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额乐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和以前的校园卡:“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毕业三年了。”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过年留校,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才凌晨开车过来。”
门卫拿着身份证和校园卡端详了一番,确定和面前这个人是一致的,也不愿意在大年夜为难人。
于是揉了揉眼睛,拿苏和额乐的身份证做好了登记,就放人进去了。
临了又补充一句:“不过留校的学生这时也都在宿舍睡觉,宿舍要早上六点半才开门,你进去也找不着人啊。”
苏和额乐闻言转过头,门卫朝校门外昂了昂脑袋:“还不如先在外面找个酒店睡一觉,等天亮了再来。”
苏和额乐好不容易从内蒙古一路驱车到了离周安吉最近的地方,现在哪还有心思安心睡觉。
他往回走了两步折返到门卫室,婉拒了他的提议,并向里面的人打听了天文系研究生的宿舍楼,道完谢后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天文系研三的男生宿舍离他停车的校门不远,苏和额乐循着记忆中的路,走到宿舍门口时间也还没到三点半。
不出所料的,大门上了把很粗的链条锁。
苏和额乐就着宿舍楼外的浅白色路灯往上望过去,一整栋楼的灯都是熄灭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安吉此时此刻应该在里面的某个小房间里睡觉。
苏和额乐一路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过来,心里排除了周安吉会在下着雪的大晚上到处乱跑的可能性,终于在到达离对方物理意义上最近的地方的时候,冷静了下来。
此时他与周安吉的距离不过百米,离见面还有整整三小时。
苏和额乐在宿舍楼外的阶梯上坐下来,堪堪靠着屋檐遮住了飞扬的雪。
周安吉没骗他,这场雪一直下了五个小时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苏和额乐没打伞,一路从校门走到这里,只是用羽绒服自带的帽子胡乱遮了一下。
此时他拍掉了身上的雪,可全身上下仍透着股湿冷的水汽。
零下的气温好冷,连羽绒服也有点抵抗不住。
夜风像刀子一样夹带着一点雪花飘进苏和额乐怀里,没过一会儿就湮没在黑色的布料里。
苏和额乐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妄图通过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花找回些许温度。
他用一只手遮着风,打火机窜出的蓝色火焰燃烧了好一会儿才点燃烟丝,他的手一放开,灰白的烟雾就顺着风的方向往一侧飘。
不一会儿一支烟就燃尽了。
时间过去十分钟,苏和额乐又点燃了第二支。
然而这支烟刚燃到一半儿,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他赶紧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
“阿吉”。
几个小时前,周安吉站在阳台把自己的身体吹得凉透了。
关灯回到被窝里刚躺下一小会儿,就发觉自己烧得比刚刚更厉害了些。
他把自己用被子一整个包裹住,只伸出一只手点开了手机。
明亮的光在黑暗里刺激得他的眼睛有些恍惚,恍惚得都没看清楚上面的字。
他只知道,手机上仍然没有苏和额乐的消息。
只好把手机调成静音后息了屏,而后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发烧烧得他有点神志不清,觉也睡不好。
手机的锁屏界面除了几个清晰的数字显示时间,底下还有好几个苏和额乐给他拨过来的未接电话。
最晚的一通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不会真的到一点多才忙完吧。”周安吉想。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在心里瞬间原谅了对方没接他电话的事实。
看到苏和额乐的消息后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振奋,周安吉伸手点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犹豫了几下,还是给对方拨了过去。
之前阿乐在信里面告诉过他,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自己的一切需求他都会全盘接受。
尽管周安吉心里明白这个时间点电话打不通的概率有多大,但还是用生病作为理由在心里原谅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可他没想到的是,忙音刚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
“阿吉。”苏和额乐略带急切的声音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阿乐。”周安吉哑着声音叫了声名字,喉咙扯出一阵疼,然后他又清了清嗓子,“你还没睡吗?”
苏和额乐没回答他的问题,语气里全是赤裸裸的着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给我打了18个电话,我当时在草原上跑马没有信号,后来给你打回来你又不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以前从不这样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吓死我了!”
周安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18通电话把人吓得不轻,于是轻声解释到:“我睡着了。”
可听到这顿焦急的问候又忍不住有些鼻酸,他吸了吸鼻子,说:“你别凶我呀。”
苏和额乐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好,于是放柔了声线问:“那现在才四点多,怎么会醒?”
周安吉顿了一下,没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生病了:“就是醒了啊,没有为什么。”
苏和额乐早就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阿吉,你别骗我,你现在听起来很虚弱。”
周安吉仍在撒谎:“我只是没睡够,不是虚弱。”
“真的没事儿吗?”
周安吉笃定道:“真没事儿,我就是……想你了,才拨了这么多通电话。”
苏和额乐松了口气,重新席地坐回台阶上。
周安吉抓住了之前他话里的关键词,问:“不是说今天会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大晚上去草原上跑马?”
“因为想你。”苏和额乐机械地重复着,“很想很想你,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又怕你在图书馆学习不敢给你打视频,思念都快把我淹没了也没地方排解。”
周安吉轻轻“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苏和额乐这么含蓄的人,从没对他说过这么多遍“想你”。
周安吉以前喜欢对阿乐说“想念”这个词,每次他说完,阿乐都会紧跟着回一句“我也是”或者“我也想你”。
每次思念到无法排解的时候,主动打电话过去的也都是周安吉。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当成了爱得更深的那一个。
直到今晚他才知道,苏和额乐的想念从来都是默默无声的,那些内敛得没说给他听的话,原来全都被草原听了去。
他与苏和额乐曾在不同的时间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闪闪发光,就连对待爱情也都是势均力敌的。
没有谁比谁爱得更深,或者说,当他们中有一个人向更深的地方走去时,也一定要拉另一个一起沉沦。
可周安吉仍不知足:“既然这么想我,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苏和额乐的声音顿了一下,郑重又笃定地说:“阿吉。”
“我现在正在你的宿舍楼下,离你不到百米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1、“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出自《爱就一个字》。
周安吉惊愕了一瞬,闻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阿吉?”苏和额乐又叫了一遍名字,可周安吉像是怔住了没有答话。
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安吉胡乱把床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也不管冷不冷,踢踏着一双拖鞋就往阳台跑过去。
阳台靠近栏杆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雪,可他此时也完全顾不上什么冷了,身体直接猛扑过去,双手攀在了那一根不锈钢栏杆上。
栏杆上的雪沾了满手,羽绒服的袖口把他的手掌遮住一半,伸出来的那一节手指浸在冰凉的雪里。
周安吉的宿舍在三楼,不高,当他倾身望出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站在雪里,抬头注视着自己,手里举着的电话越过几十米的实际距离,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阿吉,阿吉宝贝儿,我来北京了。”
“我来了……”他喃喃道。
周安吉病得手臂酸软,此时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必须要紧紧地抓住手里的手机,才没让它从三楼落下去。
他的脸迎着飞扬的雪花,还有不知不觉间流了满颊的泪,湿漉漉地混在一起,一同被北京这深冬里的零下温度冻成了冰碴,又被发烧的滚烫体温融化。
他此时此刻应该庆幸自己的宿舍楼下还留了一盏路灯,让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苏和额乐的脸。
他贪恋地看了好久好久,时间仿佛也被温度冻结了一般,久到忘记了说话。
周安吉满溢的思念无处遁逃,他默默地向楼下苏和额乐的方向伸出一只手,隔着几十米远,想要触摸他。
苏和额乐走近了两步,学着他的样子也伸出了一只手。
雪花落在两人的手背和黑色的头发上,仿佛一起经历过同一场雪,就可以穿越时间到白头。
冰冷的温度终于唤回了一丝理智,周安吉在无言中消解了想念后,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泛起一阵巨大的酸楚。
他吸了吸鼻子,才缓缓对着手机说出真相:“阿乐,你知不知道,我今晚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生病了,发烧了,躺在床上给你打了18个电话你也没接。”
“可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只好瞒着你。”
如果苏和额乐一直远在内蒙古,那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的存在。
可如今苏和额乐就站在他眼前,梦里的人离得那么近,周安吉忽然就忍不住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他收回那只露在外面的手,用袖口胡乱地抹了一通脸。
袖子上带着的雪水融化在脸上,还发着烧的体温都被冻凉了。
苏和额乐闻言赶紧说:“那你别站在外面吹风了,穿这么少,快进屋去躺着,把被子盖好。”
周安吉偏要犟着不动:“再让我看看你,阿乐。”
苏和额乐为了把人赶进屋,自己也走到了屋檐下,躲着偏不现身,言语上却轻声地哄着:“你进去躺好,我给你打视频电话好不好?宝贝儿。”
周安吉没了办法,他和苏和额乐都犟,可是在苏和额乐面前,每次犟赢的都不是自己。
他走进屋脱了外套,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躺下,将手机立在一边,眼神一刻也没办法移开。
“再睡会儿吧,宝贝儿。”苏和额乐轻言细语地说,“离宿舍开门还有俩小时呢。”
周安吉摇摇头:“不睡,我要一直看着你。”
苏和额乐笑了笑,眼睫弯弯,温柔得不似寒冬冷雪,更像是一场沐在春风里的细雨:“怎么?怕我跑了吗?”
周安吉不否认,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怕这是我烧糊涂了做的一场梦,不想让你走。”
苏和额乐说:“我不走,我就在楼下等门开。”
“别离开我了,阿乐。”
“不离开了,宝贝儿。”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两个小时,周安吉烧得昏昏沉沉,耳朵里一直装的都是苏和额乐的声音。
六点半的时候,宿管大爷准时起床开了门。
看见门外站着个风尘仆仆的小伙子,羽绒服上残留着一点白色的雪花,心里还惊了一下:“你是哪个学院的?以后要趁关门前回宿舍听见没有?”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苏和额乐从门口窜进去,也没回答大爷的话,只留下一句:“谢谢大爷关心,新年快乐!”就一下子钻进楼道没了人影。
跑上三楼后,周安吉宿舍的门已经大大打开。
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苏和额乐一靠近就把人紧紧抱住了,两具身体猛地碰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阿乐抱得好紧,羽绒服上融化的水渍把他的睡衣也弄湿了,可周安吉不在乎,他甘之如饴。
仿佛面前这个人带给他的不管是寒冷还是温暖,一定要让他有所实感,才能断定这不是场虚无缥缈的梦。
就像之前很多次,他都梦见过阿乐来北京找他,梦里有多快乐,天亮之后剩下的失落就有多强烈。
一大早的宿舍走廊外没人经过,两人就这么在门口抱了好久,长达五个月的思念也只堪堪消散了一半。
直到周安吉终于累得有点支撑不住了,抚着苏和额乐后背的手臂往下滑,身体也跟着往下掉。
苏和额乐这才反应过来怀里的人还发着高烧。
他把人一把抱起来,用后背抵着门把它关上。
苏和额乐被冻了一夜后,宿舍里的暖气终于唤回了一些温度。
“阿吉。”他把人放回被窝里,严严实实地捂好被子。
可周安吉的手始终环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下。
果然,生病时身边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脆弱。
苏和额乐低着头,用手指去摸对方湿漉漉的眼睛,擦干了溢出来的泪水,又顺势摸了摸额头。
他习惯性地像以前一样,用手背贴着对方滚烫的脸蛋,温柔地说:“宝贝儿,你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
周安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的脸,可能是因为又生病又熬夜的缘故,眼圈儿看起来红红的,可怜得不得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阿乐,你亲一亲我。”
苏和额乐的心在几个小时之内软了一次又一次,此时有求必应地贴过去,亲了亲周安吉的眼睛,而后是鼻尖儿,最后移到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周安吉躺在床上,把蹲在床头的苏和额乐的脑袋抱在肩窝处,还是不肯放开。
苏和额乐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说:“让你受委屈了。”
周安吉回:“是,你让我受了好多委屈。”
“那我慢慢补偿给你。”
周安吉点了点头,说好。
他终于肯放开手,窝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看苏和额乐在一旁忙碌。
他先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厚实的贴身衣服和毛衣,然后把周安吉从被窝里扶起来,仔仔细细地把他刚刚被自己羽绒服弄湿掉的睡衣换掉。
接着掀开被子,用双手捂了捂他白皙又冰冷的脚,厚厚的棉袜套在脚上后,又把被子给盖了回去。
然后找出吹风机,把他在晚上被雪淋湿了还没干透的头发吹干。
周安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曲腿缩在被子里,任苏和额乐把他摆弄得暖暖和和的。
吹完头发后,苏和额乐正收着线,周安吉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口,对他说:“你也吹吹。”
苏和额乐笑了一下,又听话地把自己的头发也吹干了。
周安吉这才发现,苏和额乐的头发变短了,他问:“为什么把头发剪了?我还没见过你把头发扎起来的样子。”
苏和额乐拉过周安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你等着我再把头发留长,扎给你看。”
一切都收拾完后,时间刚过了七点。
苏和额乐蹲下去给周安吉穿好了鞋,再把羽绒服和围巾给他穿戴整齐,然后说:“走吧宝贝儿,我们去医院。”
周安吉乖乖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撑着床沿站起来,手臂被阿乐紧紧搀着。
出门前,苏和额乐问他:“我的车停在校门外,阿吉是想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抱你过去?”
周安吉迟钝地在脑子里估摸了一下距离,然后实话实说:“我很想很想让你抱我过去,但这是在学校。”
“所以你以后要多抱抱我,欠我的都要补偿给我。”
苏和额乐笑着点点头,说好。
于是搀着他的手臂,拿了把伞出了门。
开车到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只用了十几分钟,苏和额乐带周安吉挂了急诊。
可能因为是大年初一,时间也还算早,诊室的人不多。
周安吉被安排着测了体温,烧到了39度。
医生又安排了查血,一顿检查下来,确定是冬季流感引发的感冒。
“最近患流感的人多。”医生边开单子边说,“也难为你们了,大年初一还跑医院。”
“那严重吗?”苏和额乐问。
医生把单据递给他:“先去缴费吧,挂两天水看看。”
周安吉没被安排住院,他不喜欢医院里那股冷冰冰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护士把他安排在了一间临时的病房,靠窗的床位。
医院里的被子很薄,被窝里也凉凉的。
周安吉钻进去躺下,苏和额乐把他脱下来的羽绒服盖在了上面。
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好,情绪波动又大,等手背扎上针之后,他彻底没了精神。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此时安静得仿佛输液的滴答声和窗外飘雪的声音都能听见。
周安吉强撑着精神,没扎针的那只手把苏和额乐握得很紧,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一直把眼前的人盯着。
“阿乐,你瘦了。”他说。
苏和额乐捏了捏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
周安吉说:“如果早知道我生病了你就会不顾一切来北京,那我早就应该故意把自己冻感冒。”
苏和额乐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额头:“说什么呢!”
“生病这么严重还瞒着不告诉我,以后不许这样了。”他说话的声音仍然温柔,此时想生气都没办法对眼前虚弱的人发火。
可周安吉偏要嘴硬,用以前苏和额乐跟他说过的话还回去:“跟你说了又能怎样?你远在内蒙古,还白白害你担心。”
苏和额乐顺着话回想起当时自己躺在白云鄂博的病房时,周安吉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思考了几秒,然后说:“那我干点其他的事安慰安慰你。”
周安吉听着这话耳熟,仿佛有预感一样,忍着头晕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就看见苏和额乐倾身过来,轻轻用嘴唇贴住他,给了他一个货真价实又肖想已久的吻。
第50章 我不怕的
周安吉输液输到半上午就结束了,苏和额乐提着他的药,牵着他重新坐回了车里。
他半个身体钻进副驾驶,把人的安全带系好,又顺势抬手摸了摸额头,还有点发烫。
又摸了摸手,挺暖和的。
这才放心关上门,绕到驾驶座坐下。
越野车驶出医院停车场,苏和额乐没带周安吉回学校了,而是订了间附近的酒店。
按照医嘱,周安吉明天还得来输液。
“这两天就先把你的项目放放吧,就当你也回家过年了。”苏和额乐目视着前方说到。
“好。”周安吉点点头,“有你在身边就好,你是家人。”
“饿吗?”苏和额乐又问。
周安吉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苏和额乐知道他肯定很久没吃东西了,可再怎么也得填点肚子,于是道:“可我饿了,昨晚太想你了,年夜饭也没吃好,之后又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周安吉投过去一个关切的眼神,苏和额乐顺势踩下刹车停在了一个红灯前,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周安吉的手:“你陪我吃点儿,好不好?”
周安吉点点头,说好。
两人在酒店附近就着小菜喝了点热粥,之后又找粥店老板要了碗温水,让周安吉吃了药,才到酒店里办理了入住。
他们也没什么行李要收拾,住进去后,周安吉凭借着一个病号该有的自觉性,自己就脱了外套,乖乖地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去。
苏和额乐把房间的空调打开,窗帘拉上,再回过头来时,周安吉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还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周安吉额前的头发撇到两边,露出一双眼睛:“睡会儿吧,眼皮都在打架了。”
周安吉拉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语气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你陪我睡吧,阿乐,你昨晚也一整夜没睡。”
苏和额乐给他掖了掖被子,说好。
于是脱了衣服从床的另一侧钻进被子里,把人从背后搂在怀里。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踏实又安心,再醒来时间已经到傍晚了。
周安吉退了烧,精神也恢复了大半。
外面还下着雪,天气阴沉沉的,房间内拉着窗帘几乎看不见什么光亮。
苏和额乐从床头坐起来打开灯,查看手机时,发现了好几个小时前,来自大哥和额吉的未接电话。
他盯着手机沉思了几秒,没有立刻拨回去,又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人。
周安吉也睡醒了,此时正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发呆。
苏和额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露出来的肩膀,又用手轻轻地揉着对方耳侧软软的碎发,柔柔地叫了声“阿吉”。
“嗯?”周安吉昂了一点脑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好点了吗?”
周安吉点点头,细软的头发摩挲在被子上一阵沙沙的响声。
他在被窝里动了动,侧过身体用双手环住了苏和额乐的腰,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后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苏和额乐任他把自己当成一只大玩偶一样摆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着说:“这么黏人,真像只小羊一样。”
周安吉退了烧,恢复了精力,可此时此刻说话的声音还是软乎乎的,一点儿都不像那个经常对着一教室的人作报告的周安吉:“抱着你舒服。”
苏和额乐捏着脸的手稍稍用了点力:“睡一下午了,起来跟我说说话,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周安吉缓了缓睁开眼,又往苏和额乐的胸口拱了拱,此时正笑眼弯弯地昂着头,盯着苏和额乐的脸看。
苏和额乐一整天没刮胡子,下巴上微微冒起点青色的胡茬。
周安吉伸出手摸了摸,有点扎人,又抬起头对着下巴亲了亲。
苏和额乐被他亲得痒丝丝的,周安吉细碎的头发也扫在他的脖子上,更痒了,痒得他不由自主地笑着往后躲。
周安吉一把揽过阿乐的脖子,因为生病还有些泛白的嘴唇慢慢贴过去,贴近后轻轻说了声:“不许躲。”
紧接着就吻了上去。
房间里亮着昏黄的光,周安吉吻得缱绻又动情,苏和额乐随意地把手机抛在被子上,两只手搂住了周安吉的腰。
周安吉顾忌着自己还在生病,本意只想轻轻地贴一贴。
可这个吻一旦让苏和额乐占据主导地位后,他本来就没有多坚定的想法瞬间就失守了。
他被顶开嘴唇和牙关吻了个遍,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苏和额乐收回手擦了擦他嘴角上残留的水迹,笑着问他:“我在信里写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我们阿吉终于学会要主动了,对吗?”
在一起半年了,周安吉早就习惯了苏和额乐对他说这些情话,此时也不害羞:“我一直都挺主动的啊。”
“在草原上先主动吻你的明明就是我。”
“只是我们俩分开太久了,你根本就没有给我主动的机会。”
“是吗?”苏和额乐仍笑着,开玩笑说,“你可不能再主动了,我又不是什么自制力很好的人。”
周安吉恍惚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
他和阿乐分开五个月了,好久没谈过这个话题了。
“那我没在的时候怎么办?”周安吉问。
苏和额乐没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怎么办的?”
“忍着。”周安吉回。
苏和额乐闻言,心尖儿也跟着颤了一下:“你病还没好,委屈你再忍几天吧。”
周安吉“嗯”了一声,双手环过苏和额乐的脖子闭眼抱着,窝在他颈窝处享受般地好一会儿没说话。
“阿吉。”苏和额乐也跟着沉默了一阵,才忽然说道,“我额吉几个小时前给我来电话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质问我为什么昨晚抛下一家人来了北京,我要怎么回答她?”他问。
周安吉蓦地一下睁开了眼,从今天凌晨到现在,苏和额乐忽然间出现在他面前这件事发生得有点太快了。
再加上自己脑子一直晕晕乎乎的,震惊又快乐的情绪仿佛刚打开的可乐里的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在他体内不断升腾,以至于完全忘掉了去探索这件事发生背后的逻辑。
“娜仁额吉她……”周安吉顿了一下,“还不知道你是来找我吧?”
苏和额乐摇摇头:“昨晚没来得及和他们当面告别。”
周安吉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下定决心要和苏和额乐一直走下去,那与家里人坦白就是件没办法躲得过去的事。
自己的家人还好,周安吉不太在乎他们的态度。
可苏和额乐的家人不一样,娜仁额吉待他像亲生孩子,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生气或者难过。
于是周安吉又熟练地运用了以前解决困难问题的模式: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
要出柜也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在电话里,也不应该是俩人还在床上抱着的时候。
至少要更郑重一点,什么时候他和苏和额乐又一次回到了乌兰察布,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面对。
可苏和额乐这时候却忽然如实说道:“我没想要瞒着家里,我在等你做好准备。”
周安吉撑起来坐在床头,有些犹豫:“可是现在……”
苏和额乐重新伸手将他搂在怀里,笑着回他:“当然不是现在,至少要等你病好吧。”
周安吉用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点着苏和额乐的胸口:“那你怎么回你额吉和大哥呢?”
“当然是实话实说。”苏和额乐回,“就说你一个人在北京过年,又忽然生了病,我担心你。其他的细节等回去再慢慢解释吧。”
周安吉听见“回去”这个词,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他知道苏和额乐一路风尘仆仆地跑到北京来,撂下了一堆事,不可能陪他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