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他柔弱可欺by神殊
神殊  发于:2024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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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骤然缩紧,指尖微动,一枚药丸便出现在了手上,被他直接吞下。
柳北如也不出言阻止,靠在墙上冷眼旁观,等姒荼将药丸咽下后,才漫不经心开口:“百毒消解丸?”
“洛惜惊那小子,这些年跟着两位老毒师,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语气中隐隐带了些难以察觉的轻蔑,“可惜还是没什么用。”
“只能说天资这两字,是绝大多数人至死都难以跨越的鸿沟。”
柳北如站起身,扯出块绢帕擦了擦手:“别试了,你中的根本就不是毒,非毒,解药自然无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给你下的不过是些限制你行动的药罢了,于身体无损。”
他眉梢轻挑,细细琢磨了会儿姒荼的表情,似是被对方眼底赤裸裸的杀意和不信任惊了惊,稍稍退后了半步,微讶:“莫非......你知道了些什么?”
柳北如想了想,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当初的那批药我都命人处理了,药方烧了,该杀的人也都杀了,应该没有遗漏的才是,如此,你又是怎么发觉的?”
“这样说来,倒难怪你对我的恨意如此之深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此时倒显得像是一个会站在孩子角度考虑问题的父亲了,还颇为慈蔼地伸手准备摸姒荼的发顶,就算被躲开了也不恼,噙着抹笑解释起来:
“孩子,你若能乖乖听话,养父也不至于狠心对你下手。偏生,你怎么就长了副不会受人摆布的傲骨呢?”
“放心吧,先不提你对我还有不少用处,就算只看在你阿娘的面子上,养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的语气很轻:“说到底,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见姒荼紧盯着底下的楼岸,柳北如冷嗤一声:“中了我的缚蚕丝,他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正沉浸在心魔里呢。”
“先前听闻这大名鼎鼎的霁月公子弃剑不用时我还疑惑,原是早就剑心崩碎,心魔横生了。”
“如此惊世之才,真是让人惋惜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会客厅中静默的楼岸,嘴上说着惋惜,眼中却满是快意。
自姒婳死后,柳北如对这天下众生便再也生不出半点善意,对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更是迁怒良多。
楼下的机关还在运作,喀哒之声不绝于耳,柳北如将内力被封的姒荼推举上前,半强迫地让他看向楼下。
那里的墙壁上,不知何时露出了数个黑漆漆的洞口,此刻正酝酿着风暴。
只听一声格外清脆的喀哒声,像是下达了某种信号般,机关内等待多时的箭簇暗器便在瞬间齐齐发射了出去。
楼岸站在箭雨中,眉心紧蹙,似是还沉浸在幻觉里,只凭着身体的记忆勉强躲开了几道机关,却还是被急急射来的箭簇划破了皮肤,血迹顺着衣裳渗出,很快便染红了一片。
眼看着情况危急,姒荼迅速在身上的几个穴道处点了几下,生生呕出了口血,冲破了原本闭塞的穴道。
不过眨眼间,姒荼就欺身上前,一把扼住了柳北如的脖颈,冷声道:“让机关暂停,否则我杀了你!”
柳北如淡定极了:“关不掉。”
姒荼皱眉,目光紧盯着他的脸。
柳北如被他掐得咳嗽了几声,再次重复道:“关不掉的。”
“这里的机关一旦开启,就关不掉了。”
姒荼神色一冷,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窒息感上涌,柳北如渐渐呼吸,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但却并不妨碍人理解他的意思。
“孩子,你不敢杀我,就不必做出这副姿态了。”
“我好歹是容王,流着皇家的血。我死了,你,楼岸,魔教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他呛笑出声,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孩子,你敢搭上那么多人的命吗?”
“敢吗?”
姒荼不说话,只静默地看着他,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着对方的脸色逐渐变红,无法喘息,走向濒死,离彻底要了他的命只差最后一点,姒荼却在最后一瞬间收了手。
他将柳北如嫌恶地扔到一旁,不理会对方状若疯癫的笑,重新看向了厅内。
那里,楼岸的状况已经十分不好了,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红,虽无致命伤,但也能看出再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
柳北如缓了一阵,站起身也跟着看向下面:“你不下去帮他吗?”
“还是你也知道,你这没恢复几分的微薄内力,跟着下去也只是添乱呢?”
姒荼没理他,确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下面的机关攻势凌厉,局势变化只在瞬息间,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不管不顾跟着下去,顶多落个殉情的下场。
他的目光在那些射出箭矢的洞口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最后确认了一遍:“真的关不掉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姒荼点点头,也不着急了,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盘腿坐了下来,专心恢复内力。
柳北如看他这副模样,自然不会以为他就此放弃了底下那位相好的性命,奇道:“怎么,你有办法了?”
姒荼眼都不抬,淡定丢下四个字:“我相信他。”
这副做派落在柳北如眼里自然又是令他好一番气血上涌,这人直接被气笑了:“你当我这机关是什么说破就破的东西?”
“我就是要他死,死在他自以为的幻觉中,死在他走不出的心魔里。”
柳北如想了想:“你看着他死是最好的。”
“就此断了这孽缘也是好事,”他试图劝说姒荼:“你若真好男风,江湖上好儿郎多的是,养父都可以帮你找,大可不必拘泥于他楼岸一人。”
姒荼实在是不明白柳北如同楼岸有什么仇,才会如此讨厌楼岸。他睁开眼正准备问,却被楼下突变的场景吸引了注意。
姒荼定定看了底下那人一眼,唇边漾开笑意:“我就知道。”
语气里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得意,眉眼间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只见一楼的会客厅里,楼岸准确无误地握住了朝他命门处射来的一只箭簇,眸光里一派冷静之色,显然已从心魔幻觉中醒来。
“咔嚓”一声,他将手中的箭簇折成了两段,抬手将其分别射入了墙上的两个洞口里,就此将洞里对应的机关卡住。
于此同时,楼岸的身影往后飞速掠去,卡着极限,堪堪擦着边避开了数支箭矢,手里也不停,又借着巧劲化解了箭簇上的力道,再将其一一折断,回射入洞口里让机关停住。
踏千山早已被他运用至炉火纯青,清醒后躲避机关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须臾的功夫,墙上几十处黑漆漆的洞口便都被断箭堵住了,墙里不断运作的齿轮也被迫停滞了下来。
楼岸站在满室狼藉,目光冷然凛冽,抬眼朝二楼处看来。

两道视线在空中陡然相撞, 杀意四散开来,沉沉地压向对方。
姒荼敏锐地从柳北如似乎悲喜无波的面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楼下射箭的机关已被迫关停,按理说机关运作时的喀哒声应该消失了才是, 他却在此时听到了从其它几个方位传出的几道灵巧轻快的齿轮声。
地, 似乎震了震。
姒荼瞳孔微微一缩, 机关还没有结束!
数声令人牙酸的铁器摩擦声在空间里想起, 齿轮转动的哒哒声裹挟在笨重沉闷的脚步声中, 从四周朝中心收拢, 慢慢逼近楼岸所在的方位。
柳北如淡淡垂下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我说了,楼岸今天必须死。”
姒荼讥讽道:“他跟您老人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堂堂容王殿下, 不惜如此大动干戈。”
柳北如倒是很坦然:“无他, 单纯看他不爽。”
姒荼:“......”
“行。”姒荼差点被气笑了, 点点头便不再和这位脑子不太正常的容王殿下搭话, 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周围,准备先给楼岸找个趁手的兵器。
本来倚天笑就很不错, 当初楼岸用起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 可自从秘境现世, 英雄大会上的众人也看到了那把仿制的赝品后,再带着倚天笑出门就没那么安全了, 尤其是面对不知底细的容王的邀约时,更应该小心行事。
当时虽不知容王就是柳北如,但毕竟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姒荼便同姒泇一道,将倚天笑存放在了魔教一处只有姐弟二人所知晓的地方, 很是安全,却也导致了两人都空着手下山对敌的场面。
香榭小筑里栽了不少桃树, 都是姒婳生前最喜欢的品类,看得出这些年都被照料的十分不错,一棵棵都长得高大繁茂,枝桠张扬肆意地往外伸展着,几枝颇为出挑的,甚至都招招摇摇探进了屋内。
姒荼选了一支,伸手将其折断,便从二楼抛给了楼岸。
.......
另一边。
楼岸也早早察觉出了地面的颤动,他戒备着抬眼望去,只见原本光洁平整的墙壁轰然打开,几只高大的人傀从里间走出,手执兵刃,煞气冲天,模样与几日前在后山密室见到的那两只颇为相似,只是两相比较起来,显得更为精巧威猛。
改良后的人傀吗......
楼岸抬手接过姒荼抛来的桃枝,抬眼冲对方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才将视线投放在了那几个逐渐逼近的人傀上。
不待多言,玄铁人傀手执长枪,便以劈山填海之势朝楼岸攻去,招招凌厉非常,擦着他的衣摆而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坑。
楼岸以桃枝作剑,提气在人傀们几近密不透风的攻势下勉励游走,借着巧劲挑开了几次险而又险的兵刃攻势,身形灵活飘逸,平平无奇的桃枝在他手中宛如神兵,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架势,但在这些攻击速度和力度都明显提高的人傀面前,似乎仍如蚍蜉撼树那般弱小渺茫。
......
“看样子......情况很是不妙呢,你不去帮忙指点一二?”柳北如靠在墙边端着盏茶,好整以暇地看着楼下战况,笑着发问。
姒荼正全力抓紧恢复功力,闻言更是懒得搭理他,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他不接话,柳北如却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改良过后的人傀威力可是大上了不止一倍,就算换作是你,也决计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批人傀研制成功了这么久,今天倒也算是第一次正式派上用场,能死在这些人傀的枪下,本王也不算亏待了他。”
姒荼闭目听着,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他本以为柳北如研究这些,是用来培养下一批死士的,但听他方才所说,这批人傀已经研制成功许久了,却迟迟没有派上用场,是全然不符合柳北如一贯“不留无用之人”的作风的,那么,他暂且搁置这批人傀不用,是想做些什么?
换句话说,他到底在等些什么?
姒荼联系了一下当初在山洞里发现的那批玄铁兵器甲胄,以及容王拉拢江湖各大宗门的行动,心下不由得紧了紧。
江湖,朝堂,柳北如所图还真是不小。
......
楼下的战况已经颇为明了,楼岸在围攻下已经相形见肘,形容颇为狼狈,落在柳北如眼中便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徒劳而已。
他心情渐渐明朗起来,被姒荼屡次三番忤逆的怒意消散了些许:“还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剑心破碎的情况下还能支撑这么久,今天却要不声不响地死在这儿,真是令人惋惜。”
柳北如摇摇头,看向姒荼的目光也逐渐温和起来。
孩子是能慢慢教的,心气高是有些棘手,但也不算坏事,总归是块璞玉,好好打磨一番自有大用。等底下的野小子死了,这孩子的心便也能回到正事上。恨他也无妨,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给他上一课,无用之人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旁人,只有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站在权力的最高点,才不会任人欺凌宰割。
他和阿婳的孩子不成气候,日后当个玩意儿养着便罢了,待他来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九重阙,必定是要有人能够继承大统的,有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孩子在身边,他也更能走的安心些。
他从来便不奢望什么天伦之乐父子之情,也不求姒荼明白什么他的良苦用心,陌路不识也好,恨他入骨也罢,只要能替阿婳报仇,只要能完成他当初的誓言,抵达他午夜梦回时无数次苦涩呢喃的对岸,他就无憾了。
他就能踏踏实实闭上眼睛,去黄泉边上,奈何桥旁,寻他的阿婳......
就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声响打断了柳北如的思绪,他皱眉向下望去,神色顿时一怔。
在那里,楼岸已经迅速拆掉了其中一个人傀背后的机关,随后便不疾不徐地闪身避开了另一个人傀劈下的钢刀,摸准其一击未中后停顿的间隙,再次绕后,轻车熟路地拆掉了人傀体内的机关板。
姿势手法娴熟无比,仿佛早就研究过这些机关路数不止一遍了般地驾轻就熟。
但人傀的机关运作精妙无比,可以说是汇聚了柳北如研究半辈子机关大成后的精髓所在,常人根本无法短时间内领会其中奥秘,况且这些人傀手执的兵器不同,所对应的武功路数便不同,控制其运作的机关也便不尽相同,若非早就研究过这些机关的核心所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完成拆除。
柳北如的脸色瞬间便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迅速扭头看向一旁的姒荼,语气简直称得上咬牙切齿了:“你带他去过密室了?”
姒荼此时已经差不多调息完毕,闻言懒洋洋睁开眼,挑眉嗤笑:“这有什么的。”
他拍拍衣摆站了起来,上下细细品味了一番柳北如堪称精彩的脸色,打趣道:“人楼二公子既然跟了我,便也算是咱们魔教的人了,告诉他些咱们独门的功法传承也没什么。”
姒荼勾着唇角笑得戏谑,模样是一等一的浪荡,活脱脱就是一个高门大户里不成器、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能将自家老头气吐血的纨绔子弟。
“我也没做什么,也就是手把手教他拆了密室里的两个人傀罢了,也亏我家楼岸天资聪颖,看一遍就会了,”他闲闲往楼下看了一眼:“哟,还能举一反三呢,真厉害。”
“先生,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长辈的,都活了这大半辈子了,怎么不懂变通呢?咱做人呢,还是得有容人之量啊,”姒荼故意恶心他,哥俩好般地拍了拍柳北如的肩,笑道:“那好歹是您未来儿媳,这门手艺传给他,不亏。”
他说完,也不等柳北如做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便从二楼一跃而下,轻轻巧巧落在地上,当即便冲着一旁攻上来的一个人傀当胸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直将其踹出数丈远。
这一脚威力十足,楼岸也得到了喘气之机,他丢下手中一个拆卸完毕的机关板,在众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反手便将手中的桃枝剑直直朝二楼射了出去。
木枝被灌注了极其霸道的太常芙蓉引一脉的内力,在空中发出厚重的嗡鸣声,带着千钧之力,裹挟着剑气所带来的难以逃避的压迫感,疾飞至柳北如面前。
仍谁都看得出,楼岸这一下,是奔着要对方的命去的,若柳北如躲闪不及,便会被直直射穿喉管,血溅当场。
楼岸眸色沉沉,面上却是出奇的冷静,不难看出,他动杀心很久了。
早在看见那条黑暗暗密道里一道又一道的机关划痕和不明显的血迹时,早在看到密室里那两个堪称杀器的人傀时,早在得知解药的真实作用时,早在他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时......
他就想这么做了。
若容王今日真因他此举毙命于此,他自有法子一力承担。此举无关理智与否,而是他心之所向。
自年幼握剑之日起,他便知晓,手中执剑是为保宗门稳定,护佑一方安健,剑尖所指是为奸邪,他自当锄奸扶弱,无愧天地。
后来得知宗门往事腌臜,乱空山一战更是剑心破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所走之道,故而弃剑不用。
但,正所谓有人弃剑如遗,有人终身不负,他今日以桃枝作剑,重拾剑心,亦是为了护佑所爱之人,剑之所至,心之所向,就这么简单。
他有弃剑不用时的那份果决,亦有重拾剑柄时的惦念牵挂,这就是他的道。

所有人在这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在桃枝所化成的残影就将射入柳北如脖颈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恰恰好挡住了这一击。
桃枝刺破肉/体,其所带的力量之骇人, 直接扎穿了黑影的喉管, 甚至不减威势, 擦着柳北如的颈侧而过。
但由于黑影的阻挡, 那桃枝剑终究还是偏了方向, 只来得及在柳北如颈边的皮肤上擦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刺目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那道黑影的身躯轰然倒地,被刺穿喉管时喷出的少量鲜血溅到了柳北如的身上,鲜红的血配上苍白的病容, 让这位素来一尘不染的容王殿下显得阴郁病态起来, 像是终于剥下了那层在人世间用于伪装行走的人皮, 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灵魂来。
姒荼见此, 难以言说心中到底是些什么滋味。
他上前握住了楼岸的手,冲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开口说了三个字:“替命人。”
那个突然出现又戛然而止的生命, 是柳北如的替命人。
这种身份的存在, 比之向来无名无姓,只有数字排序的暗卫们还要不如。他们是皇家从小训练出来, 贴身跟在各位皇子公主身边用于保护的。
澧朝的每位皇子公主长至五岁,就会拥有几位“替命人”,他们的形迹同暗卫相似,日日躲在暗处, 学习观察皇子公主们的一举一动,分析在无数个场景下最佳的挡刀位置。
他们与暗卫不同, 暗卫所要学习的杀人、探查、追踪等各大技能他们都无需学习。他们终生不得露面,不得暴露于他人眼前,只需学会最顶尖的藏匿技能和轻功,以便于在危险来临的瞬间,替主子挡下最致命的一击。
替命人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死在自己现于日光下的后一秒。
一击不成,柳北如已经有了防备之心,眼下已经不是杀了他的最好时机了,毕竟暗处存在的可不只有替命人,还有柳北如花费大量心血培育出来的暗卫。方才桃枝破空而去时,那些暗卫见主子性命垂危,都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了些气息。
细细数来,这座楼阁里隐匿着的暗卫,起码有将近二十人。
楼岸也在黑影出现的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些,但那一双黑眸的杀意仍旧不减,暗沉沉地压向对方,从其仍旧暗暗运作的内力来看,他还没放弃在此地杀掉柳北如的想法。
姒荼捏了捏楼岸的手,笑着眨眨眼安慰:“没事宝贝儿,这次不成,咱下次再来。”
“咱还年轻,不着急,熬都能熬死他。”
声音不大,却足够这楼上楼下都听个清楚,气氛又是一阵死寂般地沉默。
掌上的触感温软柔和,暖融融的热意让楼岸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他侧头看向身边人,眸光在瞬间柔和,知晓姒荼这是在故意恶心楼上的某人,便也跟着莞尔一笑,应声道:“好,我们熬死他。”
两人在楼下一派夫夫情深,宛若花前月下互许终身的模样,大大刺激了阁楼上的某人。
柳北如手抖了抖,怒极反笑。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简直目中无人!简直狂妄之极!
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暗处的影卫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出手拿下这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过往七年的相处让姒荼对柳北如神情的把握简直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水准。此刻,他不过稍稍抬眸瞥了一眼某人,就立马看出了他的忍耐即将到达限度。为了防止这位受了不小刺激的容王殿下真的发疯将在场所有人都弄死,姒荼掐着他下令前的一秒缓缓抬起了手,冲楼上挑眉一笑打断了柳北如的动作。
“欸先生,别生气啊。”
“都说这气大伤身,您一把年纪了,还是得注意点好。”
柳北如冷漠地看着他不说话。
姒荼:“我这不是想着,也难得来看您一趟,您又送了我和楼岸这么大一个礼,于情于理,我都得还些东西回去不是。”
随着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只蛊虫便在众目睽睽下扑棱棱地飞回了姒荼的袖中,十分惹眼,正是临行前洛惜惊特意送给姒荼的那只蛊王。
柳北如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皱眉否认:“不可能....”
他自己也是用毒用蛊的顶级行家,若真是被姒荼下了毒,不可能毫无察觉。
姒荼眼尾弯弯,一派乖顺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个意味了:“您瞧不起洛惜惊这么多年了,按理说也不差这一回两回,但人堂堂洛家少主也是要面子的呀,这不,就轮到您吃瘪了。”
也不等柳北如继续质疑,姒荼便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刹那间,柳北如浑身紧绷,瞬时捂住了腹部,本就苍白的唇瓣更是再无一丝血色,他立刻便伸指点向周身几处大穴,以此对抗毒性。忍耐良久,他额间布满细密的汗,却还是张嘴吐出了口血。
见主子出事,在暗中护佑的影卫即刻间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楼上楼下,将柳北如护的密不透风,堂内的暗卫更是直接冲着两人亮出了兵刃,寒光闪闪,杀气四溢。
姒荼看着眼前冲着自己拔剑出鞘的数名暗卫,无奈地摇摇头,转眼却一脸后怕地躲在了楼岸的身后,拿出了当初那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公子做派,探头柔弱道:“他们好吓人啊,这兵器上的亮光直晃人家眼睛,楼小岸,你可得保护好人家。”
楼岸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回答,将人反手按回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跟影卫对峙。
影卫:“。”
楼岸:“。”
......
许久后,柳北如腹痛稍止,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面色比之原来更为苍白鬼魅,疼上一疼后,这人眼神里的疯劲莫名消失了大半,却也不再有温度,更像只作恶世间的厉鬼阴魂了。
“你要什么?”
他声音嘶哑,语气很淡,却带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森寒之气。
姒荼见好就收,闹上这么一通后目的达到了,他便又从楼岸背后探出脑袋,也不再继续插科打诨:“放我们全须全尾的离开,两日后,你可派人到魔教山下的庄子拿到解药。”
柳北如看着他,语调平直地反问:“本王凭什么信你?”
姒荼扯出个虚假的笑,也不想再跟他继续打太极,直接道:“要么信,要么死哦。”
柳北如不说话了。
“想必您方才在毒发吐血的瞬间也给自己探过脉了,除了陈年旧疾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哎呀呀,您也是许多年没碰到这样毫无头绪的毒了吧,”姒荼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洛惜惊还真有两把刷子,本座回去定要大大奖赏他。”
“所以,尊敬的容王殿下,您考虑好了吗?”
柳北如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再开口时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都退下,放他们走。”
不多时,影卫们便如如水泻时般消失无踪,姒荼挽着楼岸的胳膊,笑眯眯地冲柳北如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在两人即将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柳北如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似乎夹杂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管你相不相信,养父所做的一切皆是事出有因,所打下的基业在未来都会是你和姒黎的。”
姒荼脚步未停,径直跨出了大门,没再给他留下半个眼神。
......
令两人稍显意外的是,在姒荼他们准备下山时,竟然又遇到了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似乎并不知晓方才堂内发生的事,仍旧对两人笑得和蔼非常,见两人要下山,还主动帮忙引路。
姒荼却偶然注意到,老管家在看到他们出来时,有松了口气的情绪泄露,不甚明显,细看时才能窥见一二。
这个老管家,在感觉上很是亲切,对待两人的态度也像极了某种宠爱小辈的老人,相处时的气氛十分轻松。
老管家在前面引着路,还不忘回头冲两人解释:
“这座香榭小筑,平时不会有人来,主人在上山和下山的路上都特意找了武林里的能人奇士布下了阵法,有人在前边儿领着能好走一些。”
“唉,这里长了些苔藓,两位小客人留意脚下。”
......
姒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我一直觉得您很熟悉。”
“敢问管家,您是我少时念书时,在庭院里洒扫的那位柳伯伯吗?”
老管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他笑起来,是有些意外的神情,眼尾的褶子挤在一起,渐渐拼凑出了记忆里的模样。
“是啊,没想到小主人居然还记得老奴。”
他慈祥地弯着眼睛,顺着话回忆起来:
“那时小主人顽皮得很,不好好听先生的课,坐在靠窗的桌边,偷摸儿的看话本子,不知看到些什么,笑得可欢了,被先生发现后点起来回答课文,却依旧能对答如流,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日子长了,我们几个守在书院里的老东西就说,就算没有魔教,这孩子以后啊,肯定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人机灵,心肠也好。”
姒荼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害了一声:“都是哪年的陈年旧事了,您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楼岸却很是认真,一脸赞同地符合老人:“您说的是,茶茶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
话说完,就被姒荼颇为僵硬地拐了一胳膊。
柳伯伯把他俩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哈哈笑起来:“那些话本子我们几个老头子也不懂,见你们小辈似乎都挺喜欢,就在得了空下山的时候去了趟书肆,挑了几本当时卖的最好的,想着给小主人当作生辰礼。”
“小主人被管得很严,我们都看在眼里,能寻个空闲时乐呵乐呵也很好,小孩年纪轻轻的,不好一直死气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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