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安且吉兮by威威猫七
威威猫七  发于:2024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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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衣服裹着它,把它抱回家,养在蒙古包里隔几个小时给它喂一次羊奶,才堪堪养活了它。
后来小羊变得很黏人,像一只小宠物一样。
上次我们俩在蒙古包外面给它搭了一个专门的小羊圈,现在它过得很快活。
一开始本以为它活不下来,如果取了名字反而给自己徒添了一份念想。
但现在小羊已经长大了,很健康也很可爱,我想让你给它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如果想好了名字就立马告诉我,我替你转达给它。
敖都、小羊都很爱你,我也爱你。
祝:平安吉祥。
苏和额乐
第二张信纸附带一首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亲爱的周安吉,阿吉宝贝,见字如晤:
这周回到了白云鄂博,当然,这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归期,你是知道的。
只不过白云鄂博离北京更远些,所以信笺到达的时间可能会晚一天。
我习惯在每周二晚上给你写信,然后周三中午趁午休的时候从矿区开车到邮局寄出。
每次寄完信后,我都会留下一张邮票大小的存根,上面记录了每次寄信的日期,我数了数,存根已经存了六张了。
你之前问我,一直给你写信会不会觉得无聊。
当然不会!
阿吉,你要知道,你不是在逼我做这件事,更不用觉得自己是在没事找事。
我既然一直霸占着你男朋友这个身份,就应该做一些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阿吉之前从没谈过恋爱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你平日的性格就是不愿意麻烦别人。
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恋人,是苏和额乐。
我知道我们阿吉之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不管是牵手、拥抱还是接吻,全都小心翼翼的。
但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小心翼翼,我更希望你时时刻刻都向我表达自己的感受,快乐的也好、难过的也罢,任何情绪或者要求,我都会全盘接受。
之前在白云鄂博的时候,我们被困在矿洞里,你告诉我,就算你提前知道了矿洞坍塌的可能性,也一定会跟着我进来,如果真的让我一个人进来,你在外面才会更担心。
所以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是一样的,如果你什么都憋着不说,我才会更担心。
所以阿吉宝贝,你应该想一想,你向我索要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就像这次我们不得已要分开,我很想很想做一些事情来弥补你,但除了从内蒙古给你寄你爱吃的东西,我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方式。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更希望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让我给你写信,好像是你在回到北京之后,向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从小喜欢写字,这是你知道的习惯,所以我的文字能用这种的的确确很浪漫的方式留存下来,我真的很喜欢。
尤其是这些信都是写给你的,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是唯一的。
我在信里写满了我对你的爱意,对你的想念。
如果以后又过了很久很久,我们可以再把这些信翻出来看,感觉一定会不一样。
我每天都很爱你,每天都很想你。
祝:顺颂时祺。
苏和额乐
同样附带一首诗:
每夜,梦中的你,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作者有话说
1、“从前的日色变得慢……”:出自木心《从前慢》。
2、“哪有你这样你……”:出自木心的诗集《西班牙三棵树》。
3、顺颂时祺:意为祝你时时吉祥、或身体时时健康。
4、小羊的名字起好了,跟周安吉姓,叫“小周羊”。

苏和额乐与周安吉的信件交换了24封,时间过去五个多月,到了除夕。
苏和额乐又一次从白云鄂博回到了乌兰察布,除夕这一晚,一家人会在母亲的家里团圆。
除了母亲、大哥和大嫂,住在附近的一些亲戚也会一起来热闹,娜仁额吉是这一片儿做饭最好吃的妇人,所以很受尊重。
因此每年的除夕夜,大家都会带上各自家里准备的食物聚到这里。
苏和额乐早上就骑着马回了家,帮着母亲和大哥一起准备今年的年夜饭。
傍晚的时候,家里支起了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热腾腾的肉菜。
房子外用砖头支起了两口一米深的大锅,正在煮今早刚杀的新鲜羊肉。
这天白天天很晴朗,傍晚的霞色映着居民区缓缓升腾的缭绕白雾和远处草原上零星的白雪。
这是除夕夜,一副祥和又安宁的景象。
客人们陆陆续续提着礼物上门,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聊天,好不热闹。
苏和额乐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尤其是一堆人会抓着他问学习、问工作,他逃也来不及。
因此前些年的时候,他总是爱躲在厨房,宁愿多帮母亲干点活儿,也不愿意像大哥一样在外面招呼那些亲戚朋友。
可这几年不一样了,他会主动学着和大哥一起多分担一些,不是说变得有多喜欢这样的氛围,只是开始像大哥一样,学会了忍耐而已。
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过一年一次。
而且额吉年纪大了,喜欢这样热闹的时候,苏和额乐为了额吉也愿意把这顿饭张罗好。
因此在每年除夕的年夜饭桌上,苏和额乐和大哥两个人都不会喝酒,他们要负责在年夜饭结束之后,把每家的人都送回自己家里。
就算这些房子都挨得近,但一趟两趟地送下来也会累得够呛。
所以每年除夕跨年的这一晚,苏和额乐几乎都挨不到零点,送完人回来倒头就睡了。
今年还有点特殊,他的嫂子怀孕了,马上就快到预产期,肚子已经很大了。
大哥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妻子身上,因此多余的工作全都交给了苏和额乐。
这晚在饭桌上,苏和额乐举着茶水敬完了那些长辈,给自己灌了一肚子的水,后来面对一桌丰盛的晚宴,他反而没了胃口,没吃几口菜就觉得撑了。
房间内烟雾熏然,饭菜散发出来的热气和浓烈的香味,还有些合乎时宜的酒气和烟味,苏和额乐忙了一整个白天,现在终于能坐下来歇歇。
他被挤在一角,暂时摆脱掉了亲戚朋友们的过度关心。
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看着周围的一片喧闹,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又无端生出些难过。
他忽然很想周安吉,很想知道这时候周安吉在做什么。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年,意料之中地没办法在一起过。
周安吉前几天告诉过他,这次过年不准备回家,就在学校里过。
不知道是不是都到除夕夜了,还一个人忙忙碌碌地泡在图书馆里。
就算苏和额乐没经历过,他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除夕夜的大学校园不会有多热闹。
夜晚的路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甚至校门外的餐馆都关得差不多了——
人们大都回家过年了。
只有树上挂着红彤彤的彩灯还在兢兢业业地闪着,如果此时周安吉从图书馆里出来,踩着一路的白雪回宿舍,按照以往的习惯,一定会给他拨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苏和额乐摸出手机看了看,周安吉这一整天都没给他发过消息。
他们两人很早之前就约定过,每晚拨打视频电话的主动权一般都掌握在周安吉手上。
因为苏和额乐晚上的时间更自由,随时都可以接打,而周安吉的晚上,如果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在图书馆度过的。
如果图书馆里忽然响起一阵视频电话的响声,才会让人尴尬。
所以每次苏和额乐想要打视频之前,都会先发消息问周安吉有没有时间。
他点开了与周安吉的对话框,发过去一段文字:
[还在图书馆吗,想给你打视频。]
[忽然好想你,想见你。]
周安吉没回,苏和额乐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开到最大,而后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他静默地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如果说周安吉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此时此刻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和家人朋友一起围坐在家里过年。
就算他心里再不在乎,可像春节这样的传统节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里过,也一定很孤独吧。
苏和额乐很想陪陪他,就算今年不行,那就下一个年,再下一个年……一定要陪周安吉一起过。
或者把他带到内蒙古来,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
娜仁额吉、大哥大嫂,还有那个即将出生的小朋友,都会和自己一样,很爱很爱周安吉。
苏和额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屋子里呆着不舒服,于是偷偷溜出来抽了支烟。
一支烟的时间很短,他随意坐在羊栅栏外的一根木桩上,点亮手机,发现除了一些朋友送来的新年祝福外,还是没看到周安吉的消息。
苏和额乐这边天已经黑透了,他就着手机屏幕发出来的一点微光,愣愣地盯着那句[想见你]呆了几秒,而后又发过去一句:[阿吉,新年快乐!]
仍然没有回复。
估计周安吉真的在忙。
苏和额乐了解他,越是这种清冷的时候,周安吉为了排解孤独,就越是要逼自己忙起来。
苏和额乐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在意太多,他和周安吉的聊天习惯都是这样。
想到什么就一股脑儿给对方发过去,也不一定会立刻收到回复,因为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手机。
苏和额乐把手机返回到桌面,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多,他抬头望了望屋内灯火通明,估摸着这场聚会大概持续到凌晨才会结束。
于是他走到马厩,牵出了敖都,跨上马往草原深处骑了去。
深冬时节,草原早就已经变成了枯黄的一片。
早晨的时候还下过雪,到现在也没化,薄薄的一层覆盖在草地上,敖都的马蹄踏上去都只能留下一阵沉闷的响声。
房子里烤着的炭火很暖和,所以苏和额乐穿得不太厚。
敖都带着他跑得很快,带着冰雪温度的夜风呼呼地灌进袖口,握着马缰的手很快就被吹得冰凉,脸也被冻得没了知觉。
他颠簸在马背上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还告诫过初次见面的周安吉,说内蒙古的夜晚即使是在夏天也是会冻死人的。
何况现在是深冬。
他全身都被冷透了,可苏和额乐还想跑得再快一些。
“驾——”
又一声长鸣响彻在荒凉无人的草原深处,笃笃的马蹄盖过了远方飞鸟的声音。
马缰牵引着敖都在广阔的草原上一圈一圈疯狂地跑。
这晚的天穹上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依旧很冷——
一切都如同他和周安吉在草原上初次相遇的那晚。
周安吉、周安吉……
真的很想很想周安吉。
所以他试图用这种看起来最无效的物理性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和额乐直到现在都想不清楚,真正的爱到底该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
他为了成全周安吉的远大前程,宁愿把自己重新变回一座孤岛。
后来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敖都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带着苏和额乐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敖都是匹善识途的良马,苏和额乐跑完马,后知后觉自己的脸上结了几粒细碎的冰碴,皮肤渐渐回温之后,冰又缓缓化成了水。
水沿着脸颊向下流,又激起一阵刺骨的冷。
在父亲去世后就没再哭过了,三年后终于又因为周安吉流了泪。
不过周安吉流过的泪肯定比自己要多,苏和额乐笑了笑,无端地想,那自己还欠他不少,以后一并还给他。
晚上十一点多,聚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苏和额乐牵着敖都回了家。
把敖都拴进了马厩后,苏和额乐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点亮后只轻轻扫了一眼屏幕,就蓦地定在了原地——
18个未接来电,来自“阿吉”。
刚刚在草原上跑马又没有信号的半个多小时,周安吉坚持不懈地给他打了18个电话。
怎么会?
周安吉以前找不到他人的时候,最多一次拨过两个电话,当时他在矿洞里工作,实在腾不出手接电话。
后来他们就约定好,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及时发消息在微信里,只要对方有时间看手机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他在骑着敖都离开之前,确定了手机里是没有周安吉的消息的。
所以周安吉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会在短短半小时内给他拨了18次电话?
苏和额乐放缓了进门的脚步,趁聚会还没有散,停在门外给周安吉回拨了过去。
无法接听。
挂掉后等了一分钟再拨第二次。
仍然无法接听。
苏和额乐忽然心里猛地一紧。
不是因为害怕周安吉在跟他闹脾气,周安吉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如果对方不接电话,就是真的没办法接。
苏和额乐尽可能地把情况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可能对方是睡着了。
但周安吉一直都是个夜猫子……
他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退出拨号页面后,又立马点开了微信。
一直往下滑,他在一片新年祝福的底端,看到了周安吉给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阿乐,我这儿好像下雪了。]
与他发过去的“新年快乐”时隔38分钟,苏和额乐算了算时间,周安吉的这条微信是在他第18通电话也没有打通之后发给他的。
苏和额乐紧紧地捏着手机,在深冬零下的温度里,手心却不受控制地出了汗,手指接触屏幕的地方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在原地定了十几秒的时间,心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可能终归只是可能,如果周安吉一直没接电话,他悬着的心就一直没办法落下。
苏和额乐不喜欢这种飘忽不定的猜测,尤其对方是他一整晚都心心念念的周安吉。
定在娜仁额吉的房子外站了一分钟,足以让他做好了一个决定。
苏和额乐重新返回马厩把敖都牵出来,骑上马往自己的蒙古包跑去。
上马前给大哥发了条消息:[大哥,我有急事先走了。]
而后就做好了再次没有信号的准备,当然也不打算理会那一帮亲戚朋友的抱怨和谴责。
骑马回到蒙古包,他进屋换了身日常的衣服,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羽绒服,然后从衣架取了个包背上。
在关灯离开蒙古包之前,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去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小卡,一同揣进了包里。
这一趟花了不到半小时,苏和额乐就已经安稳地坐进了越野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往北京的方向开了去。

黄嘉穆也回家过年了,宿舍里就他一个人。
于是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准备趁除夕这天在北京好好逛逛。
北京这几天的天气还算好,虽然气温一直在零下,但天天都阳光明媚,不像下雪时那么阴沉冷肃。
他提前给自己预定了故宫的门票,一大早起床后就背着相机出了门。
北方的冬天几乎看不见什么绿色,不像周安吉的家乡,即使是在冬季,常绿阔叶林也会展现出一片良好的生长态势。
雪后的故宫常有游客前来拍照,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大雪初霁后的天气,深红的院墙被浅金色的阳光照得明亮,薄薄软软的一层白雪覆盖在砖瓦上。
故宫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跳动着古老而厚重的历史脉搏。
周安吉虽然在北京呆了快七年了,但由于心里一直装着那点“不喜欢北京”的偏见,所以很少主动去探索过这座城市的美。
可能因为是除夕节,这天上午故宫里的游客不多。
周安吉拿着相机在里面足足逛了一上午,拍了上百张照片。
从故宫出来后,他又步行到了附近的北海公园。
公园很大,周安吉走了一上午脚有些酸,于是随便找了个临湖的位置,迎着冬日里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在一棵柳树下坐了下来。
湖岸边的风吹得有些冷,周安吉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一格,堪堪遮住了脖子。
但早上出门前忘了系围巾,带着冰雪温度的冷风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灌进来。
周安吉望着眼前的景色,湖面还没完全被冻住,清澈湛蓝,波光粼粼,偶尔还有几只鸭子从他面前游过。
他盯着湖面上某个闪烁的点,忽然出了神。
苏和额乐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他想。
有那么一刻,周安吉居然很迷恋现在这种“冷”。
冷空气让他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清澈,这一天假期在放下了学业上的许多困扰之后,脑袋里腾出来的空隙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在内蒙古的种种。
他和苏和额乐在草原上相遇的那晚同样也像这么冷,连冲锋衣都抵挡不住的冷。
还有他们一起被困在矿洞的那天下午,周安吉现在回想起来,甚至不记得当时有多痛或者有多怕,只记得矿洞深处也很冷。
所以他一直紧紧捂着苏和额乐的手。
还有他在苏和额乐病房外生生熬过的那个夜晚,也冷得他要把自己一整个蜷缩起来。
可他去内蒙古的时候明明是夏天,是明媚又亮堂的七月,怎么到头来脑袋里留下的全都是冷色的记忆?
周安吉想不明白,就只好任自己继续贪恋面前这一阵来自于遥远西伯利亚的冷风。
这天他在北海公园坐了一下午,发了好一阵的呆,而后又把相机打开,将上午拍的照片删删减减。
留下了一些自己满意的存起来,打算晚上回学校后再导进手机里,发给苏和额乐看。
相机再往前翻,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些他在草原上拍摄的东西。
白马、小羊、飞鸟、没边又没顶的茵茵草场、湛蓝的天和浅白的云……
以及无数场景之下的阿乐。
从内蒙古回来后,相机里的照片他一张都没舍得删,就算是那些因为手抖拍得模糊不清的,周安吉看到后也能立刻想起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就这样来来回回欣赏了好多遍,周安吉对于时间的流逝仿佛失去了实感,轻轻松松打发了一下午。
准备离开之前,他习惯性地用手机拍了张眼前的这片湖,与之前在内蒙古拍的阴山和海子放进了同一个相簿里。
他点开了与苏和额乐的对话框,可愣了几秒之后又退出去了。
他知道阿乐今天会回家帮忙准备年夜饭,会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没给他发消息。
估计发了也不会立刻收到回复,反而让自己白白抱着期待。
在离开苏和额乐五个多月后,周安吉已经学会了怎么宽慰自己。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没那么想苏和额乐,也没那么依赖苏和额乐。
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舒服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冬季流感盛行,周安吉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传染的,可能是在拥挤的地铁上,也可能是在湖边肆意吹冷风的时候。
吃过晚饭后,他本来打算窝在被窝里,给自己选一部电影度过除夕夜。
但电影刚播了个开头,他忽然觉得嗓子一阵痒,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完后喉咙开始跟着剧烈疼痛。
周安吉翻身下床,给自己找到了两颗感冒药,准备吃的时候又发现杯子里没水了。
饮水机在阳台,今天他出门前拔了插头,回来后也忘了重新插上。
此时周安吉穿着一层单薄的睡衣,披着一件羽绒服,握着杯子站在阳台上等水烧开。
阳台的冷风吹得人止不住地发抖,脑子也跟着晕乎乎的。
幸好饮水机的效率够快,周安吉吃完药后重新回到床上。
感冒药让人嗜睡,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宿舍里的灯还亮着,电影已经放完了,电脑自动息了屏。
周安吉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
他睡了接近三个小时,可感冒却来势汹汹,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在流感和暖气的共同作用下,他的两颊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滚烫,就算周安吉没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脸上一定是通红一片。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脸很烫,额头也很烫。
好像发烧了。
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去哪儿买退烧药,况且今晚是除夕。
算了,先过了今晚,等明早再说吧。
周安吉自暴自弃地想。
然而刚睡了一觉后脑子反而变得清醒了。
他估摸着这个时间苏和额乐应该已经忙完了,点开对话框看到了对方几十分钟前发来的“新年快乐”,于是想给他拨过去一个视频。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弥散着一种病恹恹的痕迹,他不想让苏和额乐担心,于是又翻到联系人界面,选择了打电话。
对方无法接通。
怎么会呢?
如果苏和额乐这时候在忙没法接电话,也应该是在忙音响了几十下之后,再提示无法接通。
怎么会一开始就无法接通呢?
周安吉不死心,又重新拨过去一个。
还是无法接通。
不知道是由于忽然生病了,全身上下都很难受,还是由于除夕佳节自己却要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度过。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包括苏和额乐没办法接通的电话,都让周安吉忽然心生出一种难言的委屈感。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愣了好几分钟,直到眼睛开始发酸流泪才缓缓收回视线。
然而眼泪一旦决堤就再也止不住了。
咸湿的泪水划过他发烧滚烫的脸颊反而觉得有些凉,眼泪一直沿着颌骨钻进了睡衣里,把枕头和领口都一同沾湿了。
可是周安吉还是不死心。
像是在发泄什么无端的怨气一样,一次一次地戳着手机通话界面上“阿乐”两个字。
直到名字后面的数字攒到了18,他才终于死心地放弃了。
眼泪又流了很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止住了,泪水干涸在脸颊上,稍稍一动就拉扯出一阵紧绷感。
周安吉的脸烫得难受,他重新翻下床,自顾自地走到了阳台想要吹一吹冷风。
外面一片漆黑,就连平日里通宵亮着的自习室今晚也关了灯。
只有宿舍楼下的一盏路灯还亮着。
这时忽然飘起了小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轻飘飘地落了一朵在周安吉的手背上,没过一秒就被体温烫化了。
这是除夕夜,千家万户都沉浸在暖洋洋的节日氛围里,每一处房间都充盈着温暖气息。
可能只有像周安吉这样没家的人,才有时间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欣赏这场雪。
他重新点开手机,盯着苏和额乐在38分钟前给他发的那句“新年快乐”,动了动微微颤抖的手指,给他敲过去了一句:
[阿乐,我这儿好像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1、正常情况下,故宫在除夕这一天是会闭馆的,但为了推动剧情,文中的描写算是一点点不符合实际的私设吧。

导航上的目的地是周安吉的学校,显示需要4个小时到达。
苏和额乐开到一半,此时拐进一个服务区,给自己买了瓶咖啡。
今晚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此时也觉察不出有多困。
结完账出来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手机里大哥给他打的未接电话,以及没有回复的微信消息:[你去哪了?!]
他拢了拢羽绒服,重新快步走回到车里,一心想要快点开车到周安吉身边。
现在太晚了他也没有回拨电话,只是发了个消息:[我去北京了。]
此时凌晨一点多,大哥估计早就收拾完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已经睡下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明早大年初一,他们一家人要提着礼物去一些亲戚家里拜年。
礼物还存放在苏和额乐的后备箱里,离开前他把它们卸进屋里,钥匙挂在了门外。
至于这则五个字的消息第二天早上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震动,他也无从得知。
大哥和额吉可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地疯了。
怎么劝都不愿意再走出内蒙古的人,怎么忽然抛下一家人去了北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后面有时间再解释吧。
包括他与周安吉的关系,苏和额乐也没想着要瞒着家里人。
苏和额乐捏了捏鼻梁,暂时把这些琐事抛在了身后,脑子里又重新装满了“周安吉”三个字。
在启动汽车之前,苏和额乐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又一次抱着侥幸给周安吉拨过去一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思虑又停不下地担忧,他给自己灌了两口咖啡,冰凉的液体入胃暂时压下了一点焦灼,再次启动越野车滑入了主干道。
时间早就越过零点到了大年初一,凌晨的高速上车流量稀少,苏和额乐把车拐进快车道,又踩着油门把速度加快了些。
道路一路畅通,苏和额乐到达周安吉的大学校门口时,时间刚好凌晨三点。
除夕夜还要值班的门卫睡眼惺忪,愣愣地盯着这个陌生人反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不是本校学生——
本校学生直接刷校园卡就可以进。
苏和额乐记得以前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学校是可以随便进出的,但现在面前这个门卫确确实实把他拦在了门外。
“你干什么的?”门卫问,他打了个哈欠,话语也跟着模糊不清,“今儿大年初一,天都还没亮,你跑到学校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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