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安且吉兮by威威猫七
威威猫七  发于:2024年09月05日

关灯
护眼

他想着想着就默默地呆在了一旁,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样。
而苏和额乐就这么侧着头盯着他的轮廓,也不催他。
周安吉想到了在大半个月前,他是怎么心灰意冷地踏上了来内蒙古的高铁,他又是怎么不听劝地一个人跑到这片野草原上来,是怎么被苏和额乐带回了家。
这一切都发生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与阿乐在偌大的内蒙古草原上偶遇的概率如此之小,他们竟然也遇上了。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为什么今天阿乐会一口气带自己实现了两个愿望?
是不是等到愿望全都满足的时候,他们也就该说再见了?
想到这里,周安吉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直到最后一个字都已经落下了很久时,两人仍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月亮已经消失于地平线,但周安吉仍没有舍得按下快门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原来你喜欢这首啊。”还是苏和额乐先开了口,语调畅快,“我以前在大学诗社的时候,也很喜欢这……”
“阿乐。”周安吉打断了他,“所以你听懂了是吧。”
“什么?”
“这首诗里的意思,还有……”周安吉顿了一下,喃喃地道,“我心里的话。”
“你听懂了是吧?”
他侧过头来,眼睛好像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几分。
苏和额乐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没去看对方在黑夜笼罩下那双仍很炽热的眼神,半晌过后,他才伸手指了下星空,缓缓地道:“月亮已经落了,快拍吧。”
作者有话说
1、每个月不同的时间,对应的月相和月亮出现的时间都不一样。农历初五这天的月相是上娥眉月,在日落后几个小时月亮也会落下,因此没有“月明星稀”的干扰,适合拍摄星空。
2、“我如果爱你……”——出自舒婷《致橡树》,是一首书写理想爱情的诗歌。

第23章 快乐于我而言
并没有如周安吉所想,在苏和额乐实现了他的两个重大愿望之后,就到了两人分别的时候。
这天两人吃完晚饭,正一起收拾碗筷,苏和额乐忽然提到自己过几天有事要离开一阵子。
“什么事?”周安吉正洗碗的手忽地一停。
“赚钱养家。”苏和额乐说。
“啊?”周安吉有些震惊,“放羊不是你的工作吗?”
尽管两人都背对着对方,周安吉也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阿乐的白眼一定像一把利刃一样精准地朝他飞过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阿乐同自己一样,是在北京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甘心被困在草原上养一辈子的羊。
他一定值得一些更宏伟远大的理想。周安吉想。
这时对方却笑着开口了:“我不像你一样,有家业也不肯回去继承,你知道赚钱有多辛苦吗?”
周安吉知道阿乐是在拿他的故事打趣:“你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支持我回家啃老吧?”
“还是说,你自己就在啃老?”他趁机反击了一句。
苏和额乐白了他一眼:“我有我的工作,只是转场的时候才会过来帮额吉的忙。”
“什么工作?”
“过几天跟我去包头?去吗?”
于是周安吉很理所当然地,在乌兰察布呆了将近二十天时,跟着苏和额乐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出发的这天一早,周安吉早早地就醒了,把自己的最后一点洗漱用品打包进行李箱后,他抬头一看,发现今天阿乐居然换上了一套和他一样的休闲服装。
上衣的黑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放开了脖子前的两颗扣子,衣袖被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不算白皙的小臂。
周安吉从没见过苏和额乐穿成这样,他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正欲对这套装扮进行一番夸赞,和苏和额乐约好这几天来帮他放羊的朋友就在这时到了他们的蒙古包。
于是他只好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那人好像是之前在那达慕大会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阿乐的发小之一。
周安吉见他进来后便热情地搂住阿乐的肩膀,和他用蒙语打招呼。
而他自己一个人有些局促地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两人寒暄完。
苏和额乐对一旁的周安吉昂了昂头,对他朋友说了几句蒙语,听起来像是一些介绍的话,那人便热情地过来和周安吉握手。
不过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只听懂他说了句“你好”。
“你好你好。”周安吉回。
苏和额乐跟他朋友交代了几句之后,三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阿乐告诉他,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是之前跟他提过的,乌日嘎大叔家的小儿子,名叫巴特尔。
巴特尔今天会先开苏和额乐的车送他俩去高铁站,再自己返回蒙古包。
迎着大清早的温和阳光以及从车窗里灌进来的清风,周安吉激动得不行。
只是顾忌着有外人在场,也没好意思拉着阿乐不停地说。
一直捱到巴特尔把他俩送进了车站里,道完了再见后离开,两人找了一处座位候车。
周安吉这才找着机会对苏和额乐发出一些疑惑。
“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包头市的哪里?”他问。
周安吉只知道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是包头,但包头毕竟是内蒙古最大的工业城市。
而苏和额乐究竟在哪里的公司上班?他不得而知。
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好奇,什么神仙单位竟然愿意给员工放一两个月的假让他回家帮忙放羊?还是说内蒙古的传统就是这样?
“白云鄂博矿区。”苏和额乐把车票收进了包里,头也没抬地答。
周安吉闻言微微一惊:“你在那里工作?”
“嗯。”
周安吉这才想起来,他之前见过苏和额乐的毕业证书,对方是地理科学学院毕业的,研究方向是自然地理与资源环境。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
他指着手机上显示的导航,从乌兰察布驾车到白云鄂博也就四个多小时,而他们坐高铁到包头中转,再到达白云鄂博,需要花费近八个小时。
两倍的时间,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周安吉仍没看见苏和额乐抬头,检查着手里车票的班次。
但他又很清晰地幻想对方似乎瞥了他一眼,估计是嫌弃他今天话太多了,表现得像没出过什么远门似的。
“第一个原因是,草原深处很多地方没有修正经的公路,开车不太方便。第二个原因是,开车不环保。”对方耐心解释到。
那为什么要买车?周安吉心想。
不过为了不再讨阿乐的嫌弃,他没问出口。
“当然这两条都不是主要因素,最最重要的原因是……”苏和额乐的话还没说完。
“什么?”
“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苏和额乐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哧哧地噙着一副弯弯的眉眼看向身旁的周安吉。
“所以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和你呆在一起不算浪费。”苏和额乐笑着说,“所以阿吉,这八个小时和我多说说话。”
“我还以为你刚才嫌我话太多了烦人。”周安吉怏怏地道。
“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会,但你不一样。”苏和额乐说,“到了白云鄂博之后,这几天我可能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没办法陪你了。”
“没关系啊,我可以自己到处逛逛。”
“别再走丢了。”
“……”周安吉终于找准机会,回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苏和额乐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左脸:“逗你的,北京的高材生怎么可能走丢。”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登车的提示音。
这是周安吉第二次踏上乌兰察布的高铁站台了,而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个苏和额乐。
与第一次从北京前来的孑然一身相比,他从一种痛苦满溢的状态,变成了一种拥有十足十欢愉的状态。
而原因同样在于身边的苏和额乐。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还不算很漫长,两人有说有笑地便一路到了包头。
他们今晚会先在包头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动身前去白云鄂博。
酒店是两人刚刚在高铁上挑的,为了图方便,就选在了高铁站附近。
不是什么豪华的星级酒店,不过倒也干净雅致。
反正两个大男人连泥泞的草原都滚过,对此也不太挑剔。
下了车后,两人拖着行李箱跟着导航找到了酒店的大堂。
接待他们的是位年轻女性。
“你好,身份证。”对方头也没抬一下。
接过之后,她把证件放在机器上,利落地录入了信息后,眉毛忽地轻轻一皱,接着抬起头,小幅度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请问要订什么规格的房间?标间还是大床房?”
这是什么问题?
周安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苏和额乐抢先了一步:“标间就行。”
“好的。”前台应了一声,把身份证递回给两人,“3022号房间,电梯在背后左转。”
两人达到房间简单休整完毕后,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苏和额乐对此充分不乐意:“饿死了,走,吃饭!”说着便拔出房卡对周安吉扬了扬手。
周安吉快步跟上去,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吃什么?”
“这附近有家不错的蒙餐厅。”
“你经常来这里吗?”
“不算经常,以前我往返白云鄂博和乌兰察布大都是自己开车,不会在包头市区怎么停留。”苏和额乐笑着转过头,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因为周安吉对他来说是特殊的,苏和额乐会为了和他多待一会儿而迁就他。
出了酒店大堂后,苏和额乐手臂向后一拽,忽地握上了周安吉的手腕,隔着一层卫衣的布料,他握得有些紧,像是生怕身边的周安吉再走丢了。
可是这里怎么会走丢呢?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城市,他可以靠自己向行人问路,也可以用手机导航。
这里不是荒无人烟没有信号的野草原,只要记住了酒店名字都不至于走丢的。
周安吉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接着又以为是阿乐饿极了,但又嫌他走得太慢了。
但周安吉望向身旁人的背影,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同样也很坚定,背影高大而宽阔,展现给旁人的并不是一副饿坏了没有力气的模样。
周安吉想不出原因。
他甚至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以前在学校搞科研太久了,为什么非要给大大小小的每件事都安上一个合理的原因。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发生吗?
是有的,并且近段时间经常发生在他身上。
比如此时此刻,苏和额乐紧握着他的手腕,没有向下移动直到手掌贴手掌,也没有因为周围人的一些眼光就放开。
他们就这样,穿行在包头市的大街小巷里。

第24章 想牵你的手
他们到达的这个蒙餐厅并不大,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双人桌坐下后,身穿蒙古袍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点餐的权利交给了苏和额乐。
“有忌口吗?”他抬头问周安吉。
“我不爱吃葱。”对方说,接着又碎碎念地补充到,“其实有一点葱也没事,我只是不爱吃也不是不能吃,把葱撇到一边就行了。”
于是苏和额乐指着菜单对服务员用蒙语报了几个菜名后,那人留下一句“稍等”就离开了。
周安吉的蒙语学习程度应该连内蒙古的小学生都不如,两人的对话他只大致地听懂了一点礼貌用语。
“点了什么?”周安吉问。
“太阳饼、烧麦和羊杂粉丝汤,这几道菜都没葱。”苏和额乐回,“本来这家店有几道挺不错的菜,像手把肉应该是来内蒙必吃的,但分量太多了,我们两人吃不完就浪费了。”
“等我们回家之后,叫上巴特尔那几个好兄弟,再带你去乌兰察布的馆子里尝尝吧。”
“好,好啊。”周安吉应了一声。
正如阿乐所说,味道确实很不错,两人三两下就饱餐了一顿。
吃完后,时间刚过两点,周安吉问苏和额乐今天下午是否有安排?
苏和额乐摇摇头:“你想干什么?是回酒店睡个觉?还是想逛逛?”
周安吉朝马路对面熙熙攘攘的街道望了一眼:“想逛逛。”
可能因为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餐后犯困的生理反应表现得并不强烈。
“想买什么吗?”苏和额乐问。
“买衣服。”周安吉回。
“那走。”于是苏和额乐朝街的另一端昂了昂头。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目的地,包头市这么大,他们也不会走太远。
甚至,两个大男人在一起逛街买衣服这件事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滑稽。
可苏和额乐和周安吉都不在乎。
走到一处红绿灯路口,两人立在人群的最后,等红灯一秒一秒地闪过。
时间滴答,周围除了嘈杂人声和汽车的鸣笛,好像还有一阵心脏的咚咚响动。
绿灯亮了,两旁的人像半透明的空气一样从他们身边略过,然而苏和额乐与周安吉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迈腿。
28秒、27秒、26秒……
“阿乐,我想牵着你的手,可不可以?”周安吉微微抬起头,望着身旁苏和额乐的眼睛,说道。
25秒、24秒……
阿乐盯了两秒他的眼睛,周安吉的心跳就跟着跳快了两秒。
此时其他的路人正好走到了马路中央的位置。
蓦地,苏和额乐的手掌贴过来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穿过了白色的斑马线,穿过了过路的人群,跑到了马路的另一头。
然后又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继续往前跑。
耳边有夹杂着蒙语和汉语的叫卖声,苏和额乐的衬衫衣摆飞扬起来轻轻扫着两人的手背。
直到耳边传来周安吉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苏和额乐才停下来。
“怎么突然要跑?”他问。
周安吉不像苏和额乐,他不是个擅长体育运动的人。
“想跑。”对方回。
“我怕我追不上你。”
“不会,我一直牵着你。”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终于走到了一座商场,找到了里面卖运动装的楼层。
随意走进一家店,热情的店员迎了上来,等她看清楚两人紧牵在一起的手掌,眉头微微一皱,又立马舒展开:“二位想看点什么?”
“这个季节的衣服在哪里?”周安吉问。
店员为他们指了个方向。
周安吉牵着苏和额乐走过去,看见了货架上挂着的一整排卫衣。
他取下来一件,对着自己比了比,有些大,又顺势伸过去对着阿乐比了比,刚好合适。
“我们一人买一件,怎么样?”
“好啊,正好你来内蒙没带几件换洗衣服。”
“那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周安吉指了指这一排大同小异的衣服,问道。
“你挑吧。”苏和额乐回,“我挑蒙古袍的眼光还不错,挑这种衣服没你眼光好。”
于是周安吉在货架前徘徊了好一阵,挑了一件他自己喜欢的款式,给阿乐选了黑色,给自己选了藏青色。
走到前台付款的时候,苏和额乐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准备尽地主之谊,但被周安吉拦下了:“我来买吧,阿乐。”
苏和额乐笑了笑:“你都还没毕业,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不上劳动者。”
“你别看不起人。”周安吉反驳,“上大学之后,我就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了。”
“再说了,来内蒙古之后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没太有额外的花销。”
“滴——”手机支付成功后,店员把打包好的两件衣服递给他们,苏和额乐空着的那只手顺势接了过来,拉着周安吉走出了店门。
商场里的路人来来往往,他们买完衣服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闲逛。
“那阿吉今天的意思,是想报答我?”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一愣,忽然停住了脚步,苏和额乐也跟着停下来:“不,不是,不算报答。”
“如果是报答的话,这件衣服还远远不够。”
周安吉是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别人给了他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用等价的物品送回去。
这是他时刻掌握着的,人与人相处的平等性和分寸感。
甚至对于那群不那么爱他的家人,他也在计划着以后怎么用实际行动归还他们以前为自己付出的心血和精力。
可唯独在苏和额乐这里,他生怕两人之间一旦真正还清了,就再也没借口纠缠在一起了。
况且,就算这段时间苏和额乐免费让他住的那个家,免费给他做的那些吃的,可以换算成一分一厘的金钱。
那阿乐花费在他身上的那些时间,给予他的那些情谊,又该怎么算?
“那算什么?”周安吉自己心里还没盘算明白,苏和额乐的问题又抛了过来。
他沉默地思索了两秒,忽然叫道:“阿乐。”
“嗯?”
“我一直想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老是把我当小孩儿?”
苏和额乐皱了点眉,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把话题拐了个方向。
“虽然我还在读书,也比你小了几岁,但其实我已经是一个独立很多年的人了。”周安吉淡淡地道。
“这个社会是怎么运转的,我知道;有些肮脏的、丑陋的事,我也见过,我并不是需要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
说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显小,所以周围老是很多人习惯性地把我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你不喜欢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这给我一种不平等的感觉,就好像小孩子的世界是天真又幼稚的,而成年人是复杂的,所以成年人不喜欢小孩子去掺和他们的事。”
“尤其是对你。”周安吉转过身来,与苏和额乐面对着面,“我希望我们俩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苏和额乐点了下头:“当然。”
至于“平等”之外的另一份原因,“习惯”之外的另一种偏爱,此时同样也被苏和额乐了然于心。
这天两人在商场逛了逛之后,又去外面的集市,买了点明天可以在高铁上打发时间吃的开心果和杏仁。
晚上在外面各吃了碗羊肉粉,就回了酒店房间。
酒店里没什么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不像在草原上可以看云看星星。
虽然两人都已经共处一室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但还是第一次像今晚一样无所事事。
如果两人就这样相互不搭话,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好像也有点奇怪。
于是周安吉摸到了床边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他好久没看过电视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偶尔去食堂蹭点电视看,来了内蒙后就一直没见着电视机了。
酒店里的电视调不出什么有意思的频道,周安吉只能把界面停在了正播放的新闻联播上,好让房间里有点响声。
放下遥控器后,他转头看了看旁边床上躺着的阿乐,对方也无意于看新闻,面无表情地在刷手机。
周安吉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有点无聊。”
苏和额乐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与同样躺着的周安吉对视了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好像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
“要不先去把澡洗了?”苏和额乐提议。
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干。
于是周安吉拿出行李箱里备好的睡衣裤,起身去了浴室。
关上浴室门,洁癖周安吉会先把自己今天贴身穿的短袖、袜子和内裤脱下来搓洗干净,然后刷完牙、洗完脸后,再踏进淋浴区冲澡。
在一起住久了,苏和额乐了解他的习惯,知道他每次洗澡都慢吞吞的,要在浴室里磨蹭好一阵才会出来。
于是苏和额乐在听见卫生间里响起持续不断的水声后,也跟着从床上坐起来,从兜里摸出一支烟衔在嘴里走到了窗前。
拉开窗户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半边身体探出去,点燃了嘴里的烟。
其实也不是为了背着周安吉偷偷做这事,周安吉也不会像他额吉和大哥那样管他。
只是在额吉嘱咐过他很多次“少抽烟”之后,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把这当成了一种陋习,因此习惯性地背着人抽。
苏和额乐趴在窗前,夜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也把灰白色的烟丝吹得很远。
他对着风的方向呼出一口,尽可能地不让屋里留味道。
一根烟还没燃尽,忽地,他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紧接着就传来周安吉隔着玻璃瓮瓮的声音:“阿乐,你在外面吗?”
“好像停水了。”

苏和额乐赶紧把烟掐灭,烟头随意丢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快步走到紧闭的卫生间门前,问道:“你洗完了吗?”
“没有,我还满身泡泡。”
“那我打电话去前台问问。”
“好。”
一通电话打过去,前台的小姑娘说确实是停水了,最近这片区域在维修输水管道,所以水压不稳定,隔三差五地停水。
对方的语气有些着急又有些抱歉,苏和额乐听见电话那边的背景音里一直都有电话铃的响声,估计很多其他住客也跟他一样在打电话讨说法。
“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们确实也没办法。”小姑娘安抚道,“不过您放心,一般都停不了很久,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来的。”
苏和额乐挂掉电话,把停水原因隔着一扇门告诉了周安吉。
“可我全身上下还滑溜溜的,刚抹完沐浴液就没水了。”周安吉就这么光着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里,猛地也没了主意。
也不可能就随便擦擦就穿上衣服出来,会把睡衣弄脏。
就算来水之后可以把睡衣洗干净,可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他就会好几天都没睡衣穿。
如果是他一个人住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就这么光着等水来。
可现在还有一个阿乐在外面帮他想办法。
“你等我五分钟。”苏和额乐说。
话毕,周安吉就听见一声门响,接着天花板上的灯跟着一盏一盏灭了——
苏和额乐拿着房卡出去了。
周安吉乖乖地在房间里等着。
内蒙古的夜里温度降得很厉害,他全身湿哒哒的,周围又黑又冷,就这么干等下去第二天肯定会冷感冒。
可周安吉性子倔,他宁愿被冷感冒,也不愿意就这么浸着一身没冲干净的沐浴液穿衣服。
然而就算浴室是个不通风的地儿,他还是冷得有些发抖,只好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抱住了膝盖。
幸好苏和额乐真的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围的灯重新亮起,似乎唤回了一些热量。
“我从楼下超市提了一箱矿泉水,酒店里有烧水壶,只能一壶一壶地给你烧成热水,让你把身上冲干净。”苏和额乐给出了现如今唯一的解决办法。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阿吉,我进来了啊。”
“啊?”蹲在地上的周安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我从前台借了个水盆,我烧好一壶就倒在盆里你自己洗,我再接着烧第二壶。”苏和额乐说,“如果等你自己来慢吞吞地一壶一壶烧水冲澡,等你洗完差不多也就感冒了。”
周安吉知道阿乐说得在理,烧水壶的容量又不大,烧一次只能冲一小片儿区域,如果等他来来回回地操作,估计等他洗完,水都已经来了。
苏和额乐见他还在纠结没答复,于是又笑道:“如果你感冒了,这几天我俩同吃同住肯定会传染给我,如果我也感冒了,那去白云鄂博还怎么工作?”
“没事儿,我不看你。”他补充到。
确实,大家都是男的,周安吉没必要为了这一点不重要的矜持,拿两人的身体健康冒险。
“那你进来吧。”
苏和额乐闻言,提上烧水壶和一箱矿泉水,用手肘顶开了浴室的门。
他在这件事情上不算是个信守诺言的正人君子。
其实苏和额乐刚进门的时候就算弯着腰,也看见了周安吉光着的半边身子。
浴室就这么大,只隔了一米的距离,他想不看见都难。
只是苏和额乐还是没忍住,控制自己的眼神向上瞟了几下,看见阿吉正背对着他,手脚无措地站在用透明玻璃隔开的淋浴间里。
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才将身体背对过去,然后把水壶插头送进了一旁的插座里。
烧好一壶水后,把温水倒在盆里,放在地上轻轻推到了淋浴间的门口:“好了,你自己拿,我不看你。”
“哦,好。”
苏和额乐仍背对着他笑,幸好是背对着的,阿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听见背后淋浴间被缓缓拉开的声音,接着就是扬起水花的清亮声。
“没事儿,你就当是在学校的澡堂。”苏和额乐一边烧水一边安慰他说,“北方学校不都是没有遮挡的澡堂吗?”
周安吉沉默了一会儿,没找着理由反驳,但又忍不住小声道:“这跟澡堂哪里一样?澡堂里大家都是光着的。”
“难不成你还要我脱光了站在一边给你烧水?”苏和额乐哧笑道。
“别,这多尴尬。”
第一盆水用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水盆推回到苏和额乐的脚边,看见对方弯下腰倒出壶里的热水,然后又利落地给他推了回来。
苏和额乐确实没看他,也没好意思抬头。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