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对上侍从目光,又移了回去,强调道:“打个蝴蝶结。”
抱着这破石头本来想就这么回去,瓦尔斯特想了一下,又从小摊的花瓶里顺了朵花别在小盒子上,看着总算没那么寒酸。
这还是始祖第一次跟他提要求。
江屿白拿到绿石头后一直握在手里,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瓦尔斯特有些紧张,自然也忽视了他的行为。
寒风凛凛,落叶悠然飘下。
一路平安抵达暂居地让瓦尔斯特稍微松了口气,他一直抓着江屿白手腕不放,冥冥之中总有不安的感觉,又让他觉得是多想,他们已经到达传送阵了,只要跨过这道皇室专用的魔法阵,到了王城就再没人能阻止他。
他拉着江屿白走进去,就见魔法阵金黄色光芒一闪又飞快熄灭,他们两人仍然在原地没动。
瓦尔斯特眼神错愕:“什么情况?”
侍从也被这意外惊到了,他连忙检查了魔法阵,却忽然看到瓦尔斯特身上逐渐爬上猩红的纹路。他登时大喊:“殿下!您小心,魔法阵开始反噬了!”
与此同时,院墙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江屿白悄悄松了口气,他握着流烟石的手出了些汗,终究没轻举妄动。
院子里面下人纷纷抬头,只见林珞从三米高的围栏跳下,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佣人身上,手里扛着奇怪武器,张扬又肆意:“帅哥们美女们!最新型深渊聚魔珍珠枪,超绝魔法自动追踪,童叟无欺!只要你们肯花点矿石,我这儿无限量供应!”
紧接着,紧锁的门户被炸药轰开,滚滚硝烟散去,维达尔走了进来。
“维达尔,是你在酒馆魔法阵上动了手脚害我被反噬?”突生变故,瓦尔斯特脸色难看,“给我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这位侍从严阵以待,这些侍从都是会魔法身手好的高手,团团围住人时压迫感十足。
“哎呀帅哥,这么生气干什么?都是老客户啦,给你便宜点。”林珞装模作样地问,“想看烟花吗?”
维达尔比他更直接,来时已经在周围埋好爆炸珠,随着一声声爆破的轰鸣声,周围侍从惨叫连连,却还是拼死阻拦。他目标明确直奔江屿白,瓦尔斯特登时改变目标拽着江屿白离开。
有替死鬼在前面拦路,那边的人没能第一时间过来,江屿白只来得及隔着人群看他一眼就离开,这里是瓦尔斯特临时租下的住宅,错综复杂的地形确实能把人绕晕,但江屿白也能感受到瓦尔斯特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江屿白说:“你走吧,趁现在还能走得掉。”
“不可能。”瓦尔斯特咬牙,他死死盯着江屿白,“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直到他抬头,渐渐发觉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浑身隐隐作痛,利用诅咒以后反制到他身上的反噬逐渐剥夺他的生命,他对江屿白的束缚开始松动。
他抓着江屿白的手被挣开,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夺走。
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把始祖带走,瓦尔斯特眼里多了丝悲哀,但很快被疯狂的怒火所占据,他甚至顾不上自己浑身濒临崩溃的血肉,孤注一掷朝江屿白扑过去,体内魔力瞬间暴涨,一瞬间身体恢复到最巅峰的时期!
——他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是的,在密林里他也是这种想法,他其实并不像嘴里说的那样洒脱,他善妒、阴险,偏执又暴躁,湳沨但就是这样一个他,支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执着地靠近始祖。
他没能得逞,江屿白手里的绿石头猛然炸开化为齑粉,粉末将瓦尔斯特整个人包裹住,硬生生遏制住他体内暴涨的魔力。
江屿白惯会用魔石转换魔力,瓦尔斯特应该提防的,但他没有。
“你用诅咒束缚我,也应该想到诅咒会为我利用。”
江屿白掐着他脖子狠狠撞在灰墙上,浑身魔力缠住瓦尔斯特,杀意止都止不住。
瓦尔斯特连意识都模糊了,每一次诅咒反扑过来的痛苦在此刻越来越鲜明,他所剩无几的呼吸被剥夺,江屿白也半分没收敛魔气侵蚀他的躯体,他却还在笑:“如果能死在您手下……”
他没能再说下去,哽咽与窒息一起到来,意识坠入深渊。
仔细想想,对末代始祖痴狂的人应该有不少,崇尚力量者、向往权贵者数不胜数,为什么只有瓦尔斯特如此显眼?
大概是因为那些信徒要么被流逝时光带走生命,要么被诅咒弄得半死不活,有钱有闲,趁着年轻还能使劲折腾身体的只有他一个。
江屿白心想,如果是始祖自己,那他一定很乐意收下像瓦尔斯特这样忠诚的信徒。
江屿白松手,房屋后面火光冲天,魔力源源不断,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器。他回头看了下方向,火势熊熊几乎快逼到他面前来,他猛然被人抱住,银白长发落在他脸颊边上。
“走。”
维达尔手里握着块小巧精致的表,金光乍现包裹住两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的侍从死了个干净,林珞坐在墙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大火,见两人出来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江屿白对维达尔刚刚手里的金光分外诧异:“这是你的魔法?”
“是魔器。”维达尔一指林珞,“这是从他手里买来的。”
林珞潇洒落地,立刻给江屿白抛了个媚眼:“客人,我叫林珞,刚才您见到的不过是开胃菜,想体验更精彩的版本吗?只需要一点点魔矿哟。”
江屿白对他之前提过的魔器兴致挺大,闻言道:“给我来一把。”
林珞大喜过望,翻出魔法袋塞给江屿白:“来来来,您一样来一个,不满意包退换!”
江屿白一看,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类武器晃花了眼,没忍住挑眉:“这下终于不是始祖用过的杯子了。”
林珞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偶尔发展一下副业吗。”
江屿白点头:“成,等回去了联系。”
天才魔法商贩林珞,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推销出了自家商品。
大火渐渐熄灭。
本不该有人幸存的废墟,突兀地出现一道微弱的呼吸,与另一道脚步声。
靠着破败的灰墙,瓦尔斯特下半身掩埋在泥地,焦黑、肮脏,一片狼藉。另一个人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浑浊的眼抬起来,对上忽然出现的、衣着华丽的人,眼里带着恨意,他张口时,嗓子像是被劈开一样,怪异沙哑,很难听。
“别用那张脸。”
“噢抱歉,我知道你还没看习惯,没关系,我会多用这张脸在你面前晃悠的,没礼貌的小家伙。”神秘人笑容几乎快裂到耳根,“我得提醒你,别作死,你的灵魂已经弱到快消散了。要不是你这次阴差阳错又是被诅咒弄死的,你早就死在始祖手下了。”
“这一次我明明没叫他的名字,要不是你的馊主意,我也不会被诅咒反噬!”
神秘人无所谓地摊手:“那你就说说,我的主意有用吗?”
瓦尔斯特没反驳这句话,他确实束缚住了末代始祖。
那样美丽又强大的血族,居然不得不受制于他,被他的身体所牵动。
神秘人说:“离开我,这世上可没有几个人能抓到他。”
瓦尔斯特没说话。
第40章 :棘手
这个神秘人自称是诅咒的实体,一开始找上瓦尔斯特时他还以为是骗子,诅咒怎么可能有实体?
但神秘人用自己的手段证明了他的存在。圣战以后,只有末代始祖的名字带着诅咒的威力,人们一开始以为这是神明惩罚带来祸乱的血族,赐下用以驱除魔物血族来保护他们的诅咒,于是他们以末代始祖的名字命名,叫阿斯塔莱诅咒。后来发现诅咒会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才纷纷掩埋这个名字,以为是末代始祖的报复。
瓦尔斯特觉得他们无知又懦弱,始祖的诅咒是他对信徒的考验,扛不过去的自然是信仰不够虔诚,扛过去的才配做始祖的信徒,甚至于诅咒本身在长久的岁月中化为了人形,找上了他。
他只是遇到始祖的时机不对罢了。
瓦尔斯特说:“我会得到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是,时间问题。”神秘人略带嘲讽,“这次回去你只需要躺几个月,看着始祖把自己势力发扬得越来越强大,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接近他了。”
瓦尔斯特很想捡起周围的碎石砸烂他那张嘴,可惜他现在连说话都困难,要想回王城还得靠这家伙。
他把这家伙的存在瞒得很死,连莫里甘都不知道诅咒居然化为了人形,神秘人也乐意跟他这位地位尊贵、体质特殊的人类合作。
瓦尔斯特语气恶劣:“带我回去,别秀你那破口才。”
神秘人抚摸着他的脑袋,按着他后脑的伤用力一揉,带了些惩罚意味:“你可是最棒的容器,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去送死。”
瓦尔斯特疼得哼了一声。
郭老板钟表店,传送阵旁边。
江屿白将裸露出来的传送阵细致地涂好特殊颜料,又覆上自己魔法,确保传送阵只有自己能使用,也能感知其他人恶意破坏魔法阵。
趁着江屿白在改造传送阵,林珞将维达尔拉到一遍悄悄说:“你不知道,卡塞尔跟我联络时疯狂问我你的消息,我都搪塞过好多遍了,你亲自跟他说。”
他从魔法袋里翻出一颗圆溜溜的联络球,蓝色球体亮了两下,连接了大陆彼端两人的声音。
那头刚一联系上,就传来圣骑士长沉重的声音:“殿下,您受苦了。”
“……”维达尔不知道卡塞尔又脑补了些什么,“按原计划进行,我安排给你的事做了吧?”
“殿下料事如神,只有短短一星期,我们率骑士队一连端掉了莫里甘六处窝点,救出了无数被抓进去的同胞,还抢回了一处魔矿的掌控权,这回莫里甘可要焦头烂额了!”卡塞尔的声音难免兴奋。
维达尔冷笑一声:“他想献祭活人填补他的血阵,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胃口。”
“殿下。”卡塞尔声音难掩哽咽,就算被抓进去,他们的殿下也一心牵挂着外界无数子民,不知道受了莫里甘那变态多少折磨,“我一直在后悔那天宴会没能将您抢走,但您的牺牲我们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您只管往前走,我们会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维达尔沉默了一下,有点感动,又有点肉麻,把联络球塞给了林珞。
林珞撇嘴打断他的伤感:“得了吧,一看就知道始祖那儿伙食好,给我们忍辱负重的圣子殿下养得精神焕发,估计连圣殿都不想回了。”
卡塞尔声音微沉:“不许你诋毁殿下,要不是你不肯告诉我殿下情况,我怎么可能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要倒戈血族——”
“诶,你别说,我还真跟始祖搭上关系了,始祖看上我的魔器了!”林珞这家伙性子跳脱,刚完成一个大单子跟谁都要炫耀一下,“大人可是说要大量收购我的魔器,这回可要赚大发了!”
那边一静,维达尔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听见卡塞尔愤怒的声音:“我就知道油嘴滑舌的行商不可靠,你这个血族走狗!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别着急,卡塞尔。”维达尔揉了揉眉心,“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卡塞尔松了口气:“如果是殿下的计划,那一定有殿下的理由。”
林珞被他态度气到了,愤愤不平:“你就针对我是吧?一说是殿下的主意就改变态度!”
“确实是我着急了,我道歉。”卡塞尔说,“可你但凡靠谱一点,我也不会这么说。”
林珞呃了一声,没反驳。
维达尔往传送阵那儿看了眼,感觉差不多了便说:“先不说了,下回见。”
“是。”
两人回到江屿白身边时,他刚刚站起来。
维达尔问:“大人,您结束了吗?”
“这座城镇没有暗精灵的气息,他没来过这里。”江屿白思索片刻,“也许另一个投送点才是他来的地方。”
维达尔点头:“那就走吧。”
江屿白催动魔力,传送阵缓缓运转。
城堡二楼,走廊里开窗不多,两侧点着灯,仍旧有些暗。
正从书房出来的多维雅步履匆忙,拐角处遇到了个熟人,是艾尔格。
短短几天没见,多维雅惊奇地发现艾尔格气色似乎又好了很多,多少有些诧异,走到他面前:“这段日子你过得太悠闲了。”
艾尔格闻言有些警惕:“什么意思?”
其实她还挺羡慕艾尔格,人类时就过得无忧无虑,就算成为血仆担惊受怕了些时日,也很快找到始祖这样一个靠山。
多维雅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他们都是血族,而你是个人类。”
艾尔格不解:“你不也是血族吗?在你接受吸血鬼的初拥时,你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多维雅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话头,将他带到了杂物间:“城堡里的佣人被始祖大人遣散,你作为留在他身边的人,需要负责大人的生活。这些都是下面人送过来的礼品,要挑一些到始祖房间。”
艾尔格挑着日常用品收了一大筐,又捡了一堆魔力丰沛的装饰品,抱着往外走。
多维雅塞给他一个团状花球,拳头大小,上面点缀着玫瑰与荆棘,小巧可爱,香气馥郁:“这个放始祖衣柜里,添香。”
艾尔格收了下来:“好。”
那一缕香气暗沉浮动,随着两人的动作渐渐飘扬在半空,被风裹杂着飘到花园。
黑蛋悠闲地坐在花园躺椅上,看到了蹲在栏杆边有些惆怅的伊维,好奇问:“你咋愁眉苦脸的?”
伊维郁郁寡欢:“我应该高兴吗,主人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就我一个弱小精灵在家,太可怜了——”
黑蛋沉默:“……我们不是人吗?”
“他们一定是私奔了呜呜呜!你想想啊,一个血族始祖,一个人族圣子,为了躲避世俗眼光毅然决然决定归隐山林,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角落悄悄幸福,建一座能挡风避雨的木屋,每天看看风景捕捕猎,多美好啊。”伊维下定结论,“太幸福了。”
黑蛋认真分析:“只有我觉得刚接手梅莱芙财产就私奔很蠢吗?”
伊维大怒:“你说谁主人蠢呢!”
黑蛋大惊:“我是说他们不可能私奔啊!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伊维蹭的窜起来:“我不管你就是骂了我要跟你打一架!”
黑蛋愤怒:“你就是想打架才污蔑我的我看透你个傻鸟精灵了!来打啊我怕你?”
伊维已经像枚小炸弹一样朝黑蛋撞过去了,没有防备之下黑蛋被撞得够呛,他打架方式分外幼稚,除了挠头抓脸就是拳打脚踢,他俩滚到一起,扭打成一团。
直到黑蛋撞倒另一个人的腿上,他抬头就惊了一下,刚想起身,伊维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他攻势缓了下来,自以为抓到破绽朝黑蛋猛扑过去:“受死吧——”
黑蛋:“等——”
砰!!两人滚到一起,身上裹满了花圃的泥土,蹭到来人华丽而又纤尘不染的鞋面上。
两分钟后,伊维站在黑蛋边上,略显拘束。
黑蛋率先开口:“不好意思,让我们的私事惊扰了您,莫里甘公爵。”
他瞧着冷静又分外靠谱,一看就扛得住大事,不像伊维这会儿缩起来了。当然,黑蛋也就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他脸上满是抓痕,实在可靠不起来。
莫里甘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轻笑一声:“没事。我来这一趟也只是好奇始祖去哪儿了,好像今天都没怎么见过他。”
黑蛋跟梅莱芙都能对骂起来,自然不会怕莫里甘,他摸不准莫里甘的意思,答话也滴水不漏:“大人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您也知道我们就一群湳沨仆从而已,大人走之前也不会通知我们。既然大人没明说,那您也耐心等一等,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始祖大人自己的事重要,时候到了大人自然会回来。”说到一半,黑蛋止住话头,推了伊维一把,“你起来,别腿软扒着我。”
“谁谁谁腿软了,”伊维从他咯吱窝里探头出来,小心地盯着莫里甘,“我我我一点都不怕啊!”
黑蛋怒了:“你带着我整个身体在抖啊!”
伊维恼羞成怒:“你说出来干鸡毛,我不要面子的啊!”
莫里甘又笑了一声,他笑得伊维身上发毛,不由自主搓了搓胳膊。
“我没有恶意,别紧张。”莫里甘瞥了眼黑蛋,“只是过两天说不定有客人拜访,才多问了一句。”
黑蛋毫不客气:“那您得等始祖回来自己问,我们帮不上忙。”
伊维喃喃道:“你可真刚啊……”
“闭嘴!”
莫里甘视线在他俩身上盘旋片刻,让人下意识警惕起来。
其实莫里甘心里也有些沉重,自从收了那暗精灵,江屿白的态度就摸不透,而江屿白才刚消失半天,他手下就来报说出了事,很难不让他产生联想。
本想挑伊维这个软柿子捏,没想到黑蛋也是个刺头。不过他们似乎知道的不多,也问不出什么。
莫里甘觉得有些棘手了。
伊维扒着黑蛋衣服,谨慎地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莫里甘瞧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忽然伸手:“还有点事想问问你,毕竟你是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仆人。”
伊维看他抬手目光都变得清澈了不少,有种人头落地的预感。黑蛋也不敢拦他,眼神略有些焦急——他看始祖是真把伊维当个小玩意儿养,可不能让这小王八蛋受伤到始祖面前哭诉。
他刚想拉住伊维,就见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他们两人揽住。
连莫里甘也没想到有人会来,抬眼一看,没上前。
“出门出得着急,忘了带家里小孩儿。”江屿白拎起伊维,像是那消失的半天只是出门溜达了一圈儿一样,看着悠闲自在,“他没捣乱吧。”
伊维心头一松,登时抱着他哭天喊地:“呜呜呜你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江屿白将他拿远了点,有些嫌弃他动不动眼泪鼻涕糊一脸。
维达尔将伊维接了过来,干净手怕糊在他的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莫里甘问道:“您这是去哪儿了?”
江屿白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出门散散步,有什么事吗?”
“第三位公爵索恩送来了一封信,他脾气暴躁又好战,常年在大陆边界挑衅暗精灵、龙族两族,打遍了整个大陆。他本来在幽冥谷修养,消息也不灵通,这几日才听闻您苏醒,立刻递了请柬想前来拜访,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封请战书。”莫里甘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表面上附着的魔力霸道又强悍,“他正在准备过来,一周后动身。”
莫里甘似乎有些头疼:“他的性子确实有些麻烦,如果您不能一次把他打服,他恐怕还要孜孜不倦地找您挑战。”
江屿白略微觉得有些麻烦,他记的索恩公爵的原因就是那个公爵极端的性格、暴躁程度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如果说这莫里甘和梅莱芙这两位公爵还算温文尔雅、符合绅士的气质,那这家伙就是妥妥的暴徒,让吃掉始祖心脏的莫里甘都头疼了很久才镇压下去。
他问:“一周后就到?”
“不,大概半个月。”莫里甘解释道,“整个大陆的板块十分庞大复杂,大型传送阵不可能覆盖所有地方,除非是倾尽整个王城之力打造的传送阵,或是本身实力尤为强悍,不然是无法肆意传送到任何地点的。”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认为您就能催动这样的传送阵,如果有成型的传送阵,您想去到大陆任何地方都可以。”
江屿白抬头,只觉得他在直面莫里甘的试探。
对峙片刻,他们同时移开视线。
江屿白带着人离开:“以后不用刻意找我,我不一定在这里。”
莫里甘说:“是。”
可惜他没看到莫里甘的表情,推测不到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疑虑伴随江屿白一路,直到他回了阁楼,准备再通过传送阵去另一处投送点,伊维死活要赖着他一块儿。
江屿白无奈:“我出去有事,你跟着做什么?”
伊维抱着他胳膊不放:“不行,休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莫里甘那家伙害我,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
“……行了,我带你走。”江屿白妥协,“松开爪子,别把你口水弄到我衣服上。”
得到首肯伊维果断松手,换另一个人扒着:“那就行。”
黑蛋:“……行就行,你别扒拉我啊!”
伊维呸了一声:“小气!”
江屿白将手扶在传送阵上:“准备好。”
熟悉的蓝光闪过,江屿白眼睛微微眯起,蓝光消散时,他被人拉了一把站稳,才发觉脚下的土地并不坚硬,反而遍布泥潭沼泽,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陷进去。
陷进去的后果就是像身后灰头土脸的伊维那样,他被黑蛋刨出来,抱起来推到江屿白面前:“大人,你的精灵。”
这会儿伊维的形象实在难以恭维,浑身上下遍布泥土与烧焦的灰烬,整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全灰扑扑的,一动簌簌往下掉灰。
江屿白不易察觉地后退一步:“很可爱,拿远点。”
焉头巴脑的伊维登时气得跳脚:“什么意思,嫌弃我?”
江屿白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你先把脸洗干净。”
黑蛋识趣地把伊维拉走,江屿白抬头正式打量这里。
满地黑土,寸草不生,周围长着光秃秃又奇形怪状的树,张牙舞爪好像在群魔乱舞。空气中的魔力稀薄的可怜,似乎氧气也不是很够,大概到了边界。
这里倒是更符合他对暗精灵一族的印象,阴森可怖。要不是出来的时候被维达尔拉了一把,估计他也要在泥地里滚一圈儿,跟伊维没有区别。
与之前的萨丁镇不一样,这里实在太过荒芜,没什么利用价值。
江屿白最后望了这里一眼:“走吧。”
魔力涌入传送阵中,江屿白将魔法阵稍稍改造了一番,又把这处投送点暂时封存起来,打算不到最后关头不启用这处投送点。
手腕上串着的项链忽然断裂,宝石磨成的珠子四处飞溅,江屿白有些意外,下意识捡了两颗。
“怎么?”
江屿白没太在意:“大概是魔力用得太多,把它蹦碎了。”
维达尔多问了一句:“要捡吗?”
“不用。”
反正这里没人。
江屿白重新启动传送阵,光芒将他们四个牢牢罩住。
片刻后,这里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荒无人烟的沼泽上,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粗糙宽大的手捡起了那枚晶莹的蓝宝石,紧接着,那人贪婪地嗅闻上面残余的魔力。
回到城堡后,各种琐碎的事都涌了过来,梅莱芙留给他的东西不少,这几日也专门叫了女佣过来一步一步规划领地的使用,顺便把林珞留的联络球给女佣拿走,指使她尽快与林珞联系上。
血族大多数是不屑于使用人类造出的武器,就连做事最不择手段的莫里甘都是如此,江屿白大概是第一个有合作意愿的血族。
林珞手脚快,一批批图纸飞也似地送到他手上,他的兴趣也难得高涨,抱着图纸一心钻研。
江屿白一连好几天不仅不睡觉,连房间都很少回,一头扎在书房里看起来似乎要长住下去的架势。
这天晚上他仍留在书房,直到维达尔敲门进来他头都没抬。
维达尔抱着他的腰,一头扎在他颈窝里:“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今天也不睡觉吗。”
江屿白一顿,勉强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觉他似乎确实忙了好久,一头扎进去不知疲倦地做。
他又觉得维达尔语气像是埋怨为什么不同房的丈夫,略微觉得诡异:“你自己去睡,我还不困。”
维达尔掌心放在他腰侧:“大人,这冷冰冰的图纸哪有被窝舒服?”
江屿白脊背一僵,心里那丝不对劲的苗头莫名助长了些。他推开维达尔,认真道:“林珞给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我再看一会儿,你别闹。”
维达尔抓着他衣服不放,好看的眉眼下垂像只失落的萨摩耶:“大人,我知道您身边人多,觉得我也只是贪图您权贵无理取闹的人,但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图您的地位财产,我只希望您不要太累。我只恨我给不了您帮助,只能在您身边陪着您,我也想替您分担压力。”
江屿白嘶了一声,揪住他脸颊晃了晃:“不许撒娇。”
维达尔抬眼无辜望着他:“大人,我没有撒娇。”
“是我不对。”江屿白受不了他的眼神,率先投降,尽管他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房间里,让你一个人睡。”
维达尔闷闷不乐:“当然,我已经四天没抱着您睡觉了。”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
江屿白表情完成了从疑惑、空白到震惊的转变。
“你什么时候抱——”
“我是说,”维达尔面色镇定,“自从我来到这儿以后,一开始做噩梦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又遇到危险,但只要您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您那样体贴入微,能待在你身边是我的荣幸。而且我睡姿很好,从来不会趁着您睡着偷偷抱您,像我这样洁身自好的床伴可非常不好找——”
“……”江屿白说,“我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您听错了。”维达尔揽着他肩膀将他带离了书房,“现在已经很晚了,来睡觉。”
直到把人忽悠着脱衣上床,江屿白都没想明白。明明他就不想睡,怎么莫名其妙上床了?
不过等到他和衣躺下以后,困意便渐渐涌上来。缺乏休养的身子与紧绷着的神经放松,睡得还挺沉。
等到确认江屿白睡熟过去,维达尔慢慢走到窗边,隔离了两边声音以后催动了联络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