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追悔莫及by中州客
中州客  发于:2024年09月13日

关灯
护眼

“看来是不能了,”安又宁伸开双臂以身相挡道,“那我就不能让你杀了他。”
“不行!”江思谦被恨意浸红了一双眼,“魔人都该死!”
“是因为你闯下滔天大祸,强行将你长姐带了回来吗!”江思谦此时明显硬要一意孤行,论武力安又宁绝对打不过他,他还不想不知时日的困在这方天地中,情急之下便不由得将方才推测点破,“你破坏了正魔两道订下的停战协议!”
江思谦终于将停留在谢昙身上的目光,彻底转回安又宁身上,一字一句,语气危险至极:“你待如何?”
安又宁没想到江思谦竟然承认的这么爽快,若不是他身份缘故,此刻他怕是已经身首分离。
安又宁吞咽了下,声音却镇定至极:“我不想如何,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若无法带我走,我就不能让你杀了他,除非……”
“除非你真的想杀了我,杀了无念宫的少主,”安又宁威胁道:“继惹了魔域之后,你还要和整个正道为敌吗!”
江思谦脸色难看至极。
安又宁软硬兼施:“你想想看,你好不容易带着你长姐逃离魔窟,你还不想让她最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整日里跟着你四处逃命罢?”
江思谦怒视:“你!”
“阿谦!”江思容终于出声打断了江思谦,起身向安又宁走来,把江思谦指向安又宁剑的手往回按了按,小声劝道,“收回去。”
江思容挡在江思谦前面,冲安又宁行了个礼:“阿谦关心则乱,还请宁少主莫要见怪。”
江思谦就道:“长姐!”
江思容却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柔声:“听话。”
“长姐,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魔域四方城的城主!若让他知晓你的身份传信回去,我怕是没把握成功带你回家!”江思谦此时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沉稳,怒道,“况且我去魔宫之时,就被他养在府中的那个姓白的,以过路接应为由,将我用来救你的地傀骗了去!若不是他指使,那姓白的怎会得逞?若不是那姓白的半路变卦,将接应的路封死,我们又怎么会那么早就被魔宫的人发现,就算拼了长姐为质时带去的那个地傀之力还逃亡至今!”
姓白的?白亦清?
安又宁心下大震。
江思谦偷带江思容逃跑的事白亦清何时还插了一脚?!
难道真如江思谦所说,是谢昙指使?
可前世身死之前白亦清明显对谢昙爱的不那么纯粹,只是谢昙因那张脸与恩情十分钟情于白亦清罢了,白亦清真的会为了谢昙以身犯险吗?
安又宁脑子一时乱嗡嗡的,却还不等他细想出个究竟,江思谦就再次发难。
他的嗓音饱含愤懑:“凭什么?凭什么正道的安危要系于长姐一人身上?凭什么自始至终牺牲的都是长姐?”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声音发冷,“我既已带长姐离开魔域,谁都不能阻拦我带长姐回家!”
江思容叹了口气:“阿谦……”
“难道你在魔域的罪都白受了吗?你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的被铁链锁着,我有多心疼吗!若父亲母亲看到,定然也不会让你继续忍受如此屈辱!”江思谦却陡然打断了江思容的话,“我管不了什么狗屁停战协议,不管是谁,我绝不允许你再回到那个地狱!”
“江思谦!”江思容皱眉,严厉却镇定道,“你冷静些。”
“长姐!”江思谦牙关紧咬,开始默不作声,手中剑却仍没有收回去。
全程目睹这对姐弟吵架,抛却安危问题,安又宁还是有一点尴尬的,此时他便于二人对峙中出声:“二位,我没有恶意。”
“我的意思是说,我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今日之事定会守口如瓶。”安又宁道,“江公子与桑公子关系亲近,定然也从他口中了解过我的为人,还请江公子相信我。”
安又宁提及桑可,江思容一愣后怀念喟叹:“好久没有见过桑桑了。”
江思谦却没说话,闻言只神思有些飘远,神情略有些恍惚。
见二人这反应,安又宁还以为保证有用,心下便暗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气却还没松到底,江思谦就回神道:“宁少主我自是信的,只是……”
他眉眼冷厉,杀心再起,身手极快的绕过阻拦的安又宁,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骤然剑指谢昙颈间命脉:“我不信他!”
剑刃锋利,还未真正触碰到谢昙,剑气便割破了他颈间肌肤,谢昙颈间霎时闪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安又宁来不及也无力阻止,反应过来时不由心口狂跳,大喊:“谢昙!”
下一息,锋锐剑刃被并指夹住,谢昙从昏迷中豁然睁开了双眼。

第70章
谢昙于电光火石间并指夹住剑刃,接着屈指一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剑刃便如灵蛇一般,反向啮咬向主人。
就这一个间隙,谢昙瞬移至安又宁身边,伸手一揽,已带着安又宁瞬退至进可攻退可守的关口之处。
谢昙本就身量高大,挺立如松,此时站前一个身位,背对安又宁之时便立成保护之势。
江思谦被这贯以真气的指弹一震,虎口一麻,剑柄差点没脱手。
谢昙脸色仍是苍白的,嗓音却极为冷凝:“你们是何人?”
话一出口,江思谦二人皆愣住了——谢昙并不认识他们。
谢昙对面不识,就意味着事有转圜——只要江思谦二人不主动暴露身份,依谢昙事不关己不沾衣的个性,便也没那个闲情雅致去多做探究。
安又宁于方才紧张局势中回神,在江思谦出声前忙从谢昙背后绕了出来。
“等一下,误会了,都是误会……”安又宁方要再走前几步,却猝不及防被谢昙一个伸手拉住后领,往回拎了几步,喉咙里的话便被卡了一下,“呃……”
安又宁不解的回头看,谢昙神色未变,眼底是对对面二人的警惕,面对安又宁询问的目光,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只道:“站这说。”
安又宁此时的站位,若对面突然发难,是重伤之躯的谢昙可及时保护的范围。
安又宁却只觉得谢昙的控制欲行为有时候挺神经。
他忍不住皱眉不满,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他继续调停,胡说八道:“我都说你们认错人了,你们还不信!现在人醒了,你们再仔细看看?”
江思容为了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早就在谢昙苏醒之时隐在了江思谦身后,闻言会意,立刻伸指戳了下江思谦后背,示意自家弟弟赶紧顺话下梯子。
江思谦也不是个笨的,他神色虽仍不自然的残余着戒备,但态度缓和了许多,顿了片刻,开口道:“抱歉,一时眼拙。”
“眼拙?”谢昙压根就不相信这个说法,不过他见安又宁一副息事宁人的眼神回看他,沉默了下,便不再拆穿。
局势缓和下来,四人相对分坐。
安又宁先是询问了谢昙的身体状况,谢昙眉目柔和不少,只道无碍。安又宁心想管你有碍无碍,只要能撑着走出去就成,不过面上仍表现出关切备至的神情,谢昙显然十分受用。
他便又询问谢昙,有几成把握走出这迷障山林,谢昙倒是认真思索片刻,言有八成,让安又宁安心。
江思谦二人便随着安又宁一同松了口气。
江思谦自携长姐出逃以来,就是因为对魔域各方道路不甚熟悉,故被追踪至此。如今有个熟门熟路的人能带着他们走出去,他们也好及时脱困。
为了之后不起内讧,安又宁想了片刻,还是随便编造了江思谦二人的身份,挑拣着话,只道他二人做小本生意被贼人劫掠,慌不择路才逃难至此。
谢昙看了江思谦二人一眼,与其说他对安又宁的说法未有异议,不如说排除危险后除了安又宁的安危,旁侧那两人是圆是扁他压根不甚在乎。
是故闻言,谢昙便只神色淡淡的点了下头,显得兴致缺缺。
最初两天,他们在山洞内,还会时不时听到有人在这附近搜查,便时时警觉,不过好在山洞隐蔽,那些人搜查了两三天后便再无踪影。
谢昙这方虽说无碍,毕竟所受重伤为内伤,便又将养了好些天一行人才开始出发。
谢昙对这山林果然要熟悉很多,不似江思谦前几日不信邪的出洞探路,结果以来回打转为终,谢昙不过两日便带着他们走出了这片岩山。
不过他们不是向南往无念宫的方向,而是先往北回到了最初山崩的地方——谢昙与安又宁想要找回被冲散的下属和亡身。
安又宁自然也瞒着江思谦,只道要回来找人,江思谦二人思索片刻也无异议,只让安又宁承诺最后要带他们翻过这片连绵的迷障山林,安又宁自然答应。
不曾想,安又宁他们运气非常好,没有搜寻许久,便在附近找到了防风和几个零散个下属,几人旁边则是一副染了泥色的冷玉棺。
原来山崩来时,防风他们幸存几人的运气十分好,没有被压入泥水之下,只是被冲散至各处。
待山崩停歇,防风便回转来事发地找谢昙,走至半山腰发现了冷玉棺一角,同时碰见了另外几个幸存的同僚,几人一合计,便先将棺椁从泥水中拖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便总会留两人守棺,其余四人则以事发地为中心,地毯式搜查地下与周边,寻找谢昙与安又宁的下落。
今日众人便碰在了一起。
谢昙站在冷玉棺前,将棺椁推开一个缝隙,待看到里面被不腐丹相镇安然无恙的亡身后,神色愈发柔和,甚至带着几分怀恋的探手,轻轻抚摸向棺椁内人的脸容。
江思谦二人并不知棺椁中是什么人,江思谦见谢昙状,心中疑窦丛生,便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探,结果一下就被身后的江思容紧紧的拽住,江思谦看过去,江思容就慎重的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暴露,江思容这些日子仍将自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一句话都没讲过,更别提引人注目的举动,此时此举……江思谦思索片刻,终是听了长姐的话,决定当个瞎子聋子,甚至于退避三舍。
众人在原地又修整了一日,第二日正式开始向正道方向出发。
出山的日子仍偶有微雨,所幸对赶路的影响不大,近一月过去,众人也终于走出了这片迷障山林,到达了离这片山脚最近的客栈修整。
江思谦二人招惹了魔宫那位,此事必不能善了,定然还会有继续追杀他们的魔域中人,和安又宁同行目标太大,因此二人商量一番,决定今晚提前告别,明日一早就与安又宁他们分道扬镳。
其实说起告别,也只是和安又宁打声招呼,毕竟这段日子,江思谦二人行事低调,鲜少与人搭话,其他人对他二人也多有防备,江思谦二人自然更不可能与其他人相熟。
月上中天,江思谦敲响了安又宁的房门,安又宁将人让了进来。
“本不欲打扰宁少主休息,实在是白日里没有机会单独与宁少主说上话,江某只好深夜拜访。”江思谦言带歉意道,“明日一早我姐弟二人便会自行离开,多谢宁少主这些日子的照拂,因故特来告别。”
白日里谢昙盯安又宁盯的很紧,江思谦自然没什么机会单独与安又宁相处。但这其实也是安又宁有意为之,毕竟经此一遭,谢昙对自身反常状态定然察觉,很难说他会不会极快的查到中毒且查到自己头上来。
安又宁时刻注意着谢昙的动静,同时为了降低谢昙的防备与怀疑,态度放的更加柔软了,表现的也更加依赖谢昙,整日里无关紧要的嘴硬几回,接着又会使着撒娇的手段故意勾上谢昙三四回,浑身解数都不停地表达着,他对谢昙如前世般的习惯性依赖和卸下心防后毫无防备的无条件信任。
安又宁这个策略十分立竿见影,谢昙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完全吸引,并被他如同前世一般爱重自己的假象逐渐迷惑,一步步被他取悦,最终真心实意的乐在其中。
以前谢昙想和安又宁重归于好,是安又宁不愿。
如今安又宁复仇计划还未完成,他不想引起谢昙怀疑功亏一篑,便是心甘情愿。
因此,这段日子安又宁仔细琢磨着,便从原先和谢昙接触时的别别扭扭,逐渐转变成了渴望接触,且真心实意想要同谢昙重修旧好的状态。
尤其是安又宁几日前的应激发作,他不再从鹤行允的旧衣中寻找安慰,反而是谢昙一靠近,他就第一时间抱了上去,顺理成章的像头无尾熊一般挂在了谢昙怀里,应激发作严重时,他还意外的意识不清的喊了一声谢昙的名字,那道唤声又虚弱又委屈,充满了无限依赖之情,谢昙当时眼神就变了。
安又宁此举一举打破了二人间自相认后那道看不见的真正隔阂,使二人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
安又宁引诱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预设的陷阱,自然不能为外人道。
“江公子客气,”安又宁只客气道,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一顿,缓缓才又继续道,“只是……恕我多言,作为桑兄的朋友,我希望江公子之后能抽空给桑兄报个平安,我上次见他,他还整日里垂头丧气的担忧着你,等着你的消息……”
江思谦一愣,显然未曾料到安又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待回过神,江思谦再次真心实意的郑重向安又宁道谢。
安又宁自知与江思谦交浅言深了,若不是中间顾及着桑可,他是绝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好在江思谦并未觉得他逾越。
二人又客套一番,江思谦便自然的起身,安又宁随之送客。
只是江思谦方站起身走了没两步,却终是在犹豫良久后停了下来,他再次三番思索,才在安又宁不明所以的神情下,言语慎重道:“我本不能将这个消息此时透露出去……”江思谦凝重的望向安又宁,嘴唇翕翕,“只是,你是桑桑的朋友,如今又和谢昙混在一处,我怕你不知如今真正局势,将自己折了进去……”
“罢了,”江思谦郑重道,“我现下要说的事,你一定要藏在心底不能表露,不然会有杀身之祸。”
但凡惊天秘密,知晓必有灾殃。
安又宁被江思谦的态度唬的有点懵,他不由道:“倘若十分危险,江公子不如闭口不言?毕竟我如今可没什么自保之力。”
江思谦却反驳他道:“于外人,少知无险,于你却正相反,毕竟谢昙就是最大的危险。”
“当初我带长姐走之时,长姐所带地傀自爆,重伤了魔君,我们这才能逃脱成功。地傀自爆之力甚巨,魔君胸腹被毁了大半,丹府破损,长姐离的近,亲眼所见。魔宫当时就乱作一团,我们这才有机会彻底逃脱出来。”江思谦神情肃穆,“伤及丹府,魔君怕是命不久矣。”
“什么?”安又宁震惊的看向了江思谦。
江思谦肯定道:“魔君怕是活不长了。”
“魔君乃统辖魔域十方之尊,若他死了,怕是不日就要起乱。”江思谦思忖道,“远的不说,就拱卫魔宫的几个城池之主,怕都不会丢下这个一举称霸的大好机会。”
安又宁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谢昙……”
江思谦抬眼看向他,安又宁脑子转的飞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喃喃:“若谢昙知晓魔君危死的消息,定然不会白白丢了这个抢夺的机会,我又在他身边……”
安又宁往下深想,脸色微变。
江思谦却道:“你想的没错,你乃正道第一学宫无念宫的少主,谢昙手中有你这么张好牌,你猜他会不会趁机以你为柄,要挟正道以兵力相协,入主魔宫?以他背信弃义阴晴不定的性子,少主认为他入主魔宫后又会不会立时翻脸,挟制正道兵力,继而以局反制正道?”
不止如此。
安又宁脑筋飞转,江思谦所说情况还是父亲母亲疼惜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恰好正道门派又有人愿意出手相助,父亲母亲才能顺利的协助谢昙入主魔宫。
若正道其他门派不愿为了无念宫的少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父亲母亲无奈之下,必然会为了自己出动私兵。
若协助谢昙成功,正道其他门派必然会重新思量无念宫与魔宫的关系,无念宫流传千年的正道学宫地位必会动摇,父亲母亲名声如何尚不可知,但之后必会遭受数不清的恶意猜忌。
若协助谢昙失败,那么魔宫新任魔君难道能忍得下正道协助对手的窝囊气?魔族向来好战,前有此事,必然会师出有名,挑衅正道……
正魔不两立,人心鬼蜮,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正魔两道不日势必会乱成一锅粥。
安又宁越想越心惊,鸡皮疙瘩霎时爬了一身。
“所以我说,如今谢昙是你身边最大的危险,”江思谦道,“若不是宁少主这段时日出手相助,又与桑桑好友相称,我必不会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宁少主。”
江思谦拱手作揖告辞:“江某言尽于此,还请宁少主多多思量,好自为之。”
江思谦离开了,安又宁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翻来覆去,思来想去,心里终于渐渐地模糊有了一个主意,心思稍定,想着想着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待他一个激灵惊醒之时,看了眼水漏,发现才过寅时。安又宁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后又呆坐片刻,终于打定主意站起了身,离开自己的客房。
谢昙的客房与安又宁离的极近,安又宁几步走到了谢昙客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后,伸手敲响了谢昙房门。
谢昙穿着松散的白色中衣,打开房门后见到安又宁一愣,有些意外道:“又宁?”
安又宁浑身裹着一床薄被,只露出一个脑袋,闻言有些生闷气的样子,抬头望他:“阿昙,我做噩梦了。”
模样瞧着甚是有些理直气壮,眼神却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做噩梦后第一反应是过来找他——面对安又宁的示弱与依赖,谢昙低声轻笑了下,就拉着他的手走了进来。
谢昙将安又宁安置在床上,自己却披衣坐在了一旁案几旁,安又宁问他:“你不睡了吗?”
“昨夜防风带来的一些琐碎公务还未处理,”谢昙回头安抚的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消息不通,积压了许多,你莫怕……”
说至这里,谢昙看着床上安又宁那双灯火下灼灼的眼睛,想了想,便又起身,坐到床边,抚摸安又宁的额发,哄他道:“莫怕,我在这里。”
谢昙隔着被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安又宁,安抚着想要哄他入睡。
结果谢昙哄了片刻,发现安又宁仍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不由失笑:“闭眼。”
谢昙要看积压的公务,谁知道里面都有哪些消息,他哪还有什么心思睡觉!
安又宁眼神追随着谢昙:“我不睡了。”
谢昙一愣,安又宁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要陪你。”
“你不用……”谢昙哄劝的话还未出口,安又宁就已经从薄被中钻出来越过谢昙,从床上跳下来,提前一步坐到了方才谢昙处理公务的案几旁,回头看他。
谢昙难得扶额。
若是前世,谢昙必然会阻止甚至训斥安又宁逾矩。不过如今好似是失而复得的缘故,谢昙对安又宁格外宽容,甚至是不论自己会如何,只要不涉及安又宁自身安危,谢昙都会对他十分纵容。
譬如此时。
谢昙不防备安又宁正道的身份,那些魔域公务就大剌剌的摆在案几之上,只要安又宁想,就能看到。
这大大方便了安又宁去知晓谢昙手中所有的来往消息,避免了他提防谢昙知晓魔君消息并有所应对时,他却仍一无所知的失控情况。
谢昙自然不知晓安又宁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来回,他看着安又宁一副等他过来的模样,眉目不由愈发柔和。
谢昙走了过去,挨着安又宁坐下来,烛火燃油偶尔噼啪作响,一室静谧。
谢昙批阅公务的速度很快,安又宁坐在一旁歪着头看他。说实话,角度问题,安又宁偷瞄的有点费劲。
他忍不住动了动酸痛的脖子,谢昙便看了过来:“累了?”
安又宁摇摇头,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有点冷。”
谢昙便想去拿件棉袍过来,谁知还没起身,安又宁就从篾席上站起,一弯腰抬脚就站进了谢昙与案几之间的缝隙处,谢昙下意识后仰让人,安又宁就顺理成章的钻进了谢昙的怀里,背对着他,双手扒着案几,下巴垫在手背上,开口说话时脑袋便跟着一颠一颠的:“这样就不冷了,你继续罢。”
谢昙瞧着安又宁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倒瞧出了几分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他圈在怀里,继续批阅起公务来。
谢昙圈他圈的并不紧,安又宁感受到谢昙的体温透过中衣浸染过来,便在他怀里不舒服的又调整了几番姿势,最后终于勉强安分下来,开始正大光明的探看谢昙批阅的公务内容。
公务内容种类繁多事件繁琐,一部分是四方城内的势力消息,一部分则是左昊对于襄德城的城防安排,还有一条打着加急的火印,是他前世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乾威将军传来的,说的则是营兵排布调整之事。
安又宁稍稍松口气,看来魔君危死的消息还没有被谢昙的势力察觉。
自这日后,安又宁有事无事便跟在谢昙身边,时刻提心吊胆着魔君危死之事,不过说来也怪,谢昙经营多年,势力遍布魔域,却一直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安又宁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些日子甚至绞尽脑汁的想若谢昙知晓了魔君危死之事,他要如何拖延谢昙,拖延到自己能回到无念宫的地盘上,有实力与谢昙抗衡。
谁知一直提心吊胆,谢昙那边的消息却并不如他想象中神速。
安又宁觉得奇怪,有一日便忍不住借前世之事试探谢昙:“我记得之前魔君来我们四方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差点把我送了人,你那时还在培植势力,那若放在现在如何?”
谢昙沉默了下:“怎么突然想起问此事?”
安又宁神色如常:“想到就问了,你快回答我!”
谢昙神色郑重的看向安又宁:“以后不会了。”
安又宁却有点懵:“什么?”
谢昙轻轻将安又宁抱到怀里,轻抚他的脊背:“我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你辱你。”
安又宁一愣,这才听明白,却顿觉不满——谁问你这个了!
他忍不住轻轻推了推谢昙道:“我知晓你当初的难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我是想问……若放在当下,你的实力与魔宫实力作比,如何?”
谢昙倒真的认真思忖了下,这才沉声道:“势均力敌。”
这下却让安又宁更迷惑了——若二者势均力敌,谢昙不该在此时还没有听到风声啊,除非……
安又宁心下一个激灵,明白过来。
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若有一方拼死隐瞒封锁消息,那么另一方也是很难轻易发觉端倪的。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魔宫乃魔域中枢,魔君乃魔域之主,别的且先不提,为了维.稳政权,一直追随魔君的势力怕都不能让魔君危死的消息透出一分半点。
只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走漏风声不过是早晚问题。
安又宁所料不错,却也不巧,是在他们到达无念宫前的最后一晚,防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见安又宁在场,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谢昙却让防风不必避着安又宁,直说便是。
防风看了一眼安又宁,一五一十的将魔君危死的消息说了出来。
“江思容跑了?”谢昙是何等聪慧之人,防风不过寥寥几句,他立刻便联想到山崩之时遇到的那两个来历不明之人,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又宁,却在触碰到安又宁无辜的双眼之后,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只问道:“确认属实?”
防风回禀:“魔君已死,千真万确。”
防风劝道:“主上,魔域四方势力本就蠢蠢欲动,如今魔君已死,尚且不知各方城主是否知晓此等消息,如今主上既然第一时间掌握,该及时回城抢占先机,拔除魔宫残余势力,一举问鼎魔君之位才是,还望主上切莫犹豫!”
谢昙却深深的看了防风一眼,不置可否,良久,才只冷笑一声:“左昊的意思?”
防风登时吓的半跪在地,头也不敢抬,却没否认:“属下绝无二心,属下多嘴!”
谢昙按了按额角,有些疲惫道:“你且退下罢。”
前车之鉴,谢昙平生最恨背叛,防风差点忤了谢昙逆鳞,闻言退的十分干脆利落。
防风一走,安又宁就拉住了谢昙的袖子,和前世如出一辙的怯生生的问他道:“你要走了吗?”
谢昙却沉默的看着安又宁,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安又宁心下一惊——若谢昙此时离开,他之前所做一切岂不功亏一篑?他不能让谢昙走。
安又宁便轻轻摇了摇谢昙的袖子:“阿昙,我舍不得你。”
谢昙面容微微松懈下来,却只是道:“又宁,我想带你一起回魔域。”
安又宁内心登时炸了——他如今是什么身份?谢昙果真打着拿他威胁正道的打算?他怎么敢的!
不行,他得先稳住谢昙。
安又宁一脸不懂当下局势的模样,只不愿意道:“可是我想父亲娘亲了……”
“我知晓你有正事要忙,”安又宁善解人意道,“可是能不能,能不能过两日再动身啊?我会在霁云苑等你的。”
安又宁这话说的很妙,一句话表达出了两个意思,一则挽留谢昙,二则字里行间隐晦要求谢昙要先将他送回家。
谢昙自然听懂了。
出乎安又宁的意料,谢昙深深的看了他许久后,竟然直接答应了。
以谢昙的城府,自然知晓此时回转魔域是最好的选择。安又宁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来挽留谢昙,谁知谢昙竟不知抽什么风,他还没有张口多劝,谢昙就已然毫不费力的答应了下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