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江屿白,浑身上下充斥着视死如归的气势,眼底却有些湿润。
江屿白迟迟没有动作。
希雅轻声说:“不要让您的善良成为阻碍您的道路。”
江屿白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
冷风吹拂,带动枯枝飘散。
江屿白脚步微动,却见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浓浓的黑气,触碰到黑气的枯树瞬间朽烂成一滩烂泥,腥臭难闻,很难想要是挨上皮肤,会不会像这枯树一样惨烈。
远处传来阴狠愤怒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聊了这么久!”
江屿白回头,登时看到梅莱芙赶过来的身影,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端庄得体了,反而像个怪物一样,癫狂愤怒。
他冷声道:“梅莱芙,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梅莱芙缩成针尖的瞳孔望向江屿白,忽然笑了一声:“都到这种时候了您还不惩戒我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我猜您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吧?”见江屿白没有反应,她却笑得更开怀了,“您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猜中了?要不然您主动放弃挣扎,等我解决完碍事的家伙再跟您好好交流感情,您也考虑考虑之前聊过的事。”
江屿白当然知道这些公爵的话半点都不能信,他要是当真松懈,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弄死。
他还没说话,身后的希雅突然出声:“梅莱芙,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对着一个外人撒气,动不动喊打喊杀,真威风啊。”
梅莱芙没想到她会开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声音陡然尖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希雅艰难抬手,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尖端正对着她自己:“就凭我们同生共死。”
梅莱芙果然不动了,她死死盯着希雅,声音阴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天。”
江屿白目光落在她灰白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密密麻麻枯死的藤条,顶端颤巍巍立着朵黑蕊白瓣的花,大概是银莲花。
代表着嫉妒。
希雅还有心思冲他笑,她被铁环束缚住的手握着锋利而腐朽的匕首,将刀柄朝向江屿白。
她浑身上下骨瘦如柴,眼神却燃着漂亮而热烈的火。
“对准我的心脏。”
梅莱芙眼里充斥着怒火:“你疯了?”
希雅表情太冷静了,仿佛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看看你这幅暴躁的样子,母亲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一点家教都没有。”
梅莱芙登时被激怒,她气势陡然凌厉,猛地朝他们扑过去。
希雅慌乱催促:“别愣着了!快点啊!”
却见江屿白回头,猛地甩出一道金红色的飞毯,那飞毯散发着所有黑暗生物都惧怕的金光,在接触到梅莱芙身体的一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
烈火熊熊,烧得梅莱芙惨叫连连,登时趴在地上疼得打滚。
希雅愣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那股火焰的剧痛,立刻道:“伤害她的身体没用,我会分担她身体的疼痛,但她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趁这个机会杀了我吧。”
她将匕首放在石桌上,低头望向梅莱芙时眼里也只有悲哀。
江屿白却没按她的想法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直以一种无害的姿态引诱我靠近你,无论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还是刻意用教训的口气激怒梅莱芙,都在逼迫我做出选择。即便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我也要怀疑,你就这么想死吗?”
“从始至终你都没说过,你到底怎么变成了亡灵法师,那个寄宿在你身体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过很多次共体,我之前也在梅莱芙身上见过那些不合理的伤痕,可现在梅莱芙变成了那样,为什么你还是正常的模样?”
江屿白冷声道:“如果浑身都是狰狞伤口,别人只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你以为这副模样更能激起别人的怜惜,所以才维持这幅样子吧,是想要我的血?还是心脏?”
话音刚落,他就见一直低着头的希雅缓缓抬头,眼里没了那些故作柔软的情绪。
精致无辜的脸颊也从额头开始逐渐崩坏,露出里面坏死的黑斑,只一瞬间,右半张脸便被可怖的烧焦伤口占据,一半是花季少女,一半是可怖的鬼。
希雅一开始的微笑逐渐崩坏,眼睛睁大到极点,血丝几乎撑爆眼眶,从里面流出黑色的血:“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地坛上用来束缚希雅的铁链咯吱作响,她慢慢站了起来,整个庄园地动山摇,似乎在用尽全力拖延住她的动作,却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她彻底挣脱束缚——看趴在地上的梅莱芙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失去往日里的从容,只有深深的绝望和喃喃自语。
“贱人——”
江屿白一把拉住维达尔往后退,警惕地盯着希雅。
“虽然我本来也没打算装样子,看你实在有趣,忍不住逗一逗而已。”希雅将垂在她耳边的发丝别上去,“真是的,我已经期待很久了,看着你一副正经模样揭穿我,太好玩了。”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你,就算换做是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真有点想把你和我埋在一起了,让我们的坟墓上长满荒芜杂草,根茎吸食我们腐烂的骨肉——”
希雅伸展了下肢体,彻底摆脱束缚的她看起来轻松而惬意,恐怖的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先前我好妹妹推测的不错,你应该没多少魔法能挥霍吧?”
江屿白紧紧抓着维达尔手腕:“你们真是有默契的亲姐妹。”
都疯疯癫癫的。
希雅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跟她亲。”
她抬步想抓住江屿白,就见江屿白手一挥,蓝光乍现。
刚刚梅莱芙被火烧的经历历历在目,希雅可不想尝尝始祖魔法的威力,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察觉到那光并没有攻击性。
等到蓝光成型,猛烈的光亮晃了所有人的眼,希雅才察觉到被耍了,灰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你逃不掉的——”
是传送阵法。
江屿白用的这个是最大型随机传送法阵,当初来时他特意在路上种过锚点,那是一片巨大而幽深的密林。
法阵一成型,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投放到锚点处。
这是江屿白当初见到阁楼里传送阵以后决定给自己留的退路,只不过时间紧,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他不确定有多少人被传送到这里,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人,虽然希雅与梅莱芙不见了,但当时紧紧抓住他的维达尔都不见踪影。
林子实在太大,江屿白就算用着魔法,短时间里也很难找到维达尔,但他当初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救命的宝物,现在打算慢慢找。
他看了四周,手里变出了只黑不溜秋的小鼠,小鼠在空中嗅了嗅,立刻跳下来朝一个方向走。
先是灌木、花丛,再是宽大的水潭。
江屿白看到不远处蹲着个身影,瞧着十分可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艾尔格。
他一顿,疑惑于传送阵怎么把墓园以外的人抓了进来,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半米左右艾尔格才发现他。
艾尔格一见他便激动地站起来,死死抓着江屿白衣角,豆大泪滴哗哗往下掉:“您、您能带我走吗,我保证不添乱!”
江屿白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走,闻言点头:“可以。”
看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江屿白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条丝帕递给他。
艾尔格登时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擦了擦眼泪:“谢谢您。”
他还有些抽噎,低着头似乎吓得不轻:“我本来在好好干活,不知怎么的一阵蓝光下来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您出现了!”
江屿白这个罪魁祸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事,你就跟着我走。”
“好,您真是个好人呜呜……”
也许是江屿白表现得很体贴,艾尔格不免松懈了些。他本就是话多的性格,无意瞧见江屿白兜里的东西,咦了一声:“您还带着这些小玩意儿呢?”
江屿白看了一眼:“呃,备用的扣子。”
其实是维达尔袖子掉了颗扣子,他觉得扣子花纹精致,丢了可惜,不知为何他偷偷留了下来。
艾尔格小小的惊呼一声:“哇,您准备好齐全,还有药罐?”
江屿白点头:“对。”
这药罐是给维达尔上药以后塞给他的,结果后来江屿白受伤,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上。
艾尔格又说:“您还喜欢玫瑰呢,草编的玫瑰,您真浪漫。”
江屿白默默躲远了些:“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总跟维达尔有些关系,他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
藏在艾尔格身后的黑影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始祖还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可得好好藏起来。
走了一会儿,艾尔格忽然停顿一下,严肃道:“对了大人,刚刚一直有个鬼东西跟着我,就是他得罪了梅莱芙公爵我才被抓到墓园来的!”
他扒拉了下头顶,抖出了一团黑气,那黑影被摔得七荤八素,登时气得跳脚:“你这就把我卖了?!”
他还想趁着江屿白没反应过来溜走,就见江屿白动作飞快,瞬间把他抓住,紧接着一股庞大恐怖的威压倾泻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黑影几乎以为江屿白要弄死他。
他心里凄凉,只觉得初见时能把江屿白拖进幻境里真是走了狗屎运,就这魔法的浓度,谁能迫害到江屿白?
但江屿白没下死手,只封印了他体内的魔力,幻化出了绳索将黑影牢牢裹住,拎到面前说:“你叫什么?”
黑影看着还挺委屈:“没名字,梅莱芙那家伙非叫我黑蛋。”
江屿白缓缓皱眉。
黑影一见他皱眉就觉得心慌,吱哇乱叫:“你别不信啊,她真是这么叫我的!”
江屿白叹了口气:“好蠢的名字。”
“……”
打不过,他忍。
江屿白没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你跟希雅应该是一体双魂,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黑蛋眼珠子一转:“她的事?我确实知道不少。”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加大法力,顺带屏蔽了黑蛋的惨叫声。
一边的艾尔格看得心惊肉跳,默默离远了些。
等到江屿白卸了力气,黑蛋奄奄一息:“我说!”
第29章 :单纯善良的圣子大人
黑蛋变出了自己的实体,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年纪不大,眼珠子却咕噜噜转,气质浮躁,心眼子不少。
他被牢牢捆住,有气无力地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希雅被梅莱芙关在同一个地方,你一定很了解她对吧。”江屿白说,“我的要求不苛刻,我只想知道要怎么对付希雅。”
“她是个活了很久的亡灵法师,我只不过阴差阳错在她身体里寄宿了一段时间而已,我只知道她变得越来越厉害,连带着我也能享享福,我也能重新学习魔法,至于会不会在亡灵法师这条路上自取灭亡,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黑蛋说,“她心情好了也会教我些魔法,心情不好就各种折腾自己,我看她也不想活的样子,动不动拿纱布绞自己脖子,怪吓人的。”
“要说弱点,那只能是梅莱芙。庄园里的佣人都以为梅莱芙在墓园里关着个危险的家伙,却根本想不到梅莱芙也在被希雅束缚,除了这座庄园,她根本去不了任何地方。”
这跟江屿白预想的差不多,从见到一个跟梅莱芙一模一样的人时他就有了猜想,黑蛋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难怪希雅的魔力总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感受黑蛋跟她几乎是一脉相承。
江屿白仍有些疑虑:“她不恨你吗?为什么这个关头把你放出去?”
黑蛋愤愤道:“她肯定恨我,虽然我没能耐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但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耻辱,她当初家庭优渥殷实,被我这种级别的小鬼缠上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但又不是我想缠上她的,我死了以后莫名其妙上了她的身还把我吓坏了呢。就因为这梅莱芙天天骂我,觉得是我出现把希雅引入歧途的!这还有人管管吗?”
听了他罗里吧嗦一堆废话的江屿白一脸冷酷无情:“所以说,留着你根本没什么用?”
还沉浸在悲惨往事中的黑蛋脊背一凉,脑子里清醒过来,对上江屿白冰冷的表情登时急得乱叫:“等等等!我还有用、有用的!”
任他乱动,江屿白抓着绳索的手稳稳当当。
黑蛋只觉得头上悬了把刀,心里悲痛万分。
早知道就趁希雅放他出去时偷偷溜走好了,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么个麻烦家伙,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江屿白摩挲着下巴,目光探究:“你还有什么用?”
黑蛋心里慌乱,他是真爱撒谎,也是真怕死,奋力大喊:“你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人有问题!”
江屿白挑眉,一边乖乖待着的艾尔格大惊失色,匆忙起身,委屈万分:“始祖大人,他污蔑我!你一定不能信他的话啊!”
黑蛋:“……不是你!”
他缓了口气说:“是你身边那位圣子,我们亡灵法师常常与灵魂打交道,也知道不少情况。我看他的灵魂状态异常,有动过的痕迹,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灵魂状态异常,要么是冒名顶替,要么是信仰动摇,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过完灵魂都是正常的,出问题的可能性太小。
接触到灵魂层面,牵扯到的问题可太多了。
“你能感觉到的还挺多。”
江屿白掀起眼皮:“那我的灵魂呢?”
黑蛋差点没被呛到,以为他在算一开始袭击他的账,支支吾吾说:“一开始挺虚弱的,但后来可能养得好,现在看很凝实,状态不错。”
就是因为看出江屿白刚刚苏醒以后灵魂状态的虚弱,他当初才信心满满想动手的,结果真是惨烈,他差点没把自己折进去。
虽然他很少见像这两位这样奇特、能量浓厚的灵魂,但他现在一点都不觊觎了!
说完他悄悄抬头看江屿白的表情,却很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挖掘信息。
所幸江屿白没再纠结这个:“维达尔有什么问题?”
黑蛋苦思冥想:“说不定是——呃,信仰?”
维达尔的信仰不是光明神吗,这怎么可能变?
江屿白心里有了思量。
毕竟这也只是个半吊子法师,要真厉害就不会被希雅关这么久了。
黑蛋继续说:“如果是信仰变动,牵连着体内魔法暴乱,他这个等级的魔法师会突然性情大变一段时间。”
江屿白点头。
这不应该啊?
黑蛋有些疑惑,按理来说知道自己身边人灵魂有问题,怎么会是这么平淡的态度?
他小心问道:“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很有问题吗?”
江屿白托着下巴暗自思衬,闻言道:“他能有什么问题。”
这才多久,维达尔的魂体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毛病,难道是谁暗算了他?
黑蛋咬牙:“外人都说圣子温和纯良,你不觉得他跟外面的传闻差别有点大吗?”
江屿白一脸迷惑:“他性子那么软,说话轻言慢语的,还那么善良又乐观,跟传闻哪儿不一样了?”
这下不只是黑蛋目瞪口呆,连艾尔格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了。
江屿白跟他们对视片刻,更迷惑了:“我哪儿说错了?”
艾尔格:“……也不算错?”
江屿白点头,问黑蛋:“你能解决维达尔灵魂的问题吗?”
黑蛋迟疑:“这……”
江屿白磨刀霍霍向黑蛋。
黑蛋眼神逐渐清澈:“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解决得明明白白的!”
江屿白觉得他撒的谎实在太多了。
远处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道短促而耀眼的金光,一闪而过,随后是野兽咆哮的声音,仿佛受了致命伤一般愤怒。
江屿白猛地回头,怀里那颗小小的纽扣从正中间裂开。
先前变换出的小鼠朝那个方向跑去,几秒钟便不见踪迹。
“维达尔?”
他拔腿就走,身后艾尔格犹豫一下,将黑蛋拉着跟上去。
距离不算太远,江屿白跟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走着,很快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倒塌坑洼的树林,能看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只有中央那一小块还算完整。
凌冽风声缓缓停息,站在战局正中央的维达尔微微偏头,银白发丝下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
他眉毛很浅,睫毛被风吹得一颤,似乎仍旧对刚才的险境心有余悸,看起来弱不禁风。
维达尔正对上江屿白担忧的眼,顿了一下开口:“大人,您来了。”
跟在身后的黑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当初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江屿白立刻上前,扫了眼对面那人,忽而觉得眼熟——少年一头栗色卷毛,两颊柔软圆润,可爱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厄多斯利王国的三王子瓦尔斯特吗?
他记忆深刻的点在于瓦尔斯特直呼他尊名,以及尤为激烈的喜爱与敬仰。
瓦尔斯特被瞪了一下,立刻出声解释:“都是误会!我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儿,一个人也见不着,走了许久才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问了一句他是谁的仆人,他不回我,我以为他心怀不轨,一着急就出手了……但我也没伤害他,反而是他伤害了我的召唤兽!”
江屿白皱眉:“他怎么可能伤得了你的召唤兽?”
之前那声兽吼传到很远的地方仍旧清晰可闻,要不是他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法阵,恐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轻轻拉住江屿白的手腕,眼里一片清澈柔软:“大人,刚刚空中确实突然出现了一道紫光,似乎不小心伤到了他的召唤兽,所以他才这么愤怒。”
瓦尔斯特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瞪着维达尔的眼睛浑圆,愤怒溢于言表。
根本不像维达尔说的那样,这家伙刚刚出手狠辣,像只守护地盘的猛兽一样,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柔弱可欺,直接揍扁了他三只召唤兽,那三只召唤兽被他收回去以后奄奄一息,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这家伙实力强得可怕,如今一到始祖面前就装模作样的,真是太可恶了!
从小在王国长大的瓦尔斯特还不知道什么叫“绿茶”,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一类人到底有多气人。
江屿白先是把维达尔拉到自己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尽管只分别了半天,可他仍在懊恼自己准备不够周全,还好维达尔只遇到一个敌人,若是不小心碰上希雅,只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任他检查,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大人,只有一点点擦伤。”
只在手臂处有,他知道江屿白会找到他,刻意留下的。
江屿白抓着他的手腕,叹着气:“先前我不是偷偷告诉过你,如果有异变就先躲起来,等我去找你吗?”
维达尔轻声说:“我只是怕您遇到危险就想出来找找,也想快点见到您。”
瓦尔斯特听他的语气就觉得牙酸,暗骂一声矫揉造作,却惊愕地发现江屿白居然很吃他这套,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脸颊沾染的灰尘,动作温柔又体贴。
凭!什!么!
他明明这么喜欢始祖,为什么始祖没有摸摸他的脸?就因为维达尔说那些酸溜溜的话吗!
瓦尔斯特压根儿没继续打的心思,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我没认出他是您的人才动手的,现在误会解开,我也想跟您一起!”
江屿白却没让他抓到衣服,退了一步:“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们。”
他退后的动作太快,瓦尔斯特一愣,眼神受伤:“您讨厌我?就因为我差点伤害他吗?您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明明我才是最敬仰您的人!”
压根儿不知瓦尔特能一下子脑补这么多,江屿白扶额:“不,你跟着我们很危险,不如先一步离开这里,跟你的侍卫一起离开。”
“我不怕危险!我只是很喜欢您,想留在您身边而已!”瓦尔斯特实在气不过,也不相信始祖真的会拒绝他,“更何况他就是个心怀鬼胎的家伙!阴险狡诈,做作又愚蠢,根本配不上您——”
江屿白表情冷了下来:“你再这么说,别怪我不客气。”
第30章 :银莲花
突然被凶的瓦尔斯特愣住,他立刻改口,眼巴巴望着江屿白:“是我的错,我误会他了,您别生气。”
他低着头,心里算计着开口:“我也是一时着急,突然被传送到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不认路,召唤兽还都受伤了……我怕这里会出现什么野兽,您就收留我一会儿吧。”
江屿白不太想答应,原著里可说了这三王子保命手段有不少,性格也最为狡猾,常常让圣殿的人头痛不已。瓦尔特绝对能自己出去,但跟着他们就不一定了,希雅还在林子里呢。
他刚想拒绝,便感受到一边的维达尔轻轻拉了下他:“大人,不如让他留下来吧。”
江屿白回头:“嗯?”
他心里猜测,这三王子到底是人类,主角不愧是主角,不放弃解救任何一个人,即便刚刚还身处险境,现在就立刻为别人考虑了。
维达尔当然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但与其放虎归山,他更喜欢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这家伙尽出阴招算计人。更何况他们刚刚交过手,瓦尔特正忌惮着他,不会轻易使绊子。
就听他说:“虽然他那只大型召唤兽受伤了,但我看他还能召唤些小动物,不管是找出去的方向还是探路都很方便。”
原来是还有用?
江屿白有些诧异,就见瓦尔斯特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对!我的召唤兽功能很全,保证用着放心!”
江屿白勉强点头:“也行。”
没从黑蛋那儿得知希雅的弱点,但他找到了维达尔,便打算将计划稍作更改先离开这里。瓦尔斯特立场不明,出去以后先打晕扔在旅馆里就行。
瓦尔斯特倒是兴致高涨,一会儿拉着江屿白到处看风景,一会儿要去河边抓两条鱼烤了吃,给他秀一秀自己的手艺,简直把这当做旅行一样,与谨小慎微的艾尔格和心情沉重的黑蛋格格不入。
他似乎对江屿白分外感兴趣,尤其喜欢观察平时始祖的习惯,或许是平日里在王城也肆无忌惮惯了,他并不知道收敛。
偶然看见江屿白替维达尔上药,他也会开口:“您是始祖,为什么要亲自给他上药?他应该自己涂药。”
维达尔抬眼看着他:“你还是一个人待着,别跟着我们。”
他已经后悔让瓦尔斯特过来了,就应该让他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这个家伙。
瓦尔斯特立刻乖巧闭嘴,保证自己再也不乱说话了。
江屿白倒是对他的行为不太敏感,身边多一个话痨倒也习惯。
毕竟不论是伊维艾尔格,还是今天刚碰到的黑蛋,都是出人意料的都是话痨呢。
趁着瓦尔斯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身边艾尔格小声说:“他好奇怪呀。”
江屿白觉得艾尔格也算是根正苗红的那一类,属于还有救,于是回道:“离他远点就行。”
艾尔格向来听他的话,立刻严肃点头:“噢。”
他抱着黑蛋默默远离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浑然不觉,放走了差点被他折腾死的可怜小鸟,他蹦蹦跳跳回到江屿白身边,好奇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江屿白随口说:“夸你好看。”
瓦尔斯特顿时立在原地,半晌脸上浮起几朵红云,半是羞赧半是期待地望向江屿白,小声问道:“真的吗?”
“……”
江屿白有点受不了他的视线,加快了脚步。
平时喜欢粘着他的瓦尔斯特这时没有跟过去,反而刻意落后了些脚步。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瓦尔斯特褪去单纯天真的外壳,他望着一边的维达尔,语气恶劣:“不仅身份低劣,思想低劣,连手段也这么上不得台面。你就是凭借这种手段留在始祖身边的?”
“他脾气好不代表我脾气也好。”维达尔抬头望向江屿白的背影,眼神平静,“你要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就把嘴放干净点,别那么多废话。”
最前面的江屿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来,回头朝维达尔招手。
维达尔对他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话是对瓦尔斯特说的:“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抬步往前走,绕过林木,就被一大片白色晃了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片洼地,密密麻麻的花朵拥挤地堆在里面。
这样的密林里出现大片大片的白色花丛,很难让人不起疑心。江屿白认得这种花,先前在希雅手腕上他也见过这种花,白瓣黑蕊,是银莲花。
花丛中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蛋一眼看到,语气笃定:“是梅莱芙,但希雅说不定也在附近。”
维达尔观摩了下花瓣,随手摘下一朵:“这花没有攻击力。”
“这儿魂体的能量太庞大了,可能是梅莱芙的魂体出了点问题,导致体内能量不稳定陷入昏迷,魔力到处乱蹿。”黑蛋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是不是只要趁梅莱芙昏迷悄悄动手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片白茫茫的花海扭曲了一下,仿佛浓墨重彩的油画被粗暴地划下一笔。
花海外的江屿白厉声道:“别动!”
来不及,触动到阵法以后花海中央的身影扭曲成一团团荒诞的色团,在白与黑的花海中分外突兀,那浓稠的色彩速度飞快爬了出来,江屿白眼睁睁看着它将黑蛋包裹进去,又蠕动到他面前。
如同放映幻灯片般,另一个人埋藏至深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
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人。她抬头,差点让江屿白有对视上的错觉。
梅莱芙有一对严肃忙碌的父母,一个骄傲温柔的姐姐。
她们姐妹俩从小就因为出色的样貌和出众的才华闻名王国,父母对她们的期望很高,梅莱芙从有记忆开始就流连于各种课程与宴会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那甚至是她四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