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心跳紊乱、焦躁惶乱,想抽回手用力擦拭却唯独没有讨厌,于是摇摇头:“不讨厌。”
梁喑心底如释重负,面上却只轻轻笑了下。
指尖轻勾,低头在他耳垂靠近颈窝处亲了一下。
沈栖脖子一缩,小声说:“别……”
“讨厌这样吗?”梁喑呼吸在他敏感的颈侧血管上一扫一扫,带来战栗的痒与不安。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每一个毛孔都要舒张开的燥热与慌张几乎搅乱思维,和皮肤饥渴症很像但又截然不同的感觉让他想逃又想求他更用力,让那只强硬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骨节,勒进血肉里。
沈栖几乎要喘息出声,艰难地忍耐着发抖,小声说:“不讨厌,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别……别靠我这么近,我没办法想。”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栖茫然:“您知道了?”
“不讨厌,就是已经接受我碰你,这代表你也喜欢我。”梁喑揉着他的唇,低声说:“沈栖,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
“可是……”
沈栖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叫喜欢,他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把梁喑放到那个位置才合适。
“慢慢想,我不着急,给你时间思考。”
沈栖轻轻眨了下眼,小声“嗯”了一声,低头时瞥见他的西装口袋,忽然想起件事,纠结很久,还是问了出来:“梁先生,你以前为什么不和Anne小姐在一起?”
梁喑被他这个没头没脑的疑问砸懵了一瞬,当场皱起眉来,嗓音也跟着严苛几分,“谁跟你说的这些?”
沈栖心口一紧,闷声说:“又不要别人告诉,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你跟她笑着说话收她的东西,我还看到你口袋里有她的名片。”沈栖挣扎了一下,从他怀里出来,瞪着眼像一只被冷落了,不许人再碰的猫。
梁喑心先是晃了一下,发觉他语气里小小的酸劲儿,几乎控制不住想把他压下去再欺负一遍,“是,我收她东西了,你看见了怎么不问我?”
沈栖心脏收紧,看他笑意轻松的样子有些难受,“你为什么不和Anne小姐在一起,她不是也能帮你吗?你为什么不和她谈恋爱?”
梁喑恍然,怪不得陈亦洲笑成那样,这老狐狸。
他抬起手,一枚婚戒在无名指上闪着低调的光。
“梁太太,我已经结婚了。”
沈栖每次听他叫自己“梁太太”都心悸,张了张口忍下心底的酸麻,没吭声。
“我要她的名片是因为她大哥是医生,我要问清楚你的眼睛会不会有其他隐患。你身体太差了,我养你养得这样尽心你还是三天两头这儿不舒服那难受。还得防着你跟我提离婚,真要是哪天你不想跟我过了,我不问清楚怎么放心你离开我。”
“下元节那天,是她把大哥的联系方式给我,至于我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我难道为了权利谁都能结婚吗?”
沈栖愣愣眨了眨眼,小声反驳:“可你娶我也是为了股权。”
梁喑一噎,随即笑了,“我为了股权,真是为了那5%的股权我为什么不娶你大哥?你带过来和你大哥带过来有什么不同么?”
梁喑精于算计,连哄人也哄得面不改色信手拈来。
沈栖觉得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没等他想明白梁喑又问:“我恋爱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允许我和别人恋爱吗?”
梁喑冷不防掐住他的腰往自己一带,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抵住了他的额头。
“我和别人恋爱了你得搬出去,我娶对方进门给他做饭煮牛奶陪他看书,保不齐还得这样……”
双唇相碰,一触即分。
梁喑嗓音低得吓人,“沈栖,你要我这样吗?”
沈栖听不下去,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心脏都被捏紧了。
“你允许我和别人这样做吗?”
沈栖嘴唇动了动,声音小得听不清。
“嗯?”
沈栖腰在人手上握着,小腹也被温热的掌心压着,每呼吸一下就带来强烈的接触,逼得他嗓音发颤,“不行,不能跟别人……”
“不能什么?”
沈栖被逼到绝境,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小声说:“什么都不行。”
话音一落,沈栖猛地泄出一口呻吟般的气声,手忙脚乱推梁喑,“不行,不行不行!我……我还要去工作室,梁先生……嗯……别……我不行了……不能亲不能再亲了……”
梁喑肝火顶着太阳穴烧,只揉了他两把就把人拉起来。
沈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他身下逃出去,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薄毛衣领口凌乱,衬衫从下摆探出来遮住一半的屁股,再衬着脚腕上被人狠捏过的红色指痕,活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淋漓风月。
“……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去工作室。”
沈栖手指发抖,理不动自己的领口。
梁喑走过去帮他把裤子穿上,半蹲下身又帮他把鞋袜一并穿上。
沈栖脚尖踩在他平整毫无褶皱的手工西装裤上,看他一点点给自己理裤脚套袜子。
从修长指骨看到笔挺的西装,梁喑袖扣领带夹沉稳低调,眉眼微敛一副禁欲冷淡的精英模样,出了这个门就能直接进会议室。
自己被他欺负得又哭又踹,结果他连袖口都纹丝未乱。
沈栖忽然有点恼,抽回脚说:“我自己穿。”
整理完衣服沈栖又洗了把脸,梁喑亲自开车送他去了李仁芾的工作室。
下车之前,沈栖一把按住梁喑的手,说:“您别下车。”
梁喑陷入沉默,幽幽问他:“沈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不是……”沈栖隔着车窗望了一眼工作室大门,小声说:“我师父年纪大了,师侄们也不知道你和我……是那种关系,我还没准……我怕吓到他们,以后……以后我再带你见他们,好不好?”
梁喑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在他眼尾蹭了蹭,“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把我们的关系公开,没关系。”
沈栖低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梁喑也没打算现在就逼他,抬手帮他解开安全带,说:“去吧。”
沈栖按着车门,忽然想起件事来,又回头:“梁先生,奖金什么时候发呀?”
“什么奖金?”
沈栖有点不太好意思,支支吾吾说:“就是您办的生物比赛,我应该能拿第一。”
梁喑眉梢一挑。
沈栖连忙说:“我不是催您,就是问问。”
“好我知道,不用紧张。”梁喑抬手摸摸他脑袋,笑说:“明天颁完奖半小时内发给你,够不够?”
沈栖还没经历过这么迅速的奖金发放,以往要走各种流程,从比赛结束到奖金到手至少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么快会麻烦吗?”沈栖迟疑一会,说:“我不要你给我开特例,会让别人觉得你公私不分。”
梁喑抬手放在他头上制止了他的话,灯光昏黄的车内,他嗓音低沉认真:“你是我爱人,有权享受我独一无二的特别对待,同样的,你有权利吩咐我做任何事。”
沈栖嘴角微微翘起来,虽然不喜欢麻烦别人,可听他这么说不高兴是假的。
“那别人知道了说你给、给……”沈栖说不出那两个字,略过去了说:“怎么办?”
“疼你天经地义,何况。”梁喑说:“为第一名效力,是梁氏的传统。”
“您真好,全世界的老板都和您一样发奖金这么快就好了。”沈栖真诚感叹完,有些奇怪地问他:“梁氏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传统?”
梁喑面不改色接受他的夸赞,莞尔:“刚刚。”
沈栖噎了下,心想梁喑根本就不是他以前想象得那样公私分明,他只是看上去严苛,显得不那么昏庸,其实比谁都昏庸。
“我、我走了?”
梁喑侧头看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不然呢?我下去抱你下来?我又见不得人,戴个头套下去抱你?”
沈栖脸一红,直接推开车门跳下车,到路对面冲着车窗挥了挥手,他觉得梁喑一定在看他。
工作室里很安静,灯也没开。
八点半,以往这个时候李仁芾都在院子里教徒孙练戏,不论寒暑都是晚上十点才结束。
“师父?王昊?”
沈栖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到处都空荡荡的活像是遭了贼,他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快步进了客厅打开灯。
戏箱都还在,幕布灯箱也收的好好的,他走到王昊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没人应。
沈栖给他打了个电话,几乎快要挂断了对方才接起来。
“小师叔。”
“你不在工作室吗?他们人呢?”
王昊沉默了很久,像是哭一样笑了一声:“我不在工作室了,师祖把我逐出来了。”
沈栖心一沉,“发生什么事了?师父一直很疼你,希望把工作室都给你,为什么突然把你逐出去?”
王昊重重叹了口气,将那天的事删删减减说了。
“我也想留下,但我没有办法,也许皮影戏真的只能这样了吧。”王昊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骂:“饭都他妈吃不上,谈个屁的传承,他们说得对,穷配谈什么传承。”
沈栖陷入沉默,从刘青到王昊,他们每一个人离开都是因为生活。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王昊:“小师叔,告诉你又怎么样,全靠你拿钱吗?这些年你贴了这么多钱进来,有什么用吗,该没落的东西就让他没落吧,跟时代对抗的结果就是越来越穷,算了吧。”
沈栖沉默了一会,说:“好,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他握着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这才知道李仁芾把所有人都撵走了。
沈栖站在客厅里怔了好长时间。
翌日一早,沈栖先接到了宗明的电话,吱哇乱叫问他几点钟去颁奖现场。
他看了看时间,说提前半小时到。
沈栖起来换了件衣服,看李仁芾还未起床也没叫他,稍微洗漱了下打算打个车去,结果程术就在门口等他。
“程哥,你怎么来了?”
程术面无表情地说:“梁先生交代早上过来接您。”
沈栖心里有点儿热,上了车顺口问他:“那梁先生呢?”
“不清楚,应该去公司了。”
沈栖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点不妥,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到了颁奖现场才发现有很多媒体,都在等着公布名次颁发奖牌奖金。
宗明眼睛还有着宿醉的红,一看沈栖来就抱他胳膊:“沈栖你真是天使,谢谢你送我去酒店休息,我还以为我昨天得睡马路牙子上。”
沈栖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我就应该让你睡马路牙子。”
宗明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太开心了嘛,我第一次拿奖。”
“还没公布,万一拿不了呢?”
宗明一挺胸脯,“有你在,咱们组肯定第一。”
沈栖笑了笑,余光瞥到一脸萎靡的林封,右颊上似乎还泛着红痕,像是被打过。
梁喑昨天没碰过他,大概率是回家了被林裕安打的。
“走走进去了。”宗明催促着,第一个跳上台阶。
颁奖现场十分豪华隆重,宗明张了张口,“梁氏真有钱啊,一个比赛就布置成这样,哎沈栖你说梁老板结婚的时候得布置成啥样啊?会不会连草坪上的草皮都是空运来的啊?”
沈栖:“……”
宗明杵杵他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沈栖眼皮跳了几下,说:“说什么?”
“八卦一下缓解一下紧张嘛,我听说他太太特别漂亮,是平洲最顶尖的大美人,不过我觉得这肯定是夸张了。”
沈栖指尖微顿,“为什么?”
宗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你最好看,他太太肯定没你好看。”
沈栖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干笑了两声:“…………可能吧。”
“开始了开始了,我靠好帅!你看那个!”宗明用力杵沈栖胳膊,恨不得把他低垂的脑袋扒拉起来,“你快看啊!”
沈栖从发消息的间隙里抬了下头,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沈栖和坐上评委席的那个西装革履一脸清贵淡漠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他眼皮微掀,像是不经意地一扫,但其实只落在了固定的一个人身上。
沈栖眨眨眼,低下头把输入好的词一口气删了,重新打字:您怎么来了?
沈栖发完,抬起头看向评委席。
徐令知正好落座,面色不太好看地翻着面前的东西,其他几个评委侧过头和梁喑说话。
他一边听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回应,没几秒钟,沈栖的手机震了一下。
梁先生:我来见证爱人拿奖的时刻。
沈栖指尖有点发麻,抬起头看了评委席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那您……会给我颁奖吗?
梁先生:不会。
沈栖松了口气,没等打完字,又有一条消息来。
梁先生:有更权威的人来肯定你的成功。
沈栖心跳一下乱了,抬起头隔着人海与梁喑对视,像是在人声鼎沸之中,进行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隐蔽交接。
手机又震了一下。
梁先生: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要害怕镜头,如果实在害怕就看着我。
沈栖有些发怔。
梁喑今天特地过来,是为了这个吗?
第42章 鸾枭并栖(二)
颁奖开始之前有一个比较简单的发布会,大致介绍梁氏对于生物方面探索以及未来发展方向。
主持人字字句句清晰有力,但沈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的视线一直在台上的梁喑身上。
这人穿着很规整正式的三件式黑色西装,配禁欲冷淡的深蓝色领带,像是刚开完国际会议一样郑重。
会场灯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清冷而严苛,但时不时抬起的眼,又灼热得让人面红耳赤。
他在看自己。
沈栖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终于在那道克制而浓烈的视线下低头,小心地给他发消息:您别看我。
梁喑没回。
沈栖抬起头,正巧看到他右手微抬,拒绝了主持人的提议。
“我靠!”宗明直接傻了,压低声音问沈栖:“他就是梁老板?真……帅啊,不过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凶啊,还有怎么老往我们这边看?难道有他认识的人?”
沈栖心想是啊是啊,他太太在这儿。
宗明用手挡着嘴,低声说:“你觉不觉得他在盯着我们,那眼神……我背后毛毛的,哎你说他一会会给我们颁奖吗?我一会能跟他合个影吗?或者我去毛遂自荐一下就说我想去他们研发小组,问问什么时候能考?哎算了我感觉他好凶。”
沈栖被他絮絮叨叨弄得无奈,“……他不凶,你想去就等结束问问他。”
宗明将信将疑地点头,又小声说:“我总觉得梁老板在床上是会虐待人的那种。”
沈栖猛地呛了一口。
徐令知从梁喑进来表情就不太好看,找准机会就问他:“你来干什么?”
梁喑:“您认为呢。”
“这种芝麻绿豆的小比赛都需要梁氏掌权人亲自出席了?你打算给他们颁奖?”
梁喑唇角微勾,“我没这么闲。”
那结果只有一个。
徐令知不爱听这个,直接略过去了。
梁喑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淡声问他:“您和沈栖相识得早,他从小就这么聪明么?”
徐令知瞥他一眼,“当然,我的学生能不聪明?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别拐弯抹角。”
梁喑没管他这个护短的语气,笑了笑:“他高二之后发生了什么,从一个少年天才突然泯然众人,我不信什么伤仲永,他现在照样很聪明,我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接下来,请基础生物学家、科学院院士也是本次比赛出题人之一的徐令知教授公布比赛名次并为选手颁发荣誉!”
徐令知起身时,冷哼一声:“少把你那套放在他身上,他不适合阴谋算计也不会跟人虚与委蛇,别插手他的人生。”
名次公布之前,宗明一把掐住沈栖的手,“不行不行我好紧张!”
沈栖被他影响得也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吸了口气屏气凝神看徐令知翻开卡片,简直要把他的心脏都提起来。
这一刻,他除了想要奖金,还想……让梁喑看到他拿第一。
沈栖看向梁喑,毫无悬念地与他对视。
心脏扑通一跳。
“是我们是我们!!!”宗明拼命晃着沈栖的胳膊发出尖叫,“我们是第一!!!”
沈栖猝然回神,主持人已经在请他们上台。
深吸了口气,沈栖起身走在最前面,时隔三年站上领奖台,紧张得手脚发麻。
高二以前他拿过很多奖,上过很多次新闻。
大家的关注点似乎几乎全在他的眼睛上,铺天盖地的议论让他非常排斥看镜头,加之叶婉宁很讨厌那些“纠缠不清”的橄榄枝,所以后来能不参加这样的场合就不参加了。
他努力把自己变得普通,变得低调。
梁喑却好像偏要让他变得高调、张扬、光芒万丈。
沈栖余光小心地瞥了一眼评委席上的梁喑。
“恭喜沈栖、宗明以及林封,获得……”主持人铿锵有力地说完了一长串贺词,请他们捧起奖并排合影。
闪光灯亮起来的一瞬间,沈栖下意识闭了下眼,略有些惊惶地看向梁喑。
他微微点头,无声说:“别怕。”
沈栖心一下子落地,攥紧证书与微沉的奖杯,微咽了下唾沫迎向镜头。
梁喑看着灯光下清瘦漂亮的青年,莞尔笑了笑,他的小先生确实不适合你来我往的生意场,就该站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用那双细白修长的手捧培养皿。
拍照环节结束,颁奖仪式基本也就结束了,梁喑谢绝众人的客套,起身离席。
颁奖后的采访内容比较温和,沈栖回答得也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哽了一下。
“嗯……能拿奖要感谢……”沈栖耳朵有点热,望向镜头时微微动了动喉结,“感谢比赛的出资人梁先生,感谢他……支持生物学。”
采访结束,沈栖立即回头去找梁喑,无果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您走了吗?
梁先生:出来。
沈栖捧着东西快步往外走,到门口时忽然又慢下来。
他有点紧张。
“沈栖!”宗明从后面追上来,打眼看见了梁喑,眼睛突然又是一亮,“哎?梁老板还没走啊?他在等人?”
梁喑等的人停下来,干干笑了声:“也许吧。”
“你说我要不要为了人生冲动一次?林封你去不去?”
林封短促地喘了口气,宿醉还未彻底清醒,脑袋昏沉得几乎要炸了。
他清晰记得昨天梁喑让人把他扔在酒店门口的垃圾桶旁,像一滩烂泥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肆意指点。
他还记得红蕊半蹲在地上,冰冷又嫌恶地宣告:“你不用考虑了,梁先生收回了邀请你进入研发小组的机会,以及,迈进梁氏任何产业的资格,希望你可以主动遵守,否则像今天这样被扔出来的情况还会发生,记清楚了。”
宗明没得到回答,摩拳擦掌又去问沈栖:“不行我有点儿怕他,他会不会当场给我一句凭你也配?要不然算了?”
沈栖还没回答,梁喑已经迈步走过来了。
长腿宽肩,步调沉稳,整个人都带着股强烈的与别人不同的气场。
沈栖看他一步步靠近,紧张地掐紧了奖杯,他会不会……
“两位同学,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梁喑微微低头,却先看向了宗明,唇角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宗明简直要在这股威压里跪下了,结结巴巴地说:“梁梁梁老板您、您好,我是宗、宗明,这位是沈栖,他特别厉害。”
沈栖完全不敢抬头,心说你赶紧闭嘴吧。
梁喑轻笑:“嗯,我知道,刚才主持人介绍了,沈同学,你好。”
沈栖看着伸过来的手,觉得他是故意的,但在宗明的催促下,还是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一下,“您、您好。”
宗明还在局促,喋喋不休说:“我们都是平大的学、学生,我很仰、仰慕……”
梁喑:“说重点。”
宗明猛地咽了下唾沫,根本不敢直视梁喑,“我、我听说您在筹办研发小组,我想请、请问您那儿接受申请吗?考、考试的话有学历和其他履历限制吗?”
梁喑轻笑了声。
宗明头皮都要麻了,胆战心惊地抓紧沈栖的胳膊缓解紧张。
梁喑瞥了眼他的手,“手。”
宗明愣了愣,呆呆看着他递出一张名片来。
“这是我助理的名片,具体事宜你可以联系她。”
宗明倏地抬头,受宠若惊地用双手接过名片:“谢、谢谢您!那我先、先走了。”
宗明显然是开心疯了,拎着拐杖一瘸一拐溜得飞快。
沈栖忍不住笑了下,清冷眉眼在阳光下漂亮得像是要发光。
“沈栖同学。”梁喑声音很冷。
沈栖心头一跳,倏地回头:“怎、怎么了啊?”
梁喑表情严肃,带着十分明显的严苛:“关于比赛的后续,梁氏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请你跟我来。”
沈栖下意识绷直身子,忐忑地想还有什么事需要这么严肃。
他跟在梁喑后面上了车。
车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沈栖心跳不自觉跟着颤了下。
梁喑抬手,接过司机递来的一束花,“恭喜你,第一名的沈栖同学。”
沈栖一愣,连接花都忘了。
梁喑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细长型蓝色丝绒盒子,沈栖接过花和盒子:“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不会是什么首饰……”沈栖掰开盒子,发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支很漂亮的深蓝色钢笔,看起来温润内敛。
“这是第二份礼物。”梁喑微微俯身,隔着一束花逼近沈栖,“更喜欢首饰?别急,以后你会收到很多。”
沈栖绷着身子想往后退,但背已经抵到车门避无可避。
梁喑的指尖从他眼睛开始一路下移,到唇缝、脖子、红蕊珠,最后停留在他的小腹上,用极低的声音补全,“我会一一替你戴上。”
沈栖嗓子发干,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没听懂梁喑说的是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喑手上一重,沈栖当即呜咽一声,“您别……”
“回头。”
沈栖腿发抖使不上力,艰难地转过上半身看向窗外,骤然对上一个正用车窗整理领口的年轻男孩脸庞。
“他看到你在我怀里……”
沈栖吓白了脸,本能往后一缩躲进梁喑怀里。
梁喑被他撞得胸口一震,揽住他腰笑道:“宝宝,这么热情啊。”
沈栖嗓音轻颤:“他走……走了没有?”
梁喑一怔,随即笑了:“怕?放心他看不见里面,逗你呢,别怕。”
沈栖从他怀里出来,看那男孩正好整理完衣服走了,全然没有多余表情这才放心,立刻又恼了。
他直接把丝绒盒丢在梁喑身上,憋了半天:“你……你……”
“别恼。”梁喑接过盒子放在一边,又拿过一个纸袋递给他,是一杯热腾腾的草莓牛乳茶。
沈栖接过去喝了两口,勉强消气,但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不打算理我了?”
沈栖含着吸管,过了好一会才说:“您刚才说找我配合什么?”
“已经配合结束了,第一名。”梁喑眼尾含笑,语气低沉温柔:“不是梁氏,是我的私心。”
沈栖怔了一会,眼睛慢慢红了。
“不好喝?”梁喑抬手接过去,尝了一口,奶味香浓草莓也很新鲜,不由得蹙眉,“不能吃草莓还是牛乳?哪儿不舒服?看着我,抬头看着我。”
“不是,能喝的。”沈栖就是突然眼睛发酸。
他从来没有在赛后收到过礼物,甚至没有得到过来自家人的肯定。
他房间堆满了奖状、奖杯,在沈家被当做垃圾不屑一顾,这次比赛按照权威性是最低最不值一提的,可收到的肯定却是前所未有的。
梁喑那样忙,却抽出空来,就为了一句“别怕镜头”。
“梁先生。”
梁喑被他浓重的哭腔弄得心里发紧,以为是刚才那个玩笑把他吓坏了,把人拢到怀里连声安抚:“我不好,不该吓你。”
“不是。”沈栖靠在他肩头,闷声说:“谢谢你。”
梁喑恍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拍着背把人哄好,笑说:“眼泪怎么这么多啊,这点儿东西就哭个没完,真要送你首饰还不把家里淹了呀,好好你没哭,是我听错了,嗯,我年纪大了耳朵……嗯?说什么?”
司机“噗嗤”一笑,沈栖这才发现前面还有个人,脸颊瞬间红透。
沈栖得奖的新闻铺天盖地。
短信微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有恭喜的也有礼貌祝贺的。
沈栖自己把奖杯拍照发了条朋友圈,小心裁去不小心入镜的黑色西装裤和搁在膝盖上的青筋微鼓的手背。
安矜和陈瀚火速赶来贺喜,群里纷纷起哄要他发个红包。
沈栖笑眯眯发了个红包,没来得及一一回复手机就响了。
“老师?”
徐令知先是冷哼了一声:“你跟梁喑在一起?”
沈栖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小声:“嗯。”
“让他以后少来这种场合,就算是特地为了你也得收敛收敛,现在还没公开还好,要是公开了……公开了让他也给我收敛收敛。”
沈栖手上一热,下意识缩了一下却没挣开,接着便乖乖让他握,小声和那头说:“嗯,梁先生有分寸的。”
“他对你好吗?”
沈栖抿了抿唇,声音放得更小:“好的。”
徐令知沉默了一会,说:“恭喜你拿奖,明天准时到实验室,一秒钟也不准迟到,不要谈了恋爱就晕头转向,多想着学习。”