀桌。
姒荼深吸一口气, 温柔一笑:“所以......敢问医者, 此毒可有解法啊?”
老医者看着笑得春风和煦的夫人,背后却莫名窜上了点凉意, 他摸了摸胡子,暗道许是入秋了,是该多添些衣物。他顿了顿,有些为难道:“禀夫人, 这解药的配方,老朽知道, 现下就能配,但难就难在......”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说了,又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慢吞吞呷了一口。
姒荼:“......”
楼岸又开始扒拉他,示意这老头就是这个脾气,喜欢卖关子,得有人捧场接话。
姒荼再次深吸一口气,干脆直接把楼岸骚扰他的那只手垫坐在了屁股底下,心里顿时就清净了些。
他闭闭眼,努力微笑接话:“难在?”
老先生舒坦地吐出一口气:“难在这毒虽解了,但体内的阴寒气息还在,偏偏与主上所修习的太常芙蓉引相克,不好自行炼化,得有个与主上内力相当或是更为深厚的高手,且其不能惧怕阴寒之气,以协助主上进行炼化。”
姒荼眉梢一挑,功力相当且不惧阴寒之气,这不是说的就是自己吗?
他心说这有什么难的,便直接道:“本座就可以协助,何时炼化?现在吗?”
谁料那老者把头一摇,又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夫人没有明白老朽的意思。”
姒荼疑惑地看着他。
“不错,若论条件,放眼武林内,夫人的确是最适合之人。但......就是这炼化之法,有些不同寻常,老朽也不知夫人是否能接受。”
不寻常?有多不寻常?姒荼眉心一拧,是割肉还是放血?若是为了治好楼岸,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正奇怪着,就见那老者微微一笑,捋着胡子坦言:“若是要将阴寒之气彻底根除,不留一丝隐患,老朽思来想去,也只有双修一道才能做到如此了。”
姒荼:???
什么东西?
双修?!
是他想的那个双修吗?!!!
姒荼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淡粉色迅速蔓延到耳后颈边,连带着感觉屁股底下的那只手都似乎滚烫了起来。
他一把将那只手抽出,有些难以启齿:“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自两人定情至今,他与楼岸做的最过火的也不过是互帮互助,实打实的......还从未有过。当初同柳北如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故意气对方的,他想着楼岸出身名门性子高洁,又顾忌着两人还未完婚,那些事上,自己总不好太过孟浪。
姒荼也实在没想到,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自己当初放出的那些豪言壮语便就都要一一应验了。
老者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见他似乎有所顾虑,便又开口提醒道:
“阴寒之气长驻体内,若是不能炼化完全,便会在体内到处游走,届时轻则筋脉受损,寒病缠身,重则功力折损,寿命缩减。”
老者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夫人若是难以抉择,就此放任也可,左右不过是今后的日子,主上难熬一点罢了,这没什么的,真的。”
姒荼:“......”
他若有所觉地低头看了眼楼岸,原本身中剧毒还能身残志坚地腾出手扒拉他的某人,现如今已经惨白着脸虚弱地靠在了榻上,气若游丝,仿佛他此时若是说出一个“不”字,这人便立马一命呜呼。
察觉姒荼的视线,楼岸虚弱地捂着胸口咳了咳,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颤抖,半晌才勉强碰到心爱之人的脸,却又因为体力不支滑落:“没事的茶茶,我,咳咳咳,我不炼化也没什么关系的,你莫要因此而为难......”
姒荼:“......”
这一个两个的,当他是傻子吗?
老夫老妻了,楼岸搁着跟他装什么生离死别呢?!搞得像,像不那什么就会死掉一样!
姒荼气红了脸,他在这两人的幽幽的注视下默默揉皱了衣角,最后腾地一下忍无可忍的起身,咬牙切齿道:“劳烦医者同我出来一下。”
那老者哈哈一笑,不着痕迹地冲某个方向递了个眼神,露出了功成身退的满意神情。
与此同时,某个刚刚还苍白着脸奄奄一息的人,偏过头悄悄弯了弯唇角。
......
一刻钟后。
姒荼木着脸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迈步进了卧房。
不知他方才又问了那老者些什么问题,此时虽极力绷着面,却还是难掩不自然。
教主大人坐在床榻边,将解毒的汤药舀了吹凉,再慢慢喂给某个优雅卧床的男子。他手上动作沉稳,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双修么,教中也曾派合欢宗的长老向教内弟子授过课,他那时虽不怎么感兴趣,但也多多少少记住了些。他记得,魔教为了保证门内弟子在情爱一事上的修养和质量,还专门特制了一本教授双修的小册子,弟子人手一本,他无聊时也也随手翻看过,倒是不难。
他默默将书上所写要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稍稍安心些。
姒荼目光游移地悄悄瞥了眼楼岸,心里又难免有些没底。
他生龙活虎的倒是没事,楼岸他......能受的住自己的折腾吗?
不过还好,他做事一向比较有先见之明,方才熬解药时,就已经提前叮嘱了暗点的人,让他们早早准备好补药,以便事后可以给楼小岸好好补一补。
“其实......”楼岸抿了口药,抬眼朝姒荼看去:“茶茶若是不想,又或是为难,可以回绝的。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得看你心意来,你无需感到负累。”
“双修之法行不通,也可以采用其它炼化之法,就是法子复杂了些,并非是毫无办法的,方才那位不过是有心撮合你我,讲的夸张了些。”
他弯眼一笑:“我说真的,方才不过是想要逗逗你。教主大人每次一害羞,就会露出很多有意思的情绪,很漂亮,也很可爱。”
姒荼:?
他耳朵红了红,将那喝完的药碗一放,很有气势地道:“谁说我为难了!”
“本座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好意思点怎么了?有问题吗?双修多好,又能帮你逼寒气,又能修炼提高功力的,对你我都大有裨益,本座为何不试?”
楼岸垂眸,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眼中的那抹暗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么说来,夫君是愿意的了?”
姒荼被他轻飘飘的一声夫君唤得心口痒了痒,干咳一声故作威严道:“若非顾及你此时身体柔弱怕是受不住本座摆弄,本座又岂会思虑万千摇摆不定。”
楼岸轻笑一声,并未打破某人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别以为我不知道,”姒荼看着他那副慵慵懒懒男狐狸精的模样,眉梢一挑,欺身上前在楼岸半遮半掩的胸膛上戳了戳:“方才医者在时,你不过是故作姿态,好让本座心疼,都老夫老妻这么久了,你那点技俩本座早就看穿了。”
楼岸把他的手握住,轻轻往怀中一扯,不答反问:“哦?是吗?”
姒荼抬抬下巴:“当然了,你不过就是仗着本座疼你罢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蓄谋已久的某人翻身而上,压在了榻上,匆忙间伸出的手只来得及勾下一旁的床帘。
“既如此,那就劳烦教主大人,再好好疼疼我了......”
那声音婉转、勾人,带着露骨的爱意与一腔真情,却足够动听。
姒荼的胸腔里鼓噪出了慌乱的悸动声,一阵阵,一声声,大得仿佛在这片独属于二人的私密空间里回响。
他闭了闭眼,却是难得一见地回应上去,主动加深了这个温柔缱绻的吻。
......
热意在这片空间里蔓延,姒荼混乱的视线只能捕捉到随风晃荡的床帘,他在密不透风的爱抚里宛如一个在温泉中将要溺毙的人,他迷蒙的世界里只有楼岸,楼岸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只能拉住他,抱紧他,才不会在热意里融化,才能获得新生。
尽管从始至终,这片混乱的作俑者也是他。
是他,也只有他。
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姒荼迷茫的世界里总算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抓住了楼岸的手,声音沙哑:“等等,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应该在......”
楼岸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诱哄:“乖,都是一样的。”
“我中毒了,夫君就让让我吧。”
姒荼推拒的力道骤然减小,唇再次被轻柔的吻封缄,只来得及发出些细碎的呜咽声,便被新一轮的情潮所覆盖。
......
内力在两人体内不停运转,犹如一股柔和的灵泉在洗刷着他们的筋脉,温养修补......
姒荼身上出了层薄薄的汗,在一轮接一轮的热潮中,他看着楼岸被染红的眼尾,像被蛊惑的迷心者,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宝贝儿,你真好看......”
楼岸此时眉头轻锁,眼尾随着动作沾上了层薄红,平日里一贯浅淡柔和的眸子被浓重的欲望所裹挟,黑沉沉的,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乌黑柔顺的发丝自肩上垂下,随着动作晃荡,酥酥麻麻扫在心口,又是一层涟漪。
有点凶,但真的很美。
楼岸闻言,动作停了停,他看着身下的人,眼中的情绪深不见底。
好看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某人如今的模样,才是真的极艳极美......
好看到,他生出了更为可怕的占有欲和摧毁欲,情不自禁想要更过分些,想让这双清澈的眸子里流下泪水,想让他的情绪从此由他支配,只为他笑为他哭,就此一了百了。
无数念头在心间盘旋,楼岸最终却只是轻笑一声,低头惩罚似的在姒荼的颈侧轻轻咬了咬。
下一刻,动作变得更加无所顾忌。
“夫君真漂亮......”
“抓紧了。”
姒荼斜靠在被子堆砌出来的窝里, 眼角是未干的泪痕。他缓了缓,把自己慢吞吞埋进了被褥中,闷闷开骂:“楼岸, 你这个畜生。”
某位畜生眸中此刻尽是餍足之色, 被骂了也不恼, 弯唇一笑, 屈指蹭了蹭床上人的发顶:“乖, 起来喝水, 你声音都哑了。”
姒荼闻言更加恼怒,一拍被子从床里钻出:“你还好意思说!”
“本座的声音为什么会哑?还不是方才在沐浴时......”他一扭头:“我都说不出口!”
他以前也真是被蒙了心了,怎么会怕自己过于孟浪吓到了这人。要说孟浪,楼岸这人才是真正一骑绝尘的......浪, 说他是妖精都委屈了他。
楼岸低笑了一声, 把手中茶水吹凉, 细致地喂到了教主大人的嘴边, 态度十分良好地认错:
“我的错,下次注意, 夫君就别生我气了。”
至于下次的事, 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姒荼挑眉打量他一番, 算是勉强信了,他到底是抵不过渴意, 低头就着楼岸的手乖乖把那杯茶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